魔尊也太好攻略了吧

系统让我攻略魔尊,我拒绝。
「谁要给狗男人和他白月光当狗耍啊,我可没有受虐倾向。」
系统:「任务失败你会死哦。」
几年后,我果然死期将至,急需用钱时,意外在路边捡到了魔尊。
失忆的英俊青年看着我,茫然地问:「我是谁?你是谁?」
我凑在他耳边恶魔低语:「我是你未婚妻,你欠了我好多钱,忘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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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穿到修仙世界,系统让我攻略魔尊,与他成亲。
否则死路一条。
当时我躺在乱葬岗里,对系统说:「来来来你弄死我,速来。」
系统没见过我这种无赖,缓和了语气道:「宿主,你现在才十岁,留给你的时间很充裕,你只要在二十岁之前完成任务就行。」
我冷笑。
「短篇小说我躺床上一刷就是一天,谁不知道男主肯定有个白月光,我死活舔不到,被人家当狗耍,成亲当天男主和白月光跑了,等我死了,他再掉两滴眼泪以表哀思,我图啥?」
系统:「如果攻略不成功您会死的。」
我:「来来来你弄死我,速来。」
系统:「请您注意素质,友好沟通。」
我:「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死?再叫?」
说罢我拼着一口气,往悬崖边爬。
系统倒吸一口凉气。
我说:「我这个人没别的,就是骨头硬,知不知道我上辈子为什么死的?学校里那几个小瘪三欺负我是孤儿,把我堵厕所欺负,被我一个打三个。」
系统的声音带了些许敬畏。
「那宿主您是被打死的?」
我摇头,「我当时打得太激动,心脏病犯了,含恨而终。」
系统:「……」
就在我和系统认真描述我的飒爽英姿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我回头一看,一个身着灰衣,眉眼温柔的青年男子站在不远处看着我。
他走过来,摸了摸我的脉,往我嘴里塞了颗丹药。
「好可怜的孩子,你是谁家的?你家大人还在吗?」
我问系统:「这人是谁?」
系统:「这是一个路人,请您不要管他。」
青年的衣服上都是补丁,一双手修长白皙,手指上却有很多老茧,显然并非养尊处优之人。
他见我不说话,掏出一张饼子喂给我,又看了看远处。
洪水刚退,瘟疫横行,民不聊生。
他叹了口气,低声道:「我是太宗门大师兄,但师门凋敝已久,只剩我一人,若你不嫌弃,我收你为徒可好?」
说罢,他脱掉身上带着药草香的外袍给我穿上,表情沉静。
「宗门穷苦,不比那些名门大派,你去了也只能勉强温饱,若你嫌弃,自谋生路也可以,这些银子留给你,前路漫漫,世道纷乱,你千万珍重。」
他把打补丁的小荷包递给我,让我自己定夺。
我抱着他的大腿说:「师父。」
系统大惊失色,「你糊涂啊!他一看就是个穷逼,魔尊老有钱了!țú₍」
我骂系统:「你懂个屁,就要男妈妈。」

-2-
系统被我气翻了,说我猪油蒙心,被这小白脸迷惑,以后肯定会后悔。
我对天发誓,我对我师父除了尊敬,根本就没有别的心思。
因为我师父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男妈妈。
亵渎我妈,我五雷轰顶!
他没有撒谎,太宗门确实穷得一批,我们两个吃饭都要自己种地。
我师父每天教我练功过后,就把头发绑起来,梳个低马尾,跑去后山种红薯、种小葱、种黄瓜、种茄子。
他什么都会,还会自己做豆腐。
我要干活儿,他不让。
我非要干,他就让我拎着个小喷壶,跟在他屁股后面浇水。
生活琐碎与重担,他一肩扛下,看着我抱着碗狂吃的样子,他笑得眉眼弯弯,把油汪汪的煎鸡蛋夹给我,让我吃。
「小桃你不知道,之前咱们太宗门里人可多,可热闹了,吃饭的时候都靠抢。」
我擦擦嘴,想问我的师叔们都去哪儿了,却没敢问。
师父道:「世道太乱,妖孽横生,师父没用,护不住他们。」
他语气平淡,我却听得心都要碎了。
于是我抱住师父,指天发誓:「我一定会出人头地,重振宗门的!」
师父笑了,Ṭū́⁰拍拍我的脑袋,「你这么小的年纪,哪就扛得动这么大的担子了?你能平安长大,师父就放心了。」
系统在一边凉凉地说:「吃糠咽菜,有什么出息?你看看魔尊。」
说罢它在脑内给我播放魔尊的实时影像。
英俊少年坐在窗边,随手掏出一把金叶子扔到窗外,河水载着金叶子缓缓流淌。
我点评:「这个霍霍钱的阴暗比我很不喜欢。」
一个美貌妇人扑到他脚下,哭着说:「阿河,我是娘亲啊。」
魔尊淡漠道:「娘亲?我三岁时把我扔到山沟里自生自灭的娘亲?」
美貌妇人泣不成声,想为自己辩解,却被魔尊打断。
「你若不是我娘亲,我早就杀了你,滚吧,我不想再看见你。」
系统:「你看,他多可怜啊,难道你就没有动一点恻隐之心吗?」
我很无语。
「首先,他的可怜不是我造成的,其次,缺爱阴暗比的人设已经过时了,最后,他和我有点撞设定了,综上所述,我很不喜欢他。」
系统:「……」
没过多久,师父又给我捡了个师妹回来。
干瘦干瘦的一个小姑娘,小脸黑黢黢,吃饭狼吞虎咽。
嗯,我是大师姐了。
师父捡孩子手熟,我十七那年,师门壮大至六人。
师父开始在半夜咳嗽,他瞒着我们,最开始我们都不知道。
直到某日他教我们练剑时脸色煞白,扶着石栏杆缓了很久,最终还是晕倒了。
我们带师父去看病,大夫说师父早年受伤,亏了身体,这些年又积劳成疾,劳心费力。
大夫下了猛药给师父吊命,说以后还要用药养着。
养不好就死。
我被吓得手脚冰凉,头晕目眩。
我要钱。
刚有了这个想法,系统突然上线。
它说:「宿主,你缺钱去找魔尊啊!」
它又给我播报实时景象,魔尊正在和一个女子交谈。
那女子与我有七分相似,想必就是传说中的白月光。
女子为了救他受伤,魔尊正在给她包扎伤口。
女子:「尊上,这点小伤不碍事的。」
魔尊表面淡定,耳朵却有些发红,他移开目光,故作冷淡道:「为何拼死护我?」
女子:「这是属下应该做的。」
魔尊抿了抿唇,没说什么。
系统:「你看你看,他喜欢这女子,这女子却只拿他当老板,如果你乘虚而入……」
我:「那我就是个大煞笔。」
我师父要是知道我为了他,跑去给人家当替身耍着玩儿,不当场气死才怪呢。
于是我攥着小破剑,对几个小崽子道:「照顾好师父,师姐去搞钱了。」

-3-
我这个人,是有点修行天赋在身上的。
而且我杀心很重,平时在师父面前,我都装得很好。
因为我师父是个心软的人,想来他不会喜欢我杀红眼的样子。
但现在他晕着,我就随便杀杀吧。
我拿着师父的剑,开始接活儿杀一些妖魔鬼怪。Ṭū₀
附近村儿有行尸半夜乱窜,村民集资给我,我把钱收好,拎着剑爬上山,手起剑落,腐肉落了满地。
我扶着树狂吐,吐得头痛欲裂。
等我终于可以面不改色地面对血腥场景时,师父的救命钱凑够了。
我看着荷包里的钱,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不管以后如何,眼下这一关算是过了。
我认认真真洗了个澡,御剑回去,交了拖欠的医药费,见到了虚弱的师父。
修仙之人容颜不改,他的样子与我们初见时,并没太大差别。
他靠在枕头上,看着我,过了半晌才低声说:「是我拖累你了。」
我给他喂药,闻言「诶」了一声,让他别说这些没用的。
他问我哪里来的钱,我道:「你别管,反正没作奸犯科丢你的脸。」
回到太宗门,师父好像是好了,他依旧担负着照顾我们的重任,给我们洗衣做饭,教我们读书练剑。
但我发现他站得久了就脸色煞白,却强撑着不让我们看出来。
我还得出去搞钱给他买药补身体。
我偷偷下山几次,名声愈发响了。
大家都知道太宗门有个叫春桃的大师姐,明码标价,下手利落。
就在我以为自己的赏金猎人生涯会一路顺遂时,我不小心捡到了失忆的魔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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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说来也巧。
系统说他闭关出来,身体虚弱,被一只伪装成大石头的神龟偷袭了。
神龟一脑袋把他撞到山坡下,他的头被撞了好几下,他当时就晕了。
我拎着剑路过,又想起自己攻略不下来魔尊二十岁就会暴毙这件事,心下怅然。
然后一低头,魔尊躺在地上,晕得很沉浸。
我大喜过望,心想真是天赐良机,赶紧掏出急救丹药塞进他嘴里,琢磨等会儿他醒了,我怎么和他搭讪。
就算他看在我和他白月光如此相像的份儿上,主动把我留在身边,但我要怎么才能让他心甘情愿和我成亲呢?
婚礼当天他肯定会跑,我要不把他腿打断了?
还有,我怎么从他身上多捞点钱,给我师父治病呢?
没等我思考出个结果,魔尊幽幽转醒,他茫然地看着我,又看看四周。
再看看我,再看看四周。
然后他用力摇了摇脑袋,像是十分痛苦。
「这是哪里?你是谁?我……我是谁?」
我万万没想到,他居然失忆了。
于是我赶紧贴在他耳边恶魔低语:「你是我未婚夫,你欠了我好多钱,忘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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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就知道魔尊沈河什么性子,就算失忆了,他也变不成阳光开朗大男孩儿。
果不其然,听我这么一说,他皱眉道:「我怎么会找你这样的未婚妻,又怎么会欠你钱?你看你一副穷酸相,哪里来的钱借给我?」
我真恨不得当场和这个嘴贱的阴暗比决一死战。
但我不能这么干,我要骗他和我成亲。
生病的师父破碎的我。
于是我抓住他的手,温声细语。
「咱俩青梅竹马,一起修行,可惜不在一个宗门,见一面都得翻两个山头,你的丹药法器都是我一针一线绣鞋垫换来的,你忘记了?鞋垫虽小情意重,你说你欠我的是不是还不清?」
沈河哼一声,十分警惕,「口说无凭,你说我是哪个门派的?我回去问问我同门就知道你撒谎没有了。」
我:「可不敢瞎问,你知不知道你为什么受伤?你偷看师妹洗澡,被人家暴揍一顿赶出来了!」
沈河:「啊?!」
我看着他鼓鼓囊囊的钱袋子,心下一动,哽咽道:「你也挨打了,知错了,这事儿就算过去了,现在我师父病重,要钱续命,你能不能先还我一些钱救急?」
沈河道:「那你带我回去看看,你师父如果真的病重,那便算了,要是你敢撒谎骗我,后果自负。」
我真的没想到沈河这么难缠的,说什么都要和我一起回去。
太宗门一窝老弱病残,我哪敢引狼入室?
于是我找了个客栈把他安顿下来,寻了个由头先走,想回去看看师父,没想到沈河居然跟踪我。
他鬼一样地冒出来,抓着我的手腕道:「你是不是想甩开我?咱俩到底什么关系?你就想骗我钱是吧?」
我真服了这个阴暗比!
对视片刻,我们俩同时抽剑,朝着对方狠狠砍了过去!
惊天动地一声脆响,我和沈河打得难舍难分。
他身上有伤,我又贼能打,比划半天,我竟屡占上风。
但我很犹豫要不要杀他。
系统说过,如果他死了,那我也会被抹杀。
虽然我生死看淡不服就干,但家里老的老小的小,我就这么走了,怎么安心?
就在我犹豫不定之时,我听到了师父的声音。
「是小桃吗?」
我和沈河一起回头看去,师父扶着门框,眼神茫然,脚步踉跄。
我顾不得许多,踢开沈河跑到师父面前,着急地问:「你眼睛怎么了?」
他很平静地说:「看不太清了。」
我心头一紧。
他把脸转向沈河的方向,问我:「你带了谁回来?」
情急之下,我脱口而出:「我未婚夫。」
师父怔愣一下,「你未婚夫?」
我:「是的师父,我背着你找了个未婚夫!」
师父消化了这个消息,慢慢走到沈河面前,试探着摸上了他的脑袋。
沈河:「……」
他阴狠的表情明显僵住,握着剑的手情不自禁松开一些,不自在地扭过头去,不让摸。
我师父弯腰把他扶起来,轻轻拍去他身上的灰。
「快起来吧,地上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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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带我们进门,不知从哪翻出一个茶饼,要小师弟去烧水泡茶。
我心疼得直抽抽,把茶饼往抽屉里塞,「这么好的茶你留着自己喝,给他喝都糟践了。」
师父给沈河最高规格待遇,非要把茶泡了。
然后他一秒切换老丈人看女婿模式,开始说一些场面话。
「小桃是个好孩子,从小跟在我身边也没享过什么福,能找个人真心相待,我也就放心了。」
沈河:「啊?!」
我师父:「从没听小桃提过你,你是哪家的公子?」
沈河一脸茫然地说:「对啊,我是哪家的公子?」
我实在是看不下去,把我师父拉到外面,低声把来龙去脉都和他交代了。
但我没说我有系统,也没说我不和沈河成亲就会死。
毕竟这实在是太超出师父的认知了。
我说:「师父,实不相瞒,我早看上他了,他虽然是魔尊,但我觉得他人品很好,家里又有钱,我要趁他失忆了狠狠把他拿下,然后嫁给他。」
我已经想好一百种话术说服师父,但师父一直沉默。
过了很久,他终于开口了。
他说:「我……我确实是没想到,但事已至此,既然你喜欢他,他似乎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那师父……」
我师父微微蹙眉,下了很大决心一般,说:「师父会好好对他的,小桃,你千万不能乘人之危,霸王硬上弓。」
我:「……哦哦。」
我和师父回去,师父从箱子里翻出蜜饯点心端给沈河。
然后他摸索着往厨房走,说:「你们在这儿坐着,我去给你们做饭,小沈有什么忌口?吃不吃葱蒜香菜?」
沈河一愣,像是有点不好意思,挠挠鼻子道:「我、我不吃香菜。」
师父眼睛看不清了,但他是养孩子专业户,做起饭来轻车熟路。
我让他赶紧歇着,他不干,一边切胡萝卜,一边絮叨,让我多吃蔬菜。
沈河溜溜达达地凑过来,也许是觉得不干活儿有点不好意思,开始切葱。
我师父道:「好孩子,不用你,和小桃出去走走吧。」
沈河脖子一梗:「谁是孩子啊,我都这么老大了!」
我师父笑了起来,「看你面嫩才这么说,你不喜欢,以后不说就是了。」
沈河别别扭扭,耳根子通红,卖力干活儿,切了好大一盘子葱。
我说:「你切那么多葱干什么,我们家葱要留着卖钱的。」
沈河看看我磨得几乎透明的鞋子,和我师父洗得发白的衣服,哼了一声,把葱放下,走到一边去扫地。
有我们帮忙,菜很快就做好了,一张大桌上七个人围坐,几大盘子菜色香味俱全。
沈河最开始还端着,没吃两口就把筷子抡得飞起。
但是我发现他不会用筷子,他捏筷子的姿势特别别扭,夹别的菜还好,滑溜溜的粉条他夹了好几次都夹不起来。
我师弟小声说:「好笨。」
沈河怒了,「谁笨了!我不会用筷子是因为没人教过我!我娘——」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捂着脑袋痛苦地嘶了一声。
他失忆了,想不起他娘从小就把他抛弃这件事,所以他也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我师弟不敢再说话,低着头乖乖吃饭。
沈河恼羞成怒,放下筷子就要走。
师父把他拦下,手把手教他。
「这样夹就夹得起来了。」师父耐心地说:「你试试看。」
沈河试了好几次,夹了一大筷子粉条,低头呼噜噜吃起来。
然后他给我师父也夹了一筷子粉条。
夹完了,他看我师父一眼,别别扭扭地说:「师父你吃。」
我很不爽,给我师父夹了一筷子肉,「吃我的!」
我师弟师妹也嗷嗷着给师父夹菜。
师父淡定地捧着摇摇欲坠的饭碗,温声说:「都吃,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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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河就这样在太宗门住了下来。
在我给他的设定里,我们俩是一个村儿出来的青梅竹马,都父母双亡。
他天资高些,在隔壁宗门混得很好,只是人品很差,经常和我要钱去买丹药秘籍,还给师妹买手镯。
我对他一片真心,天天绣鞋垫赚钱,给他撑场面,只等他出人头地,一心和我过日子。
没想到他色胆包天,偷看师妹洗澡,被宗门赶了出来,我不计前嫌收留他,是他的再造恩人。
沈河:「我怀疑你在骗我。」
我:「拿出证据来。」
沈河:「……」
他哪有证据,只能不情不愿地接受了这个设定。
我急着和他成亲,赶紧把攻略任务做了,但他特别警惕,说:「不行,我觉得咱俩之间没有那个感觉。」
我问他什么感觉,他说青梅竹马的感觉。
我说:「感觉是需要培养的,你多多参与我们太宗门大小事务,自然就有感觉了。」
于是沈河每天早上起来跟着师父锄地,中午蹲在厨房里给土豆削皮,晚上闷头扫院子。
扫了几天,他说:「有感觉了。」
我很高兴,「那赶紧操办婚事吧!」
沈河说:「是奴隶的感觉,好想逃跑。」
我:「……」
沈河是个行动派,说跑就跑,可惜天不遂人愿,他跑到一半被人堵在了门口。

-8-
几个年轻男女御剑来到太宗,为首的是个穿着粉裙的女子。
她一双吊梢眼,自带三分嘲讽,腰间本命剑上镶嵌的红宝石熠熠生辉,一派富贵仙子相。
「在下听风阁尹吹雪,敢问春桃何在?」
沈河拎着包袱退到一边,开始看戏。
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阴暗比。
师父起身,走到她面前,不卑不亢道:「春桃是我关门弟子,请问姑娘找她有什么事?」
尹吹雪说:「教不严师之惰,这事儿倒和你说得着,你可知三九镇是我听风阁的地盘?你们家弟子跑去那里杀行尸,还收了人家的钱,这事儿做得未免太不上台面吧?」
我师父终于明白我的钱是哪儿来的。
我在旁边看着,心里一紧,心想完了。
他老人家古道热肠,天天教我斩妖除魔匡扶正义,这下知道我拿钱办事,怕是要生气。
没想到他没有生气。
他脸上看不出什么,仍是那副不卑不亢的语气,道:「既然三九镇是贵派的地盘,为何那里妖孽作乱的时候,当地居民不求助贵派呢?」
尹吹雪:「……」
我师父还是太委婉了,明明就是听风阁对求助视而不见,我拿钱办事儿有问题吗?
他站在那里,身形清瘦,微微抿紧嘴唇,却有些坚不可摧的意思。
我泪流满面。
妈咪!
我那护犊子的妈咪!
沈河看热闹的表情消失了。
他看着师父,表情很复杂,我一时之间看不懂。
下一刻尹吹雪就拔剑指向师父,怒道:「果然人以群分,徒弟不上台面,师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师父消瘦的身体被剑风扫过,衣服破了一道口子。
我抽剑冲过去,一下子砍断了尹吹雪的本命剑,逼得她后退好几步,一个趔趄跌倒在地。
所有人:「……」
「你再动我师父一下试试呢。」我黑着脸看她。
还没等我放完狠话,师父就吐出一口血来,听风阁众人害怕被讹,赶紧走了。
我大惊失色,师父却摆摆手,示意我别激动。
「遇到你之前,我的身体就亏空了,旧伤太重,能挺到今天已经不容易……」
他语气淡淡的,像是在交代后事,「若是我不在了,你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几个师弟师妹,别让太宗门倒了,行吗?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就当师父求你。」
我扶着师父坐在台阶上,他呼吸微重,睫毛轻颤,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我的脑袋。
「一晃神,小桃竟长这么大了。」
「妈……不是,师父,你听我说,不要说丧气话,你不会死的,你放心,我肯定会有大出息的,到时候我一人得道,咱们太宗鸡犬升天!」
师父笑了,「好。」
他从怀里掏出破旧的小荷包递给我,里面是他的全部积蓄。
「拿去买条新裙子吧,小桃这么大了,连条漂亮裙子都没有,明明比别的姑娘都生得好,是师父亏待你了。」
我眼泪滚滚落下,不再分心思给沈河,心想他爱去哪去哪,师父要是死了,我就算活到二十岁又有什么意思。
不想我师父又招呼沈河,温声说:「小沈是想下山吗?」
沈河:「额。」
师父说:「你要是待得烦了,就下山转转吧,你的床给你留着,想吃家里的饭了随时回来,师父做给你吃。」
沈河眼里的情绪我终于读懂了——那是羡慕。
他羡慕师父会护着我,对我好,因为长这么大都没什么人护着他,对他好。
「……谁说我要走了。」沈河闷声闷气地说。
然后他就若无其事地拎着包袱回房间了。
那天晚上他把小金库都交给我,让我拿去给师父买药。
我猜他本来就没打算真的走,毕竟我师父每天都会问他想吃什么,然后餐桌上就会多一道他想吃的菜。
我指使他干活儿,我师父还让总让他歇着。
他好贪心,得到了师父的照顾,还想得到师父的维护。
系统说他小时候没人管,吃不饱饭,还啃过树皮。
「宿主,男主其实很好攻略的,现在他失忆了,你们不用走虐恋路线,你学着你师父,一句话暖他一整天呀。」
我自然知道该怎么做,就像是教他用筷子一样,沈河有太多的空缺等着被弥补。
但我做不到。
他和我抢师父,我讨厌他。

-9-
没过两天,听风阁的人又来了,我以为他们是来找茬的,没想到带头的老头说我先天战神圣体,让我去魔尊身边卧底,趁机杀了他。
说罢给我展示魔尊画像。
大家把脑袋挤在一起围观,沈河也把脑袋挤过来。
这画像查重率百分之零,和沈河毫无相似之处。
怪不得他们这么久都没抓到沈河!
老头看我一脸无语,以为我不愿意,和我大肆宣扬沈河此人有多十恶不赦。
我突然觉得很不爽。
虽然我讨厌沈河,但他现在毕竟是我们太宗门的预定赘婿,听别人骂他,我就不爽。
关键是,我不觉得他们嘴里十恶不赦的大魔头,和我身边这个一脸清澈愚蠢啃黄瓜的少年有什么关联。
老头儿说得唾沫横飞,我抬手打断他。
我说:「魔尊和修真界少有交集,十恶不赦从何谈起?」
老头很激动,「天机鸟所作预言能有假吗?预言说日后修真界大半修士都会死在他手里,我们自然要抢了这个先手!」
我呵呵一笑:「只为了一个不知真假的预言,诸位就要杀了一个无辜之人吗?你们连面都没与他见过,怎么能擅下决断?」
沈河确实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专心搞自己的黑道小团体,只是他太厉害了,身上又背着个灾星的预言,所以江湖人称他为魔尊。
沈河拿着根黄瓜站在一边啃,因为失忆,一脸事不关己的表情。
也许是觉得无聊,他离开人群,翻了喷壶,吭哧吭哧打了桶水灌好,去后山给小葱浇水,走到一半还不小心被石头绊了一下。
我把这群不速之客都赶跑了,对沈河说:「今天给你放假,你玩儿去吧。」
沈河:「那你不许和师父说我不干活。」
我暴怒,「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坏吗!」
沈河委委屈屈地说:「你老欺负我。」
我又不怒了。
我说:「以后不欺负了。」
但我食言了。

-10-
师父也许是看我这几日心情不好,以为我在山上呆烦了,提议我们下山走走,搞搞团建,顺便还能有和沈河互动的机会。
太宗门的团建是个很综合的活动,包括卖菜、逛街、打怪,顺手打打不听话的熊孩子,内容相当丰富。
我欣然应允,心想正好给师父买药,便把熟了的瓜果蔬菜打包,下山开始大型团建。
没想到赶路到一半,有人来找我们求助,说附近有魔物扰民,死伤好几个上山打猎的百姓。
我让几个师弟师妹先拎着瓜果下山摆摊,和师父、沈河一起去村民指路的方向。
果真找到了魔物,是两只白骨夫人。
我简单制定了战术,我和沈河一人一只,师父作为病号站在一边围观即可。
一切都很顺利,谁想到沈河挥剑到一半,突然站在原地不动了。
他的剑脱手而出,精准地扎在我师父脚下。
那只白骨夫人像是找到了指引,猛地向我师父的方向冲去!
只片刻间,白骨夫人的指骨就将师父肩膀贯穿,鲜血四溅。
我大脑一片空ṭūₐ白。
再回过神时,白骨夫人已经被我砍成粉末。
我扔了剑,动作机械地拿出止血药按进师父伤口,撕下袖子紧紧把他胳膊包裹住,而后跪坐在他面前,疯狂地从包袱里翻找能用的丹药。
沈河跑来,想看看师父的情况,被我一把推开了。
「你脑子进水了吗!」我冲他吼,「站在那里发什么呆?为什么把剑往师父那边扔,你故意的是不是?」
我声音尖利刺耳,盖过鸟鸣,吼得我眼前都是金星。
沈河没说话。
他沉默着抱起师父御剑下山,我紧随其后,强行压抑着一剑捅死他的冲动。
好在师父最近药用得勤,我从听风阁那里勒索来的高级丹药他也吃了不少,身体不像之前那么虚弱,终归是没有大碍。
我和沈河全程没讲话,我搞不懂为什么他当时要那么做。

-11-
师父用了药,看起来精神还好,换药时我瞥了一眼他的伤口,有些狰狞。
我说:「诶,要留好大一个疤了。」
沈河沉默着递来一瓶祛疤药,我师父接了,拍拍床,说:「小沈过来坐。」
沈河坐下,低着头,一副受气小媳妇模样。
我冷着脸,抱着胳膊坐在一边,看着地面。
师父问:「小沈,你怎么一直不讲话?」
沈河揪着自己衣服上的线头,表情局促,瞥了一眼师父,赶紧把脸转过去。
过了半晌,他才说:「我当时不是故意的。」
师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有些意外。
「谁说你是故意的了?一直不说话就为了这事儿吗,别挂在心上,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小桃,去给小沈买两个肉包吃,他刚才饭都没吃几口。」
「我凭什么给他卖肉包吃,他还有功了是吗?」我第一次和师父顶嘴,「要不是他你会受伤吗?你本来身体就不好,万一严重了救不回来,你想过我怎么办吗?」
师父脸上的表情没有变,他并没有因为我的恶劣态度收敛笑容,反而一直挂着那个宽容又温和的笑。
他说:「我不在了,你不是还有小沈吗。」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的心智退化至三岁,什么攻略,什么计划,我全都抛在脑后,我流着泪,不管不顾地喊:「我要别人干什么!除了你我谁也不要!」
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突然觉得很绝望,因为师父根本就不懂我的心意,我对他没有男女之情,也没把他当长辈,我只是拿他当我唯一的亲人。
活了两辈子,我只有他这么一个亲人,只有他会掏心掏肺地对我好,让我觉得自己活得还像个人。
沈河手足无措地看着我哭,不知从哪掏出块手帕递给我,被我一把挥开了。
「滚!」我咬牙切齿地骂他。
沈河走了。

-12-
师父说:「小桃。」
我不理他,只是哭,哭得缺水才停下来。
我好怕他死了,好怕一个人活着,就算只能活到二十岁我也怕。
师父掏出自己的手帕递给我,我拿它擤鼻涕。
他叹了口气,对我说:「你想和小沈成亲,不是因为喜欢他?」
我不说话。
「你为什么说除了我谁也不要?」
我还是不说话。
师父捂着嘴咳嗽两声,道:「我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我狠狠地点头。
师父说:「重要的人,都是你亲手选择的,只要你想,你可以有很多重要的人。」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脑袋有些懵,不懂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师父看着窗外,似乎在回忆,「我好像从没对你说过我年轻时候的事。」
我闷声闷气道:「和现在一样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很年轻啊,不对,你现在也很年轻。」
师父摇头,「更年轻的时候,我名声不太好,偷鸡摸狗,人见人烦。」
我:「?」
师父:「我爹娘死得早,我没人管,不学好,村里人见了我都绕着走,不过我没祸害村子多久,就被你师祖带走了,他说我根骨奇佳,很有灵气,又说太宗门实力雄厚,人杰地灵,我以后肯定会大有作为。」
我:「师祖很有眼光啊。」
师父:「你师祖是个骗子。」
我:「?」
师父说:「你师祖修为平平,太宗门穷得连门都是坏的,人还特别多,我有好多师兄师姐,与其说是个宗门,更像个育儿所。」
「爹娘早死的孩子,身上有残疾的孩子,只要没人管,你师祖都会去忽悠人家,让人家来修行,结果大家全都修为平平,种菜做饭缝衣服倒是练得样样精通。」
「我们天天在一起吵吵闹闹,偶尔打一架,被师祖教训一通,隔天又没长记性地玩儿在一起,抢着吃饭,彼此照顾,现在想想,日子过得好快,像大梦一场。」
我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地说:「然后呢?」
「然后世道就乱了,师门最后死的就剩我一个,我觉得,活着挺难,一个人的日子太孤单了。」
「……再然后呢?」
「再然后我就遇到你了啊。」师父笑着说:「你是我亲Ŧũ̂⁸手选的亲人,就像师祖亲手选了我们当亲人一样,我选了你,我们小桃做事勤快。对人好起来掏心掏肺,又这么懂事,比我年轻的时候好太多了。」
「但是,小桃你有一点不好,就是太固执了,你总觉得重要的人是老天爷给的,只能有一个,但重要的人其实是你亲自挑的,你想挑几个都行,我不知道你到底为什么想和小沈成亲,只是既然你把小沈留下了,就对他好点,这孩子人不坏。」
我沉默了。
重要的人,难道不是老天爷给的,是我亲自挑选的吗?
我突然想起我和师父初次见面,他问我是要银子还是要他。
我确实是,亲自挑选了他。

-13-
沈河去而复返,给我带了一包糖炒栗子。
我接过栗子,蹲在门口吃,沈河走过来在我身边蹲下,像是有话要说。
我突然觉得他也没那么烦了。
他说:「对不起,我当时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沉默片刻道:「谅你也不敢,算了,师父的伤养养就好了,我不该对你那么凶,别往心里去。」
他松一口气。
「你当时发什么呆啊你?」我咬着栗子问。
「我好像想到了以前的事,脑袋很疼,一下子就呆住了。」沈河说:「好像我很小的时候被白骨夫人追着跑过,差点丢了命,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我刚想说我上哪儿知道去,装死很久的系统就突然讲话了。
它说:「宿主宿主,我知道,那时候男主只有四岁,自己在山上找果子吃,被白骨夫人追着跑,摔下山坡差点死掉,所以他才会这么怕白骨夫人吧。」
我看了一眼沈河,他忐忑地看着我,像是担心我把他赶出去。
他肯定很不想走。
太宗门里有他种的黄瓜,有他的床,有人记得他不吃香菜,也有人记得他爱吃肉包。
系统说他喜欢白月光,只是因为白月光在他生病的时候给他喂药,就这么简单。
我突然觉得他也挺可怜的,退一万步来说,我是太宗门大师姐,他叫师父一声师父,那就是我的师弟,我整天给人家穿小鞋,这叫什么事儿。
于是我把栗子分给他吃,他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
我说:「沈河,其实咱俩不是青梅竹马,那些故事都是我撒谎骗你的。」
沈河:「那咱俩是什么关系?」
我:「咱俩没关系,我就是看你挺有钱的,长得还好,就把你捡回来当我们太宗门的赘婿,我看你在这儿住得也挺习惯的,你看咱们俩什么时候把婚事办一下呢。」
沈河:「……」
他面无表情地说:「也就是说我没偷看师妹洗澡。」
我:「……」
沈河:「你也没绣鞋垫供我挥霍。」
我:「……」
沈河:「你真是一个毒妇。」
我哑口无言,只得剥了个栗子塞进他嘴里,赔笑道:「你吃你吃。」
沈河又露出缺爱阴暗比的经典表情,满脸提防地看着我,起身走了。

-14-
师父的伤逐渐好了,我们又不得不面对永恒的问题:缺钱。
太宗门缺钱,老传统了。
师父的药还能吃一段时间,但最近入冬了,几个小孩的棉衣都小了,得换新的。
师妹的剑豁了口,也该换新的了。
我重操旧业,下山做赏金猎人,只是避开了听风阁的地盘,免得他们又上门找麻烦。
沈河似乎很介意我骗他这件事,一见到我就把脑袋昂得高高的,装看不见,不过念在他照顾师父有功的份儿上,我不和他一般见识。
我还得找机会劝他当太宗门赘婿呢,不好撕破脸。
这天我风尘仆仆回到家,发现师父不在,沈河总算肯和我说话了,他说:「我送师父下山去泡药浴了,听说对身体好。」
我:「你哪儿来的钱?」
沈河:「要你管。」
但很快我就知道他哪儿来的钱了,听风阁那几个刺头又找过来,这回带头的是他们二师兄。
二师兄道:「我说你们太宗门做事是不是太不地道了?在我们听风阁的地盘收钱杀妖还发名帖,干脆去我们听风阁门口摆摊得了呗?太宗第一剑是哪位,出来说话。」
沈.太宗第一剑.河主动站出来,然后被人喷得哑口无言。
缺爱阴暗比,心理活动有多丰富,嘴巴就有多笨,哪里骂得过这群现充!
我把他按回去,对二师兄说:「请问我师弟发了名帖以后有人接吗?」
二师兄怒道:「当然有人接!」
我说:「他们接我师弟的名帖干什么,怎么不硬气地把名帖摔在地上,说他们有听风阁的仙长们罩着呢?不会是因为听风阁的仙长ŧųₖ们忙着到处吵架,没时间罩着他们吧?」
二师兄的脸涨成猪肝色,丝毫不吸取他师妹的教训,抽出剑要打沈河。
我一秒砍断他的本命剑,厉声道:「以后看见太宗第一剑都放尊重点,管好自己的嘴,给你们脸了是吧。」
他们不服气,还要还手,然后不出意外地被我和沈河一起打跑了。
临走之前还说我们太宗门穷山恶水出刁民。
我说:「谢谢夸奖。」
找茬地走了,沈河坐在台阶上啃黄瓜,我也拿了根黄瓜啃。
啃完了,我说:「太宗第一剑。」
沈河:「……」
我:「师姐刚才帮你吵架帅不帅。」
沈河哼了一声。
我:「师父之前就是这样帮我和他们吵的。」
沈河又哼了一声。
我:「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沈河啃着黄瓜说:「牛肉面。」
我点头,「好的,不放香菜。」
那天沈河把我做的牛肉面都吃了,吃完饭,我们在一起聊天,他说他最近总觉得头晕,好像要把从前的事都记起来了。
我问他都记起来什么了,他说他记起来小时候看别的小孩子脖子上戴着长命锁,觉得好羡慕,跟着人家一直走,一直走。
人家回家了,他就蹲在人家门口往里看,被不知道从哪窜出来的大黄狗追得疯跑。
我说:「等有钱了师姐送你一个长命锁。」
沈河:「净给我画饼。」
我:「男孩子要嘴甜,这种时候你应该说谢谢师姐。」
沈河抱着膝盖,把脸放在胳膊上,看起来很落寞。
他说:「我不敢当真,怕你又骗我。」
我:「哪来的又?」
沈河看看我,轻声说:「你上次说以后不欺负我了,结果又让我滚。」
我:「这个,情况特殊,那不是师父受伤了吗。」
「所以……」沈河的声音轻得快要消失不见,「我在你心里的分量,永远只有这么一点吗,没事的话还好,有事的话,我永远就是要滚到一边的那个。」
我:「……」
「我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你啊,你要是讨厌我,为什么带我回来。」他说。
我觉得很难过,忍不住握住他的手,越来越用力。
「我对你发誓,以后再也不会了。」我认真地说:「再也不凶你了,答应你的事都会做到,别人欺负你我会护着你,就像今天一样。」
沈河盯着我们交握的手看了很久,才说:「真的吗。」
我点头。
我们一起沉默了很久,我靠在门口昏昏欲睡,沈河突然说:「你到底为什么想和我成亲。」
我叹了口气,换了个他能听得懂的说法,「有个神仙说,我必须在二十岁之前和你成亲,否则我就会死掉,我放不下这里的人,不想死,所以才想和你成亲。」
沈河:「真的吗,你别骗我。」
我说:「真的,我不骗你。」
沈河:「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以帮你这个忙。」
我眼睛一亮,「那赶紧地来拜天地。」
沈河顿时怒了,「好歹操办一下吧!就算是走个形式也不能这么凑合,你拿我当什么人了!苍天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太宗门的每棵小葱都是我浇的水,我连个仪式都不配有吗?」
我说:「行行行,依你依你。」

-15-
虽说一切从简,但也得花钱。
我和沈河双双出门做赏金猎人,收获颇丰,很快就攒够了钱。
师父不清楚我们的私下交易,他觉得哪里怪怪的。
但我们再三保证双方自愿,不存在欺诈行为,师父也就没有刨根问底。
举行仪式当天,太宗门里算上沈河,一共有七个人。
我们七个人愣是弄出了十七个人的阵仗,一片鸡飞狗跳。
沈河难搞得很,一会儿这里不行,一会儿那里不对,叉着腰四处乱转挑毛病。
他最近状态还特别不稳定,总是想起之前的事,还想不全,转悠一会儿就忍不住捂着脑袋躬身缓缓。
我劝他去一边坐着,他偏不。
我几个师弟师妹嗷嗷疯跑。
我忙前跑后,只觉得头痛欲裂。
苍天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好不容易要举行仪式拜师父,我热泪盈眶。
我终于不用担心自己二十岁就死了!只要完成这个仪式,胜利近在眼前!
我和沈河并肩站着,看着师父,他笑着接过我敬的茶,然后我和沈河准备对拜。
变故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
太宗门破旧的大门被人踹开,好多一看就修为很高的修士闯进来,为首的那个高声叫道:「魔尊沈河在这里!」
沈河听到别人把魔尊和自己的名字联系在一起,突然忍不住捂着脑袋,痛苦地躬身。
他手里攥着的剑不受控制地颤动起来,剑身发出不祥的黑光。
师父和我一起把师弟师妹护在身后,我想去把沈河拉过来,他却闷哼一声,一把将我推开。
我急了,「你先站过来好不好?」
沈河彻底恢复记忆,死死盯着我,厉声道:「你早知道我的身份?是你告诉他们我在这里的对不对?」
我:「……你在想什么啊?难不成我还会害你吗?」
沈河:「你为什么不能!想杀我的人那么多,你也和他们一样是不是?」
说完他转向师父,眼里恨意几乎要化为实质,「你也和她一起骗我!」
他濒临崩溃,泄愤般挥剑,那些喊打喊杀的修士被剑气砸得东倒西歪。
我和师父一起试图按住他,沈河却更疯了,他赤红着眼睛,好似要走火入魔,喃喃自语,「不想要我为什么把我生下来?我什么都没做,为什么都想杀我?对我好也是为了杀我!都去死吧,都去死吧!」
他本来就强得可怕,现在又疯得厉害,我师父一个病号,没几下就被他推到一边,重重地摔在地上。
我着急地回头看,却被沈河掐住脖子。
我疯狂咳嗽起来,坐在他身上奋力挣扎,不知什么东西从我袖口掉出来,砸在他脸上。
他抓住那东西狠狠一捏,手心随即被割破,流出血来。
疼痛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他低头看自己手心。
那是一个长命锁。
我偷偷买来,打算仪式以后送给他的。
他看着长命锁,掐住我脖子的手慢慢松开。
我跪坐在地,疯狂咳嗽起来。
过了半晌,他眼里血色褪去,怔怔地看着我。
我说:「我、咳咳!我可没给你画饼,是你自己捏扁的,没钱买新的,凑合戴吧。」
沈河恢复理智,胡乱将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慌张地把我和师父扶起来。
听风阁的老头儿推开一群修士冲过来,对我说:「春桃道友,你身边这人就是魔尊沈河,你可知道?」
我说:「我知道啊,你是怎么知道的?」
老头儿从芥子袋里掏出一只平平无奇的棕色小木鸟,我认出这就是传说中的天机鸟。
我:「哦?又是天机鸟说的?」
老头儿道:「天机鸟所做预言无一不准,以后修真界的大半人命都会折在沈河手上,今天我们一定要结果了这祸害!」
我揉揉脖子,道:「你杀人总得有个确切理由,请问沈河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了吗?」
老头儿:「可天机鸟——」
我一把夺过天机鸟捅了个对穿。
木鸟冒出一阵烟。
所有人目瞪口呆。
我说:「好了,天机鸟没了,别拿它说事儿,你回答我的问题,除了收钱在你们听风阁的地盘斩妖除魔,他沈河还做过什么伤天害理,残害无辜的事儿吗?据我所知,他和修真界好像都没什么交集吧?」
老头儿胡子颤抖,指着冒烟的天机鸟一阵哆嗦。
一个女修上前,义正词严道:「天机鸟所做预言无一不准!」
我说:「那是因为你们觉得它说的是真的,然后它的预言才会准,要不是有这个预言,他娘会抛弃他,他会得到那些机缘混成魔尊吗?一群修行之人被个破木头鸟耍得团团转,不觉得丢人吗?」
就在此时,系统突然说:「宿主,你打出了隐藏成就哎!成就名:你真相了。奖励你一个道具,本真之水,可以让万事万物显现出本来的样子,让众人看到天机鸟的真面目!」
我觉得手里多了个小瓶子,没多思考就拧开瓶子,朝着木鸟泼了下去。
木鸟不断挣扎,过不多时,居然变成了一只黑漆漆的三眼乌鸦。
就是那种随处可见的,大家见了都懒得打的小妖怪,三眼乌鸦。
大家之所以懒得打,就是因为它不杀人,不放火,就喜欢说丧气话。
「你要丢钱了。」「你老婆和别人跑了。」「你要死了。」
诸如此类。
它的能力是嘴贱,贱得大家都懒得搭理。
而这只不知道活了多久,有了灵识和修为的三眼乌鸦,三只眼睛都是闪耀的金黄色,此刻躺在地上,发出灼灼精光,它看着沈河,道:「魔尊!魔尊!祸害修真界!」
然后它又转向听风阁的老头儿,道:「长老,长老,变成老妖怪!」
也许是被我捅伤了脑神经,这只道行高深的三眼乌鸦开始绕着屋子乱飞,随机抽取幸运修士,不是说这个是祸害要毁灭世界,就是说那个是丧门星会克死全家。
众人无法接受通灵法器天机鸟居然是一只嘴贱乌鸦的事实,他们居然还被它骗了这么多年,都露出三观尽毁的表情,也不管沈河了,开始满场追着它打。
我看看沈河,道:「别管他们,咱俩还没对拜呢,不对拜就不算完成仪式。」
沈河小心翼翼地把长命锁放在荷包里,在师父的见证下完成了对拜。
系统:「恭喜!你是第一个没有被虐就成功完成任务的宿主!」
我说:「都是师父教得好啊,我亲自挑选的亲人,又给做牛肉面又给买长命锁,帮我这么点小忙怎么了。」
我们七个人一起坐在台子上,一边吃点心,一边看着台下的修士闹得人仰马翻。
怎么不算一种团建呢。
系统也跟着一边看热闹,一边好奇地问:「宿主,你是怎么知道天机鸟是三眼乌鸦的呢?」
我说:「我不知道啊,那老头举着ţű̂⁷个破鸟看着好烦,我手痒就捅捅咯。」
系统:「……好的。」
我嚼着点心,突然想到,要是我和师父不给沈河买长命锁,那那个预言真的有可能会成真。
他会在情绪激动之下杀了我们。
等他清醒过来,可能会意识到自己亲手毁灭了什么,然后他就会黑化,修真界真的毁在他手里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我和师父给他买了那个长命锁。
我看着被揍得奄奄一息的三眼乌鸦,不无庆幸地想,做人还真的不能抠门。
等人都走了,天也黑了,我和沈河在院子里分别。
他拽着我的衣袖,欲言又止。
我问:「怎么啦?」
他说:「谢谢你,刚才为我说话,还给我买长命锁。」
我说:「因为你是我亲手选择的重要的人,对你好点也是应该的。」
他怔怔地看着我,眼里竟有隐约的水光。
我抱了抱他,「好了不要在这里煽情了,回自己被窝偷偷哭去吧。」
他抱了我半天ṱů⁵才松开,我猜他回被窝偷偷哭去了。
毕竟我刚才也差点落下一滴百感交集的眼泪。

-16-
太宗门一夜暴富。
这都要归功于我,这群修士在太宗门闹了一通, 砸坏我们好多破桌子烂板凳,我挨家挨户上门要赔偿,一不小心, 就要了很多钱。
沈河消失了几天, 回去处理他的黑产, 然后衣锦还乡, 阔气地给太宗门重新装修。
我的剑上都镶了宝石,那么大一块!
他说那天失去理智对我动手,这是给我的赔礼。
我可以体谅他当时的心情, 所以没有和他计较,又讹了他一些金银珠宝,他拉个了单子, 翻了三倍给我,说是补给我的彩礼, 此事就算翻篇。

-17-
沈河的白月光也跟着他回来了, 那姑娘确实是不喜欢他,但对他也是忠心耿耿,这段时间她一直在找她, 急得她上火, 脸都肿了。
我问沈河还喜不喜欢她了, 沈河很认真地说不喜欢了。
他说:「其实我过去也不是真的喜欢,只是错觉吧。」
缺爱阴暗比的少男心事, 啧。
白月光是个很老实的姑娘, 她随遇而安, 和我们一起练功, 种菜, 下山卖菜, 出去斩妖除魔,蹲在门口啃黄瓜。
大家都记得她不吃甜粽,端午时会单独给她包加了两个咸蛋黄的大肉粽。
她也变成了我们亲手选择的重要的人。
沈河给师父买了很多丹药,师父的眼睛能看清了, 身体也慢慢恢复了。
师父说他会努力活很久很久, 因为他在这世上的牵挂越来越多了。

-18-
我和沈河的第二次成亲办得隆重许多。
其实我也不记得我们的感情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许是我答应给他买长命锁的那天, 也许是第二年的中秋。
那日大家赏月喝酒, 都喝得微醺,沈河突然凑过来,说有重要的话对我说。
我立了个 flag, 说明天出门,后来回来再说。
第二天我出去做赏金猎人, 不小心受了很重的伤, 昏迷半个月,醒来时沈河蓬头垢面, 抱着我嗷嗷哭,我脑袋还迷糊着,也跟着他哭了起来。
沈河说他终于懂什么是喜欢了,喜欢就是看着我快死了他也想死。
我说我也懂了,喜欢就是看着他哭成一个丑逼但心里也痛痛的。
于是后来我们又成了一次亲。
师父看着我们,眼里都是笑意, 给我们俩一人一个大大的长命锁。
他说:「师父祝你们百年好合,一生顺遂。」
我们会一生顺遂的。
在走进太宗门那天,我们就注定了会一生顺遂。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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