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出轨后,朋友们都在劝他回归家庭。
他却怨声载道:「我倒是很想好好跟她过,可她一个中专生,一点内涵都没有。」
「我想看书陶冶情操,她只愿意刷脑残剧。我在看博士文献,她只能刷网文,你说我们思想能同频吗?」
有人起哄问他:「那秋颜没出现之前,你不是也和和美美地跟人家过了这么多年吗?」
汪远笑得有点暧昧:「那勉强还是能睡到一起去的。」
可是后来我跟别人睡到一起的时候,他却连勉强的笑意都维持不住了。
-1-
我是在家门口给汪远打的电话,他接电话的时候还是很淡定。
哪怕上一秒他还在跟朋友调侃我这个除了外貌几乎一无是处的女人。
他在电话的声音还是非常温柔。
「刚刚准备出发去接你,到机场了吗?」
「不用了,我自己回吧,今天你不是说要在家招待朋友,先好好过生日吧。」
他轻笑着说道:「你不在这生日有什么过头?我们都在等你呢。」
我听到朋友们的附和声从手机的听筒以及门里同时传来,只觉得头痛欲裂。
秋颜的名字我不是第一次听见,我每一次参加他们的同学聚会都会听见她的名字。
她几乎是他们当时所有男生的女神,汪远亦不能免俗。
他跟在对方后面追了好些年,秋颜只跟他施舍似的谈了七八天,然后就去了国外,最后连一句分手都欠奉。
这些事情汪远曾经当做笑话对我说过。
那时候我以为,我将是这真心的唯一承载者。
我还是拒绝了他:「不用了,我已经到楼下了。」
他听到这句话,应该是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
我听到板凳移动的声音,他对着众人说道:「何琳回来了,我去楼下接她。」
我真的不明白,就是这么体贴的一个人,如果今天不是我亲耳听见,别人怎么说我都是不会相信的。
他在穿鞋子的时候,朋友们还是没能放过他。
「阿远,你也太舔了,就这么点远的距离,几步路就到家了,还值得你跑这一趟?你是不是因为出轨太心虚啊?」
-2-
汪远笑了笑。
「别胡说八道了,她这次是回娘家,拎了两个行李箱,进电梯都为难。
「都等着哈,见了人也别再胡说八道!」
他打开门的时候,看见我站在门口,吓了一大跳,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结结巴巴地问了句:「这……这么快的吗?」
我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道:「嗯,刚挂电话,电梯就来了。」
他上前轻轻给了我个拥抱。
「谢谢你赶回来陪我过生日,有你的生日才觉得完整。」
他的朋友们都站在他的身后,每个人都笑意盈盈。
甚至还有人做出夸张的呕吐表情,说太肉麻了。
刚刚他们略带嘲讽的语气讨论我们的婚姻时的气氛,早就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一派轻松的调侃。
「要我说还是汪远最幸福,你看这家里里外外收拾得多舒服,谁进来都不想走。」
其中有一个女孩发声了:「谁说不是呢?
「不过我觉得何琳也是个有福气的,咱们汪远也不是谁都能攀得上的。」
这个女孩我有点印象。
第一次聚会时有人为了搞气氛,向我透露了她曾经暗恋汪远。
对方当时以为我会尴尬,可我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
我看了她一眼,她的脸上有掩盖不住的嘲讽。
好像在说:你也没什么得意的,得到了又能怎么样?
汪远拥着我说道:「老婆,你还有什么话没对我说?你忘记了吗?」
不会呀,怎么会忘记呢?
每一年都一样的生日祝福,我又怎么会忘了呢?
我在他错愕的表情中推开他的手。
「我有点累了,我去收拾一下,你好好陪陪大家吧。」
-3-
我是真挺累的。
我是为了他奋不顾身地远嫁Ťū́ₙ到这里。
我跟娘家隔着 2000 多公里的距离,这一次回去了半个月,是因为我妈妈生了病。
好不容易熬到她出院,正好又碰上汪远的生日,我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往回赶。
我心里其实特别煎熬,因为好不容易回去这一趟,连最好的朋友都没见上面。
在外地出差闺蜜还在电话里宽慰我。
「等这次放假我去找你,汪远的生日毕竟是一年一次嘛。」
我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忍不住掉眼泪。
每一个为爱奔赴千里的人,遭遇到背叛的时候,是不是都跟我一样狼狈?
我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汪远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
「在家里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了吗?妈妈的手术还好吗?」
他的声音很温柔,也透露着一些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
我猜,他是在试探我刚刚在门口有没有听到什么?
我摇了摇头:「没有啊,小手术而已。」
他本来还站在门口,听到我的声音立刻走进来。
客厅里人声鼎沸,和房间里的安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走到我面前,把我从行李箱前拉了起来,顺手替我擦干了眼泪,问道:
「到底怎么了?怎么还哭起来了呢?是怪老公这次没能陪你一起回去吗?」
我本来是很能理解的,他这么一说,我反倒觉得有那么一点不舒服。
于是我借坡下驴:「有一点吧,感觉自己孤零零的。」
他立刻开口解释:「确实是没时间,实验室最近特别忙,根本离不开人。
「我等会十二点以后还要去一趟呢。」
-4-
他的表情很诚挚,也很自然。
我甚至有些分不清楚,这到底是他的真实表现还是伪装?
我问道:「你今晚还要出去吗?」
面对我的泪眼朦胧,他还是强调了一遍:
「我真的很想留下来陪你,但今天确实没办法,实验室的内皮细胞离不开人。」
「琳琳,你乖一点,我明天早早回来陪你。」
「可是你今天过生日啊?没有人可以帮你值一下班吗?我好不容易赶回来。」
他温柔但坚决道:「不行。」
有人在门口敲门,是那个女孩子:「汪远,你好了吗?不是说好一起去实验室吗?」
汪远答了一句:「稍等两分钟。」
她突然嗤笑了一声:「你确定ṭṻₗ两分钟够吗?」
我听到了一声哄堂大笑。
这就是所谓的高知群体。
一直以来,我对他们都有特别的滤镜。
可刚刚在大门前已经碎了一地,现在听来只觉得嘲讽异常。
汪远在我侧脸亲了一下。
「你今天还有话跟我说吗?我马上就要走了。」
我看了看手机,时间已经快要到十二点了。
我知道他在等我说什么。
他的眼神一错不错地落在我身上,是那样的充满期待。
门外还有人在催促,汪远却一直在等我。
他敷衍道:「行了,别催了,再催我要发火了啊。」
我在十二点铃声响起的那一瞬,说了句:「生日快乐,汪远。」
他瞬间亮起了脸庞又暗淡了。
「只有这个吗?老婆。」
我打开门将他推了出去。
「去吧,熬大夜的话,记得先吃护肝片。」
他在朋友的簇拥中,始终皱着眉头,不住地回头看我。
门关上的那一瞬间,我在心里说道:
「生日快乐,我不会永远爱你了,因为我将永远忠于我的。
「我确定它受到了伤害。」
-5-
汪远自然不可能去实验室。
我拍下漆黑的水印照片,正准备驱车离开。
手机里突然收到了一条短信,是汪远的车开进了某个停车场的信息。
他恐怕忘记了,他现在的车一开始是我在用,所以很多信息绑定的是我的。
这停车场倒不是很远,就在永隆大厦的楼下,距离我们家不到三公里。
人总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
我闯了两个红灯,才到了所谓的黄河。
汪远的车就停在地库,我打他手机时发现它在车内响起了。
因为太着急见面,所以把手机丢了吗?
我把车子绕到他车后不远处,刚停下来就有人匆匆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是汪远。
他旁边跟着个巧笑嫣然的女人。
其实我从来没有见过她,却在那一瞬间就明白了,那就是秋颜。
因为她确实很漂亮,是我见过的所有人里最光彩夺目的。
这阴暗的地库依然难掩她的光芒,我听到她在跟汪远说:
「那么着急做什么,不就是手机丢在车上了吗?
「你不是都跟你老婆说好了吗?难道这么晚她还会打来查岗吗?」
汪远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径直打开了驾驶室的车门。
看到未接电话的时候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地拨了回来。
我只是接通后按了静音没有说话,汪远一直在喊我的名字。
然后挂断重新打,再接听再挂掉。
我隔着几辆车已经感觉到汪远情绪的焦躁了。
他敲了敲方向盘骂了句。
「到底在搞什么?」
秋颜的身体已经从副驾驶探过驾驶室了,我看到她的手在解汪远的衬衫扣子。
手机里汪远还在喊我的名字,可他的声音却透出了微微的喘息声。
在他们终于接吻的那一瞬间,我在电话里说了句。
「回头吧,汪远。」
-6-
我听到汪远的声音带了点颤抖和不可置信,问道:「什么?」
「你不是听到了吗?」
我按了一下喇叭,汪远终于回过头。
隔着这么老远,我还是看见了他那张惊慌失措的脸。
我看到副驾驶的门也被打开了,汪远却绕过去「嘭」的一声关上了。
有人发出了一声痛呼声,汪远没有回头,直直地朝我走来。
他坐在副驾驶问我:「你怎么会过来?」
「收到你的停车信息,就鬼使神差地Ṭū₌来了。」
他的神色里懊恼夹杂着后悔:「对不起,我……」
我看着车窗外的人,对汪远说道:「不介绍一下吗?是秋颜,对吗?」
汪远先我一步下了车,他将秋颜扯到一边,说了几句话之后,秋颜一步三回首地走了。
直到她消失在地库的尽头,汪远才说:
「我开车吧,你到后面休息一会儿,今天本来就赶了一天的飞机,累坏了吧?」
他的声音总是这么温柔,我曾经以为我会一辈子沉醉其中。
没想到它也会有令我如此反胃的时刻。
「那你的车呢?明天再来开吗?还是你们刚刚已经约好了,明天再见面?」
汪远应该是从没见过我如此咄咄逼人的一面。
他抿了抿嘴唇,说道:「那我开我的车,你在后面开慢点。」
我朝他笑了笑。
「就这三公里的距离,我还是开得妥的。」
为了证明我这句话,我在空荡荡的街道上连闯三个红灯。
在我家地库停下车的时候,汪远冲上来问我是不是疯了?
-7-
我看着他那张气急败坏的脸,笑着对他说:
「应该还没有疯,不然刚刚你开到我面前的时候,我会直接撞上去。」
他走上前来想拉我的手,被我瞬间甩开了。
他还在试图狡辩。
「前两天同学聚会碰到了,她说同学一场,有个生日礼物要送给我,我就来拿了,我没想到她会那样。」
我看着电梯间不断攀升的数字,心里的燥意也在不断攀升。
他为什么还要这么骗我呢?
都已经做夫妻了,难道还不能坦诚一点吗?
承认自己变心了很难吗?
哪怕告诉我,其实他一直都心仪秋颜。
我不过是他在适婚年龄刚好遇见的、还算合心意的伴侣呢?
「琳琳,你为什么一直不说话?你是在生我的气对吗?」
其实我几乎没有跟汪远生过气。
他在我心里很完美。
一开始是学历上的滤镜,我生活在教育资源很匮乏的小县城。
再加上我的数学成绩奇差,所以只上了中专。
再后来是认识之后,在温柔体贴方面,他也一直做得很好。
而在家庭责任感方面,他更是无可指摘。
我常常都在想,我到底是有多好命又好运才能遇见他。
所以我尽量在生活里配合他的步伐。
在并不同频的人生里寻找可能的交集,ẗû⁹尽量让平淡的生活里产生共振。
我越不说话,他越着急。
「我真的不想生气。」
他听到我这句,立刻松了一口气。
他将我揽在怀里,说道:「那就不要生气,你知道我最害怕你生气。」
「你一不说话,我整个人心都慌了。」
「可是我今天听到你跟朋友们说的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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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是想爱她的灵魂,可一个中专生,能有什么内涵可言?」
「我心里无比渴望诗和远方,可她的远方就在这个城市的边缘,出了一公里她就没方向。」
「我想看书陶冶情操,她只愿意刷脑残剧。
「我们思想不同频、事业不同步,就连兴趣爱好都完全不一样,我们根本就没有共同语言啊。」
我每说一句,汪远的脸色就白一分。
等到我说完所有的那句「那勉强还是能睡到一起去」的时候。
汪远的眼神也彻底变了。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
而我也不想做这个打破沉默的人。
他最终还是说了句:
「不管你信不信,我说的都不是真心话,成年人之间的交往,就是会口不对心,我确定我是爱你的。」
苍白又无力的表白呀。
既然那么确定是爱我的,那为什么一个晚上都等不了呢?
为什么要在我千里迢迢回到家里陪他过生日的这一天,迫不及待地去陪别人呢?
他把手机摊在我面前,「我的可爱老婆」是他的置顶。
他又打开他的手机相册,里面密密麻麻都是他拍我的照片或者是我发在朋友圈里的照片。
我不知道他是在说服他自己,还是试图说服我。
我听见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所有的一切都在证明,我是爱你的。
「我承认,在秋颜这件事情上我做错了。我没有能够坚定地拒绝她,但我保证,以后不会了。」
我一个中专生,没有他那么能言善辩,也不会他的花言巧语。
我只知道,忠诚是爱情和婚姻的底线。
我不能做一个没有底线的人。
-9-
那天晚上,汪远彻夜未眠。
我翻来覆去一整夜,他总是时不时起来查看。
他知道我也没有睡着,但他没有再出声。
人快活到中年,我在我以为的完美婚姻里真正体验了一回同床异梦。
第二天一早,他接了领导的电话,就匆匆要出门。
他看着我一直坐在床头看他,把手机递到我面前让我看了来电显示,是张教授。
「真的是我领导,我今天一定早点回来,你乖乖在家等我吧。」
我坐在床上发了好一会儿的呆,因为我忽然反应过来。
如果不围着他转,我的生活里好像也不剩下其他东西了。
去年夏天,我一直工作的幼儿园闭园了,我不得不面临失业。
当时我很积极地改简历投简历,可汪远却说服我:
「你暂时不要找工作了,我们备孕吧,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也该准备生孩子了。」
为了表现他的诚意,他把工资卡交给了我。
我心里一犹豫的时候就会跟我爸妈商量,没想到的是他们竟然也很赞同。
我爸笑眯眯地在视频对面说道:
「其实我早就想说了,但又怕你和小远有你们自己的规划。
「正好有这个契机,要个孩子也挺好的,如果你觉得经济上有压力,我和妈妈可以贴补你。」
我接受了在家备孕这件事,但拒绝了我爸妈的补贴。
汪远也开玩笑地说:
「你就是一辈子不工作,我养你和孩子也是绰绰有余的。」
-10-
我忍不住又更新了我的简历。
自己在专注一件事情的时候,才会暂时忘记一些烦恼。
这是我在这次不停的面试中总结到的经验。
汪远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刚从一家幼儿园走出来。
「你在家吗?我回来给你带欧包,刚刚路过你最喜欢的那家蛋糕店。」
「我不在家。」我只答了这一句。
他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句接一句。
如果是往常,我应该会很热情地回复他,不会让他任何一句话落地。
我讨厌他这种若无其事的状态,也不想在他面前粉饰太平。
于是我问他:「我回老家的那段时间,你有开我的车吗?」
他短暂地停顿了一下,才说道:「有开。」
「所以落在我车里的口红是秋颜的吗?」
汪远半晌没有出声,我继续说道:
「所以你们在我的车上乱搞了吗?是为了追求刺激吗?那家里呢?
「我没回来的这半个月,你们有在我们卧室搞吗?在家里是不是会更刺激?」
「还有什么别的地方吗?你们实验室?我记得你在实验室有个专属的休息室。
「你在车上呢?你车那么大,应该更方便吧?」
汪远终于说了声:「够了,何琳,够了!」
我笑了笑。
「不够啊,远远不够的。
「汪远,你不要想粉饰太平了,你的生活现在就是一片泥潭。
「我再踏进一步就是陷下去,我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掉下去吗?」
汪远的声音沉了沉。
「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高材生有听不懂人话的时候吗?」
「你要跟我离婚?」
他的声调扬得很高,这句话里充满了不可置信以及震惊。
搞得我像是那个负心汉,结果却提出离婚一样。
「恭喜你,答对了,看来我们也不是完全不能同频。」
-11-
我提出离婚的这一个礼拜,汪远几乎没回家。
他几乎一整天都在给我发信息或者打电话。
一是为了求原谅,二是为了证明他人在实验室,只是暂时不想面对我。
平时因为他而结识的好些朋友,知道我们在闹离婚,纷纷都来劝阻我。
「琳琳,你别闹脾气了。汪远在外面就是玩玩而已,那个秋颜家里破产才回国的。
「上次同学聚会,她就瞄上汪远了,想通过他进实验室呗。谁还不知道她是个什么人呢?
「以前心比天高,谁也看不起,现在这样还能为了啥?
「你可别太傻了,将这么好的男人拱手让人了。」
「琳琳啊,哪有男人不偷腥的?更何况面对的是秋颜这样的女人,谁能把持得住呀?
「汪远根本不想跟你离婚,他天天跟我得瑟,说他家里是全世界最幸福最温暖最舒适的地方。
「他就是脑子一热,走了歪路。」
那位曾经暗恋汪远的女同学也给我发了微信。
「现在基本盘都很差,趁着汪远现在还不想跟你离,好好哄哄他。
「男人嘛,就那么回事。」
或劝或嘲或看笑话。
我一个也没理。
我开始看老家那边的工作,不小心就被我妈刷到了我的简历。
她打电话来向我询问情况,我本来只想简单地说两句,没想到说着说着眼泪就不由自主地流下来了。
我以为我妈妈会Ṭŭ⁾劝我,毕竟当初我嫁给汪远的时候,我们小镇上的人都说我是飞上枝头的凤凰。
毕竟在农村人眼里,婚姻是可以改变她一生的命运的。
我只是去大城市旅个游,就邂逅了在所有人眼中条件优渥的汪远。
「如果待在那边你觉得不开心,你就回家里来呀。我们有农田也有果园,总之不会饿到你的。」
「那我尽快回来,等我办完手续。」
-12-
我没想过要跟秋颜正面交锋。
她不是我要讨伐的人,也不是我需要征服的战场。
可当她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站在我面前时,我还是觉得莫名有点憋屈。
尤其是她对我说。
「不想知道我跟汪远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吗?你加一下我微信你就知道了。」
我原先以为她要发照片或者视频给我。
可当那串「您已经是她的好友」在我眼前闪过时,我还是被刺痛了。
原来是她啊。
我心里只有这反反复复的一句话,原来是她啊。
我是前年加上她好友的,汪远推荐给我的。
他说这人是他的同学,是一位单亲妈妈,但汪远并没有告知我对方的姓名。
当时她的女儿因为国籍的问题,无法在国内的幼儿园就学,汪远托我帮忙在我工作的幼儿园办了手续。
这件事情还挺麻烦,我当时前前后后跑了很多趟,资料都补了好多回。
她加了我微信,只发过几次资料,剩下的事情都是汪远和我沟通的。
我当时还觉得她挺没礼貌的,但汪远一直说她单亲带孩子不容易,让我多包容。
事后还送了我一个包,说是对方答谢的。
我还在微信上向她表示了感谢,她也没有回复。
我们之间的最后一条信息还是我发过去的那条:「谢谢你的包,很漂亮。」
太讽刺了。
我真的觉得太讽刺了。
如果说生活就是一出舞台剧,那我就是其中的那个小丑。
「你知道吗?汪远就是这样,这么多年来,我只是招招手,他就会跟我走。
「哪怕我离过婚生过孩子,你也依然跟我没什么可比性。」
「所以你来找我干什么?」
秋颜愣了一下,刚准备说句什么,我立刻打断他。
「你来找我是因为你发现你根本控制不了汪远了,他居然没有为了你离婚?这才是你最郁闷的地方。」
-13-
我当着她的面呕吐起来。
我觉得这个人太恶心了,她把自己当作一件商品,永远认为自己奇货可居。
而更恶心的人是汪远,因为他把我放置在这样一个恶心的位置,而不得不面对他们这类恶心的人。
而我的呕吐仿佛给了秋颜某种信号。
她眯着眼睛问我:「你是不是怀孕了?」
她把我的沉默当成了默认,她的脸色立刻变了。
「这都什么年代了?你不会想用一个孩子来挽回男人的心吧?够老套啊,小妹妹。是不是看到他对我女儿那么上心就以为他很喜欢孩子?」
「别太可笑了,你也不看看是谁生的?我生的跟你生的,能是一回事吗?」
「我要是你,我肯定不会生下这个孩子。
「因为汪远就算最后留在你身边,也不过就是因为这个孩子,那你跟生育机器有什么区别呢?
「还是说你们乡镇女孩就甘愿做个生育机器,钓到个金龟婿就一定要抓着不放啊?」
她漂亮的脸庞在我心里早已面目全非。
甚至越看她,就越觉得面目可憎。
可她还是不肯放过我,也许我的狼狈让她更有很有表演欲。
她甚至开始在我面前,一边读一边给我解说汪远给她发的信息。
「我没想到还能再遇见你,今天真的挺开心的。就是重逢那一天他发给我的,他那天特别开心,正巧科研又拿了奖。」
「后天你有时间吗?我接你和妞妞出来,我们去游乐场。这是带你去迪士尼过后,他给我发的。你猜他为什么要先带你去?」
「她今天不在家,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时候就特别想你。
「这是他第一次叫我去你家,你不知道我去找他的时候,他有多兴奋。」
我一直闭着眼睛蹲在地上。
忽然有点恨自己,为什么记忆力这么好?
她说的每一件事,我都能一一对号入座。
可能是蹲的时间太长了,我站起来的那一瞬间天旋地转。
我感觉到有人伸手扶了我,可下一秒我就被推了出去。
-14-
我感觉到四周吵闹得可怕。
可我一睁开眼,却身处在空荡荡的病床。
原来嗡嗡作响的是我的脑袋。
有护士进来为我换点滴,走廊里传来汪远的声音。
「你不用跟我解释这么多,你为什么要来找她?我没有跟你说过,不要来骚扰她吗?」
「我跟你就是玩玩而已,你一个离过婚的女人,不会真的以为自己是香饽饽吧?
「我不过就是喜欢你在我面前摇尾乞怜的样子罢了。」
「你拿什么跟她比?她在我心里是一个完美的妻子,即使当年的你也不能跟她比,更不要说现在了。」
「我再说一遍,不要再来打扰她,等着被起诉吧。」
声音消失后的一分钟,我听到病房门被轻轻地推开。
汪远的身影出现在病床里,他小声地问护士:「她醒了吗?」
那护士本来还在我耳边说你老公好温柔啊,跟我一起听完那通电话后。
她狠狠瞪了汪远一眼,道:「你那么大声的打电话,很难不醒吧?」
汪远有点尴尬,走到我面前小声询问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大概是见我神色萎靡,他又安慰道:「别太难过了,我们来日方长,孩子肯定还会有的。」
我不愿意看到他自作多情的脸,说了句:「我没ťū́₁有因为这个难过。」
他愣了一下,才道:「是害怕伤身体吗?」
我还是摇了摇头:「只是想到为你这样的人伤了身体挺不值得的。」
他哭丧着一张脸对我说道:「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我本来想说,你怎么样我都不会原谅你的。
但想到刚刚外面那通电话,我说了句:「看你表现吧。」
-15-
我的这句话当真奏效了。
汪远开始不遗余力的帮助我,以故意伤害罪起诉秋颜。
他提供了当时的监控录像,还以自爆的形式向警方提供了秋颜的犯罪动机。
秋颜很快被提起了诉讼,律师告诉我,我的流产已经能够构成轻伤二级,故意伤害罪肯定是跑不掉了。
具体要判多久,还要看事件的性质和恶劣程度,法院那边会有裁定标准。
汪远的朋友来医院看我,他们把这当做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轻描淡写的在我面前提起。
其中有人甚至以此替汪远向我邀功。
「还是我们阿远靠谱吧?做事情一点都不含糊。哪头轻哪头重,掂量地清清楚楚的。」
我没有感觉到任何宽慰,只觉得吵闹。
还是那位小护士,她以病人需要休养为理由,把所有人都撵了出去。
汪远来的时候我爸妈也到了,那是我见到我温和的爸爸第一次发火,也是我漂亮的妈妈第一次流泪。
我爸一拳捶打在汪远的胸口上,他只闷哼了一声。
这之后这之后无论我爸妈做什么,他都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只是我妈妈说了一句:「等休养好,妈妈带你回家。」
汪远立刻在旁边说道:「妈,让琳琳留在这边吧,这边的医疗比较好,我会照顾好她的。」
他见我妈的目光看向他,又继续道:「我听说坐小月子也很伤人的,所以我给她定了月子中心。
「马上一出院就可以过去。妈,你相信我,我们这边的这些肯定要比老家那边好的。」
我妈只淡淡说了句:「你们这边的人比较坏。」
-16-
我妈本来想直接把我带回老家,可跟着汪远去了趟月子中心后,她又改变主意了。
「那月子餐做的真好,关键是它还一些修复,虽然我现在真的蛮讨厌姓汪的,但他说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我爸在一旁谴责她。
「你就是舍不得他那个钱,说交了不能退了,要我说,咱就应该马上回家。
「家里要啥没有,不行咱也请个月嫂在家照顾呗。」
我妈在一旁小声嘟囔。
「那可是八万块呢,咱跟什么过不去,也不能跟钱过不去呀。」
最后我还是决定在月子中心休养一个月再回老家,因为我发现月子中心是全封闭的。
如果我不同意的话,汪远是进不来的。
我爸妈还有工作,我承诺一出月子就回老家,才把他们连哄带骗的送上了飞机。
汪远头两天进来看我,见我不怎么爱搭理他,有点悻悻的。
第三天我直接通知前台没让他进。
他站在楼底下给我打的电话,我在窗户边上,一低头就能看见他。
我很少很少有这样能够俯视他的机会,虽然在我心里他不至于高高在上,但我确实一直仰望他。
因为崇拜,所以仰望。
可我这样看下去,他很渺小也很卑微,我在心里微叹:「哦,也不过如此,原来这个男人也不过如此。」
-17-
之后的每一天,汪远都会站在楼下给我打电话或者发信息。
我时而接时而不接,时而回时而不回。
渐渐地, 他好像也习惯了每天下班前来门口站一会儿。
月子中心的人都交口称赞,说他是他们见过最有耐心最好的男人。
我总是笑笑不说话。
我提前三天结束了这个月子,然后买了机票直接飞回了老家。
我甚至没有回到我和汪远那个家, 因为什么我都不再留恋了。
我空手回到了老家, 迎接我的却是满满的爱。
地里的庄稼和果园的果子, 是同时成熟的。
我每天不是在这里采采蔬菜, 就是在那边摘摘水果,日子过得太惬意了。
以至于汪远出现的时候,我都有点恍惚。
他站在桃树下刚准备跟我说话, 一颗熟透了的桃子就落在了他头上, 「嘭」地一下炸开了。
他特别尴尬地站在原地, 半天没有吱声。
等我领着他往我家里走时,他小心翼翼地在我身旁说道:「你是不是有点乐不思蜀了?」
我觉得有点好笑:「你是不是有点莫名其妙了?你恐怕还没有搞清楚, 这里才是我的家。」
他小声地说。
「这里算你的家, 那我们一起买的房子呢?
「你在那边生活这么多年留下的东西, 全部都在呢,我一件都没有乱动。」
「可能也只是一个房子吧。」
他想到了什么,赶忙说道:「你如果不喜欢那个房子, 那就换掉。我们俩的车子也都换掉, 你跟我回去我就买新的。」
他见我看着他始终一言不发, 声音也越来越小。
我拒绝道:「别了吧, 再聊下去, 你们实验室恐怕都要搬迁。」
原来在我面前总是从容不迫的他, 此刻流露出一种我完全看不懂的脆弱表情。
他像是一个负隅顽抗的战士, 在我面前丢掉了他所有的武器,朝我俯首称臣。
「我真的错了,琳琳,我大错特错。我承认我没有抗拒住她的诱惑,我保证绝对没有下一次。」
「我真的害怕了,最ṱù⁶近家里没有你, 我连回家的勇气都没有, 我像个行尸走肉一样。」
「我不能没有你,Ŧũ⁾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我以为我至少会有一点点触动, 可完全没有。
我看着他熟悉的眉眼, 只觉得兴味索然。
他在我家住了一个礼拜后,不得不踏上回去的路。
因为他的论文被人举报数据作假,他必须赶回去处理。
临走前,他再一次询问我:「真的不跟我一起走吗?」
「半年后吧?」
他眼睛一亮。
「上次起诉离婚你没同意,半年后我得再去一次。」
-18-
汪远学术造假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
这远比他混乱的私生活后果更严重。
后来他澄清了这件事, 却又带出了他帮别人代笔论文。
这是秋颜进去服刑前送给汪远的一份大礼。
汪远立刻被停职审查了。
在此期间, 他打来电话通知我,他同意离婚了。
他在签字的最后一刻对我说道:「我已经够狼狈了, 不想让你也变成别人的谈资。」
「我就不跟你说谢谢了,毕竟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我没有在这个地方多做任何停留,领了证就飞回了老家。
我要快点回去的,毕竟杏子也要成熟了, 我得吃头茬的!
离开和奔赴一样,宜早不宜迟。
愿我们都在春暖花开时有所收获,一场爱情或者是一颗甜杏。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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