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遥

我穿成了恋爱脑暴君早死的白月光。
在他 17 岁要上战场前,我扯住他衣袖说要嫁给他。
因为我知道,在他离开后,我就会被男主强娶。
我会被男主利用、我会变成男主手里伤害他的那把刀。
我会死。
他会疯。
所以我半点不愿意跟他分开。

-1-
我扯着楚风粼的衣角,蹲在地上真情实感地哭了挺久。
楚风粼到底还是没硬下心肠。
他皱着眉也随我蹲下,轻轻扶住我肩膀。
他第无数次朝我解释:「边境苦寒,不是你能去的地方。」
楚风粼是皇帝的第五子,由正宫皇后所出。
他是名副其实的嫡子。
长到如今 17,他只跪拜过父母天地。
更遑论此刻在人前如此不讲究地蹲下。
但我不在意。
他蹲下后,我顺势就往他怀里挤。
我毫无顾忌地搂住他的腰背,我说:「我要跟你走。」
我不能跟他分开。
因为我知道,这次我跟他分开后,我们就再也没有以后。
男主会上门来强娶我,男主会利用我吊住楚风粼。
我会成为男主制衡楚风粼的那把锋利的刀。
楚风粼会退步,会失败。
他会从天之骄子跌落神坛。
我会受不住屈辱自杀而死。
然后楚风粼会疯。
这场悲剧,是我早已清楚知道的。
我不能让它在未来发生。

-2-
我胎穿来到这个世界。
睁开眼的那刻,除了明确我自己的身份。
我还知道了这个世界的天命男女主,我了解所有剧情线的发展,我清楚地知道楚风粼的悲惨结局。
但过往 16 年岁月,我避不开他。
我不想看着他走向那条必败的死路。
最为尊贵的嫡皇子,却在我面前,展露了他所有的温柔和耐心。
我从来体弱,永远都是楚风粼在我身侧护着我。
幼年的好多路他背着我走,我要见他时他飞奔赶来,我那些生着重病的夜晚,是他陪着我熬。
他把我藏在眼睛里。
前朝后院谁都能看清楚。
当然也包括他的皇兄——这个世界的天命之子,男主。
楚风粼保护我,我也得保护他。
他有多爱我,我也有多爱他的。
在这个世界 16 载,日日夜夜不是白过。
爱上他,实在是件相当容易的事。
楚风粼 15 封王,17 出征。
皇帝正值壮年,子嗣颇多,这场出征,是要楚风粼给满朝百官交出份满意答卷。
回来,他就是至高无上的皇太子。
前提是,没有男主从中作梗。
所以,为了我自己,为了楚风粼。
我也必须得跟着他。

-3-
我趴在楚风粼怀里哭。
感受到他身体有几分僵硬。
过往数年,各种礼法条规,我们亲近但不亲密。
我还是第一次这样主动,直接往他怀里扑。
他缓缓抚着我的后背,还是在安慰我:「很快就回来了。」
软的不行,我只能来硬的。
我突然从他怀里抬头,迅速抽出袖口里的匕首,比上了自己的喉咙。
我的泪没止住,有滴就顺着脸掉出来。
他要来抢我的匕首。
我捏得死紧,半点不让。
他顾忌着我,皱紧眉脸色绷紧。
他挺凶地叫我的名字,像是警告:「明遥!」
我盯着他,只说我自己的:
「前两天三皇子上了门,他跟我爹聊了整个下午,离开时,他给我送了柄白玉簪子。」
白玉簪多流传在民间,有男女私下定情的意味。
但直接拿到父母面前,便有定亲之意。
楚风粼的脸色微变。
我说:「我不想嫁给他,但是五哥,如果你走了,如果真有那样一天。」
我将刀更用力地卡上自己脖颈,我嗅到血腥的味道。
有血丝顺着我的脖子往下滑:「我还不如现在就死了。」
楚风粼再也忍不了,他强硬地捏住我的手腕。
我在他的力量下,终于脱手松开了匕首。
匕首掉到地上,「叮咚」一声脆响。
他着急过来看我的伤口。
我嘲讽地笑了一下:「这次你可以拦我,下次,下下次呢,等你出征了呢?」
「五哥,」我叫他,「你信不信,你的战马驶出城门的当天,我就能在房梁上悬上三尺白绫。」
「你拦不住我的。」我定定望着他。
他将我拦腰抱起来,低头时,第一次瞪了我一眼。
他盯着我,却冷声传了身后的太监:「请常太医。」

-4-
我还是被楚风粼低调藏进了输送粮草的押后队伍里。
他穿银白的软甲,长发高束,却垂着头给我扎好粗布衣裳。
我抬起手指轻触了触他的眼睫。
晌午出征之时,楚风粼在城门前行祭祀大礼动员全军。
那时我站在微不可察的角落里仰头看他,只能看见他肃穆的、庄重的、冷漠的侧脸。
像是他身上的铠,冰冷不可触碰。
但此时此刻,他眉眼柔和,只耐心又细致地替我弄好小吏的官服。
木制的粗糙马车里,一时只有我跟他两个人。
我抬起手臂,轻轻揽住了他的后颈。
他手上的动作微顿。
礼法森严,这是全然不合理的逾越,也是毫不矜持的越轨。
但我只将脸埋在他颈间。
楚风粼略顿,但全没抗拒,甚至顺着我的动作,将下巴搭上我肩头。
我听见他的声音,低低的,轻轻的,他说:「以为撒个娇我就不会生气?」
他稍微退开了些,目光停在我颈间尚未愈合的伤口上,他说:「你想太轻松了明遥。」
他手指轻触我脖颈:「现在居然都敢往自己身上下刀子,为着这伤,我也得收拾你。」
我偏头靠在他肩膀上,朝他露出个笑来。
我不心虚,也不害怕,我太了解楚风粼,要让他退步,我只有这招。
见效最快,能直接斩断他的所有犹疑。
他问我:「你到底有没有想清楚?」
我没跟上他的话,所以仰头看他的眼睛,疑惑地嗯一声。
他尤其温柔,说:「此番跟我走了,你晓得你父母那里要怎么交代吗?」
「我给他们留了书信。」我玩着他的发尾轻声说。
父亲是朝中稀少的清流中立党,母亲背靠皇族,当前岌岌可危的,不是他们,而是我面前的这个人。
我得看着他、守着他。
我也得让他看着我,守着我。
「他们晓得我想着的是谁,他们会替我称病。」这是如此明目张胆又毫不遮掩的话。
楚风粼突然就笑了,他捏住我下巴,目光始终停在我脸上:
「让我看看,离了京都,你是什么话都敢说了。」
我本不归属这个时代,我的骨子里没有那些闺阁淑女的矜持。
所以我更凑近让他看。
我们呼吸可闻,楚风粼没退,我也没退。
我眨着眼睛,轻声说:「那你好好看看,仔细看看,五哥,你看我到底是怎么长的。」
楚风粼看了我许久,车厢里只有草料与木板摩擦的碎响。
然后他重重搓了把我的后脑勺,将我的额头按压进他肩窝。
好久好久,他才靠在我耳边,低沉地说:「明遥,这些话,再不能跟第二个人讲。」
我轻轻抬手,搂住了他的后背。

-5-
边境苦寒,战场残酷。
就算楚风粼将我护得再好再周全,我也不可避免地接触到许多。
物资匮乏流民抢掠,蛮夷残戾来势汹汹,军营里不时有各处钉入的搅弄浑水的钉子。
准太子初次出征,皇帝要他当着前朝后庭做出成绩来,给的必定不是过家家的简单答卷。
我穿普通侍卫的衣服,站在楚风粼背后。
看他吊着受伤的胳膊,跟人讨论作战事宜。
结束时,几位将军愁眉未展,有人视线往后走,朝我这边看了一眼。
楚风粼比我更敏锐,他不着痕迹地站起身来。
他个子太高,完全就将我的身形遮挡住。
我听见他淡淡的逐客令。
待人走完,楚风粼转身过来。
他已然换了副柔和的脸,淡笑着来勾我的手指:「在想什么?」
我看着楚风粼受伤的手臂,沉默地剪开纱布重新替他包裹。
原著剧情是我在这个陌生世界存活立身的底气。
所以我清楚记得,截至当前,所有的战局纷争,所有的剧情点,都在按部就班地按照原著节点往前走。
就连楚风粼右手臂的那道伤,都跟原剧情线里一模一样。
所以那时的我甚至是庆幸的。
我庆幸于我跳出框架,并未对故事主线产生影响。
那时的我也在期待。
我深知我们无法跟这个世界的天命男女主抗衡,但凡跟男女主站在对立位置的,必定是恶劣的反派。
我不能让楚风粼做这个反派。
所以我期待着此次出征归去,我要缓缓说服楚风粼。
我不愿楚风粼成为男主构筑伟业的阶梯。
要么我们走,远离权势中心。
要么我们只能归顺主角阵营。
在这个世界多年,我看多了男主无数次得高人相助无数次化险为夷。
我是胆怯又自私的。
我不敢赌,我只想我跟楚风粼能好好活着。
「五哥。」我将绑带轻轻系紧,叫坐在面前的人。
他坐着,我站着,他没受伤的那只手揽住我后背。
我没扭捏,就坐到他腿上,我们靠得更近了。
西北日照强,楚风粼晒黑了些,黑中和了他面目里本有的俊美,将他的面容渲出种坚硬的肃然来。
我捧着他的侧脸,我说:「我们会赢的,你会胜的。」
他轻轻拍我的后背,像是ţù⁵在反过来安抚我。
他说:「当然。」
我搂住他后颈,我定定看着他,问:「那此次回京后,你会娶我吗?」
如此大胆的话语,放在街头巷尾的闲话里,该是不要脸的。
但我得问,我已过及笄的年岁,我得催他。
催个安心,催个安定。
他唇角勾出个浅淡的弧度,像是忍俊不禁。
他顺了顺我绑得凌乱的头发,没正向回应我。
只说:「背过身去,我重新给你扎头发。」
我顺势转身,却追问一句:「一只手怎么扎头发?」
他已经利落地松了我的头绳,声音浅浅从后方传来:「一只手扎头发有什么难的?」
他话语带笑:「五六岁时你尤其不听话,那时我都是一手抱着你按着你,一手给你辫小辫。」

-6-
战局绵延整整十个月,楚风粼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前世我学医,我不愿成为楚风粼的拖累,更不愿在战场当前坐视不理。
所以我认了军医做师父,每日在伤员堆里奔波忙碌。
边关的景色永远苍白单调,四季并不分明。
在我跟父母的第二十封通信里,我终于能提笔写下即归二字。
楚风粼大捷归来那天,我远远就听见喧嚣声起。
按捺住心思,我将手头将士手臂上深可见骨的刀口缝合好,才奔出去。
马蹄声轰然,重重甩起道旁的风沙与泥浆。
那匹熟悉的高头黑马当先,被人拽停扬蹄。
然后我看见了坐在马上的楚风粼。
他单手拽停缰绳,另只手提着夷子首领的人头。
我跟他隔着人群与喧嚣对视,我看见他利落下马,看见他微侧头跟副官交接事宜。
然后看着他,几步过来,就出现在我近前。
他弯腰展臂,轻松就搂住了我。
我抱着他冰冷的盔甲,低声问他:「不是说在外面不能抱吗?五哥。」
名声是这个时代女子最重要的东西。
过往十数月,人前我跟楚风粼从来不会有半点逾越的动作。
迄今都没人知晓我的身份,我只是个他近前的军医。
听见我的声音,楚风粼的头动了动,反而靠在了我颈间。
他似乎累极,呼吸里都裹挟着西北肃杀的苍凉,他说:「我以为你第一句会对我说恭喜。」
我笑起来,然后尤其认真地对他说:「我知道你会赢的,五哥。」
我仰头,用指腹ŧŭ₋缓缓将他侧脸的血印擦干净:「你不会输。」

-7-
大捷得胜,便是班师回朝。
但行军中途,刚穿过朔冷的西北,停到和暖的中原地带,军营里却开始大肆蔓延起疫病。
疫病来势汹汹,仅休整一夜的工夫,就有近百的将士死亡。
而与他们朝夕相处的感染者,更是不可估量的庞大数目。
楚风粼将我从伤兵营里拽出来,将我往他的营帐里带。
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让我回去。
我被他大力扯着走,在他身后问他是什么意思。
楚风粼的语调冷静又客观:「过往历朝历代,无数先贤能人,都未有能解决疫病的。」
他说:「明遥,你不能染病,也不能再在这处待下去。」
我反问他:「那你呢?」
楚风粼掀帘进了他自己的营帐,他终于停下,好久他才转身面向我。
他说:「当前我回不去。」
他安抚地拍着我的肩膀,像是在哄慰我。
他说:「我回不去京都,我不能把疫病带回京都,我也不可能丢下这里的万千将士。」
我盯着他的脸看:「你能留下,我也能留,五哥,我是医官。」
几乎是我话落的当场,楚风粼就强硬地否了。
他说不行。
他说:「明遥,我是你的五哥,所以我自私,我得护着你保着你,我得让你远离危险让你好好的。」
「但我同时也是他们的将军,我也得护着他们,我不能抛下他们。」
我始终盯着他的脸看,我咽咽喉咙,说:「我不会染病,我不走。」
他突然露出个笑,年少时他数次朝我这样笑。
宠溺的,柔和的,毫无底线的,独属于我五哥的笑。
他说:「这事你说了不算。」
他将自己系在腰带上的玉牌递到我掌心,托着我的手让我捏住玉牌。
他叫我的名字,说:「我只要你听话这一次,听我的话,五哥保证,以后万事都依你。」
他说:「但这次你得依我。」
他揉着我的手指,话说得隐晦:「这疫病起得古怪,我们刚过了严寒的漠北,却突兀从军中发起。」
他看着我:「这病得解决、也得彻查,你走了,我才能安心。」
楚风粼将象征他身份的那枚玉牌放到了我手里,他说:「我拨了人送你,你拿着这玉牌返京,路上没人敢拦你。
「返京后,将它交给你的父母。」
他看进我眼睛里去,低声说:「明遥,五哥不给你许空诺,所有答应你的,我都记得。
「拿着这玉牌,我给我自己提亲。」
他说:「待我再次返京那日,就是将你迎进太子府那日。」
楚风粼尚且年轻,他有独属于他的意气风发与桀骜。
我心惶然,但在这样的楚风粼面前,我不能犹豫。
我只无声落泪,低声问他:「五哥会好好的吗?」
他像是无奈,低头替我抹眼泪:「五哥肯定好好的。」
我又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
他低头给我系上白色披风:「我不会让你等我太久,最迟两个月。」
我朝他要个保证:「你不会骗我的。」
楚风粼看着我的眼睛,认真重复我的话:「五哥不会骗你的。」
我仰头看他,几乎是带着些祈求的意思了:「可是五哥,我还是不想走,我想看着你,我也害怕,我也担心你。」
我抓着他的衣袖,剧情之外的疫病突发,让我惶然又紧张。
我不敢想这代表着什么,我只不愿离开楚风粼。
我认定了,似乎只要我守着他,我们两个人都会是安全的。
楚风粼似乎在我头顶轻轻叹了口气,他的手顺着我的脸滑到后脑勺。
他轻声叫我的乳名,亲昵的,温柔的。
我还没来及回应,他又突然低语一句抱歉。
有重击陡然碰撞在我后颈,然后我便彻底沉入了黑暗。

-8-
再次恢复意识,已经是在返京的马车上了。
车窗帘时不时被风掀起来,窗外是绿意盎然的春色,明媚日光直直刺向我的眼睛。
我睁开眼,后颈僵痛,头晕目眩。
扶着马车坐起来,我下意识要去找楚风粼。
掀开门帘,前方驾车的却只有扮作普通马夫的暗卫,楚风粼的暗卫。
也许是听见响动,他偏头看一眼我,语调恭敬,低声说:「再有半天,我们就能抵京。」
我撑着额头问他:「你主子呢?」
他将车驾得快又稳,微侧头,只说:「临行前,主子只让我嘱托您安心,他很快就会回来。」
安心?
我却实在不能安心。
「我们走了几天了?」我问前方的人。
他说已经换了两匹马,赶了两天的路。
我捏紧手心里那枚玉牌,楚风粼是真的狠。
但他不知道,疫病区不可怕,未知的京城才叫可怕。
我低调地返了京归了家。
夜半归家,我一刻没有停息,先就找了父母亲。
楚风粼交代我的话,我一字不落,转述给了他们。
我说我跟他心意相通,我说我非他不嫁。
母亲捂着脸哭,「不知检点」几个字堵在她嘴里,半天都没有当着我的面骂出来。
父亲看着烛火下那枚润泽的白玉,只沉默地叹气。
为了契合我养病的借口,也为了避开京城诸事。
返家第二天,我就低调上了城外的普光寺。
我本意是在寺庙里诚心祈福,低调避世,但没想到,第二天我就在山寺里遇见大张旗鼓的男主一行人。
太妃娘娘仁慈,来寺庙烧香礼佛,楚风粼不在,便是他的皇兄楚风彰陪侍左右。
楚风彰目标明确,在后山堵住了我。
他像是什么都知晓,又像是真的意外,他靠在棵树上,姿态疏懒。
他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是刻意的关心:「好些日子没见你,阿遥,身体养好了吗?」
我看着楚风彰那张风流的脸,看着他的游刃有余,只低头含糊说:「还得再将养些时日。」
楚风彰朝ṱű̂¹我走近两步,我强忍住没有后退。
他低头凑近我,像是在仔细观察我,他的手指轻飘飘从我鬓角掠过:「好生憔悴,确实是病了啊。」
他莫名其妙一笑:「看你生病,我好像也病了。」

-9-
当时我没懂他那句莫名的话,但风平浪静半个月后,一纸诏书突然降临在我头顶。
皇三子楚风彰突遭恶疾,重病缠绵。
卜师测算过,要择一戊子月甲辰日的木系女子作以婚配冲喜,方可解了皇三子这道劫难。
当今圣上年迈,极其沉迷方术占卜。
几乎是卜师测得结果的当天,他已经下令在京内外寻找符合八字的,尚未婚配的闺阁女。
找到我头上来,只是时间问题。
御诏宣到普光寺时,我正坐在窗前看楚风粼给我写的信。
信纸泛着浅黄的色泽,里头附了枝压干的、淡黄的迎春花,花茎纤细,花瓣完整。
他在信里写近况,写突发的疫病确属人为、写大肆的感染已被他们控住。
他也在信里写思念,他写我遗落在他处的发簪,写他捡了只消瘦的黄猫。
信纸与迎春花贴合太久,都染上了淡淡的香。
我仔细研墨,提笔写给他的回信。
我写五哥,明遥很好。
墨迹止步于此,太监尖细又殷勤的嗓音响彻安静的山寺。
后面的所有,恍若凌乱梦境,全不由我控制,也半点不容我犹豫和反抗。
太赶了,所有的一切都又赶又急。
钦天监测算的大婚日期就在明日。
我被架上下山归家的轿辇,被套上红衣画上红妆,我甚至来不及看一眼父母半是忧虑半是欣喜的脸。
唢呐喧天,红纸满目,我被迎进了重重灯笼掩映下的翊王府。
过程中我不是没想过逃。
但我时刻被丫鬟太监绕身,随手一碰,他们都有深厚的功夫底子,在他们眼皮底下逃开,实属痴人说梦。
况且若我逃了,便是抗旨不准,我的父母,我的家人,明府上下四代百来口人全都会被扣上违逆的帽子。
翊王楚风彰重病,昏迷不能起身,我抱着只公鸡拜了天地行了大礼。
直至被人重重环绕迎进楚风彰的卧房,我好像才终于得了半点清净。
卧房被布置得喜庆火红,那红刺着人的眼睛。
酒香与果香,压不住房间里那股浓郁中草药的味道。
我静坐在桌前,自己抬手扯掉了艳红的盖头。
几步之距的床榻上,楚风彰着红色内衫,正闭着眼,似睡着,似昏迷。
我的袖口里藏了只发簪,我盯着楚风彰裸露在外的脆弱喉颈看。
若我刺向他,若我杀了这个世界的天命之子,是不是楚风粼就再也不会有威胁。
但若楚风彰不存在了,这个世界还会存在吗?
视野尽头,楚风彰似乎感受到我如火的注视,眼睫微颤,他轻轻睁开了眼。
我们一瞬对视,他的眼里全是清明。
他轻勾唇,朝我露出个笑来。
然后就发出喘息和咳嗽的声音,门外候着的医官太监听见了,推开大门蜂拥而至。
我被人群冲撞到桌后。
我始终盯着床榻上的楚风彰看,看他做出重病的态势,看他虚弱地被各种医官把脉问诊。
ţú⁵翊王府邸,太监丫鬟们都在跪谢上天仁慈,放回他们王爷。
又有人捧着我的手扯着我的衣摆,说我跟楚风彰是天作之合,说我跟他是前世命定的夫妻,说我刚嫁过来,王爷就大好了。
我看着这场凌乱的闹剧,看着这个以楚风彰为中心的世界。

-10-
这个时代的民众信奉天地神明,信奉恶鬼俗说。
那段时间,前朝后院,朝堂民间,都流传着我跟楚风彰佳偶天成的冲喜佳话。
原著剧情线里,楚风彰的上门求娶只是权势之压,我跟他的结合极为低调,断没有如今这般甚嚣尘上。
怕是楚风粼的马匹刚踏上京都的地界,就能听见我跟他三哥喜闻乐见的结合。
婚后楚风彰的身体「恢复」极快,几乎是第三天,他已经能下床自由活动。
因为楚风彰的身体情况,皇家特赐我们恩典,我们尚未进宫请安过。
第三天的夜里,楚风彰穿玄色里衣,推开了我的卧房。
房间熏了香,红烛印红白色的窗纱,我坐在窗边,看楚风彰朝我靠近。
不管在原著剧情里,还是在当前,我都是他明媒正娶的第一个女人。
他提着酒盏,似笑非笑驻足在我跟前。
他说:「新婚那天我身体不适,我们还没喝合卺酒。」
我抬眼看他,没接他的酒杯:「有这个必要吗?」
他眉心轻挑,探手要来拉我,语调柔和:「你我是夫妻。」
楚风彰想让我死心,想让楚风粼崩溃,他想坐实跟我的夫妻关系。
我偏身不着痕迹避开,然后看向庭院里那棵开了花的梨树。
我说:「我不愿意的话,你弄不成。」
说的是这杯酒,也不是这杯酒。
房间里安静许久,我甚至能听见烛火噼啪的响声。
楚风彰半点动静也没有,他站在我身后,像是盯着看了我许久。
最后他靠近我耳边,似笑非笑一声:「嫁了我,你还想要为他守节?」
他话落,我半点反应也没有。
好久好久,他终于转身离开,他没在我房里歇,楚风彰毕竟是这个世界承接天命的男主。
未来他有后宫数千,他娶了我,已经达成目的,他确实没必要在我这里再浪费时间。

-11-
剧情线彻底崩坏。
像是在惩罚我先前的自作主张与妄想,现今发展的许多细节都不能再跟原著接洽。
我甚至无法再把控剧情的走向。
所以在我与楚风彰婚后第十天入宫觐见,在大殿上遇见归京的楚风粼时。
我才切切实实地惊惧又惶然了。
我穿繁重豪华的衣饰,提裙跨过门槛,只轻轻一抬眼,我就见着了站在大殿中央那道熟悉的挺拔背影。
不可控的,我的动作停顿在当前。
前方的楚风彰突然回头,他拨了拨我宽大的衣袖,直接牵住我藏在衣袖底下的手。
他的力道看似轻飘飘,我却无法挣脱开来。
当着旁人的面,他还轻柔朝我笑,作温和夫君模样,低声对我耳语:「阿遥,小心门槛。」
我偏头避开他,再抬头时,殿中楚风粼已经转头看向了我。
我垂着眼没与他对视,仍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又深沉冷,集中在我身上。
他扫过我的繁复衣裙、又扫过我与楚风彰牵住的手。
楚风彰牵着我转身,笑着朝得胜归来的楚风粼庆贺。
我终于抬眼,看向面前的楚风粼。
一月未见,他又消瘦许多。
还是熟悉的人、熟悉的脸、熟悉的眼,我们仅隔咫尺之距,却似乎再无法靠近。
他全未搭理旁侧的楚风彰,他只将目光放在我脸上。
像是只要我朝他伸手,他就能带着我走。
他看我许久,久到楚风彰开始玩笑般询问:「五弟盯着我的阿遥做什么?」
久到座上的皇帝都开始问询,问楚风粼突然地怎么了。
我动动唇,终于低声说:「恭喜殿下得胜归来。」
楚风粼的眼里仿佛再无其他人,他只问我:「这就是你想跟我说的?」
我垂着眼再没看他,只轻点头。

-12-
上次见面我还能亲密与他牵手拥抱,这次见面,我已站在他的对立面。
当今局面,剧情的惩罚高悬于头顶,又有时代和权势的限制。
我几近是不敢再做出僭越的举动。
那次见面归来,我将自己藏在翊王府邸,我想许多。
我甚至不敢再祈求跟楚风粼的未来。
我只愿他能好好活着,健康地,平安地活着。
我仔细回忆原著的剧情与细节,妄图寻个突破点,妄图给楚风粼求个活路。
他是那样好的人,他不该成为衬托男主的背景板,他也不该有那样惨烈的下场。
窗外的春景恍惚消逝,已近初夏。
楚ṱû₍风彰推门而入,身后跟着托着衣裙饰品的丫鬟。
他一招手,那些丫鬟全都向我围来。
他随意坐在榻边,饶有兴趣地盯着我的眼睛:「晚上跟我进宫,今夜是五弟的庆功宴,家宴,你这个做嫂嫂的,得现身。」
我很少与楚风彰交流,在翊王府邸,我们不常见面。
见面时,也总是他自说自话,我不发一言。
今次也是这样,我静坐在镜前,平静看丫鬟为我上妆。
有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探过来,捏住了我的下巴。
丫鬟的手停了,我被Ţṻₕ迫跟楚风彰对视。
他嘴角总是挂着笑,嘲讽的,轻佻的,他凑近我耳边:「我最近有些好奇,你在他面前,也是这副死样子吗?」
我面无表情,只看着楚风彰恶劣的笑脸。

-13-
宫乐声声,酒盏错落。
我坐在楚风彰的左手边,而楚风粼,将将就坐在我们上手位。
只要我抬头,就能看见他的衣袖一角。
席间有殷勤伺候的太监,但楚风彰接手了他们的活,始终关注着我,替我剥壳夹菜、斟酒倒水。
像是要在众人面前坐实我们的恩爱关系,也尤其是在楚风粼面前。
今夜我始终没再看向楚风粼一眼,我只知道有太监的脚步循环往复自我身后经过。
楚风粼那桌始终在添酒。
他不是个贪杯的人,也不愿被酒精夺去理智,但他今夜,着实喝得有些多了。
我在席间坐不下去,看一眼楚风彰后,就率先离了大殿出去。
丫鬟侍卫都跟着我,我站在亭中看池里早开的莲。
身后倏忽静下来,我下意识偏头去看,有人的手轻轻搭上我肩膀。
我的动作停在当前,不用再看、再听,我也知道站在身后的人是谁。
「你怎么出来了?」我看着池中央那朵莲,问楚风粼。
我听见他的呼吸声,裹挟着酒香,他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是对我的道歉。
他说:「明遥,五哥失诺了。」
我眨了眨眼,仍没能阻止眼眶里那滴泪的下坠。
楚风粼扶着我的肩膀让我转身,他抬手替我抹掉脸上的泪,轻轻以额头抵住我的额头。
他说:「五哥回来太迟了。」
楚风粼依旧是我熟悉的楚风粼,他的动作,他的眼神,他扶住我的力道,全都是我熟悉的。
我看着他的脸,哑声叫他:「……五哥。」
他说:「我在。」
我轻轻抬手捧住他的脸:「……你有受伤吗?你有染病吗?」
他摇头:「都没有。」
他又问我:「你呢?」
眼泪在楚风粼面前是止不住的,自幼就是他兜着我的所有情绪。
我甚至几乎不在父母面前哭闹,我只在楚风粼面前展露本来面目。
我哭着摇头:「我很好,五哥。」
我说:「我很好。」
他垂眼看着我:「可是我不好。」
他只说这一句,只轻轻透露出他罕见的脆弱,就飞快转移了话题。
他的额头还贴在我的额头上,夜风从我们中间穿过,他说,「等等五哥,我很快就来接你。」
楚风粼这句话说得轻松,却透露出许多。
我问他,轻声问他:「……你要做什么?」
他朝我安抚一笑,只说:「你等我。」

-14-
那夜在回去的马车上,楚风彰坐在我对面。
他盯着我看了许久,马车驶过宫门,他突然出声,像是真的好奇。
他撑着侧脸,笑着问我:「阿遥,你到底有什么好呢?他竟这般看重你。」
楚风彰轻飘飘补充完后一句:「甚至愿意把太子之位拱手相让。」
我猝然抬眼,终于朝楚风彰发问:「……你说什么?」
楚风彰勾起了我的好奇心,却又不再多说了。
他只笑笑,懒散倒在车座里,饶有兴致地盯着我看。
我不清楚楚风彰与楚风粼达成了何种共识,但在那之后,楚风粼却能翻越翊王府重重围墙到我面前来看我。
我们能隔着窗说话。
我能借着月光描摹他的脸庞。
我能接到他写给我的信。
信件内容简单,他只写一句:【明遥,五哥很好。】
楚风粼看到了,看到了当初我在普光寺写下的那句话。
所以他给我迟来的回应。
这封信恰到好处地给了我希望,给了我期许。
我和楚风粼还有未来的。
他会很好,我也会很好。
但与之相反的,是楚风彰像是彻底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他几乎再没到我面前来。
我像是只被禁锢在了翊王府邸,但楚风粼总会经停在我身侧。
我几乎就要觉得这样平静的日子也能过活。
但外界局势并不容我的幻想与期许。
老皇帝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夺嫡之战愈演愈烈。
谁都想要坐上那把龙椅。
立夏那日,本是个好光景,但那日夜间,满城宵禁。
着厚铠的士兵列队城下,直直逼宫。
那日的翊王府尤其安静,楚风粼没有在月光下带着笑出现,楚风彰更不可能出现。
我在窗边立了整夜,直到天边第一丝日光出现。
有丫鬟带着满脸喜色跑到我面前:「夫人!夫人!王爷……哦!不!是皇上,皇上请您入宫。」
她满脸喜色,但我根本没将她的话放进耳里,我只抓着她的胳膊问:「楚风粼呢?」
情急之下,我没顾半点礼数,直呼了楚风粼的大名。
但那丫鬟似乎也没反应过来,她只兴奋地催我梳妆打扮,进宫见新皇。
红墙深深,我提裙步步往里走。
但我没找到楚风粼。
我走遍了所有宫殿房宇,我走过了战后的凌乱与疮痍,但我没有看到那个人。
那个人没有出现在我面前。
最后我竭力,停在楚风粼在宫内的住所前,我脱力地坐在门槛边。
这栋宫殿,往日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如今却像是被整个世界隔离。
只剩下荒凉与颓败。
我抱着膝盖坐到夜半,也没坐到楚风粼出现。
好久好久过去,弯月升上头顶,我的视野里终于出现一双鞋。
来人停在我身前,朝我探出手来。
我顺着他绣着金线的黑袍衣袖往上看,但很遗憾的,并不是我期待的那张脸。
几日未见,楚风彰已褪去了往日的轻浮,全身皆是威压。
他不容我反抗地牵起我,他凑近我的脸,低声问:「你在难过什么?」
「旧朝翻新,牺牲是太正常的事情。」他说。
城墙掩着城墙,夏日的宫殿里,冰凉得刺骨。
楚风彰牵着我走在尤其安静的宫殿里,走在墙与墙之间。
他说:「临门一脚,楚风粼拎不清想要让位。」
楚风粼轻飘飘扫我一眼:「但这不只是我们几个兄弟之间的过家家,这更是众党派之间的事。」
他又轻又慢地说:「生在皇家,想要很难,不想要,更难。」
「楚风粼的退位让贤,寒了多少大家族的心。」楚风彰突然停脚凑近我,他像是借着月光在观察我的表情。
然后他才慢慢说完下半句话:「杀了他祭旗,才能维系住众家族的颜面,他们才能名正言顺转投我麾下。」
楚风粼笑起来,他展了展臂,像是在向我介绍他的江山:「我才能如此顺利地登顶。」
我沉沉地呼吸,压抑着自己的表情与情绪,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得让我陌生。
「他的尸体……在哪?」
楚风粼瞥一眼我:「楚风粼虽被打作乱党,但仍是皇家人,他的尸首仍入了皇陵,只不过那些人动作快得很,早已经埋了。」
埋了。
楚风彰两个字就在我心底卷起惊涛骇浪。
此时此刻,我甚至没有能力去想太多。
我只想到我最后所见的楚风粼。
他站在庭院里那棵梨树下,长身玉立,月光将他照得漂亮又冷清。
他却只顾给我的手腕上系上风筝,他说:「下次见面,我们就去放飞这只风筝。」
风筝我还好好保存着,但他人呢。
三日而已,他已经深埋地底了吗。
某个瞬间,我感到无法压制的愤怒。
战场上的刀光剑影没伤到他,危险的疫病没染到他,但在京城,在他出生他长大的京城,最安全的京城。
他在这里丧了命。
愤怒冲顶,我突然失去了所有的理智。
那瞬间的反应是我自己都不可控的。
在翊王府时,楚风粼总来看我,我出不去,所以他给我带进来许多东西。
包括防身的匕首。
我将匕首藏在袖口里,此时此刻,它终于在月光下重见天日。
匕首尖端刺开了楚风彰的脖颈,血丝顺势溢出。
楚风彰却还在笑,他像是饶有兴趣,半点不反抗,只看着我说:「生气了啊?」
我更用力,将匕首刺进楚风彰的肉里。
楚风彰像是全然察觉不到痛,他极温柔地叫我的名字,极认真地盯着我看:「阿遥,就这么爱他?
「但你杀了我,你永远也见不到他了。」
我不信楚风彰的话,我太恨他了。
我太恨楚风彰了。
若不是他,若不是他的掺和。
我没收力,反而更用力刺向他。
直到身后突然有脚步落地的动静,有人自后而来,控住了我的手。
那人在我头顶轻声说:「明遥,你杀了他,我们就走不掉了。」
我猝然松手回头。
月光下,楚风粼着黑衣,脸侧有伤,正低头看着我。
惊惧之下,我甚至无法出声,我只看着他,仔细看着他的脸他的眼。
我皱皱眉,哑声叫他:「……五哥?」
他轻轻卸掉我紧捏住的匕首,说我在。
我又出声,叫他:「五哥。」
他低声应嗯,他捧着我的手去摸自己的脸。
他说:「我在,他是骗你的。」
极悲极喜之下,我什么反应都做不出来, 只顾定定盯着他看。
还是楚风粼俯身弯腰,抱住了我。
感受到切实的温度,我终于抬手搂住他, 我用了此生从未有过的力气, 像是搂住失而复得的珍宝。
他的胸腔轻震, 我听见他在与后方的楚风彰说话:「伤怎么样?」
楚风彰的语调照旧轻飘飘的, 像是摇了摇头:「没什么大事。」
然后楚风粼就冷了声音:「你吓她做什么?」
楚风彰反而笑起来:「有意思啊, 没见过她生气的样, 我就想看看。」
楚风彰说:「看看她因为你生气时,是哪种模样。
「原来这么爱你啊, 原来真的会杀人啊。」
楚风粼揽住我的后背,像是淡淡地警告:「你太过了。」

-15-
我们离开了那座繁华的京都。
离开了那座生我们养我们的城。
当初我只想跟楚风粼活下来。
那时我想的方法仅两条,其一是远走,其二是归顺。
远离权势中心,或归顺天命之子。
但没想到, 楚风粼选择的,是两者皆有。
宫变之前, 他已经站在了男主一方。
宫变之后, 他半点没停留,就带我远走。
在这个世界十七载,提心吊胆十七载, 我好似终于得到了平静。
某个午后, 我躺在楚风粼身上午睡。
睡醒之时,我突然想起来原著剧情里占比极高的女主角。
截止到楚风彰登顶坐上那把龙椅,本该站在他身侧的女主角都未有出现。
我回头看楚风粼,说出女主角的名字,问他是否知道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楚风粼手里拿了本书在看, 听见我的问话,他略微犹疑思考,然后摇了摇头:「没听过。」
我翻遍自己的记忆, 也没有寻到女主的出现。
我的记忆不可能出错,那就是这个世界又在瞬息万变着。
楚风粼没变成那个疯魔的可怖暴君, 楚风彰也没遇见那个天命之女。
我没多思索这个问题, 转而扶住楚风粼的肩膀。
我说起当年在王府里,他写给我的那封信。
但楚风粼想了想,却无奈地笑了下:「明遥,你是不是记错了?
「那时我已经跟三哥达成共识, 我天天都能见着你, 亲眼见着必然比书信更有意义。」
楚风粼说那时他没给我写过信。
所țů₆以那封六字书信到底是谁写给我的。
那封安抚我情绪的六字书信,那封以楚风粼口吻写下的「五哥很好」,到底是谁写给我的。
当年在普光寺,我那未完的半封书信, 又究竟落到了谁的手里。
我恍惚触到了那个答案, 那个唯一的答案。
但我不愿深想。
亦不想深想。
那年宫变夜,到处凌乱苍凉,楚风彰牵着我的手带我走出重重宫墙,将我带到楚风粼身边。
那里, 便是我跟他的句号了。
此后我只愿守着眼前人,心上人,平静度过余生。
备Ṫũ⁶案号:YXY1DBRJK9IAepjQ3ULZY4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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