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诺成空

结婚五年,我和沈叙白一直要不上孩子。
后来,我们做了三年试管。
终于在第八年成功怀上双胞胎。
可怀孕四个多月时,我无意中听到他和朋友的对话。
「你患有弱精症,人家许诺三年时间,前前后后做了七八次试管,人都看老了十几岁,你居然背着她把婚内大半财产都转到小情人名下,是不是太狠心了?」
沈叙白毫不在意挑了挑眉。
「如果不是心疼小姑娘做试管要遭罪,我可能早就和她离婚了。」
「你是没见她现在脱了衣服后的模样,一身肥肉,怀孕后又满脸是斑,我看着就倒胃口。」
我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孕检单,转身去医院预约了流产手术。

-1-
做完四维彩超后。
我拿着印着宝宝侧脸的彩超照片看了又看。
看着那两个小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像个小豆荚,心里有说不出的喜欢。
沈叙白这两天忙着公司的事情,已经有两天没有回家。
我迫不及待想把这些照片拿给沈叙白看。
在公司楼下咖啡店买了咖啡,和他最爱吃的海盐焦糖蛋糕。
前台小姑娘看见我,熟稔地和我打招呼:「许姐您来啦,沈总现在在办公室,方先生刚才过来了,他们可能在聊事情。」
我冲她笑着点了点头,径直向总裁办公室走去。
前台口中的方先生,是方屿北。
他是我和沈叙白的大学同学,如今和沈叙白有生意往来,他妻子姜茉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们关系一向不错,没什么好见外的。
刚准备推开办公室半掩的门,就听见方屿北提起我的名字。
「你小子别玩火自焚,这事要是被许诺知道,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推门的动作顿住。
里面的声音继续传来:
「你患有弱精症,许诺怀上孩子不容易,我听小茉说,她这三年为了怀孕,前前后后做了七八次试管,人都看老了十几岁,你背着她把大半财产转到叶蓁蓁名下的空壳公司,是不是太狠心了?」
方屿北满脸不赞成地看着沈叙白。
沈叙白听后,却是煞是玩味地挑挑眉。
「呵!说得好像你对姜茉有多深情似的……」
「我警告你啊,这事千万别让姜茉知道,你如果说漏了嘴,传到许诺耳朵里,这事我和你没完。」
方屿北没再说话。
沈叙白接着道:「这谈不上狠不狠心,感情的事,谁能保证在一起就是一辈子。」
「如果不是因为我患有弱精症,怕小姑娘做试管太遭罪,我去年就跟许诺离婚了。」
「当然,离婚我也不会亏待她,等她生下孩子,我会给她一笔钱,足够她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2-
方屿北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
「不是,你是来真的?逢场作戏我当你解闷,可叶蓁蓁那种女人,她摆明是冲着钱来的。况且你和许诺大学就在一起,我不信你对她完全没有感情了。」
沈叙白哂笑了一声,似乎是这个问题太过于愚蠢。
他漫不经心晃了晃手里的水杯:「说完全没有感情是假的,养只猫狗,久了都会有感情,更何况是活生生的人。」
「但现在嘛……」
沈叙白略带嫌恶蹙起了眉:
「许诺这几年胖得不像样,你是没见她脱了衣服后的模样,一身肥肉,怀孕后满脸是斑,鼻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也变得很难看,我看着真有些倒胃口。」
「她现在这样,我带出去都嫌丢人。」
「既然都要花钱养着,我为什么不找个年轻漂亮的?起码带叶蓁蓁出去,我还能有面子。」

-3-
我捏着孕检单的手在簌簌发抖。
耳畔嗡嗡作响。
这一瞬间,现实与记忆割裂成两个世界。
让我一时分不清眼前的场景是虚幻还是真实。
当年沈叙白在大学追我,追得众人皆知。
他的爱意热烈而直白,炙热得让人无处躲藏。
而我性格内敛。
面对他汹涌充沛的感情,我却只下意识想要闪躲。
他追我追了两年,我们才走到一起。
但实际上。
当我们真正在一起后,我却成了付出更多的那一方。
我记得他花生过敏,不吃香菜,喝水喜欢六分烫,焦糖蛋糕偏爱海盐口味。
可我芒果过敏,他却总是会忘记。
后来,随着时间推移,我们的相处渐渐变得融洽。
我以为自己终于能读懂他藏在幼稚表象下的敏感与傲娇。
也天真以为,找到了与他相处的秘诀。
可回过头去看。
哪有什么秘诀可言呢?
只不过是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我早已习惯了妥协和退让,也把委屈当成了常态。
我低头看了看已经明显隆起的孕肚。
莫名地,我轻轻笑了起来。
为了怀孕,我暂停了工作,戒掉了咖啡、奶茶和生冷海鲜,用近乎苛刻的自律要求自己。
因为沈叙白的精子 DNA 碎片率过高,胚胎质量始终无法达标。
在三年半的时间里,我前前后后经历了八次试管移植。
我不记得吃下多少激素药物,只知道在药物的作用下,身体快速肥胖变形。
情绪也经常处于崩溃边缘。
我承受一次次取卵穿刺的疼痛,经历希望与绝望的反复循环。
可到头来,我的血肉煎熬,不过是一场笑话罢了。
时间仿佛静止。
短短几分钟,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待我反应过来后,才发现嘴唇已经被我咬破了。
满嘴的血腥味。
我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转身下楼,打车去了医院。

-4-
主任医师拿着我的检查报告单,反复和我确认:
「胎儿已经二十周了,发育很健康,你确定要打掉吗?」
我心口疼得发颤,却依然含泪点了点头。
医生深深看了我一眼。
她放下检查单,双手交叠,郑重道:
「许女士,作为医生,我必须向你说明风险,拿掉胎儿并不是简单的手术,更何况你怀的是双胞胎,孕中期引产对你的身体会造成很大伤害。」
「我们需要先用药诱发宫缩,等宫颈扩张后再进行手术。这个过程可能会出现感染、大出血,甚至子宫破裂等并发症。」
「所以,我希望你能慎重考虑清楚,而不是情绪冲动下做出的决定。」
「或者……让孩子父亲一起过来谈谈?」
我垂下眼眸,掩下眼底的自嘲。
「孩子的父亲已经死了。」
「医生,我已经非常确定,请您帮我预约手术吧。」
医生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无奈叹了口气,帮我开了检查单和手术单。

-5-
沈叙白是晚上十二点多回来的。
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
他踉踉跄跄地走进卧室,习惯性摸索到我身边,将我紧紧圈在怀里。
滚烫的呼吸喷在我颈间。
嘴里呢喃的却是别人的名字。
我厌恶地一把将他推开。
他嘴里无意识ṱůₔ「哼唧」两声,翻了个身,很快便沉沉睡去。
我再无睡意,只好烦躁坐起身。
目光扫到他放在枕边的手机。
迟疑片刻,我抓起他的手按在指纹解锁处。
社交软件里一切如常。
最近联系人列表干干净净,毫无破绽。
可鬼使神差地,我的手指点开了黑名单。
黑名单列表里,只有一个昵称为「Jacey」的账号。
点开头像大图。
记忆像被一道闪电劈开,和脑海中某个角落的面容重合。
我认识她!
两年前,本市的慈善晚宴上,这个女孩作为礼仪人员,在端香槟时不慎撞到了一位重要嘉宾,泼了人家满身。
男人顿时怒了,他压低声音怒声呵斥:「你是怎么做事的?主办方难道没培训过你们基本的工作规范吗?」
这算是很严重的工作失误。
男人是 LCM 集团中国区总裁,周延礼。
他待会儿还有重要致辞。
宴会厅顿时安静下来,目光都聚焦在瑟瑟发抖的女孩身上。
我见状,立刻去车里取来那套准备送给沈叙白作为生日礼物的高定西装。
没想到西装竟意外地合身。
周延礼真诚向我表示了感谢。
我顺势递上自己的名片:「周总,久仰您大名,今天终于有机会正式认识,真是荣幸。」
正在我借机与周延礼攀谈时,眼角余光却瞥到沈叙白正站在自责流泪的女孩面前,低声安抚着她什么。
原来,她就是叶蓁蓁……

-6-
两人的聊天记录明显被删除过,但最近几天的内容还在。
我颤抖着手指往上翻。
他们几乎每天都在聊天。
沈叙白无论做什么事,都会和她分享。
字里行间满是温柔与雀跃。
我已经记不清,除了询问产检结果,他有多久没主动给我发过其他消息了。
他们聊生活琐事,聊美食,聊工作,聊性。
深夜的记录里,满是露骨的调情。
他们最近的消息是下午三点左右的。
「哥哥,我新买的内衣到了,今晚穿给你看好不好?」
「今晚不行,得回家。再不回去,她该怀疑了。」
「回家你能干嘛?你能干吗?对着那个又丑又胖的孕妇,你下得去嘴?还是说,你回去想看一百五十多斤的肥猪婆穿情趣内衣?」
「谁教你的?小嘴这么毒。但是……我喜欢。」
「喜欢的话,哥哥要不要来亲亲。」一个可爱卖萌的表情包。
「今晚真不行,七点还有个很重要的酒局,明晚我去你那,乖。」
对面没有再说话。
而是直接发来两张身着性感内衣,令人血脉偾张的自拍照。
「草,你给我等着,等会别哭着求饶。」
我痛苦闭上眼睛。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从胃里翻涌而上,灼烧着喉咙。
我死死攥着手机,强迫自己恢复平静。
深呼吸几口。
我打开他的银行、微信、支付宝的转账记录。
一条条转账刺痛我的眼睛。
几千、几万,甚至十几万,频繁流向叶蓁蓁的账户。
微信最早的转账记录,是一年半之前。
所以……他们早就勾搭上了!
我用手机录屏录下所有聊天和转账记录,再用他的账号将这些证据发到我的手机上。
最后,在将手机放回他枕下前,删除了所有痕迹。

-7-
我走出卧室,从冰箱里拿了一瓶矿泉水。
坐在阳台的沙发上,看着不远处的树影诡谲地摇曳。
风声呜咽穿过枝桠,像鬼魅。
我坐了整整一夜。
直ṭųₑ到天蒙蒙亮,我终于下定决心,抬起颤抖的手,把医生给我开的米司非酮放进嘴里,又仰头猛灌了一口水。
「诺诺,醒醒。」
「你怎么会蜷缩睡在沙发里,快点起来,这样对胎儿不好。」
低沉的嗓音将我从混沌的睡梦中唤醒。
我艰难地睁开双眼,视线模糊了好一会儿,才辨认出眼前的沈叙白。
我静静地望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此刻他眉眼温和,眼带关切,可我却能感受到他温柔表情下转瞬即逝的嫌恶。
见我半天没有回应,他手轻轻覆上我的肚子,心疼道:
「是不是宝宝们又闹得你睡不着?老婆,你真的辛苦了……」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扶我起身。
「阿姨煮了山药小米粥,吃完早饭再去睡个回笼觉。」
沈叙白将挤好牙膏的牙刷递到我手中,又接了一杯温水。
在我刷牙时,他放在洗手台上的手机亮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 Jacey。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皱了皱眉:「这客户怎么这么烦,大清早打什么电话?」
嘴里这样说着,可手已经捞起手机,转身走了出去。
声音从阳台零零碎碎传来。
「你妈……车祸?……我马上送你回去……别哭,不用怕……
「那当然,她是你妈……是我未来丈母娘,我能不上心吗?」
我机械刷着牙。
脑海中却不由想起想起去年夏天。
我爸因肝胆管结石被切除了部分肝脏,病危通知下了两次。
那时我刚经历第五次试管失败,身心俱疲赶回老家。
我和我妈轮流在医院照顾我爸二十多天。
沈叙白除了在电话里不痛不痒关心几句外,一次都没回去过。
我还未从往事的恍惚中回神,沈叙白已经推着行李箱出现在我面前。
「老婆,公司突发情况,我得出差几天。这几天要是有什么事,你打电话给明珠或者我妈,知道吗?」
没等我回答,他已经推着行李箱急匆匆出了门。

-8-
沈叙白出门后,我去了趟律师事务所,委托资深婚姻家事律师帮我打离婚官司。
回到家。
刚进门就看见婆婆和小姑子坐在客厅看电视。
见我回来,两人齐齐转过头。
婆婆不悦的蹙起眉:「你现在是有身子的人,怎么还整天在外面瞎晃悠。」
说着,她指了指厨房。
「我早上炖了中药乌鸡汤,特意给你带过来的。是我专门去海城找老中医配的,最是养胎了,你快点去喝掉。」
小姑子沈明珠踩着拖鞋「哒哒哒」地向我跑过来。
她眼睛亮晶晶的:「嫂子,听哥说,你昨天去做四维彩超,快给我看看宝宝们的照片!」
我面无表情把装产检资料的文件袋递给她。
「检查单都在这里。」
文件袋里只有孕检单和四维彩超单。
至于流产的Ţŭ̀ₘ术前检查,我暂时放车里了。
婆婆冷傲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她急声催促小姑子,让她把彩超单拿过来看看。
她们边看边发出夸张的惊叹。
「珠珠你看,宝宝的小鼻子和你哥的真像,又高又挺。」
「是啊,妈,你看这张,宝宝正在笑呢,长得好可爱。」

-9-
砂锅里的鸡汤已经凉了,上面凝了一层让人恶心的油膜。
我静静看了一会儿,端起砂锅把汤倒进了厨余垃圾处理器。
自从我怀孕后,婆婆就变着法子让我进补。
我孕吐严重,吃不下,她总逼着我全部吃完。
「你现在是一个人吃两个人补,这些可都是对胎儿发育最好的。」
「越是吐得厉害,就越是要补,否则胎儿发育不良怎么办。」
我的体重从做试管开始,由最初的九十多斤,飙升到现在的一百五十斤。
这些,一部分是激素药物导致,另一部分则是怀孕后的过度进补。
我想拒绝。
但每次产检后,看到报告单上胎儿各项发育指标都良好时,我又再次妥协了。
经历了三年多试管治疗的折磨。
我比谁都清楚这两个孩子来得有多不容易。
所以即便孕吐再严重,我也强迫自己咽下那些补品。
取卵的苦,我不想再受第二次。
所以我想着,胖就胖点。
大不了等哺乳期结束再减肥好了。
然而,现在都大可不必了。

-10-
十多分钟后。
婆婆终于舍得从彩超单上抬起头。
她走到厨房,看见空空的砂锅,满意地点点头:
「这才像话,你可别学网上那些小妖精,都怀孕了,还讲究什么身材。你现在肚子里怀的可是我们沈家三代单传的金孙孙。」
「也就是我通情达理,换作别家婆婆,八年才怀孕的,早就被赶出门了。」
我嘴角噙着冷笑,听着她重复着我已经听过无数遍的陈词滥调。
其实,我和沈叙白刚结婚那会儿,婆婆待我还算亲厚。
毕竟当初沈叙白创业的启动资金,我父母也出了不少钱。
可后来,随着公司经营蒸蒸日上,婆婆不知怎的,突然就像变了个人,开始对我挑剔起来。
从前因我性格使然,不爱和别人起冲突,也习惯隐忍。
面对她的无理发难,我只当她寡居年久,难以相处,并没太计较。
然而此刻。
我看向一脸颐指气使的女人,讽刺道:
「你老公早就跟别的女人跑了,还你们沈家呢?咋的,想等着死了以后埋进沈家祖坟和他们一起合葬啊?」
婆婆脸色瞬间铁青。
「你个没教养的贱人,怎么和我说话呢,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眼看她真的想动手,我挺了挺已经明显隆起的肚子。
「来啊,你打我一下,我就打自己肚子两下,看谁先停手。」
她扬起的手僵在半空。
「还有,我再说一次,我不能生,是因为你儿子患有弱精症,是他中看不中用。话说,你真该给现代医学磕个头,要搁三十年前,你们老沈家还真的要断子绝孙。」
婆婆被我气得浑身颤抖。
我懒得再看她脸上的精彩纷呈,摔门回了卧室。

-11-
婆婆总认为是我命好嫁给沈叙白,短短几年就成了富太太。
可公司是我和他一起做起来的。
创业资金,除了双方父母支持的那部分,其余都是我和沈叙白共同申请的银行贷款,以及向亲朋好友借的钱。
我们做的是Ţūⁱ会展服务,主要承接展会相关的业务,包括展位设计、搭建、代运营以及后勤服务等等。
创业的第三年,全球爆发了疫情。
疫情导致展会停摆,我们之前签约的展会项目全部被迫取消。
但前期我们已经为租赁展位、定制物料等投入大量资金,这还不算人工支出。
这些钱,百分之六十以上都是贷款。
公司一夜之间陷入绝境。
最艰难时,我们卖了婚房,卖了车子,甚至连结婚买的首饰都卖了。
直到两年后,疫情逐渐放开,我在那场慈善晚宴上,偶然结识了 LCM 集团中国区的总裁周延礼。
几番努力后,我们终于成功拿下 LCM 集团全年展会的服务合同。
这份大单不仅让濒临破产的公司起死回生,也为我们后续的发展奠定基础。
我从来不是依附于沈叙白的菟丝花。
只不过这几年,我似乎进入了一种「灯下黑」的状态。
对怀孕的强烈渴望几乎到了病态地步。
越是试管失败,我越是将它当成一种必须的、一定的,非要完成不可的执念,却丝毫没意识到,这种非理性的渴望,早已让我丧失自我。

-12-
沈叙白「出差」后的第三天,我独自住进了医院。
当姜茉推开病房门时,我手术的麻醉药效才刚刚过去。
我满脸惨白躺在病床上,手上挂着缩宫素的点滴。
姜茉在门口站了很久,突然崩溃哭出了声。
「许诺,你是不是疯了!」
「你做了三年试管才终于怀孕,这三年你把自己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
她冲过来,俯下身紧紧抱住了我。
我闭着眼睛,泪水从眼角滑落。
喉咙像被棉花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这两个小生命在我腹中成长了五个月,曾承载了我所有的期待与爱意。
这样的选择,于我而言,何尝不是剜心之痛。
可我不想和沈叙白再有任何牵绊。
说我恶毒也好,骂我狠心也罢。
我只要一想到未来几十年,都要因为这两个孩子和沈叙白纠缠不清,那我宁愿现在就承受这剜心之痛。
「诺诺,」
姜茉把温水递到我手里。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简明扼要。
「沈叙白在外面养了情人,他打算等我生下孩子后,带着孩子和那女人结婚,对他来说,我可能就是个生育机器。」
姜茉一愣。
她震惊地张大了嘴,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就说……我就说……你怎么舍得突然就拿掉孩子。」
我们陷入一阵长久的沉默。
姜茉突然叹了口气,带着些悲伤道:
「总说我们女人善变,可他们当初赌咒发誓的样子那么真,怎么短短几年就全变了呢?」
我盯着她眼下的青黑,试探着问:「你是不是和方屿北闹了矛盾?」
她缓缓摇头,目光带着空洞:
「说不上是闹矛盾,就是我现在发现,其实我根本不了解他,他现在的行为我也愈发看不懂。」
片刻后。
她眼神渐渐聚焦,再次看向我:
「算了,不说他了,心烦!这几天我留在医院照顾你吧。」
我拒绝了。
「你忙你的,我这边有护工照顾。」
「不要到时候沈叙白误会,再找你和方屿北麻烦。」
这几年,方屿北借助沈叙白手里的资源,承接了不少展会客户的外包服务订单,从酒店住宿到餐饮接待,再到交通接驳,生意也算做得风生水起。
他能做到今天不容易。
方屿北父亲早逝,是靠母亲捡废品养大的。
姜茉不顾家人反对嫁给他,直到这两年她父母才勉强承认这个女婿。
虽然方屿北知道沈叙白出轨的事,但说到底,背叛我的是沈叙白。
我不想和他之间的事情牵扯上其他人。
尽管我拒绝,姜茉还是天天拎着炖好的补汤来看我。
我隐隐觉得她和方屿北之间发生了什么。
她总是心不在焉,有时候我和她说话,她都像是受到惊吓,浑身一颤。
我每次问她怎么了,她又总是摇头说没事。

-13-
出院那天,姜茉打来电话说临时有事,让我等她一会,她晚点过来帮我办出院手续。
其实我恢复得还不错,除了小腹处还有些隐痛,行动基本不受限。
想着等姜茉过来后能直接离院,我便独自下楼去办理出院事宜,又去药房取了药。
就在我拿着药品准备离开时,医院大厅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中间似乎还夹杂着女人痛苦的呻吟声。
我顺着声音看过去。
看见的却是沈叙白正横抱着一个女孩冲向急诊室。
女孩脸色惨白,白色的裙摆上沾着血污。
双腿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
我抬步跟了过去。
急诊室里,传来医生的呵斥:「你们年轻人真是没轻没重,黄体破裂导致腹腔出血,再晚来一会,可能就要出人命了。」
「患者需要立刻行腹腔镜手术止血,家属马上去缴费!」
沈叙白脸色煞白地接过单据,转身后却猛地僵在原地。
「许诺?」
那一瞬间,无数种表情在他脸上切换。
惊惶、震惊、心虚、愧疚……
但我没想到,最后竟定格在一副恼羞成怒的狰狞模样上。
他几乎是歇斯底里怒吼出声:「你跟踪我?许诺,你他妈居然跟踪我?」
话音未落,他一把钳住我手腕,粗暴地将我甩向墙边。
我后背狠狠撞在墙壁上,痛得我闷哼一声。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我甚至没来得及反应。
沈叙白眼底翻涌着愤怒。
「说!你到底是怎么跟过来的?」
急诊室的门在这时被推开,一位护士冷着脸走出来。
「这里是抢救区,你们吵架去外面吵!」
她目光落在沈叙白身上,不禁皱起了眉:「你怎么还在这里?你女朋友在里面大出血,你还有心情在这吵架?」
听到这句话,沈叙白仿佛突然惊醒般,脸上的愤怒渐渐凝固。
他嘴唇微微发抖,身体僵直,半天都没动。
良久。
他蓦地松开钳制我的手,神情浮上狼狈和慌乱:「对,对不起……我不知道刚才怎么了,你先回家,晚上回ṱū́⁹去我会和你解释清楚。」
说完,他仓惶离去。
从始至终,他都没注意到我已经平坦的腹部。

-14-
那晚,沈叙白并没有出现。
此后整整一周,他都没出现在我面前。
大概是还没想好到底该如何向我解释吧。
直到法院的《离婚诉讼应诉通知书》发到他手机上,他的电话才再次打了进来。
「我刚才回了趟家,你搬走了?」
他声音有些难以置信。
「嗯。」
「什么时候?」
「你女朋友黄体破裂的那一天。」
对面男人的怒气突然爆发:「少他妈提这茬,侮辱别人会让你觉得清高还是怎么的?为什么我会收到法院传票,你到底想怎么样?」
「上面应该写得很清楚,我要起诉离婚。」
他冷笑:「离婚可以,但要等一年后,等两个孩子生下来,你母乳半年,我给你两千万!」
「不可能!」
沈叙白语带嘲讽:「两千万已经是你爸当初投资的十几倍,短短几年,你们一家就算去抢,也不可能抢这么多钱,我不可能给你更多。」
「我指的是把两个孩子给你,不可能。」
「呵呵,许诺,倒是我小瞧你了,你想用孩子来拿捏我,我告诉你,一个孩子一千万,这价格已经顶天了,想要更多,没门!」
我轻轻笑出了声。
「我说的不可能,是孩子生不下来了……」
「因为,一周前,我已经把他们打掉了。」
对面突然陷入死寂。
漫长的沉默让我几乎以为通话已经中断。
沈叙白的声音像是从被人掐住的脖子中挤出。
「不,我不相信,你在撒谎!你做了八次促排,为了怀孕你吃了那么多激素药物,你变胖、变丑,你为了孩子付出这么多,我不信你会把他们打掉?对,你不可能把孩子打掉!」
他的语气越说越快,像是要说服自己般。
我平静地打断他:「你难道没想过,为什么那天会恰好在医院遇见我吗?那是因为我刚做完流产手术。实在不信,你还可以去医院调手术记录。」
沈叙白彻底疯了。
他在电话那头歇斯底里地怒吼:「凭什么,那是我的孩子,你凭什么未经我同意就打掉孩子。我Ţųₗ要报警,我要告你杀人,我要让你偿命。」
「悉听尊便。但我友情提醒你,根据《妇女权益保障法》第五十一条明确规定,女性有生育或不生育的自由,终止妊娠无需配偶同意。还让我偿命,傻逼!」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

-15-
沈砚白像是疯了一般,四处找我。
我怕他一时冲动伤害我,索ṱų⁹性抠了电话卡直接回了老家。
我和爸妈说了我准备离婚的事。
也告诉他们我已经打掉了孩子。
爸妈虽很痛心,但最终都选择支持我的决定。
距离开庭还有一周,律师联系我进行证据的最后核对。
从老家返程后,车子刚开到小区楼下,手机突然收到一条短信。
是姜茉发来的。
「在尊御汇」
没有称呼,没有事由,没有标点符号,就像一条发错的信息。
尊御汇是本市知名高端私人会所,实行会员制,主要服务于商界精英与高净值人群。
此前因客户关系,我和沈叙白曾随合作方进入过一次。
里面安保管理极其严密。
姜茉是说她现在在那里吗?
我回拨过去电话,可她电话怎么都打不通。
我心中隐隐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给方屿北打去电话。
问他姜茉在哪里,我找她有急事。
可他却支支吾吾说不清楚,最后索性把我电话挂了。
这种反常的回避,让我内心的不安越来越浓烈。
直觉告诉我,姜茉可能出现了危险。
但尊御汇作为高端私人场所,安保严密,即便报警,若无明确证据或合理事由,警方也难以介入调查。
但我等不了,我直接驱车赶了过去。
刚走到门口,保安就拦住我:「女士,我们这里是会员制场所,请您出示下会员卡,或报下会员卡号。」
正当我思索如何应对时,一名外卖小哥走了过来。
他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保安:「你好,这是 2106 客户陈先生的订单。」
外卖小哥向电瓶车走去时,我听到他打电话说:「宝宝,今天我接到个大单,有个老板出了五百块钱跑腿费,让我买润滑剂和伟哥,有钱人也玩得太花了,还让我买了女人用的……」

-16-
我心里一沉。
不知为何,我直觉这个订单和姜茉有关。
考虑片刻,我咬了咬牙。
直接拨打了报警电话。
「我要举报一起非法拘禁,我朋友姜茉现在被控制在尊御汇会所 2106 房间,她可能即将遭受到性侵,麻烦尽快出警。」
即便后续需要承担报假警的法律责任,此刻我也顾不得许多了。
十多分钟后。
两辆警车呼啸而至。
门口保安上前阻拦,带队的警察出示了证件:「我们接到报案,怀疑这里有人进行非法拘禁,麻烦配合调查。」
推开房门的那一刻,我的呼吸几乎停滞。
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看见的姜茉,她像个破布娃娃,全身几乎赤裸,双手被反绑在身后,白皙的皮肤上满是可怖的鞭痕和蜡印。
我全身都在发抖,大脑一片空白,几乎踉跄着把浴巾裹在姜茉身上,又把她紧紧抱在怀里。
警察立刻封锁了现场,并呼叫了救护车。
我转头看向蹲在地上的男人,他蜷缩着肥胖的身体正在瑟瑟发抖,肥厚的嘴唇不停哆嗦,像万千只蛆虫在蠕动。
我浑身血液都在叫嚣着。
再也控制不住,猛地扑上去用指甲狠狠抓向他的脸。
顿时,他肥腻的脸上出现深深的血痕。
我继续拼命抓挠,嘴也狠狠咬了上去。
我要在他脸上留下印记,我要让他身边的人都知道,这个衣冠禽兽是个什么东西。
他尖叫着捂住脸,像杀猪般嚎叫,双脚无力地踹向我。
直到队长轻轻咳嗽了一声,一个年轻警员快步上前将我拉开。
他板着脸冲我训道:「禁止互殴,再这样我们对你们双方都要依法处理了!」
当警察架起那个满脸血痕的男人时,他瘫坐过的地毯上竟留下一滩腥臭的黄色水渍。
这个狗 X 的老畜生,竟然吓尿了。
我跟着急救车的担架到楼下时,看见方屿北正躲在会所门口的绿化带后。
看见姜末被抬出来,他情绪失控冲了出来,嘴里不停喊着:「小茉,小茉……」
姜茉从始至终没有睁眼,可泪水却不断从她眼角滑落。
救护车渐渐驶离,我回头看见方屿北跪在地上,双手抱头。

-17-
因为姜茉的事情,我每日在医院、警局、律所之间奔忙辗转。
转眼到了离婚开庭的日子。
出于安全考虑,我还是提前聘请了两名专业安保人员随行。
庭前等候时,沈母看到我平坦的小腹,当场情绪失控,几近昏厥。
沈明珠眼中含泪,大声质问我:「到底为什么,我们家到底有什么对不起你,你要这样做?」
然而,当我的代理律师把沈叙白出轨和转移财产的证据罗列出来时。
沈明珠僵在了原地。
她嘴唇翕动,似乎不敢相信。
也许在她眼中,我和她哥一向是恩爱的夫妻。
但沈母却哭着怒骂:「你就为了这个,就打掉我的两个金孙孙?男人有钱玩玩怎么了?他又没和你离婚!钱,最后还不是你和孩子们的!」
我平静反问:「那么当年你丈夫出轨时,你怎么不带着一双儿女继续这段婚姻?男人不过是玩玩嘛,你怎么就闹得和他离婚呢?」
沈母瞬间哑然。
得益于代理律师的专业诉讼策略,以及沈叙白转移婚内财产的行为涉及金额特别巨大,法院当庭作Ṭù⁴出离婚判决。
非法转移的大额财产被追回。
至于那些零零碎碎,我懒得花时间去和他们掰扯。
因沈叙白是过错方,我分得婚内大部分财产。
另外,我还持有公司 30% 的股份。
所以,我积极行使我股东的权利,对所有由沈叙白提出的议案全部持反对立场。
因决策僵局影响公司运营,沈叙白最终以五千万元的对价收购了我的全部股权。
在资金到位后,我立即注册了一家同类型公司。
从办公选址、团队搭建到业务布局,半年时间过去,公司已初具规模。
我是在一场商业酒会上,再次偶遇了周延礼。
彼时他正在办理 LCM 集团的离职手续,即将出任国内某科技公司副董事长兼 CEO 一职。
说起来挺有戏剧性。
那天,会场里不知道谁用了含天然麝香成分的香水,这直接导致了周延礼的过敏性哮喘急性发作。
不过我这次没帮什么忙。
只不过帮他打了通电话,让等在车里的司机把哮喘喷雾送了过来。
他再次向我表示感谢,而我再次递上了自己的新名片。

-18-
时间转眼已过去两年。
看着姜茉的状态逐渐好转,我给她开了一家花店。
又招聘了两名员工。
那场噩梦给姜茉留下了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和重度抑郁,需要长期心理治疗。
在专业律师团队的努力下,那个施暴者最终被判处七年有期徒刑。
他的社会声誉彻底崩塌,儿子没多久被所在单位以不符合岗位要求被开除,妻子开的美容院,也在后续的检查中被查出非法行医,被巨额罚款并吊销执照,听说最后还被判了一年有期徒刑。
不过,有关方屿北,他的辩护律师表示,他当天只是因工作问题提前离开半小时,并不知道妻子会因此发生这种事情。
由于证据不足,方屿北仅被行政拘留十五日。
但在后续离婚时,他自愿净身出户。

-19-
我的事业稳步上升,公司发展稳步前进。
与此同时,沈叙白的公司却遭遇重大危机。
这其中一部分原因是周延礼离职后,LCM 新任管理层将展会业务转给了关系户,导致沈叙白失去了重要订单。
虽然这笔损失尚不至于动摇根基,但方屿北的「神操作」却给了他致命一击。
自与姜茉离婚后,方屿北性情大变,行事风格日渐急功近利、不择手段。
他加入沈叙白的公司担任业务经理,负责大客户对接。
在一次关键项目谈判期间,方屿北为讨好合作方高管,私下安排商务宴请,并招揽了多名陪侍人员。
返程途中。
两名喝高了的高管被女人撩拨的擦枪走火。
司机一时走神,致使车辆失控与对向大货车相撞。
车内三人当场身亡,另外两人送医后不治身亡。
这事闹得实在太大,都上了全国新闻。
方屿北作为陪侍活动的组织者,虽被认定为事件诱因,但法律上难以直接追究其刑事责任。
最终仅被处以行政拘留和罚款。
可高管的家属和所在单位怎肯善罢甘休?
他们不满判决结果,持续提起诉讼,官司打了四五年都还没有了结。
不过,这是后话了。
事件曝光后,沈叙白的公司被多家合作方列入黑名单,商业信誉严重受损。
公司业务量断崖式下滑,已经入不敷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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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多久。
姜茉发微信告诉我,方屿北死了。
听说是身故的那两个陪侍小姐背后的黑社会天天堵他。
向他索要两千万,一条人命一千万。
他所有的财产在离婚时都给姜茉了,根本没有那么多钱。
最后,黑社会把他绑在一处烂尾楼,折磨数日后才放人。
没人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一周后,方屿北在出租房内割腕自杀。
让我意外的是,姜茉执意要出席葬礼。
我劝不动她,只好陪她一起去了。
整个仪式过程,姜茉都异常冷静,只冷冷看着眼前一切。
直到葬礼结束,她凝视着墓碑上的照片,突然狠狠啐了一口:「方屿北,我祝你在地狱里每分每秒都重复体验死前那几天的痛苦。」
「知道找那些黑社会的人是谁吗?」
她微微俯下身,扯唇轻笑:「但现在,你永远不会知道了。」
下山时,山风拂过她的发梢。
我看见她嘴角漾起一抹释然的微笑。
或许,那个长久盘踞在她心底的恶魔,终于随着这个男人的死去而烟消云散了。

-21-
在山下的停车场。
一个男人正靠在我车上,低头踢着停车位缝隙间的野草。
见我和姜茉走来,沈叙白快步迎上前。
「许诺,可以聊聊吗?」
「没空!」
「过去的事情,我已经翻篇了,我没有再追究你打掉我孩子的事,财产你也分走大半,我自认没有对不起你,你对我又何必这么大恨意?」
我差点被他气笑了。
「按你这么说,我倒是要感谢你?我没空和你废话,说吧,你到底有什么事?」
「好歹我们也夫妻一场,我难道就不能关心关心你?我只是想知道你这几年过得好不好?」
我翻了个白眼。
「过得不好,最近挺缺钱的,你关心我的话,能不能免息借我五千万?」
他表情一僵,尴尬地愣在原地。
见我转身要上车,他终于切入正题。
「我知道你现在也在做展会服务这块,如果有你接不过来的单子,能不能分给我一部分?利润你六我四。」
我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接不过来我不会招人吗?搞笑!」
他嘴角苦笑:「我现在几乎拿不到新订单,好多垫付的款项也收不回来,资金链都快断了。」
「资金链断了,不是还有别墅、豪车、珠宝首饰、投资,随便变卖几样不就周转开了。」
曾几何时,我不就是陪他这样过来的。
我没耐心继续这场对话,直接拉开车门:「你如果是想找我谈合作,先去做方案,然后找我们公司前台预约。」
「砰」地一声,我甩上了车门。

-22-
我体检时检查出一个八公分的巧克力囊肿。
办理入院后, 我去楼下便利店买护理用品时, 意外撞见了沈叙白和叶蓁蓁。
沈叙白脸色惨白,整个人像苍老了十几岁。
而叶蓁蓁身体瑟缩着,正恐惧不安地抠着自己的手指。
我觉得晦气, 正想从另外一边绕去便利店。
沈叙白突然暴怒出声: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对你难道还不好吗?我为了你离了婚,甚至失去了两个孩子,即便我公司资金周转困难时期, 你想买三百多万的跑车, 我还是毫不犹豫给你买了。可你他妈居然在车里给我戴绿帽子……」
话音未落, 他猛地抬手, 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叶蓁蓁脸上。
叶蓁蓁不敢说话, 只是捂着脸一味地哭。
就在这时, 沈明珠扶着沈母一路小跑了过来。
「怎么样, 检查结果出来了吗?这个贱人怀的到底是不是我们沈家的种?」
沈叙白木然摇头, 将手里的报告单递给沈明珠。
沈母顿时暴怒。
她冲上前一把薅住叶蓁蓁的头发:
「我天天把你当祖宗一样伺候,你居然下贱到背着我儿子去偷人,我扇死你这个贱人。」
叶蓁蓁任由她撕扯, 待沈母骂完才冷笑道:
「说得好像你儿子多高尚似的。他婚内出轨和我在一起, 我为什么不能婚内出轨和别人?」
「医生早就说过,沈叙白精子碎片率过高,成活率不足 0.5%。可你们还逼着我做试管。」
「那既然你们这么想要孩子,我和别人生一个又何尝不可,不比你们去福利院领养的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强, 起码, 这孩子身上还留着我的一半血。」
沈母哑口无言。
沈叙白看着眼前的一幕,抬手狠狠扇了自己两个耳光。
他脚步踉跄着后退几步。
嘴里喃喃自语:「是我活该,这一切都是我的报应。」
他失魂落魄地向外走去, 在看见我后,身子一颤, 随即捂住脸呜咽出声。

-23-
后来,沈叙白和叶蓁蓁的结局, 我没再关注过。
那曾是他们不顾一切也要在一起的结局。
谎言、背叛、算计, 最终化作一地狼藉。
直到一次几位商业合作伙伴吃饭,席间,一位与沈叙白有过合作的客户提起, 他的公司因资金链断裂, 拖欠工资,债务压顶,如今已进入破产清算程序。
我听后默然片刻。
但这个话题很快被带过, 席间重新响起觥筹交错的谈笑声。
侍者微微躬身,为我空着的酒杯再次斟上红酒。
「预祝我们未来合作更加顺利。」
有人举杯。
我笑着站起身, 与他们碰杯。
清脆的声响中, 仿佛有什么彻底碎在了过去。
回程的车上,我靠在后座闭目养神。
车载电台传来女主播温柔的声线:
「这世上没有圆满, 只有因果。」
「有人焚心似火,终成灰烬;有人沉默蛰伏,静待破茧。」
「时间从不审判对错,它只是沉默地, 将一切碾作尘烟。」
「爱恨不过执念,聚散皆是修行。」
「众生皆苦,唯有自渡。」
【全文完】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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