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替身文女主的第三年。
我突然通过弹幕,看见了男主的心声。
当男主冷着脸说我是个替身,永远不会娶我时——
弹幕在狂刷:
【狗男主说这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戒指早就准备好了。】
【婚房已经买了几套了。】
【婚礼设计师都交了 10 版婚纱方案了。】
【甚至他早就把我女照片拿到他爸妈面前给人看了。】
【——但就是嘴硬。】
【玩呗,等哪天玩脱了,把你老婆玩没了你就开心了。】
我愣愣抬头。
而对面的男主仍一脸倨傲地在跟我说:「认清自己的定位,你就是个替身,不要肖想那些你不该有的东西。」
我点头嗯一声:「我不会。」
「但是江总,」我说:「我爸欠的债我已经还完了,我不想再跟着你了。」
面前江栖远矜贵的脸色骤变,不可置信地盯着我:「……你说什么?」
而弹幕在此刻,【哦豁——】两字刷满了屏。
-1-
最初江栖远找上我。
就是因为他青梅竹马的白月光嫁给了别人。
白月光不爱他。
而我有张跟白月光神似的脸。
所以江栖远找上了我。
他是圈里背靠雄厚资产的年轻董事。
而我那时,还在各个小剧组辗转着跑龙套。
第一次见面,江栖远一身浅灰色西装,轻搭着腿坐在我对面。
递给我一份合同和一张卡。
他说:「我想你会需要。」
他调查过我。
欠了巨额赌债的父亲,和缠绵病榻的母亲。
我需要钱。
不然我不会阴差阳错入了这一行。
-2-
而江栖远推过来的,是一份跟他公司签约的合同。
和一张 500 万额度的卡。
我静静抬眼,看向对面的江栖远。
他有张不输圈内男星的英俊的脸。
或许是含着金汤匙长大。
满身都是矜贵。
他微微靠在椅背里,眼神里透着种居高临下的桀骜。
他本来像是在打量我。
却在我看过去的时候,略带不自然Ṭů₋地偏开了视线。
他的耳根藏在黑色短发后,耳廓略有些红。
那时我并没有多想。
只低下头拿起笔,签了江栖远带来的两份合同。
一份是跟他公司签约的经济合同。
一份是,他包下我的合同。
-3-
跟了江栖远三年。
其实细究起来,这三年,他并不算亏待了我。
他总能给我最合适的角色和资源。
他拿给我顶流影后都碰不到的高奢代言。
他甚至还会额外每个月打给我钱。
美其名曰生活费。
这几年跟在江栖远身边。
我还完了父亲生前欠下的天文数字般的赌债。
也在圈里打出了些名气。
但江栖远这个人挺矛盾,他做事像是毫无逻辑。
他又想给我最顶级的资源。
又生怕我过火了。
曾经有部男顶流主演的电影找上我。
虽然只给了我女二号的角色。
但这个角色相当出彩。
跟顶流搭戏,还是饰演顶流的妻子。
这是打开知名度的最好机会。
但本子递到江栖远面前。
他毫不留情地给我拒了。
他似乎也觉得自己做法奇怪。
转头给我补了两个奢侈品的代言。
-4-
我当然没有追问江栖远原因。
江栖远是老板、是上司,是掌控我所有工作生活的人。
工作上他替我拍板做决定。
私下里,他对我的要求,我也全部满足。
就算是在床上。
江栖远找到我,不是仅为了看着我那张跟他白月光神似的脸饮鸩止渴。
他是个男人。
这几年除了在剧组。
我最常住的地方,就是江栖远那栋临江别墅。
甚至我偶尔住在剧组时,江栖远还会借着投资考察名义,低调找上Ţũ₇门来。
圈里都是人精。
江栖远做事张扬大胆,毫不考虑后果。
所以不少人都知道我跟他的关系。
那时他毫不犹豫地替我拒绝了那部打开知名度的电影。
我没问过原因,但在私下想过。
他或许是怕我出名了。
出名了,他远在海外的白月光或许会看到我这张脸。
或许就会,知道我跟他的关系。
江栖远肆意放纵了二十来年。
大概唯一的小心翼翼,就放在那个人身上。
-5-
跟江栖远的第三年。
我缠绵病榻的母亲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知名医生和高级疗养院都没能救回她。
母亲死在一个雨夜。
我已经没什么亲人在这个世界上了。
所以我没找任何人,独自处理了她的后事。
母亲离世的第二天。
江栖远一身黑色西装,打着把大伞,大步穿过雨幕,在墓园找到了我。
「这两天都联系不上你。」他说。
他口吻里有种怪罪:「你连我的电话都敢不接了?」
我下意识去摸手机。
却发现这两天混乱中,早不知道手机去了哪里。
江栖远将伞挡在我头顶。
他皱起眉:「连把伞都不知道带吗?」
他说:「感冒了的话,就别进我家门。」
雨水闷闷砸在伞面上。
我的头发和衣服湿透了,狼狈地站在江栖远面前。
只低声道歉:「对不起,江总。」
-6-
江栖远握住了我的手。
他的手心干燥、温暖,带着种力道。
我愣了愣。
他却已经抬步往前,将我带去了车上。
车门刚关上,一根毛巾被扔进了我怀里。
江栖远轻轻皱眉,像是嫌弃:「把你自己弄干净。」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
江栖远却像是嫌热,松手解了自己的外套。
我沉默地接过毛巾开始擦湿透的头发。
毛巾短暂挡住了视野。
但我能感觉到江栖远的视线如有实质,就搁在我身上。
他又生气了吗?
我漫无目的地想着。
却不防听到他突然出声:「你母亲过世,为什么没告诉我?」
他今天问了许多问题。
每一个问题,都居高临下、都咄咄逼人。
他一直都是这样的。
这三年都是这样的。
就算在床上,他跟我说话,也像是在发号施令。
我沉默的时间有些长了。
江栖远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他冷冷叫我的名字:「宋辞,我在问你话。」
我隐在厚重的干毛巾里,终于出声:「江总,这是我的私事,就不麻烦您了。」
我话落,江栖远冷笑一声。
-7-
他阴阳怪气地说对:「你倒是挺能认清自己的身份。」
他说:「上周我爷爷找了济州集团董事的女儿,要给我说媒。」
他一把掀开了我盖在头顶的毛巾。
一手捧住了我的脸,直直跟我对上眼神。
他近距离地看着我,一字一顿出声说:「——宋辞,我可不会娶你。」
江栖远实在奇怪,实在想一出是一出。
我从没有想过他会娶我。
这并不再需要他跟我强调。
但他直勾勾盯着我,似乎正等着我的回应。
我抿抿干裂的唇,想说我知道。
却不防突然看见车内空间里,突然出现数道白色文字。
那些文字自江栖远身后,极快地冒了出来。
【笑死,死装哥是真装啊。】
【狗男主说这话,真不怕闪了舌头吗。】
【ƭūₗ当初一见钟情的是他。】
【费尽心思把人弄到手的是他。】
【戒指早就准备好了。】
【婚房已经买了几套了。】
【婚礼设计师都交了 10 版婚纱方案了。】
【甚至他早就把我女照片拿到他爸妈面前给人看了。】
【他爷喊他相亲去,人直接都没去。】
【——但就是嘴硬。】
【玩呗,等哪天玩脱了,把你老婆玩没了你就开心了。】
-8-
那些文字实在密集。
一瞬间挤满了双眼,我甚至有些抓不住重点。
我轻皱着眉盯着看。
什么男主?
是在说谁?
是江栖远吗?
戒指、婚纱、婚房,又都是什么?
这些跟他,又能扯上什么关系?
我没失神太久。
就自那些文字上方收回了视线。
江栖远冷漠至极的声音,重新进入我耳朵。
他仍在继续刚刚的话题。
他说:「当初救你一把,是看你可怜,也是看你长了张跟她相似的脸。」
「但你得认清自己的定位。」
江栖远轻搭着腿,姿态骄矜:「你就是个替身,不要肖想那些你不该有的东西——」
我的视线轻轻缓缓。
在上车以来,第一次主动对上了江栖远的眼神。
对上视线时,他的话音一顿。
停在当场。
他盯着我看țű̂ₙ,像是在等着我的辩驳。
我长长缓缓吐出口气。
然后说:「我不会的,江总。」
我说:「我知道自己的身份,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些。」
-9-
我话音落。
江栖远本来漠然的脸色,骤然冷了下去。
他真是奇怪,也真是难伺候。
不顺着他是不识好歹。
顺着他,他却反而更不高兴。
车内暖气不停,司机在前方战战兢兢地开着车。
我轻垂着眼,感受着江栖远紧盯着我的视线。
说出下句话:「江总,我母亲过世了,我父亲欠下的债,我也已经还干净了。」
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孑然一身。
甚至没有在乎的东西了。
我转头看向他,说:「我不想再跟着您了。」
或许是错觉。
我话落的一瞬间,我甚至看见江栖远黑色的眼瞳轻颤了颤。
但那只是一瞬。
再次抬眼的江栖远,眼里墨黑一片。
却抬手紧紧抓住了我的手腕。
他尤其用力,像是生怕我现在就跑了。
「宋辞,你是不是搞错了?」
他随手抽出身侧车门匣上的文件,扔在了我面前。
我垂眼一看。
是我跟他签订的那份合同——他包下我的那份合同。
我没想到,他随意开来的一辆车里。
都会备份那样一份合同。
江栖远说:「这份合同的甲方是我。」
「开始、结束,全都由我一人说了算。」
或许是再次正视江栖远的缘故。
我又看到了那大片的、紧密的白色文字。
那些文字复制粘贴似的,在此刻前所未有的统一。
全刷满了两个字——「哦豁」。
-10-
但我现在无暇他顾。
也没空管那些文字出现的缘由。
处理完母亲的后事,已经让我精疲力竭。
我现在,只想尽快跟江栖远划清界限。
所以我甚至破罐破摔地说:「那你去起诉我吧。」
我对江栖远说:「你是甲方,我是乙方,我率先违反合同规定,江总,你去告我吧。」
我话音落,江栖远狠愣了愣。
而视角余光里。
那些文字刷得更欢快,更密集了。
我没看过去。
只想拨开江栖远紧抓住我的手。
他实在太用力,捏的我都痛了。
这是三年来的第一次。
我在他面前做出违逆他的举动。
江栖远显然也很震惊,迅速回过神来。
但他的力道显然比我大很多。
我想掰开他的手,但他纹丝不动。
他甚至用空出的那只手捧住了我的脸。
「为什么?」他哑声问我。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砸在窗玻璃上。
朦胧光影里,江栖远眼里甚至有种委屈的情绪。
我没答他的话。
他咽咽喉咙,紧抓着我再一次问我。
他说:「我为你的事业保驾护航、我为你肃清圈内障碍,再没第二个人跟你一样走得顺,跟着我不好吗?宋辞。」
他说:「我给你的,别人想要都碰不着——」
「可我现在不需要了。」我轻轻皱眉,无奈地打断江栖远。
「江总,」我说:「上赶着想要到您身边的人有很多。」
我勾唇淡淡一笑:「跟我……不,跟她神似的人,也只会更多。」
「我不识好歹,您随时可以找到另外一个更好的人。」
江栖远脸色发白,捏住我的掌心有些冰凉。
但却怒极反笑。
他一把重重甩开我。
「宋辞,你真当我找不到第二个吗?」
他大声叫前方的司机:「——停车。」
-11-
江栖远已经收回了手转过了身。
以自己的侧脸,冷冷地对着我。
他侧脸紧绷,对我吐了最后一句话,说:「那你滚吧。」
司机略有些犹豫。
墓园设在郊外,还没进市区。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而车外的雨越下越大了。
甚至偶有电闪雷鸣。
司机犹疑地问:「江总……要不然我再往前开两公里,有个服务站。」
江栖远冷漠掀睫,正要对司机说什么。
我却朝司机客气地笑了笑:「不用,我就在这里下。」
然后拉开车门下了车。
车门关阖之间,我隐约听到江栖远似乎咬牙切齿地喊了声我的名字。
但我下了车,没有一次回头。
背对着他淋着大雨走了。
而我的身后,像赌气似的。
黑色轿车也一脚油门轰走了。
-12-
我甚至觉得轻松。
三年快一千多天。
我在江栖远身边,从没有一刻松下精神过。
他是高高在上的大少爷。
反手为云覆手为雨。
而我是什么?
我只是他花钱包下的一个听话小玩意儿。
他一个不高兴,就能让我失去所有。
所以我什么都依着他。
他因为我那张脸而看上我。
这三年见他时。
我连发型、衣着,都不敢有大的变动。
我生怕违逆了他。
今天这是第一次。
我豁出所有,跟他说出「不」来。
雨水将我淋得狼狈。
我却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我没管方向,只在雨里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快得将我的前半生,都甩在了身后。
-13-
也就是在此刻。
我又再一次,在瓢泼大雨里,看见了密集又刺眼的道道白色文字。
我甚至以为自己眼花,低头揉了揉眼睛。
但再睁眼时,那些文字的存在感却更强了。
【就没见过这么没骨气的男主……】
【自己开口让人滚,结果车开出去没有一公里。】
【又急吼吼让司机调头开回去——】
【司机:谁为我发声?】
【现在狗男主正搁大雨里找人呢。】
【喊人滚时有多么硬气——】
【现在在大雨里跟个无头苍蝇一样找人时,就有多么狼狈——】
……
男主,又是男主。
是江栖远吗?
我不得不将他跟这些奇怪的白色文字联系在一起。
毕竟我第一次看见这些文字。
就是因为他。
照这些文字的意思——
江栖远又将车开回来了。
他又在找我了。
雨水模糊了视野。
我站在原地回头,已经看不清楚来时路。
但我仍不放心。
我不想被江栖远找到。
我不想再见到他。
被他或威胁、或恐吓、或命令。
所以我没停留的,继续往前走了。
-14-
当天夜里,大雨终于停了。
而我也终于找到了城郊一家还亮着灯的旅店。
我在旅店里埋头睡了一觉。
我做了个长长的梦。
梦里是我跟在江栖远身边的第一年。
那时的他比现在年轻。
脾气也远比现在更差。
深夜十二点,我刚从片场收工。
就看到江栖远给我发的消息。
他要见我。
消息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前发来的。
我赶紧开着夜车,赶往他在城市另一头的临湖别墅。
到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
距离他最初发给我的那条消息,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
所以江栖远果然生气了。
别墅门口的保安拦着我不让我进去。
给江栖远的电话也根本打不通。
无奈之下,我只能站在楼下等。
等过了半个小时,江栖远才终于从二楼的窗户探出头来。
夜色朦胧,他也穿了身漆黑睡袍。
他居高临下,站在窗边。
胳膊肘轻搭在窗沿上,垂眼又淡又漠然地睨着我。
然后他终于抬手,无声用食指点了点自己腕间的表盘。
他那动作说不出的高傲。
他的意思是,我迟到了。
然后他关了窗,又将我在夜里晾了两个小时。
-15-
那夜的凌晨四点。
天空突然下起了跟今夜相似的瓢泼大雨。
我在大雨里冻得瑟瑟发抖。
但没有江栖远的命令。
我只能站在楼下,等着他。
但雨下了没十分钟,我就等到了江栖远。
他撑着一把黑色的大伞。
脚上还是双拖鞋。
他用伞挡住我,皱眉盯着我:「下大了雨都不知道躲吗?」
他轻啧一声:「怎么这么蠢?」
我甚至无言辩驳。
只低头认下了他的评价。
他已经拉住了我。
我被他拉进了别墅。
从凌晨两点等到早晨六点。
我终于被江栖远牵着带进了眼前这栋别墅。
在浴室洗澡的时候。
江栖远推门进来了。
白天拍戏没休息过,又彻夜奔波。
其实那时的我很累。
累得几乎要站不住。
但江栖远包下我的目的是什么。
我尤其清楚。
所以他跨进浴室的时候我没说个不。
他要做什么时,我也只温顺配合。
浴室的热水混着江栖远的体温。
像是将我炙烤在铁板上。
考得我头晕目眩又疼痛难忍。
我在这种疼痛中,一声不吭。
只沉默忍耐。
然后我睁开了眼。
我看到了完全陌生的天花板。
也看到了大片大片的白色文字。
【狗男主还是有点本事的……】
【在大雨里找了一晚上,动用了人又动用了关系——】
【还真给他找到人了。】
【可怜我女,烧了一晚上,刚醒,狗男主就到楼下了。】
【现在一堆车围楼下呢……但该说不说,还是有点酷的。】
【狗男主这次会好好照顾她的吧?】
【起码不会像两年前那次,我女发着烧,他还硬把人往床上带,最后活生生给我女整晕过去了。】
-16-
我在密密匝匝的文字中,抓到些关键信息。
强撑着坐起来。
才发现身体尤其无力。
试探着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触手滚烫。
但我得走。
我不能在原地待命。
江栖远的掌控欲太强。
一旦脱离他的控制。
我不知道,迎接我的,会是何种狂风暴雨。
根据那些文字的消息。
旅店的前后门全被江栖远的人堵了。
或许是错觉。
我甚至隐约听到大步上楼的脚步声,以及男人的问责。
我转头,看向了房间的窗户。
我庆幸这是二楼的房间。
跳下窗时我的脚重重崴了一下。
但我一步都Ṫû₍没敢停留。
顺着条小道就开始往前跑。
幸运终于在这一次眷顾了我。
从小路跑到大路的时候,我遇到了一对年轻的夫妻。
我搭上了他们的车。
终于自江栖远眼皮底下逃开。
-17-
那之后两周,我躲在从前的朋友家里休整。
都没有再见过江栖远。
当然,我断了所有的通讯。
更没有跟江栖远联系过。
但那些白色的文字,却如影随形的「跟着我」。
我一睁眼。
就能从他们给出的信息,看到江栖远的近况。
——江栖远在找我。
他在发了疯似的找我。
他的反常甚至惊动了他的母亲。
江栖远没有父亲。
他是被母亲独自养大的。
而他的母亲,是位不折不扣的女强人。
管理着巨大的商业帝国,事业领土无法用数字度量。
他母亲的性格也尤其的不近人情。
或许江栖远正是被她一手带大。
才被养得如此冷心冷清。
那些文字,时时刻刻都在给我更新江栖远的情况。
【呀!男主被他妈妈扇了一巴掌。】
【看着我都觉得痛。】
【脸都扇红了,嘴角都流血了。】
【他妈是真的狠,对自己狠,对亲儿子更狠。】
【光听他妈讲两句话,我都觉得压抑、窒息。】
【……咋突然觉得死装哥有点可怜呢。】
【这会一个人躲别墅里喝酒,还抱着我女随手送给他的玩偶。】
-18-
玩偶?
我眨了眨眼睛。
江栖远身边是不会出现这种东西的。
除非是两年前,剧组杀青,工作人员给几位主演都送了玩偶纪念。
那会江栖远正不耐烦地等在片场外。
我不敢多耽误。
抱着手上的东西就匆匆忙忙往外赶。
上车的时候,江栖远偏头冷觑我一眼,就看到了我手上憨态可掬的蓝色玩偶娃娃。
他目光一顿,脸上很有些不自然。
又像是不耐地啧了一声:「这是你送我的?」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手上的玩偶,轻顿了顿,没出声。
就见江栖远伸出细长的手指,毫不客气地一把将那玩偶抓了过去。
他嫌弃地打量了一眼那玩偶:「太丑了。」
他一把将那玩偶扔进了车后备箱,又转头审慎地盯着我:「这就是你送我的生日礼物?」
他问我:「就拿个丑娃娃敷衍我?」
那时我才知道。
那天,是江栖远的生日。
-19-
时隔半个月,再次踏进公司时。
是为了签解约合同。
江栖远在私下里对我总是恶劣。
但在公事上,他确实如他自己所说,给我铺了条康庄大Ṱûⁿ道。
就连跟公司签约的经济合同。
都对我格外优待。
进公司门前,我特意看了一眼那些实时更新江栖远近况的Ŧůₒ文字。
江栖远最近被他母亲派人看守在家里。
而他近一周的情况。
用两个字就可以简单概括:酗酒。
此刻,他又在临湖别墅里独自喝酒。
我轻吸一口气,踏入了公司大门。
进入娱乐圈,其实是无奈之举。
当年刚考上大学,我跟母亲四处躲避追债人。
过程中,母亲生了重病。
那年我刚成年,我再没有做一个小孩的权力。
我扛起了所有的担子。
我没去大学报到。
又在机缘巧合下,进入了娱乐圈。
我拼命地赚钱。
拼命地辗转在各个剧组中跑龙套、打零工。
我把一天掰成 48 小时用。
然后在 21 岁那年。
我遇到了江栖远。
我从来没有过选择的权力。
但我其实,并不喜欢光怪陆离、繁奢豪华的娱乐圈。
所以此刻孑然一身,再没有牵挂时。
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跟公司解约。
公司的大楼外,还循环播放着我的广告片。
我压低了帽檐,上了楼。
-20-
在公司跑合同,稍微耽误了些时间。
再下楼时,已经过了快一个小时。
踏进电梯,我终于有空看一眼始终在眼前刷新的白色文字。
那些文字急促地刷新着,像是蕴着浓烈的情绪。
我的心跳骤然加快。
看见他们说:
【男主真是到处都有人。】
【我女刚进公司,他那里就收到消息了——】
【他在别墅跟四个保镖对打,那架势,命都不要了,才终于跑出来!】
【右手应该骨折了吧,开车的时候一直吊在胸前的,动都没动过。】
【男主真是有点疯啊。】
【光看外表,跟朵高岭之花似的,完全看不出来内里这么颠。】
【完了完了,他直接找人把公司大楼所有门窗都锁了。】
【完了完了,现在去看监控了……】
【完了……现在,堵电梯口了。】
电梯门发出一道清脆的响声。
——「一楼,到了。」
电梯门缓缓向两边散开。
我抬眼,看见了梯门外紧盯着我的江栖远。
他那眼神直勾勾地,像是头饿极了,陡然见到肉的狼。
-21-
「宋辞。」江栖远低声叫我的名字。
我的目光停留在他淅淅沥沥滴着血、垂在身侧的右手上。
江栖远已经一步踩进了电梯。
他太高了。
严丝合缝地挡住我。
压迫感陡然袭来。
我下意识想要后退两步。
却不防江栖远已经抬起右手,揽住了我的后背。
一把、重重地,将我按进了他怀里。
太安静了。
除了他沉沉的呼吸。
我甚至听见他右手臂发出了声让人牙酸的骨骼脆响。
血腥味、混合着他身上的酒味扑面而来。
他将脸埋进我颈间。
重重地嗅闻着我身上的味道。
「宋辞。」
他再一次出声叫我的名字。
同时闷闷出声:「我好想你。」
我的呼吸一停。
这还是第一次。
江栖远在我面前说出这种话。
缠绵的、露骨的,如情人间耳语的话。
-22-
但我很快回神,抬手就要将江栖远推开。
「江总——」
但我的力道当然无法跟江栖远抗衡。
他甚至将我抱得更紧了。
我不得不再次提醒他:「江总,我们现在没有任何关系。」
我已经跟公司解决。
我已经划清跟他的关系。
甚至他留在我这里的所有资产,我都全部通过公司还给了他。
但我话音刚落。
江栖远却突然出声,打断了我。
「宋辞,我说我想你。」
他紧抱着我。
似乎要把我揉进他的胸腔骨骼里去。
我站在原地皱眉,仍将他往外推。
他在一次出声,他说:「——宋辞,我爱你。」
这一声极其压抑。
像是冲破了什么重重的枷锁。
几乎是从他的喉咙中挤压出来的。
-23-
我们站在电梯门口太久。
电梯门始终关不上,已经发出了刺耳的警告。
我在尖锐的警告声中抬眼。
不解地看向江栖远。
江栖远低着头,像是就等着我看向他。
在我们目光对视的那一眼。
他再次说了那一句。
他说:「宋辞,我爱你。」
他这一声,比刚刚更大,更直接。
我与他对视,良久。
我轻轻出声,问他:「为什么?」
他像是没有听到。
还低头凑近我,问我:「……什么?」
我轻声重复:「为什么你爱一个人,还要贬低她、惩罚她、欺辱她、控制她?」
我问江栖远:「这就是你爱一个人的方式吗?」
江栖远漆黑的眼瞳里,第一次流露出类似悲伤的情绪。
他低下头,将额头轻贴在我的额头上。
他急匆匆从家里赶过来。
但现在触碰到我的额头,却冰凉。
-24-
江栖远说:「因为我害怕。」
害怕?
江栖远这样的人,有一天居然会说出害怕的字眼。
我问他:「你害怕什么?」
我说:「你掌控数不清的财富和权力,你还在害怕什么?」
江栖远居然哭了。
有滴泪自他眼角话落,滴在了我的下巴上。
温热的。
他说:「……我害怕爱上一个人。」
他说:「我妈说,爱情是最不可靠的东西,她要我,一生也不能去碰那种东西。」
「中学时,她看见我书包里女孩子偷藏进来的情书,当即就施压让那姑娘转校了,那是她第一次打我,她扇了我两巴掌,让我在大雨里站了一夜。」
我站在江栖远面前听着。
这还是第一次,他在我面前说出这样长的话。
「大学时,在陪我妈应酬的某场饭局上。」
「她合作伙伴的女儿,当众表达了对我的好感,说以后想嫁给我这样的男人。」
「当时我……」江栖远皱眉想了想:「或许是对她客气的笑了笑。」
「我妈面上不显,但回去后就将我送出了国。」
「三年后我毕业回国,那姑娘家里已经破产,她已经嫁人生了小孩。」
我不得不出声询问:「……为什么?」
江栖远像是也在思考。
或许是最近喝多了酒。
他的声音尤为沙哑。
他说:「我不知道,我生下来就没有父亲,她从来没跟我提过这件事,这是她的逆鳞,谁也不能碰。」
-25-
电梯门边的警告不休不止。
我不得不将江栖远往外推了推。
但他再一次敏感地、紧紧地抱住了我。
他急促地说:「宋辞,我爱你。」
他说:「你别推开我。」
我感受着他缠在我身上的紧紧的力道。
说:「爱人,不是这样爱的。」
「那你教我!」江栖远立马接话:「没人教我,你来教我。」
他的目光一直都放在我脸上。
他仔细地观察着我面上的每一分表情。
他说:「三年前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想把你弄到我身边。」
他说:「我想天天见到你,我想你时时刻刻待在我身边。」
我冷笑一声:「我不是你白月光的替身吗?」
江栖远惨淡一笑:「我没有白月光。」
他说:「但我怕,我怕自己真的是因为爱你,才天天想着你。」
「所以我骗我妈,我骗你,我也骗自己——我打着替身的口号,硬将你弄到了我身边。」
江栖远轻轻碰着我的额头。
他低声又温柔地说:「宋辞,我那时……就已经开始爱你了。」
我抬头看江栖远悲哀的脸:「但爱一个人,首先要学会尊重她。」
-26-
江栖远愣愣的。
他顺着我的力道轻轻松开圈住我的手臂。
他罕见地呆,只会眨着眼看我了:「但我怕一松开,你就跑了。」
我仰头看他:「你不逼我、不强制我做我不喜欢的事,我是不会看见你就跑的。」
话落,我推了一把江栖远。
他顺着我的力道后退,但只有一步。
我也跟着他迈出了电梯。
电梯的警告声终于消失。
电梯门自我身后缓缓阖上。
我抬眼,看向跟堵墙似的挡在我面前的江栖远。
我看他一眼,就要往外走。
江栖远紧跟着我,脚尖抵着我的脚后跟。
「你要去哪?」他问。
江栖远实在狼狈。
过往见着他,他始终是一副矜贵的模样。
这一次的他,头发凌乱、衣服起了褶皱、手臂以一种扭曲的姿态悬在身侧,甚至还在不断地滴着血。
我始终往前走,走到大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
江栖远没等我叫。
紧跟着我就上了车。
路上,他跟我坐在车后排。
始终转着脸,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没理他,只偏脸看向车窗外。
等到了医院,我将他带去了医生面前。
「手不想要了吗?」我抱臂站在江栖远身边。
这一次,换我垂眼冷冷睨着他了。
江栖远一边被医生处理着手臂。
一边直直望着我。
他说:「我一见着你,就什么都忘了。」
他说:「我只看到你了,我没感觉到痛。」
旁边的护士在偷笑。
即使隔着口罩和墨镜, 我也觉得尴尬。
我轻轻呼出口气,偏脸望向走廊。
那些白色的文字,终于又再一次, 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但我突然能理解男主别扭的原因了……】
【他妈那种教育方式,肯定对他是有影响的。】
【而且他妈,权力太大了, 几乎是强权压迫。】
【所以就算长大了,他对这种事,还是有心理阴影。】
【男主表面上装得冷心冷清, 内里实则比谁都爱。】
【这次就是半个月没见到人, 就知道教训了。】
【害怕了,着急了, 现在眼睛都不敢错一下直直盯着了。】
-27-
那些文字, 甚至在认真分析江栖远的情感。
我皱眉正看着。
却不防衣角被人扯了扯。
刚转回头, 已经猝不及防被人揽进了怀里。
江栖远靠在我耳边。
他说:「你不要盯着别的人看。」
我推开他:「我看谁你都管不着。」
话落,我扫一眼他打了石膏的手臂。
抬脚就要往外走。
江栖远紧跟着我要往外走。
医生不得不在后面喊:「别跑啊!还要办住院手续,你那手得住院观察几天——」
我不得不停脚回头。
一转头,就撞进了江栖远正等着我的视线里。
江栖远住院四天。
我只陪了他第一天。
走前, 他无师自通露出可怜的情绪:「你能接我的电话吗?你可以回我的消息吗?」
我不应。
他作势就要掀开被子站起来。
他在逼我。
江栖远是个聪明人。
一旦开窍, 他甚至死皮赖脸。
在他的视线哀求下, 我不得不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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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着行李箱到机场那天。
是江栖远住院的第四天。
早在母亲去世后,我就申请了国外的学校。
当年没有去读的大学。
大概是我的唯一遗憾。
所以在解决了国内的所有事。
我就准备去国外读书。
临过安检前,我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
我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一回头, 就看见了江栖远惶急的脸。
「你骗我。」这是江栖远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扶着行李箱的拉杆看着他:「可是,我没有给过你任何承诺。」
江栖远还吊着打着石膏的手臂。
他身上披了件黑色外套。
下半身,居然还是医院蓝白的病号服。
他的眼睛又红了。
不知道他怎么有那么多的眼泪。
明明以前欺负我的时候,那样的不可一世。
「宋辞,你有没有……爱过我?」江栖远突然哑声问
我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前 20 年, 因为贫穷,我的精神和物质世界都格外贫瘠。
我没爱过人。
更没有机会去爱一个人。
我站在原地, 想了很久。
才终于开口说:「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对江栖ťũ̂⁻远是什么感情。
我话音落。
蓄积在江栖远通红眼里的那滴泪, 终于落了下来。
机场多的是分离。
但江栖远的英俊惹人眼球,他的打扮更吸引人注意力。
他立在我面前, 直勾勾盯着我哭了。
不时有人好奇地望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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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出张纸巾,递到江栖远手里。
他不接。
我没办法,只能上前一步,抬手轻轻给他擦拭脸上的泪。
我第一次知道一个男人的眼泪可以那样多。
怎么擦, 都擦不干净。
最后江栖远抬手握住了我的手。
他冰凉的掌心轻轻圈住我的手腕。
「我不会再逼你做你不喜欢的事。」他说。
「所以,你是自由的。」
「你想做什么, 都可以。」
江栖远说:「但我爱你。」
「我想你、想见你、想跟着你。」
他低头, 轻轻吻在我额心。
冰凉的唇混合着他温热的泪。
他说:「宋辞, 我会来找你。」
「你等我,最多半年,我就会再次来到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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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没过半年。
只三个月后。
我在国外的学习和生活刚开始稳定下来。
周内我在学校上课。
周末我在郊外一家农场做兼职。
西半球的日照格外的长。
傍晚的夕阳盛大而灿烂。
我站在草场上, 抱着一只刚出生的小牛犊。
刚一转身, 就看到不远处, 有人身高腿长,瘦了些,但直勾勾地盯着我。
不知道已经看了我多久。
在我回头看向他的瞬间。
他坚定地, 一步一步地走向了我。
带着种一往无前、再也不会离开的气势,破开夕阳,闯进了我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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