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角不走主线剧情

我在蒋叙野的浴室发现了几根浅棕色的发丝。
我没哭没闹,也没问蒋叙野要个解释。
因为我知道这是女主的。
而我未婚夫蒋叙野是注定会爱上她,抛弃我的病娇偏执男主。
所以我识趣体面地主动退出。
随便给他留下一句。
「蒋叙野,你真恶心,看你一眼我都嫌脏。」
就洒脱转身,出国玩了两年。
再回国,当晚我就被绑架。
那个不可一世的京圈大佬蒋叙野手臂满是新旧划痕。
他跪在地上,颤抖着语调,声声哀求。
「小枝,从始至终我都没有过别的女人。
「求你再爱我一次好不好,求你……」

-1-
蒋叙野拥着我撞开卧室的门。
屋里没开灯,黑暗中我看不清蒋叙野的神色,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
室内寂静,唯能听到他重重的呼吸声。
「小枝,小枝……」
蒋叙野语调喑哑,喉结难耐地滚动。
清疏的气息在空气中交缠,我闻到了很沉很苦的苦柠香。
温热的吐息,蜻蜓点水般扫过我的耳垂。
我紧紧攥着他的衬衫,后背激起一阵酥麻。
蒋叙野一只手掌紧紧箍在我的腰间,另一只手抬手打开了灯。
灯光明亮,暧昧无处遁形。
țű⁶我红着脸埋在他的胸前,心脏快跳出喉咙,终是忍不住抬头看去。
他的衬衫在混乱中被我半褪到腰间,结实的腰伸手就能摸得到。
凌乱的碎发微微遮住他的眼睫。
他抬眼定定地看向我,平时冷厉隽țű⁹寒的眉眼此时添了几分不餍足。
看起来就很好吃的样子。
再好吃,我也不能吃。
因为脑中闪烁的剧情,和他浴室里的浅棕色发丝在不断警告我。
到此为止吧。

-2-
蒋叙野最近新招了个秘书。
见到那个秘书的第一天,我就觉醒了恶毒女配剧情。
原来我所处的世界是个甜宠总裁文。
女主角就是那个新来的秘书,在书迷眼里被评为傻白甜鼻祖的颜枝。
而男主就是我的未婚夫,杀伐果断的京圈大佬蒋叙野。
剧情里,蒋叙野开车撞到了女主角颜枝。
把她送去医院后,意外得知颜枝竟跟我一样是珍稀血型。
我经常贫血,医院血库里,我的血型十分难求。
因为我,所以蒋叙野特招她到蒋氏做秘书。
二人朝夕相处,蒋叙野慢慢对无忧无虑无心机的颜枝有了好感。
可颜枝却觉得蒋叙野对她好完全因为她是个移动血包。
再加上我这个未婚妻不断地挑拨,两人闹出很多误会。
大结局时,被嫉妒心冲昏理智的我找人绑了女主。
而我这歹毒的一手,也彻底让蒋叙野坚定了自己的心意。
他为了救颜枝,险些掉下悬崖。
颜枝得救后,两人甜甜蜜蜜地在一起了。
我自食恶果,被蒋叙野亲手送进监狱。
爸爸的公司也被蒋叙野弄破产了,可谓是家破人亡。

-3-
我被脑中的剧情吓得冷汗直冒,可还是有点怀疑剧情的真实性。
小时候我给小伙伴们分糖,蒋叙野背着我将所有的糖抢到自己手中,却一颗都舍不得吃。
后来我们玩过家家,蒋叙野为了当我的丈夫,把所有不服气的男生都揍了一遍。
长大了一点,我搬家,蒋叙野跟着车跑了一路,回家发烧昏迷三天,直到我去看他,他才好起来。
最后,我受不了他的占有欲,跟他绝交,他一度疯到精神失常。
圈子里的发小都知道蒋叙野对我的偏执和痴迷。
私下开玩笑时甚至说,蒋叙野这个疯子,爱我爱到能把命给我。
这样的蒋叙野,真的会变心,亲手把我送进监狱吗?
第二天,剧情开始啪啪打我脸了。
每一分每一秒,现实都在按照剧情发展。
我开始慌了。
我让蒋叙野把颜枝辞掉,在每一个他们会遇见的时间点都无理取闹地让蒋叙野陪我。
可颜枝又会和蒋叙野在商场、医院、酒吧……偶然相遇。
我察觉到蒋叙野的目光开始渐渐不在我身上了,心也逐渐偏航。
剧情似乎在无情嘲笑我用的花招。
这让我除了心痛无力外,又多了丝恼怒。
有一次蒋叙野喝醉,我接他回家。
他仰靠在沙发上,醉眼蒙眬。
「小枝,明天的企划案要检查好,再帮我泡杯咖啡送进来……」
我解开他领口的动作一顿。
这句「小枝」显然不是我「沈枝」的「枝」。
我想,大概是「颜枝」的「枝」吧。
蒋叙野话音也一顿,抬起茫然的眼向我看来。
在看清我后,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酒瞬间醒了。
他拉着我的手,怕我误会,无措地想要辩解。
我却先勾起嘴角,堵住了他接下来的话。
「没事。」
真的没事。
我已经做了很多遍脱敏。
我接受命运了。

-4-
男人可以不要,但命得留着。
何况我们家这么有钱,找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何苦因为一个蒋叙野家破人亡呢。
可毕竟我们已经订婚,想分手不太好分。
利益牵扯这么深,两家长辈都不会同意。
想到剧情,我突然有个绝妙的主意。
我既能稳妥地分手,又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让他想起我这个前女友就愧疚后悔一辈子。
剧情中有一段是公司组织聚餐。
蒋叙野的合伙人裴瑜洲提议大家去蒋叙野的别墅聚餐。
蒋叙野当时在给我挑选生日礼物不在家。
裴瑜洲跟蒋叙野打了声招呼,一行人买了食材浩浩荡荡地去了蒋叙野家。
恰巧裴瑜洲喜欢颜枝,索性叫了她一起去。
恰巧可乐洒了颜枝一身。
恰巧当晚下了暴雨,路段被封,闪送进不来别墅。
所以颜枝擅自用了蒋叙野的浴室,又穿了一件我留在那儿的衣服。
第二天,我发现浴室颜枝的发丝,又发现衣服少了一件后。
和蒋叙野大吵了一架,关系也正式出现裂痕。
而现在,我要利用这段剧情彻底分手。
「小枝,可以吗?」
蒋叙野一瞬不瞬地看着我,眼底满是难耐的渴求。
思绪渐渐回笼。
我看着面前的蒋叙野,呼吸一窒。
我摸上他紧实的腹肌,万般不舍地将他推开。
「我去洗澡。」

-5-
「蒋叙野,这就是你说的爱我?」
蒋叙野站在浴室门口,欲色的潮红早已尽然褪去,转为可怖的惨白。
「小枝,你听我解释……」
我擦干眼泪,装作失望的样子冷笑连连。
「蒋叙野,我再也不想听你的狡辩了,我们分手。」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包。
蒋叙野见我要走,从身后不顾一切发狠地搂着我。
勒得我骨头酸疼,我像只孱弱的小动物落入兽钳般,丝毫动弹不得。
他眼眶通红,语调哽咽,好似下一秒就要哭出来般。
「你别说分手,求你别说分手。
「你打我骂我都行,只要不分手。」
我死命扯开他的手臂,转身给了他一个巴掌。
蒋叙野被我打得偏过头去,红色的巴掌印在他脸上丝毫不显狼狈,反倒添了些脆弱破碎的美感。
「蒋叙野,你真恶心,看你一眼我都嫌脏。」
蒋叙野呆呆地看着我眉眼间的厌恶。
他怔愣在原地。
像是不会动,也不会说话的人偶,连哭都忘了该怎么哭。
直到我离开,他仍然保持那个姿势站在原地。

-6-
开车离开后,我后知后觉地有些内疚了。
虽然他以后会爱上颜枝。
可就事论事,这次不是他的错。
我的话似乎太重了些。
可是不离开他,我既改变不了结果,又只能落得个惨死的结局。
这一巴掌,就当是为前世的我打的吧。
这样想,起码还能好受一点。
我长吁了一口气,把他的所有联系方式统统拉黑。
并把前因后果告诉了发小们和父母,防止他们替他说好话。
确保所有路子都断得干净利落。
回到家,我洗了澡,一身轻松地躺在床上睡觉,一夜好梦。
第二天,发小安然和周昃怕我难受,叫我出去喝酒。
我刚到包厢,就发现里面水灵灵地站了十个男模。
这么多年,我被蒋叙野看得死死的,哪见过这阵仗。
安然豪迈地搂住我的肩膀。
先是义愤填膺地骂了一顿蒋叙野,然后一字一句,苦口婆心地劝慰:
「姐妹,我知道你跟野哥这么多年感情了,他这么伤你,你肯定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可是……」
安然手指向那一排水灵灵的男模。
「人生是旷野啊。
「今天不开心爽了,谁也不许走,干!」
安然往我手里硬塞了杯威士忌。
三杯下肚,旁边一直沉默的周昃看不下去了,他抢走我的酒杯道:
「好了,别喝了,安然那酒鬼喝起来没轻没重,你也跟着她疯。」
我双眼迷蒙,只嘿嘿地笑。
周昃不经意地撇头看向我的侧脸,眸色流转,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怎么了?看你欲言又止的。」
我主动开口问道。
「你跟蒋叙野真分了?」
周昃斟酌着开口。
「那还有假?」我拿过酒杯,又闷了一口。
周昃撇过头去,暗暗抿起嘴角。
「喂,你有没有良心啊,我分手了,你竟然偷笑。」
我没好气地冲周昃嚷道。
周昃转过头刚想说话,就被我的手机铃声打断。
我看着屏幕显示的名字。
「裴瑜洲。」
直接挂断。
可电话锲而不舍地又打来了。
我索性把裴瑜洲也拉入了黑名单。
身旁的周昃看见名字,默不作声地喝了一口酒,然后不紧不慢地开口:
「是蒋叙野公司的人?我就知道那个疯子不会跟你分手。」
「管他怎么样,我说分了就是分了。」
「想图安静的话,不如出国让他彻底找不到。」
我看着周昃的眼睛,认真思考起他说țû₊的话。
有些道理,那不如说走就走。

-7-
第二天,酒还没醒的我和说出国看项目的周昃在机场会合。
临登机时,我收到三条新好友通知。
【我是颜枝,麻烦通过一下好友。
【你误会蒋总了,那天的事我想跟你解释一下。】
最新一条是:
【蒋总现在在医院,情况很不好,无论你是不是还在生气,都请你来医院看看他。】
我记得这段剧情,原著里我和蒋叙野大吵一架后,他也因为胃出血进了医院。
而赶到医院的我,看到的却是正给蒋叙野擦拭胸膛的颜枝。
两人熟稔又亲昵的样子气得我脑子充血。
想到这儿,我冷冷地弯起嘴角,回了一句:
【有你就够了,何必找我?】
然后将颜枝也拉入了黑名单。
我拔掉一直在来电话的 sim 卡,扔进了垃圾桶。
和周昃一起登上了飞机。

-8-
在国外的两年,我前所未有地自由。
四大洋七大洲我几乎跑了个遍。
一周前安然给我打电话时,我还在巴黎卢浮宫和女顶流合影。
一周后我就闪现悉尼,带着春意气息的蓝花楹恰好盛开。
这两年里,除了独自一人的夜晚,我偶尔会想起蒋叙野。
其他时间我都在全身心投入新的生活。
有时会刷到蒋叙野和蒋氏的新闻,我都是扫一眼便滑走。
这两年里,安然知道我不愿意听到他的消息,所以从不跟我提起。
有一次她喝醉了跟我打视频,无意中说起他。
「我们刚开始都以为他对不起你,后来才知道是个误会,当时野哥不在家,颜枝自己用的浴室。但是看你态度这么坚决,也没人敢劝和。
「你都不知道,你刚走那一年,野哥疯起来真是谁也管不了。
「我记得有一次海城那姓王的老小子来谈生意,几杯马尿下肚,不知天高地厚地调侃起你了,张嘴闭嘴的生殖器官。
「野哥坐在座位上,一句话都没说,就平静地看着那老小子。
「攒局的知道野哥脾气,怕出事,拽姓王的袖子示意他赶紧闭嘴。结果他一点逼数没有,看野哥没反应,得寸进尺,越说越起劲。
「你知道吗,姐妹,我当时心里就两个字:完了。
「果然,姓王的说得差不多了,野哥才云淡风轻地把烟捻在烟灰缸里,站起来拎起酒瓶直接就捅到那姓王的喉管里了,当场就见血了,姓王的吓得哆哆嗦嗦的,尿都出来了哈哈哈哈,牙床子上全是血。」
安然拍着大腿大笑。
「不过今年他好像也慢慢放下你了,整个人正常得很……」
我垂下眼眸,并不搭茬,也不意外。
他放下我,彻底爱上颜枝。
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按照剧情的进度,他俩现在应该也有了不错的进展吧。
虽然再次听到蒋叙野的名字,我心中仍有隐隐的痛意。
但完全可以忽略不计,我近乎自虐地平静。
安然见我不接话,自知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转而说道:
「对了,姐妹,你要不要回来看看我啊?我快订婚了,你得到场啊。」
「好啊。」

-9-
我是掐着时间回国的,安然订婚前夜,我才踏上祖国的土地。
刚落地,我就直奔安然的单身派对。
一如安然的性子,她的单身派对办得像个小型音乐节。
知名乐队和说唱歌手在舞台上尽情挥洒汗水,他们扯着青筋嘶吼呐喊着。
仿佛今夜所有参加的人都要燃尽自己才能拿到离开的通行证。
我找了很久,才在人群里发现安然的身影。
「啊啊啊啊啊!姐妹,你终于来了!」
安然上来就给我了个熊抱,我一面搂着她,一面笑着跟发小们打了个招呼。
「周昃说公司有事不来了,我还以为你也要鸽我呢。」
安然给我塞了杯酒。
「姐儿们今天最后一个单身日了,不醉不归啊!」
「知道啦,大小姐,你今天最后一个单身日,怎么不见你之前总叫的那群小男孩?未婚夫管得严?」
我笑着接过酒杯,调侃道。
安然闻言哀怨地看向我。
「你出国后某人查你行踪,查到我带你去了他们的店还点了男模,第二天店就关门了。」
某人自然是蒋叙野,原来是因为我连累的。
我自觉地闭嘴,尴尬地转头,无意往蛋糕塔的方向一瞥,发现了个老熟人。
熟悉的齐刘海,熟悉的丸子头,熟悉的侧脸,熟悉的笨手笨脚。
不是颜枝是谁?
她穿着服务员的工作制服,在我看过去的瞬间,恰好弄倒一桌子的蛋糕。
「她怎么会在这儿?」
安然循着我的目光看去,也愣住。
「那个服务员是颜枝?」
颜枝此时已经弄出不小的动静,手忙脚乱地收拾着沾着蛋糕的地面和桌子,朋友们纷纷看过去。
有一个了解的朋友开口:
「啊,你们不知道?这场地不是裴家的吗,这女孩听说是裴少一直在追的。
「之前裴少把她塞进好多公司,可惜这女孩业务能力不行全都胜任不了,所以裴少就把她放在自己身边了,为这事,裴伯父还生了好大的气。」
我转头看向那个朋友。
「裴瑜洲?」
「是啊,可不就是他。」
我嗤笑一声,作为原著里的深情男二,裴瑜洲还真是专一不移。

-10-
安然跟经理说了声让颜枝别再进场地,我也就没再管她的存在。
也不知是经理传达没到位,还是我和颜枝注定冤家路窄。
颜枝端着红酒撞到了我。
红酒准确无误地洒了我半身。
我强忍怒气,紧闭双眼,额头青筋突突直跳,全场目光向我们看来。
我好像听到心里的木鱼寸寸崩裂的声音。
「颜小姐,请问你是没长眼睛吗?有眼疾的话先去看病,不用勉强自己出来工作。」
颜枝怯懦地低着头,双手紧紧攥着托盘,咬着下唇,神色委屈又难堪。
「对不起,沈小姐,我不是故意的……你看今晚上我送去干洗,明天送去你家可以吗?」
「跟了裴瑜洲这么久,连最起码的常识都没有吗?这衬衫碰了水就废了。」
安然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道。
颜枝眼含泪花,倔强地抬起头看向我。
「好,多少钱,我赔给你。」
「10 万。」
颜枝惊恐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重复道:
「你说这件衣服 10 万?」
我抱着臂膀面无表情地冷冷点头。
颜枝傻眼了。
刚才口口声声说赔的气势瞬间殆尽。
她无助地孤零零站在原地,一旁的经理见形势不对,打了个电话后马上迎了上来安抚我的情绪。
我无意为难经理,让安然陪我上楼换了件衣服。
换好衣服刚到楼下,门口走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
我看不清面容,单从凌厉的身形来说,是顶级帅哥的配置。
男人毫不迟疑地走了过来。
我以为来人是经理打完电话赶来救场的裴瑜洲。
可没想到,是蒋叙野。

-11-
对上蒋叙野定定看过来的目光,他的黑眸看不出什么情绪。
我心跳不可控制地停止一瞬。
回来的时候,我就预想过可能会遇见他。
我没想到,是这样狼狈的场面。
我下意识后退一步,可蒋叙野的眼神早就锁定我了,退又能退去哪里。
「姐妹,我怕你尴尬,所以今天没叫野哥来派对,我发誓。」
安然怕我误会,忙在我耳边小声解释道。
既然不是安然叫来派对的,难道是为他的傻白甜女主来出头的?
我仔细回想着原著有没有这段剧情,还没想出个结果,蒋叙野已然站到我面前。
良久,他才轻声说了一句:
「好久不见。」
我垂眸避开他的视线,语气淡淡。
「好久不见。」
「这次回来,还要再出去吗?」
蒋叙野语气温和,眼底看不出丝毫偏执的意味。
好像真如安然说的一样放下了。
我没什么耐心和他拉家常,模棱两可地回了句:
「不一定。」
就闭嘴不再多言。
蒋叙野看出我并不想和他多说话,于是也适时地不再开口。
「叙野……」
颜枝含着眼泪,眼睛里的无措和委屈满得快要溢出来。
我们现在这个样子,真像恶毒女配在欺负小白花女主。
蒋叙野低头扫了颜枝一眼,神色漠然冰冷。
裴瑜洲终于赶到了。

-12-
显然他是一路跑过来的,大口喘着粗气,握着颜枝的肩膀担心地问她:
「有没有事?」
颜枝摇摇头,倔强地擦掉眼尾的泪。
「沈小姐说要赔 10 万,可是我没有那么多钱……」
裴瑜洲怒目看向我。
「一件衣服而已,以沈小姐的身家何必这么咄咄逼人,难为她呢?」
我冷冷地弯起嘴角,笑意却丝毫达不到眼底。
「裴公子家里的钱是大风刮来的,我家可不是。
「既然裴公子这么绅士,心心念念想为清贫少女打抱不平,那精神损失费再来个五百万吧,以裴公子的身家,这钱应该不难给吧?」
「你!」
我「嘘」了一声,轻声打断裴瑜洲的怒喝。
「裴公子别坏了绅士风度啊,颜枝可在旁边看着呢。」
裴瑜洲脸色红了白,白了红,变了几番,怒不可遏地带着颜枝走了。
众人看完戏,早就有认识蒋叙野的人围了上来献殷勤。
我走至无人的角落坐下,打算再待一会儿就悄悄回家。
台上结束表演的说唱歌手来跟我敬酒。
酒杯相触之际,我凭空打了个冷战。
背后好像有一道冰凉刺骨的注视,正默默地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我顿时汗毛倒立,猛地转头看去。
大家有的在推杯换盏,有的在玩游戏,有的随着歌声扭动身体。
我冲蒋叙野看去,他正坐在沙发上,冷白的指尖一下一下轻叩把手,眉眼隽寒散漫。
旁边和他谈话的男人滔滔不绝,他没有向我看来,一切都毫无异样。
可那道不适的注视感没有散去。
我转过头,和说唱歌手说话间,试探性地轻抚上他的肩膀。
果然,身后那道阴冷的目光更甚了。
我的背上陡然升起了针刺般连绵发麻的感觉,那是种无法言说的危机感。
阴冷,厚重,像是寒潭池水,一点一点浸透我的身体,拉着我坠入无尽深渊。
是蒋叙野,我敢肯定。
必须离开了。
趁着无人注意之际,我强压下内心慌张不安的情绪,一路跑到停车场。
气息还没平稳,刚打开手机打算叫人来接我,下一秒眼前一暗。
我缓缓抬眼,蒋叙野站在我面前,他轻笑着,语气和善温柔至极。
「我送你回家吧。」

-13-
「不用了。」我冷着脸想绕开他。
他信步挡在我面前,高大的身体完全笼罩着我,他眉骨下压,俯身贴近我。
「小枝连朋友也不想跟我做吗?连送你回家的机会都不愿意给我?」
他语气委屈克制,可眼底却闪着势在必得的光芒。
好像一只狡猾的猫,兴趣盎然地逗弄着飞不出手中的鸟。
看它不停挣扎,看它惊慌失措,看它失去所有力气。
「蒋叙野,你放我走,别让我们的关系更糟。」
我无力地威胁着他。
他知道我明白了他的意图,若有似无地叹了一口气,散漫地站直身体。
「小枝,我保证只伤害你这一次。」
语毕,我眼前蓦然一暗,身体软倒进他的怀抱。
失去意识前,我感受到他轻吻上我的脸颊。

-14-
再次醒来时。
蒋叙野坐在我的床边。
「醒了?」
我勉力撑起绵软的身子,蒋叙野见状想扶我,我抗拒地推开他。
蒋叙野沉默在原地。
我戒备地环顾四周,发现这个房间眼熟得不像话。
「这是哪儿?」
「你 13 岁搬家之前住的房子,我买下来了。」蒋叙野倒了杯温水,想喂我喝。
我冷冷地撇开头,骂了句「滚开」,用力拂开他的手,水洒在床上。
蒋叙野瞬间红了眼。
「小枝,你就这么讨厌我?」
「哪个枝?颜枝不是很喜欢你吗?」
我歪着头,我承认我就是故意恶心他。
蒋叙野语调轻颤,急切地解释,修长冷白的脖颈泛着红,眼尾濡湿。
「从来就只有你一个人,小枝,当时我不在家,我不知道她用了浴室,我想跟你解释,可是你不理我……」
蒋叙野语调染了丝丝哭腔,竭尽全力地想要解释给我听。
我凉凉地笑了一声。
「这次像你所说的是个误会,好,那上一次呢?
「你喝醉了喊『小枝』那次,也是不小心?也是误会?也有苦衷?」

-15-
蒋叙野懊悔自责地皱着眉头,泪水滑出两道痕印,他好像陷入巨大的痛苦中。
「我必须跟你承认,从颜枝出现开始,我体内仿佛多出了一股力量,它妄想操控我,让我关注颜枝,可我的心从未偏移半分,我发誓。
「喝醉的那次,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等我清醒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小枝,你恨我没关系,因为我更恨我自己。
「你出国的这两年,我没有一天不痛恨我自己,也没有一天放弃抗衡那股力量,现在我已经找到办法了,它已经听话了。」
蒋叙野泪眼婆娑地看着我,死死压抑着喉咙中的哽咽声。
「小枝,我知道什么神秘力量这些子虚乌有的东西听起来太像是我胡乱找的借口。
「可从始至终我都没有过别的女人,就算有一天我的灵魂被人代替,有一个导演强迫这个躯壳继续演完他定下的剧本,我也会从地狱里爬出来,拖着我被蛆虫啃食殆尽的身体,亲手了结自己。
「蒋叙野,永远只忠诚于沈枝。
「求你再爱我一次好不好?求你……」
蒋叙野无力地跪在地上,像是最虔诚的信徒,祈求他的主的原谅。
我知道这是个正在继续的剧本,我知道剧情里蒋叙野抛弃我的事情从没在现实里发生。
可我忘不了他爱上颜枝后,看我像看垃圾的眼神。
我忘不了他是怎样把我亲手送进监狱的。
我忘不了我白发苍苍的父亲,跪下求蒋叙野高抬贵手放我一马的可怜样子。
我害怕。
我不敢赌。
这两年里我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可原来,这一切我从没忘记过。
视线渐渐模糊,我忍住眼泪,胡乱抄起枕头和玩偶狠狠砸向蒋叙野。
「我不信你!我不信。
「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滚!」
蒋叙野僵着身子,颓然地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拖着虚浮的身子走下床,拼命地推打他。
「滚啊!」
推搡间,我无意看见他胳膊、手腕上,似乎有很多深浅不一的划痕。
我把蒋叙野推出房间,「砰」的一声关上房门,脱力地滑坐在地上。

-16-
蒋叙野把我囚禁ťúₑ了,虽然没限制日常活动,可除了别墅我哪也不能去。
我的手机不翼而飞,我试过各种蠢办法想联系上外界,都没等实施,就被蒋叙野堵死了路子。
他像个既有耐心,又很警惕的猎手。
冷静有序地看着猎物掉入他的捕兽夹。
猎物或许会挣扎,他便会不紧不慢地扯紧猎物脖颈间的绳套,用实际行动打消猎物的念头。
猎物会渐渐陷入绝望中,再生不起反抗的心思。
这种绝望,远比最开始不给希望来得更绝望。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逃避现实般,彻夜地昏睡。
睡梦中有什么冰凉锋利的东西,轻轻在我脖颈处滑动。
我浑身战栗,可无论怎么样都睁不开眼。
似是感受到了我的恐惧,冰凉的东西轻轻拍了拍我的颈动脉。
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这动作竟带了些安抚的意味。
冰凉的东西终于离开我脆弱的脖颈了,我心下稍松,颈上又突然传来温热的触感。
湿润,温热,刺痛。
我呜咽出声,睁开混沌的眼。
天已经黑了。
脖颈有点痛,我走下床,照了下镜子。
锁骨,锁骨下面,有好几个吻痕,有的甚至轻微破皮,上面被擦了药。
青红的吻痕,像是野兽的标记。
梦中温热湿润的触感原来不是梦,那个冰凉的东西又是什么?刀吗?
我浑身起了寒战。

-17-
门外传来敲门声,我没理。
三声过后,蒋叙野推开了房门,手上捧着个蛋糕,还有几个精美的袋子。
「小枝,今天是你的生日,两年前的生日我没给你过上,加上我们又错过的两年,总共三个生日,今天我终于能全部给你补过了。」
蒋叙野把蛋糕和礼物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
「如果你不把我囚禁在这儿,我今天应该跟我爸妈或者朋友开开心心地过我 28 岁的生日。」
蒋叙野垂眸,声音极轻。
「如果我不把你囚禁在这儿,你又会逃得无影无踪。小枝,我不想再忍受第二个两年了。」
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屋内的寂静。
蒋叙野挂断了电话关机后放在桌子上,我看到了他的手机屏保,依然是两年前我和他的合照。
「许个愿吧。」
蒋叙野漆黑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看向我,似乎比我还期待我的愿望。
我没什么兴趣地转过头。
蒋叙野见我不理他也不气馁。
「那,我们先唱生日歌?
「小枝,我想听你唱小时候你经常哄我唱的那首。
「就是五岁时,我爸我妈吵架,我逃到你家,你哄我睡觉唱的那首,好久没听过了。」
我依然沉默。
屋外暴雨骤至,豆大的雨滴疯狂地敲打着门窗,屋内显得愈发安静,人的感官也被无限地放大。
低沉缱绻的嗓音响起,蒋叙野看着我。
蜡烛的火焰照在他侧颜,一览无余地映出他眼底的痴迷和炙热。
「小小的一片云,慢慢地走过来。」
刚开始他不知道占有欲是什么,只知道他不想跟任何人瓜分沈枝的好,所以他把所有的糖都抢到了自己手里,可自己却一颗也没舍得吃,到现在依然留着。
「请你歇歇脚,暂时停下来。」
后来他明白了「丈夫」这两个字的含义,那代表他独属于沈枝,沈枝也独属于他。
所以他揍遍所有男孩,一拳一拳地拿到了沈枝丈夫的角色。
「山上的山花开,我才到山上来。」
长大后,一天他醒来身体有些不对劲,他没觉得羞耻,反而越来越想和沈枝待在一起。
想对沈枝做梦里的事,想将自己的气味标记沈枝全身。
可没想到变故来得这么突然,沈枝搬家了,他追着车跑了一路,最后被保镖强制带回了家。
蒋妈妈求着沈枝来看自己,那时候所有人都明白了,沈枝就是蒋叙野最好的特效药。
「原来你也上山,看那山花开。」
屋外的暴雨越下越大,可蒋叙野的嗓音却清朗可笑。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我,隐忍克制地唱着。
嗓音低缓轻柔,每句都仿佛压抑又叫嚣着疯狂的爱意。
我捂着耳朵,字字句句还是清晰地传进来。
「够了,我说『够了』!」
我把蒋叙野撵了出去,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雨夜里,任由自己淋湿。

-18-
我拿起桌子上的手机,开机后需要密码。
我试探性地输入两年前的密码,我的生日,开了。
屏保、壁纸,全部都是我的照片。
我点进微信,入目看见了蒋叙野的微信置顶。
是我。
指尖轻颤,我点了进去。
一排的绿色,前面虽然总是有个红色的感叹号,可他一直发着。
从两年前我拉黑他之后,每一天,没有断过给我发着他今天做了什么,遇到了谁,最后一句总是那句发了千百遍的。
【小枝,我想你。】
心脏瑟缩,我拿着手机的手心蓦然滚烫。
我死死咬着唇,抖着手,强迫所有的理智不去看,给安然打去了电话。
「安然,我给你发位置,你帮我报警。」
警察来得很快,安然护着我走的时候,隔着漫天大雨,我依然看见了那双通红的眼。

-19-
我动摇了。
我被蒋叙野动摇了。
我订了最早一班去克罗地亚的飞机,我要尽早离开危险。
蒋叙野没给我机会。
周昃的公司出事了,是他的手笔。
他这是逼我主动去见他,他知道为了周昃,我一定会见他的。
走到他办公室门口,我就听见里面传来了争吵声。
透过门缝看去,周昃怒气冲冲地站在办公桌前,蒋叙野气定神闲地喝着茶,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周昃。
我敲了敲门,屋里的两人向我看来。
周昃气得面色涨红,我有些抱歉地看着他。
「我跟他说,这事是我对不起你。」
周昃没说话,擦着我身边出去了。
蒋叙野神色淡淡地靠在椅子上,漆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我。
我如他所愿地来了,可他似乎并不怎么高兴。
「我们就不能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谈吗?为什么你每次都要这么极端?」
「你会坐下来和我心平气和地谈吗?」蒋叙野反问道。
嗯,不会。

-20-
「我不会对周昃赶尽杀绝,但是你要答应我不离开京市,留在我看得到的地方。」
这话说完,蒋叙野自己都有点笑话自己了。
最开始的时候因为爱,他不敢伤害沈枝。
后来因为爱沈枝,又强忍着不去伤害她身边对她重要的朋友。
到现在,连敌人他都不能下太重的手了。
因为他知道,一旦把事情做绝,就真的无法挽回了,他不会做到那一步。

-21-
「你放心,我说过只伤害你一次,留在京市而已,我不会再限制你的自由。」
蒋叙野说完,就给我倒了杯茶,好整以暇地在等我的抉择。
我根本没得选不是吗?
我窝火地点点头。
如果蒋叙野一辈子卡周昃的脖子,难道我一辈子留在京市?
想到这儿,ţų₂我抿抿唇,放软了语气。
「做不成恋人,我们也可以做姐弟,你何必执着于我。
「小时候你还一直在我后面『姐姐、姐姐』的,那时候我们也很开心。」
蒋叙野抬眼看着我,眸色幽深。
良久,他从胸间闷出一声笑,语调极沉极冷。
「姐弟?曾经睡在一张床上会接吻的姐弟?」
「蒋叙野……」
蒋叙野右手握成拳头咳嗽了一声,我这才发现他面色是不正常的潮红。
「不用说了,说多了也是让我自己更生气。」
蒋叙野打断我的话,咳得眼尾绯红,眼睫湿了,脸色苍白。
我拎起包,站起身出了办公室。
屋内的咳嗽声还在继续。

-22-
周昃在大厅等着我,我们一同去了咖啡厅。
「不是你对不起我,是我自己无能。」
周昃望着窗外,好像在回忆些什么。
「小时候他抢走你给我的糖,我胆子小不敢要回来。
「后来玩过家家,他打了我一顿,我也只敢懦弱地跟父母哭诉。
「现在我依然没有能力对抗他,小枝,一直都是我懦弱无能。」
周昃双拳紧握,骨节用力到泛白,始终不看我。
「明天我会去伦敦,将公司重心慢慢移到国外,大概不会再回来了。
「小枝,从小我就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门上悬挂的风铃叮当响,门开了又关,周昃走了。
我自己坐在咖啡厅,思绪万千。
好像想了很多事情,也好像什么都没想。
手机铃声响了,我接通电话。
「沈枝,我是裴瑜洲。
「蒋叙野发烧晕倒了,如果你还有点良心的话,就来医院看看他。」
电话挂了。
发烧?是因为那天淋的那场雨吗?
我握着杯子的手渐渐用力,内疚和纠结交杂,心如乱麻。

-23-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车已经停在医院楼下了。
不用纠结了,心里明明已经有了答案。
来都来了,我就远远地看一眼吧。
走至病房门口,透过窗子,我看见蒋叙野双眼紧闭地躺在床上,他眉头紧皱,即使在睡梦中好像也极不安稳。
病房里除了裴瑜洲外还有一个人,颜枝。
看见颜枝的瞬间,我转身就走,而颜枝比我反应更快,她满脸愤慨地追了出来。
「沈枝,你站住!」
我站在原地,转身冷眼看她。
「你竟然还有脸来,看见叙野这么难受虚弱地躺在病床上,你很得意是不是?」
颜枝越说越生气。
「你明明知道只有你一个人能影响他的情绪,为什么每次还一定要这么故意伤害他呢?
「你知道他这两年是怎么过的吗?这两年,就因为你,他的身体越来越糟,你难道没看见他满胳膊的伤痕吗?
「伤害他对你来说就那么有趣,让你那么有成就感吗?」
我舌尖顶了下左脸颊,提步走向她。
「你是个什么东西,认识蒋叙野两三年,就自以为是地觉得能管我们之间的事了?颜枝,你未免太跳梁小丑了点。」
颜枝脸色红了白,我接着道:
「你喜欢他,可怎么办呢?不论你再喜欢再心疼,他也只喜欢我。
「颜枝,我给了你两年的时间,你都没能把他从我身边抢走,医院楼底下那条瘸腿流浪狗,都没你废物欸。」
颜枝气得浑身颤抖,大大的杏眼里蓄满了眼泪。
我勾起嘴角,不屑地笑笑。
「小枝……」
病房里的蒋叙野醒了,眼神迷蒙,看向门口的我们。

-24-
颜枝擦干泪水,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飞快地转身跑了回去。
我抬脚想走,身后突然传来巨大的倒地声。
我转头看去,蒋叙野趴在地上,脖子上青筋暴起,手本能地向我伸来,嗓子哑得不像话,嘴里仍重复地喃喃着:
「小枝。」
他身旁的裴瑜洲、颜枝半跪在地上想把他扶起来。
他一把甩开他们的手,还在拼尽全力冲我爬来。
汗把他的碎发湿透,面色苍白得不像话。
这一幕我恍惚想起我们绝交那年疯了的蒋叙野,心里的酸涩满得快要溢出来。
我快步走上去,搀住蒋叙野。
「我在。」
他压抑着哭声用力地箍住我的腰身。
「我好想你,小枝,我好想你。」
蒋叙野哽咽地哭着,喘气似乎都沉重费力起来,可他仍紧紧抱着我不松手。
「我知道,我在。」
我安抚地轻拍着他。
颜枝双眼通红,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蒋叙野,转身出了病房,裴瑜洲追了上去。
我扶蒋叙野躺回床上,他即使意识混沌,仍然一眼不眨地看着我,紧紧攥着我的衣角。
仿佛放松一下,我就会飞走了一样。
我给他盖上被子,目光瞥到他胳膊上密密麻麻的划痕,恍惚想到刚刚颜枝说的话。
「你胳膊上的划痕是怎么回事?」
蒋叙野埋头抱着我,他体温高得吓人,如同烧红的木炭。
他本能地回答我:
「是惩罚。
「每次想起小枝,每次想起我对小枝做过的事,我就控制不住地想惩罚自己。」
「如果有一天你爱上别人,这个划痕你要怎么跟新女友解释?」
「不会有别人,从前、现在、以后都不会有,蒋叙野只要沈枝就够了。」
我抿着嘴唇,想着不可避免的剧情。
「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你注定爱上别人,比如……颜枝。」
「不会。」蒋叙野抬起哭得肿胀的眼看向我。
「无论是谁,都不能把我从你身边分开。」
蒋叙野的语气实在太过笃定,我回想起他曾说过的神秘力量,又说他已经找到办法,试探性地开口问道:
「你之前说的神秘力量是什么?办法又是什么?」

-25-
蒋叙野苦笑了一声。
「你可能不会信,从颜枝出现开始,我似乎就被一股力量操控,开始我感觉有些奇怪,到后来我发现那股力量是吸取我和颜枝间的能量活着的。
「我如果当天碰到了颜枝,不论发生什么,那股力量都会膨胀。
「直到你出国……
「那之后看见颜枝我就深恶痛绝,可那力量还试图操控我,所以他每给我一次暗示,我就让颜枝倒霉一次,那力量也会随之减弱一分。
「直到今年,颜枝已经不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我身边了,那股操纵的力量也淡得几乎察觉不到。」
「所以颜枝总换公司,这事是你干的?」
蒋叙野无谓地笑笑。
「这是对颜枝最轻的处罚,有一次我给颜枝制造了场车祸,我能感觉到那力量的不安,后来它再也没有暗示过我。
「现在你回来了,小枝,我向你保证,颜枝从不是我们之间的威țū́ₙ胁。」
我垂眸回避开他炙热的视线。
他抚上我的手掌。
「小枝,你可不可以再给我次机会……」
我抬眼看向他漆黑的眸子。
「你这么竭尽全力,我似乎也没有理由退缩了。」
蒋叙野眼尾瞬间红了,我看着他强调了一句:
「不过我可没答应在一起,还要再考察一下……」
蒋叙野急切地把我拥进怀里,动作太大又闷声咳嗽起来。
我忙拿起水杯,水杯空了,我站起身出门接水,刚走出房间就听到他极力压制的哭腔和低喘声。

-26-
「颜枝失踪了。」
接到裴瑜洲的电话时我蒙了一瞬。
颜枝,女主,失踪了?
「查不到任何失踪前的信息,沈枝,我怀疑是蒋叙野干的。」
「为什么这么说?」
「他一直厌恶颜枝,尤其浴室那次的事之后你出国,他把所有的错都怪到颜枝头上。这两年里颜枝因为内疚,一直想要弥补他、对他好,可他丝毫不领情。
「而且我查不到任何踪迹,这事就蒋叙野办得出来。
「我也是没办法了才来找你,我会带颜枝出国,不会再让她出现在你们面前,我恳求你帮帮我。」
我撂下电话。
第一反应不是为颜枝担心。
而是一种近乎诡异的兴奋,和古怪的安全感。
我知道我这个想法可能太违反道德,可这种安全感让我感到踏实、心安。
我隐秘地喜欢这种感觉。
说我冷漠也好,没人性也好,我是真的不在意颜枝的死活。
可是如果女主真的消失了,会发生什么?

-27-
「放了颜枝吧。」
我看着蒋叙野,语调轻哄。
蒋叙野怀里抱着我的玩偶,神色不太高兴。
「我不是怕颜枝怎么样,我是不想你惹上官司。」
蒋叙野眉头稍稍舒展,嘴角不Ťû⁶太明显地勾起。
「你担心我?」
「当然。」
「你怕我出事?」
「废话。」
「你更在乎我还是更在乎周昃?」
没等我开口,蒋叙野揪着玩偶的耳朵,又委屈地嘟囔一句。
「好吧,我不想听。」
嘴上说着不想听,可眼睛里分明期待我说在乎他,我和周昃出国,他是真的很在意,能耿耿于怀到今天。
我撇撇嘴,故意逗道:
「不想听的话,就周昃吧。」
蒋叙野压了上来,捏着我的嘴角让我再说一遍。
我忍着笑意,目光相撞,空气渐渐暧昧。
蒋叙野缓缓贴近。
我红着脸。
「你还生病呢,不行。」
蒋叙野语调喑哑,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你帮帮我。」
气氛升温。
过了好久,蒋叙野才放我离开。

-28-
听说裴瑜洲是在通往边境的小轿车上救下颜枝的。
救下她的时候,她还一脸茫然地以为这是星探公司的车。
一如裴瑜洲承诺的,我和蒋叙野的生活里再没有颜枝的出现。
他也不敢再把颜枝放在蒋叙野的眼皮底下。
毕竟,蒋叙野是恐怖如斯的存在。
一年后,我和蒋叙野参加国外的商业峰会,是在一个孤岛的豪华游轮上举行的。
意外碰到了同样来参加的裴瑜洲和颜枝。
因为蒋叙野的所作所为,颜枝现在根本不想看见他。
整晚舞会她都没露面。
晚上,舞会结束后,我独自在甲板吹风。
颜枝却慌里慌张地朝我的方向跑来:「沈枝,救救我!」
她一脸惊恐,身后仿佛有鬼在追。
下一秒,甲板的门打开,几个黑衣人走到我们面前。
我无语望天。
怎么每次碰到颜枝,都能有这么离谱抓马的事。
我和颜枝被绑着双手下了地下室țú₁。
不同于楼上的灯火辉煌,香衣美酒。
楼下简直就是人间炼狱,昏暗,腐烂,地上还有散乱的骨头架子。
我震惊于这个邮轮竟然还有这么个地方。
走到尽头,我们被黑衣人推了进去,为首的中年男人穿着儒雅,目光却凶狠阴鸷。
「我什么都没看到,求求你放了我。」
颜枝涕泗横流,首先开口了。
原来是撞到不该撞的了。
中年男人嫌颜枝太吵,抠了抠耳朵。
随即就有黑衣人走上前敲晕了她。
他仔细打量起我,他旁边的黑衣人悄悄跟他说了几句话。
他盯着我用蹩脚的中文说道:
「你的男人是蒋叙野吗?」
我戒备地抬头看向他,他怕吓到我,挤出自以为柔和的笑容。
「别怕,我知道你是无辜的,你什么都没做就被我的手下抓来了,我为人善良,可以放你走。」
颜枝瞪大眼睛看着我,眼里似乎说着让我救救她。
「但是我和你男人蒋叙野之间有笔账要算算,所以得委屈美丽的女士在这多待一会儿。」
那中年男人一点头,便有黑衣人走了出去。
「什么账?」
「哦,没什么大事,我有个义子,喏,就是那个,早年在蒋叙野手下吃过亏,这个脸我得帮他讨回来。」
中年男人指向角落里断了一个胳膊的刀疤男。
我看着那个断手刀疤男,只觉得越看越熟悉。
我想起来了,在泰国的时候这人还身体完整地尾随过我,后来我躲进警局,再出来他就不见了。
这跟蒋叙野有什么关系?

-29-
没一会儿,蒋叙野来了,见到我的瞬间他阴沉了脸。
走到我面前。他仔仔细细地看我没受伤也没有被凌虐的痕迹,才微微松了口气。
他抬眼向上首的男人看去,眉眼间满是戾气。
「说吧,你的条件。」
「还记得他吗?」
中年男人拿头一点,断手刀疤男走上前。
蒋叙野毫不在意地挑挑眉。
「在泰国,差点让你废掉的人,你竟然没印象?」
中年男人眼含赞赏。
「我很喜欢你,小子,但是我不能不替我儿子出口气。
「这样吧,你站在原地,挨我儿子三个子儿,如果你还能挺住,你的女人,你带走。」
听到这话,我瞬间头皮发麻,就是铁人也扛不住啊。
我用力摇着头。
蒋叙野却眉眼无波无澜,爽快地同意了,中年男人眼中的欣赏更甚。
「小子,你要是扛得住,我倒是有几笔生意想跟你谈谈合作。」
「我有个条件。」
「你说。」
「如果我扛住了,抓我女人进来的几个黑衣人和这个刀疤男交给我。」
中年人眸色微动,扬起兴味,不甚在意地点点头。
「可以。」
「你疯了,蒋叙野?你不要命了是不是!」我怒目看向蒋叙野,希望他能现在撤回这个决定。
蒋叙野走到我面前,摸了摸我的发丝,语气温柔:
「别怕。
「乖,你先出去,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来。」
有黑衣人将我带出房间。
我用力拍打着,只能从门缝中依稀看见里面的场景。
那个刀疤男似乎没想到蒋叙野真能同意这条件,而泰国的回忆又让他太痛苦害怕,他看着面前散漫轻松的蒋叙野。
握着武器的手没来由地怂了。
「快点吧,我没那么多时间陪你在这耗。」
蒋叙野神色不屑。
那刀疤男大喊一声,打了第一下,四周寂静,蒋叙野眉毛都没动一下。
刀疤男太紧张,空了。
众人反应过来他空了,顿时嘘声一片,坐在上首的中年男人也冷哼一声骂了句「没用」。
刀疤男似乎被嘘声嘘醒了。
满脸狰狞地打了第二下。
这下射中了蒋叙野的肩膀,蒋叙野被打得身体一晃,没倒下。
他无所谓地扫了一眼,勾起嘴角,眼里满是嗜血的兴味。
他看着刀疤男,指了指自己的脑门。
「还有一下,站稳了打准点,照这儿打。」
其实这个时候, 谁输谁赢早就高下立见了。
刀疤男握着武器的手不住地抖。
中年男人没什么再看下去的兴味,他冷冷地挥挥手,几个黑衣人和刀疤男被绑了起来扔在蒋叙野面前。
等待他们的, 必是野兽般血腥。
「等有空谈谈我们的生意吧, 小子。」
蒋叙野擦了擦身上的血, 往门口走来。
「这女人你不要吗?」
中年男人踢了踢晕死的颜枝。
蒋叙野转身, 撂下一句:
「随你处置。」

-30-
直到我和蒋叙野回国, 因为这事,我还噩梦连连了好几天。
每次从梦中惊醒,都生怕蒋叙野已经不在了。
听蒋叙野说裴瑜洲花了一亿美金, 才救下要送往国外混乱地方的颜枝。
这事又过了两年, 裴瑜洲回国了。
走到书房门口时, 我无意中听到裴瑜洲和蒋叙野的交谈。
「当年邮轮那个事,以你的脑子有一千种解决方法, 你偏偏选了最让沈枝心疼的一种, 蒋叙野, 你还真是疯子。」
蒋叙野轻笑一声, 不甚在意地回道:
「这事过后,颜枝对我彻底死心,还因为你救了她彻底被你感动, 你该谢谢我。」
裴瑜洲也笑了。
「等你和沈枝结婚,我一定给你包个大的。」
蒋叙野从口袋里掏出结婚证。
「你都知道了?虽然婚礼还没策划好,但是证办了。」
裴瑜洲:
「?」
「我怕小枝疼,所以不打算要孩子,满月钱你可以省省。」
「……」
「不过蜜月我打算休一年, 公司的事, 你得管。」
裴瑜洲抬脚离开了。

-31-
晚上,我洗好澡从浴室出来。
蒋叙野放下财经报, 看着我敞开了双臂。
我扑进他的怀里,揪着他的睡袍带子, 问道:
「蒋叙野, 从小到大你为了让我心软, 是不是做了好多我不知道的事?」
蒋叙野眸色微动,轻声说道:
「小枝,我是在祈求神的垂怜。
「手段高超也好, 卑劣也罢, 总之, 无论何种形式,只要最后你的心偏向我, 就够了。
「还好,神听到了我千万次的祈求。」
蒋叙野抱我抱得更紧了些。
「蒋叙野,你有多爱我?」
蒋叙野漆黑的眼看着我, 眼底闪着细碎的光。
「我爱你脚下的土地,头顶的空气,触摸过的每一件物品,说过的每一句话。
「我爱你所有的神情,每一个动作, 你的全部。
「没有什么能阻挡我对你的爱。
「包括,死亡。」
蝉嘈杂悠长地叫着,晚风把树叶吹得沙沙作响。
爱意在月亮下见证。
它的永恒。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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