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为攀附太子假意落水,却落入京城最出名的纨绔怀中。
为了不嫁纨绔,她谎称落水之人是我。
成婚数年,我尽心筹谋,为纨绔打理后宅、铺就前程。
却只换来纨绔咬牙切齿的怨恨。
「若不是你,我早就和婉儿双宿双飞了,婉儿又怎么会在东宫受苦!」
我冷笑着将他废了。
不承想,再次睁眼,我又回到了过去。
这次,我选择太子。
-1-
我重生了。
重生回了二房堂妹林若婉假意落水的那一日。
前世,林若婉为攀附太子,买通东宫的消息,故意在太子出现之时跌落水中。
她将一切都算得很巧妙。
太子独自出宫,未曾带侍卫,又是翩翩君子。
只要湿着身子被太子那么一搂,东宫的门槛,她就踏进去了半只脚。
不承想,救她之人不是太子。
而是满京城最出名的纨绔,小郡王。
为了不嫁给这青楼楚馆的常客,林若婉用湿漉漉的袖子遮住脸,颤抖着嗓子说她是林府长房独女林若仪。
也就是我。
于是,我成了小郡王妃。
而林若婉经过一番周折后,终于成了东宫的林良娣。
小郡王是长公主独子、陛下的外甥,既有皇家子弟的嚣张跋扈,又如他那当将军的生父那般的冲动暴躁。
成亲当夜,他撩开喜帕,见新娘并不是他一见钟情的林若婉,顿时抽出鞭子就要动手。
满屋丫鬟婆子吓得惊呼尖叫,唯独我坐立不动,脸色平静。
鞭痕甩在我身侧,小郡王疑惑:「你不怕吗?」
我微微一笑:「你是我的夫君,我是你的妻,从此夫妻荣辱一体,我有何惧?」
小郡王怔住,似在思虑。
片刻后偃旗息鼓,老老实实与我喝了交杯,成了真夫妻。
我很识时务。
既然嫁进了郡王府,成了郡王妃,便运筹帷幄、巴结人脉,为小郡王铺就前程,也是为自己铺路。
数年后,太子登基,小郡王被封荣亲王,足以显示其恩宠。
可他酩酊大醉后,死死攥住我的胳膊,双目赤红,恨不得拆我入骨。
「若不是你,我早就和婉儿双宿双飞了,婉儿又怎么会受这么多苦楚!」
「你这个心黑恶毒的妇人!我要杀了你,让婉儿当荣亲王妃!」
听到他满口的怨恨,我这才发觉,他从未忘过林若婉,也从未感激过我分毫。
甚至意图卸磨杀驴,杀了我,给被废弃出宫的林若婉腾位置。
我冷笑着掰开他的手,挥退婢女和小厮,然后——
用他最心爱的剑柄,狠狠戳向他的下体。
伴随着一声凄厉惨叫,小郡王废了,从此再无脸面,颓废度日。
就连林若婉惨死于道观之中,他都无动于衷,只在深夜落下两滴泪。
后来,他也死了。
我也为他落了两滴泪,转头笑着将一双儿女捧上高位。
不料再次睁眼时,又回到了命运的抉择点。
回想起自私冲动愚笨又无情的小郡王,这一世,我决定换一种活法——
成为最尊贵的女人,太子妃,未来的皇后。
即使前世林若婉在东宫过得并不好,人人都说太子有个放在心尖尖上的白月光,我也决定去。
我只要权势,不要情爱。
天边艳阳正浓,我梳妆打扮妥当后,拎着一个包袱,独自出了林府。
踏过门槛时,身后传来婢女的小声议论声。
「大小姐真可怜,明明是长房嫡女,却被二房的二姑娘欺负得头都抬不起来,唯唯诺诺的可怜样。」
另有一个婢女啐她。
「瞧你,当奴才的还可怜上主子了。」
我恍若未闻。
佯装懦弱自卑,不过是我在林府这大宅院里活下去的手段罢了。
爹娘去世,老太君偏心,二房叔婶奸诈爱钱,堂妹林若婉虚伪恶毒。
我独自一人守着大房偌大的家业,不使点手段,如何能长这么大?
不过现在,我要换一种选择了。
-2-
我戴上锥帽,缓步走到了距离林府不远的月桥下。
小贩当街吆喝,行人步履匆匆,我却不慌不忙。
因为我知道,身着常服的太子马上会经过此处。
林若婉买通东宫宫人,获悉了太子独自一人出宫的时间和路线。
她记准了时间,却认错了地点,生生撞上了纨绔小郡王。
幸好,经历过一世的我,不仅没有记错,还知道太子真正喜爱什么。
月桥树下,花影飘荡。
我摆下棋盘,黑白子交错,纤纤玉手拨弄着棋子。
微风拂来,撩开锥帽下轻薄柔软的纱,洁白莹润的侧脸一闪而过。
身后的脚步声停滞住了。
我唇角噙着笑,似苦恼般拨动棋子。
良久,温润男声从身后传来。
「白子如此挪动,可破死局。」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落在我眼前。
挪动白子的手指关节上,缀着价值连城的玉扳指。
鱼已上钩。
我佯装惊喜般小声惊呼,又忙掩住嘴,起身行礼。
「多谢公子。」
薄薄的面纱后,是太子那张俊秀温润的脸。
他如青竹般站立,似也在凝视我,笑得温和从容:「姑娘棋艺很好。」
上一世,我作为郡王妃,时常进宫参加家宴,与太子有数面之缘。
后来,我借小郡王之手,给太子当过谋士,帮太子夺嫡。
太子是翩翩公子,于我,有对弟媳的尊重和避嫌,也有对自家人的亲昵和关怀。
夏日赏冰,冬日赏梅子酒。
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近。
而ẗŭ⁷且,他对林若婉很冷淡。
「姑娘很像一个故人,她也擅棋。」
太子忽然开口,似想探究什么。
他又邀请:「姑娘可有空与我对弈?」
我想起了传闻中太子的白月光,轻轻点头:「公子请。」
这一日,我与太子对弈到夕阳即将落下,才分开。
太子离去前,似有些犹豫。
他眼眸沉沉,解下腰间的玉佩,递给我。
「林姑娘,我输了,将玉佩抵给姑娘。请姑娘收好。」
对弈时,我在不经意间将家世透露给了他。
他知道了我的身份。
回到林府时,堂妹林若婉已经等我许久了。
她换了一身衣裳,湿漉漉的头发披散下来,残留着狼狈的水渍。
「你去哪儿了!没我的准许,你敢出门?!」
林若婉厌恶地斜觑我,嗓音里藏着惊慌。
见我手持锥帽,才松了口气,有些烦躁地揪着手帕。
「再过几日,长公主独子小郡王会来提亲。」
「你跟祖母说,要嫁他,听清没!」
她一向瞧不起我。
在外人面前,她是柔弱单纯的林府二小姐。
唯独在我面前,肆无忌惮地欺压辱骂我。
攀附太子不成,就拿我当替罪羊。
我侧身避过她:「你不是一直想嫁入高门吗?郡王府也不错,你可以自己嫁。」
林若婉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气得半死,连砸几个茶盏。
次日,东宫的赏赐进了林府。
流水般的赏赐,堆了整整一个院子。
二婶震惊不已,林若婉掩面而泣、满脸欣喜。
「阿娘,女儿终于出头了,太子殿下喜爱女儿,女儿一定要当太子妃!」
她声音实在太响亮。
东宫大太监尴尬极了,轻咳一声。
「这是太子殿下特意赏给林府大姑娘的古棋,供大姑娘赏玩。」
「殿下托奴才给大姑娘带句话,三日后,想继续与大姑娘下棋。」
小院寂静了一瞬。
林若婉勾起的唇角僵在脸上,欣喜若狂的表情一点点裂开。
她目瞪口呆。
这些年,她费尽心思奉承讨好太子,甚至差点落入纨绔手中,太子对她依旧不冷不热。
不承想,被她瞧不起的我,竟然悄悄得到了太子的欣赏。
林若婉这回是真落泪了。
「阿娘!小郡王可是满京城最出名的纨绔,我不要嫁他,我要嫁太子!林若仪她不要脸,跟妹妹抢男人!」
她泪水涟涟,二婶咬牙切齿。
「婉儿莫慌,我把那贱人关在府里。三日后,你代替她去见太子!」
被我买通的婢女,悄悄将偷听到的话告知我。
似为了讨好我,婢女小声提醒:「大姑娘可要防着二房对您不利。」
我笑着赏了她二两银子。
林若婉那点小把戏,我一点也不怕。
她并不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子。
若是聪明,她不会数次讨好太子而不得。
做不了太子妃,总能做侍妾。
若是聪明,前世她千方百计进了东宫后,不会落到被废弃出宫当道姑的下场。
她贪婪成性,又矫揉造作、装模作样。
前世小郡王娶了我后,一路扶摇而上,成为太子的红人。
她眼红嫉妒,见不得我好,数次想害死我。
后来更是想取而代之。
我揉了揉脑袋,漫不经心地想着,这一世给她怎样一个下场才好。
二婶和林若婉想对付我。
正好,我也想让她登高跌重,死得越惨越好。
-3-
当夜,老太君喊我一块儿去用晚膳。
她生了两个儿子,我爹和二叔,林府的大房和二房。
府里庶出的几个姑姑,都被她安排着远嫁了。
因此,林府成了她一手遮天的地方。
她不喜欢我娘,因为我娘只生了我一个女儿,父亲还发誓说不纳妾。
父亲意外去世后,她更觉得是我娘克死了父亲,对我娘百般刁难辱骂,生生将阿娘逼得抑郁而死。
至于我,她视而不见。
她更喜欢嘴甜的林若婉,任由我这个长房嫡女被二房折磨。
爹娘死后,年幼的我被二婶讥讽,被林若婉扇巴掌,顶着通红的脸哭着跑去找老太君。
她将我拦在门外,嗓音冷冰冰的。
「大姑娘,你爹娘去世,无人教导,你二婶教你学规矩也是常理。回去好好待着,别来打扰老婆子休息。」
然后命人将我赶了出去。
从那以后,我便知道在林府,我再无依靠。
靠着父亲生前结下的善缘,我每日悄悄出府,跟着夫子念书、长见识,后又扮作男装,跟着掌柜的学怎么打理生意,怎么结交朋友。
很苦很累,我却甘之如饴。
也因如此,我才能将爹娘留下的财产翻了数番,才能买通上上下下的婢女杂役,才能在前世将烂泥扶不上墙的小郡王生生给扶了上去。
而林若婉怕吃苦受累,安于享受,空有容貌,毫无内在。
「咳——」
老太君轻咳一声,二婶立马乖觉地端上痰盂。
众人放下筷子,只听老太君黏腻的咳痰声。
「祖母,我为您寻了南边的好枇杷,给您润润嗓子,也能舒服些。」
林若婉乖巧伶俐地讨好。
老太君笑容满面。
「婉儿,你这般有孝心,又机灵又美貌,就算是太子也配得上。」
她又指责我,「若仪,你不该藏着捏着,这一手好棋艺也该教会你妹妹。」
林若婉也是这么想的。
她嫉妒地盯着我,眼底藏满了怨恨。
二婶笑道:「现在学也不迟。大姑娘,你可舍得?」
三人齐刷刷地望向我,神色各异。
我不慌不忙地笑:「我跟王师傅学的棋。」
林若婉不懂我是何意。
王师傅是当初府里的棋艺先生,后归乡养老了。
我补充:「若当初妹妹坚持学下去,不半途而废,如今何需我来教?」
「依妹妹吊儿郎当的性子,我也教不好。」
林若婉气得脸色通红,泪珠落下,好不可怜。
老太君也震怒,抓起拐杖就要揍我。
我一动不动,淡淡道:「若是太子殿下问起我身上的伤哪儿来的,我便说,是因我不肯顶替妹妹嫁给小郡王,祖母打的。」
众人又齐齐变了脸色。
老太君手里的拐杖也失了力度,摔在地上,「扑通」一声响。
我暗自冷笑,扭头就走。
到了夜晚,妹妹扭扭捏捏地跑来我的院子。
她捧着几盒胭脂和香粉,给我道歉。
「姐姐,我会让小郡王封口,还请姐姐不要说出去。都是林府的姑娘,若我的名声坏了,姐姐也嫁不进东宫。」
「这几盒皆是京城最有名的戴春林香粉和胭脂,十分好用,我用的也是它,还请姐姐笑纳。」
她佯装乖巧,泛红的眼眶楚楚可怜。
我点头收下了。
烛火摇曳下,我将香粉翻来覆去地查看。
包装封条皆完好无损,只是香粉背面有个细小的孔。
我唤来贴身婢女:「将林若婉院里的碧荷喊来。」
二婶和林若婉皆以为,未曾见我用过戴春林香粉,便可以用香粉陷害我。
可惜,我的见识远在她们之上。
我等着看她们自食苦果。
-4-
三日眨眼而过,到了与太子约定好下棋的日子。
临行前,林若婉缠上了我。
她笑着想替我梳妆,还想帮我涂脂抹粉。
「姐姐,你怎么不用我送你的香粉?太子殿下一定喜欢。」
那盒尚未拆封的香粉,静静躺在妆台角落。
我摇头:「我没用过,不想用。」
林若婉将脸凑到我面前。
白嫩嫩的面容上,均匀涂抹着细腻的粉,幽香扑鼻。
她眨了眨眼:「姐姐,就知道你没用过。你瞧,我今日也涂了,是不是很好看?」
刚说完,就自顾自拆了那盒香粉,小心翼翼地帮我涂上。
婢女再阻拦已是来不及。
我安然坐着,静静望向铜镜中她唇角那抹得意的笑。
似有一股异味袭来。
很淡,迅速又飘散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终于梳妆打扮妥当。
林若婉缠着我,要和我一块儿去见太子。
老太君派来的婆子,也半威胁半哄劝让我带上她。
「大姑娘,只是让二姑娘在殿下面前露个脸。若是这点姐妹情都不顾及,大姑娘的名声可不好听。」
我意味深长地问:「妹妹真想去?」
林若婉点头。
于是,我也点头。
艳阳高照,依旧是好天气。
太子安然坐在月桥旁的石凳上,只是身边多了很多侍卫。
一位东宫嬷嬷打扮却气质雍容的贵妇人,静静站在他身后。
「是从小伺候我的嬷嬷。」太子介绍。
可我认得她。
她是皇后娘娘亲妹,秦王正妃,身份尊贵无比。
我朝太子行礼,脸颊微红:「给殿下请安。昨日民女不知殿下身份贵重,失了礼数,还请殿下见谅。」
五分女儿家的羞涩,五分端庄有礼,我拿捏得很好。
秦王妃眼神亮了亮。
没了锥帽的遮挡,太子清新俊逸的面容更为清晰。
他还是那般温润一笑,虚扶我一把,正要开口。
林若婉忽然插话。
「民女林若婉,也给殿下请安,愿殿下事事顺心,安康喜乐。」
不仅如此,还掏出了一个鸳鸯香囊,双手端送到太子眼前。
「民女特意为殿下缝制了一个香囊,特意献给殿下。」
林若婉从未离太子这么近过。
她神色激动,双手颤抖,眼眸微微抬起,柔情似水地给太子暗送秋波。
鸳鸯香囊,有求爱之意。
若放在民间,或许还能成就一段佳话。
可皇家择媳,最重视规矩体统。
秦王妃蹙眉,望向她的眼神带着不耐和轻蔑。
林若婉期待太子垂怜,却出丑而不自知,已然出局。
我拉回她的手。
「堂妹见识短浅,行为举止不端,还请殿下赎罪。」
林若婉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她甚至想骂我。
「林若仪!你还没当上太子妃,就想替殿下做主了!」
我面色从容:「堂妹,慎言。」
林若婉几欲气死。
在她的衬托下,更显得我端庄大方,明礼懂事。
我知道,皇后喜欢这样的女子,上一世她为太子挑选的太子妃,便是如此。
我还知道,皇上不希望太子娶个高门显贵的太子妃,以防如皇后那般外戚做大。
秦王妃暗自投来的目光带着欣赏。
我把握很大。
太子并未理会林若婉,眼里也只有我。
「林姑娘,那日棋局下到一半,今日可有空决出胜负?」
我浅笑:「好。」
最后的余光,瞥见林若婉不甘心地攥紧了手中的鸳鸯香囊。
-5-
与太子对弈时,林若婉突然变得很安静。
她似乎在期待着些什么。
我没有理会她,只一心一意下棋。
太子的棋艺总让我觉得很熟悉。
湖边有微风吹来,带来丝丝柳絮,惹人发痒。
有侍卫揉了揉鼻子,咳嗽几声,将柳絮拍走。
跟着咳嗽的是林若婉。
她本用帕子掩住嘴,小心翼翼地轻咳,嫌弃般拍了拍衣裙上的柳絮。
可很快,咳嗽声越来越大,停不下来。
通红的脸颊上,也浮现出大大小小的红疹子。
似乎痒得厉害,她拼了命地喘气、抓挠,眼角泛出泪珠,皮肤留下一道道惨白的痕迹。
秦王妃皱眉,朱唇微启。
太子也咳了几声。
红痕蔓延到太子脸上,一颗颗疹子爆起。
秦王妃坐不住了,震惊地扶住太子肩膀,端详他泛红发痒的面部。
随即连声呼喊太医,又指着林若婉:「这女子有问题,把她抓起来!」
-6-
秦王妃惊慌失措,一边派人往宫里传信,一边将太子安置在最近的公侯宅院中。
恰好,是小郡王的宅子。
现场一干人等都被扣押起来。
不过我行动自如,有婢女端茶倒水,送上点心干果。
林若婉却被紧紧捆住,丢在角落里严加看管。
她本想用香粉害我出丑,让我失了太子的喜爱,自己便有了机会。
不承想,出事的却是她自己。
往小了说,是无心之失,受罚即可。
往大了说,却是谋害储君,是灭族的死罪。
林若婉吓得浑身都在抖,又痒得痛苦不堪,几欲晕厥。
很快,小郡王赶回了府。
秦王妃正照顾太子,无心见他,他便来了我们屋子。
只一眼,就望见了林若婉。
「林姑娘!」
小郡王傻了眼。
林若婉顾不得其他,哽咽着呼救:「小郡王,我好难受,快解开我的绳子,让太医给我看看。」
小郡王心疼极了,大步流星跑来,就要解开绳索。
我拦住了他。
「兹事体大,涉及太子,请小郡王不要轻举妄动为好。」
我神色担忧,语气诚恳。
可小郡王并不领情,怒容满面地甩起鞭子朝我抽来。
「要你多管闲事!」
鞭子狠辣,划破空气发出簌簌声,他毫不留情。
我就势侧过身子躲避,余光瞥见了秦王妃正怒气匆匆地跨进门槛。
「住手!」
「小郡王真是好威风啊!」
秦王妃嗓音冷冽,怒气十足。
小郡王的气焰瞬间降了下去,耸了耸脖子,讪笑着请安。
「给王妃请安。」
秦王妃又冷笑:「这丫头是本王妃要捆的。林大姑娘识大体,知晓此事的严重性,言语恳切地劝你,你反倒不领情。怎么,你与这丫头有私情?」
听到「王妃」二字时,林若婉已目瞪口呆。
等「私情」二字入耳时,她更觉得屈辱难堪。
「王妃娘娘,我没有……」
「那你知不知道,太医已查证,这丫头的香粉里掺了硫黄粉。她故意谋害你表兄,谋害当朝储君!」
-7-
偏房一片寂静。
我垂下眼眸,静静坐在秦王妃下首。
小郡王傻愣愣地张开嘴,一会儿看看林若婉,一会儿看看秦王妃。
林若婉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王妃娘娘,我冤枉啊。」
心虚在她脸上一晃而过,又很快被惊惧替代。
她本想害我。
那日,她花了笔大价钱买通东宫宫人,还打听到了太子对硫黄粉过敏,万万碰不得。
宫人本是好意,不想林若婉犯错,弄巧成拙。
可林若婉眼珠子一转,顿时想到将熏白的硫黄粉掺在香粉里,来陷害我。
若我害太子过敏,便是与太子相克,进不了东宫。
甚至可能被太子厌恶、处罚。
满京城都不会有我的好去处。
可她没想到,香粉早已被我暗中调换,还加了点东西。
如今,面部红肿发痒的是她,涉嫌谋害太子的,也成了她。
秦王妃恼怒极了,胸口急剧地上下起伏,望向林若婉的眼神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贱人还在狡辩!」
林若婉涕泪横流。
幸好,还有没脑子的小郡王相信她。
「王妃娘娘,林二姑娘也遭其害,怎会是真凶?肯定是这个林大姑娘在陷害她!」
林若婉像找到了救星,慌忙点头:「对,对,是姐姐害我。我用了姐姐送的戴春林香粉,是姐姐掺东西进去了。」
二人言之凿凿。
我从容淡定。
「王妃娘娘,我从未用过戴春林香粉,也未曾买过,去铺里一查便知。」
「反倒是那日与太子殿下相见后,妹妹送了我一盒,今日出门前,她才替我抹上。」
言语间的暗示,清晰明了。
浸润宫廷数十年的秦王妃又怎么会听不懂?
她鄙Ṫű₅夷地盯了林若婉一眼,已信了我几分。
林若婉打了个战,又惨呼:「娘娘恕罪,是我记错了,香粉是我命人买的。可我不知太子对硫黄粉过敏,此事只是意外,我绝不敢谋害太子啊!」
秦王妃挥了挥手。
一个宫女被押了上来。
林若婉眼眸骤缩,惊慌失措。
「林二姑娘给了奴婢五十两银子,找奴婢打听太子殿下的行程,还问奴婢殿下喜欢什么、讨厌什么。连太子殿下对什么过敏,绝不能沾什么都打听得一清二楚……」
那宫女流着泪,两颊高高肿起,青紫巴掌印清晰可见。
随后,戴春林香粉铺的掌柜也被带了上来。
掌柜跪地谨慎道:「林府二姑娘是本店的熟客,时常购买。」
婢女呵斥:「林府除二姑娘外,可还有人买?」
掌柜思索片刻,摇头:「我曾问过林府二姑娘的婢女,林府大姑娘不喜欢用我们家香粉吗?二姑娘的婢女讥笑着说,大姑娘算什么呀,没见识,不配用。」
婢女尖酸刻薄的嗓音,被他学得惟妙惟肖。
林若婉傻了眼。
她没想到秦王妃查得这么快。
从打听消息,到购买香粉,甚至连熏白硫黄粉的铺子,都被一一找到。
她自食苦果,有口难言。
「林二姑娘天真单纯,或有隐情。」
小郡王还在梗着脖子为林若婉说话。
秦王妃只冷笑。
「长公主聪慧机警,怎生了你这么个蠢儿子?我知道,那日她落水,你救了她,就喜欢上她了是不是?」
小郡王挠了挠头,脸色微红。
「蠢货!你也不想想,她落水那日是什么日子!」
「是太子独自出宫的日子!」
「她想攀附太子,却被你捡了漏,心里不知怎么恨你呢,你倒是傻傻地爱上了!」
秦王妃嗓音讥讽,眼神轻蔑。
划过林若婉的视线像一把刀,把林若婉割得血色尽失,瑟瑟发抖。
小郡王怔住:「不可能——」
「哼。」王妃冷笑。
小郡王脸色因羞恼,渐渐涨红了起来,匆匆跑了。
林若婉哭得更凄惨了。
在这一阵阵狼狈哭声里,有脚步声渐渐靠近。
太子醒了,勉力支撑着身体走来,倚靠在门边喘气。
在太医的治疗下,他脸上的红肿尽数褪下,只是唇还是苍白的。
扶上秦王妃慌忙伸来的手,他视线望向我,朝我微微一笑,递了个让我安心的眼神。
「姨母,不能坏了林大姑娘的名声。」
清雅嗓音坚定而又有力。
秦王妃懂了。
对视上太子温柔的目光,我也懂了。
他想娶我,便不能让我的姐妹背上谋害太子的大罪。
此事必须压下。
秦王妃沉思:「我这就进宫,与皇后娘娘商议。」
太子点头:「劳烦姨母。」
林若婉彻底软倒在地。
此事上报皇后,皇后必定震怒。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她此生不仅嫁不成太子,就连京中稍微数得上号的名门世家,她都嫁不进了。
眼皮子一翻,林若婉晕厥过去。
-8-
秦王妃临走前又下令,罚林若婉二十个耳光,再送回林府闭门思过。
于是,晕过去的林若婉被一盆冷水泼醒,揪起来就是一顿巴掌。
她本就痛苦,软绵绵的身体做不出任何反抗,微弱的挣扎哭喊都被响亮的巴掌声盖过。
而我,被太子特意留下。
僻静的院子里,婢女太监们皆被遣开。
太子倚靠在椅上,亲手给我倒了杯茶。
我接过茶,顺着他骨节分明的手,视线一路划到了他缱绻的目光里。
心像是被戳了一下。
像是在很久以前,我就撞见过这样的目光了。
到底……在什么时候呢?
太子问:「吓到了你吧?」
我回过神,浅笑摇头:「我只担心您。」
还担心我的太子妃之位不保。
太子苍白的唇角微微勾起,笑得眉眼弯弯。
「多谢你的关心,我心里舒坦多了。」
「我会向父皇请旨赐婚,林姑娘,你愿意吗?」
他缱绻的目光,深深地望向我。
我内心像是涌起了一团火。
火中,有被太子欣赏垂爱的欣喜。
太子俊秀温润,地位高贵,被他喜爱总归是让人心痒的好事。
更多的还是,权势地位即将到手的畅快。
我欣然点头。
-9-
太Ŧūₒ子身子尚且虚弱,对弈几局后便命人护送我离开。
等我回府时,整个林府已风声鹤唳。
婆子悄悄告诉我,一个时辰前,林若婉一身伤痕被送回府,二婶哭得震天响,老太君怒得要吃人。
正等我回来,要狠狠地教训我一顿。
二婶哭:「大姑娘,婶子知道你恨我,恨整个林家,可婉儿何其无辜,你怎害她?!还望婆母给婉儿做主啊!」
老太君骂得唾沫横飞:「林若仪!给我跪下!婉儿可是你妹妹,你竟然陷害她!林府容不下你这样的女子!」
二人皆以为,我还是那个佯装怯懦、好欺负的长房嫡女,等着我跪地求饶。
不承想,我笑出了声。
「祖母,王妃娘娘派来的人,没跟您说林若婉为何挨打吗?」
老太君哽住,挥手将茶盏摔在我面前。
「你陷害婉儿,还敢狡辩?」
破裂的碎片,溅起一地的灰。
我漫不经心地侧了侧身,故作乖巧姿态微微一笑。
「祖母,您想怎么处置我呢?是将我逐出林家,还是打我一顿、关进祠堂,还是饿我十天半个月,给我长长记性?」
幼年时,这是老太君惯用的手段。
恐吓要逐我出林家,让我沦落成小乞儿,被人践踏。
将我关进祠堂,每日只给一碗清水。
我被饿得头晕眼花,哭得泪水涟涟,只能抠点香灰果腹。
意识恍惚之时,我低喃着喊爹娘。
似有声音在回应我——
勉力睁开眼,听见的却是林若婉不屑轻蔑的嗓音。
「喊爹娘?你爹娘早死了!蠢货!赶紧饿死,就能去见你爹娘了。」
后来,我便不怕了。
林府祖宗能看得清,到底谁才是作恶之人。
「逐出林家,正合我意,我会请太子殿下为我寻一个好家世,踩在你们头上,风风光光地嫁进东宫。」
「打我一顿,或是饿我一顿,就更好了。我会告诉太子殿下,我的祖母、二婶、堂妹是怎么对待我的。不知道太子殿下会如何对待你们呢?」
屋内一片死寂。
二婶捂住嘴,面露惊慌。
老太君更是激动,伸出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我。
「逆……逆……孙……」
尚未说完,涎水顺着嘴角流出。
她双目赤红,两颊鼓起,控制不住般浑身颤抖。
她被气到中风了。
原本养尊处优的身体,像枯败的树,骤然倒下。
婆子们惊呼着围上去,手忙脚乱地喊大夫。
而我,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去。
夜间,林若婉醒了。
老太君却彻底意识不清,卧在床上形同废人,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
林若婉自知大事不妙,连夜写了封信,八百里加急发给在外地做官的二叔。
我将信拦截住,拆开,漫不经心地读了读,又笑了笑。
「给她原样寄出去。」
婢女好奇:「大姑娘,您怎不拦住信?」
我点了点婢女的额头,笑容灿烂。
「让她做做美梦吧,毕竟接下来的日子,就全是噩梦了。」
-10-
信,寄出Ŧũ̂₆去了。
林若婉翘首以盼她亲爹、我二叔回京给她做主。
可是噩梦来得比她想象得还要快。
秦王妃进宫的次日,皇后下旨称林若婉御前失仪,罚她每日二十巴掌。
宫里的行刑嬷嬷,力气大得能拉着牛车跑。
二十巴掌着实打、用力打,几乎要她精心保养的娇嫩脸蛋扇烂。
挨完打后,林若婉还需在林府门口跪上六个时辰,反省过错。
为不影响我,皇后特意夸赞我蕙质兰心,乃京中贵女典范。
于是被看笑话的只有林若婉。
林若婉差点疯了。
她目光呆滞,唇角溢血ṱŭ̀₂,直愣愣地跪在林府门口。
几欲跪烂的膝盖钻心般疼痛。
身体上的折磨还不是最痛苦的。
被皇后厌弃之人,人人都想踩上一脚。
京中公子贵女们,特意绕行至林府门前看热闹。
她的风流韵事,也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
贵女们笑话她不知检点,勾引太子不成,又被太子与皇后厌恶,落得如此下场。
公子们浮想联翩,神色淫亵地幻想着林若婉背地里的姿态。
「平日里装得冰清玉洁,背地里竟湿身欲亲近太子。」
「也不知小郡王那一搂,是何种滋味。」
更有好事之人,当着小郡王的面调笑。
小郡王脸色黑沉如炭,仿佛被戴了绿帽子一般,一鞭子抽碎案几,愤然离去。
林若婉苦苦忍耐,只等二叔回府给她主持公道。
二叔回府了。
可,我被赐婚给太子的喜讯,也在同一日传进了林府。
几大箱奢靡贵重的赏赐,陆续运进林府。
太监嫌林若婉挡路,对她当胸就是一脚。
林若婉瘫软在地,身体抽搐,猛地吐了口血。
无人在意她,就连她心心念念的父亲,也对她视而不见。
二叔笑得谄媚:「侄女有幸得陛下和皇后的垂爱,实乃林氏之福。」
又呵斥,「我这贱女惹怒皇后娘娘,我必严厉处置她!」
他想一条白绫勒死林若婉。
既能讨好我,讨好皇后,又能撇清自己的关系。
可二婶不愿。
二婶先是抹泪:「爷,女儿不过是犯了小错,一时触怒了皇后娘娘,何须赔上一条命。」
二叔也拿不准了。
他心思狡诈,自私自利。
为了前程,妻女甚至亲娘皆可拿来利用。
此刻,他怕弄巧成拙,让皇后觉得自己是亲女都不顾的狠心人,耽误了前途。
又怕处罚轻了,让皇后、让我生气。
便道:「那便送去道馆当姑子罢。」
二婶依旧不愿。
「婉儿才十六,长得花容月貌,日后前途大好,你真如此狠心?」
二叔心烦意乱,冷脸嗤笑:「前途大好?婉儿被你教得不知天高地厚,如今能保住一条命,便是娘娘开恩,也是我开恩了!」
「都到此刻了,该想着怎么巴结未来的太子妃了!明日就剪了女儿头发,直接送ƭű³去当姑子!」
他斩钉截铁,不耐地站起身,就要去找娇软的妾。
不料二婶扑上来与他厮打,尖利的指甲还挠花了他的脸。
「你装什么好人!当初害死大哥大嫂,不是也有你的一份吗!」
「你疯了!」
二叔气急,狠狠一推。
只见一声凄厉尖叫,二婶脑袋磕在石头上,两眼一翻,顿时没了气。
-11-
林府又被闹了个天翻地覆。
大夫被连夜请进了府,硬生生Ťű⁵将二婶从阎王殿捞了回来。
不过,人却昏迷不醒,口吐白沫,四肢抽搐。
大夫叹气:「贵府夫人恐活不过三个月,还请大人早做打算。」
林若婉又傻眼了。
她头发凌乱,脸颊青红交错,膝盖疼痛不堪,扑在二婶身上哭。
「娘啊……爹啊……」
哭声凄厉绝望。
靠不住的爹,要没命的娘。
还有中风昏迷、形同傻子的老太君。
若是二婶死了,她还得守三年丧。
趁着夜色,她一瘸一拐地溜出府,跑去青楼柳巷找小郡王。
我站在阴影处,静静看着她自寻死路。
面纱将她毁容的脸颊遮住。
一双眼睛眼泪汪汪的,红肿不堪。
林若婉弱柳扶风地靠着小郡王,一对柔软就那Ŧù₈么蹭在他胳膊上。
「小郡王,您愿意娶我吗?哪怕是做妾,我也想跟您在一块儿。」
她装可怜,扮柔弱,以为小郡王还对自己念念不忘。
小郡王喝得醉醺醺的,本就蠢笨的脑子更不够用了,以为还在青楼里,下意识地搂了搂怀中的娇香软玉。
林若婉便以为是默许了。
她眼珠子一转,又道:「只要您想办法弄坏林若仪的名声,让她嫁不了太子,最好让她死,我便嫁您。」
嗓音里的咬牙切齿,藏也藏不住。
小郡王只伸手去摸她的身子。
有浪荡公子路过,调笑着凑近:「小郡王,怎不找个屋子,如此性急吗?咦,这是哪家花楼的姑娘——」
浪荡公子笑着想掀开面纱。
林若婉惊叫一声,慌忙推开小郡王跑了。
待浪荡公子扶着小郡王离去后,我也悄悄回了府。
太子殿下派来保护我的暗卫,护在我身侧。
他听到了全过程,恭敬问:「林姑娘,可需要我将此事禀报太子吗?」
我摇头,浅笑。
「这点小事就不麻烦太子殿下了,我能处理。」
被逼到穷途末路的林若婉,依旧是跳梁小丑。
手段弱智得让人发笑。
我想,是时候让她再痛苦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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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不亮,林若婉就被从床上揪了起来。
嬷嬷又要扇她巴掌了。
可今日,她痛苦的神色中,夹杂着一丝期盼。
她在等小郡王想法子毁我名声。
可她不知道的是,小郡王酒醒后,回想起那番话,被惊出一身冷汗。
他鲁莽、暴躁,并不聪明,却也不是傻子,当即将实情一五一十地讲给了长公主听。
长公主也听出了一身冷汗,当即进了宫,又一五一十地讲给皇后听。
长公主深恨林若婉将她儿子当傻子般玩弄。
「应当处死这个贱丫头。」
她咬牙切齿。
皇后沉吟不语,当即将我唤进了宫。
面对这个满京城最尊贵的女子,我垂头恭敬道:「堂妹犯下大错,娘娘如何罚她都是她应受的。只是——」
「妾身恳求娘娘,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饶她一命吧。」
长公主笑道:「能被皇嫂看中的儿媳,不仅花容月貌,还品行端正,性子纯良,恭喜皇嫂了。」
皇后也微微一笑。
心慈手软的太子妃,于皇家而言是好事,并非坏事。
「本宫准了。」
太子送我出宫。
他并未问我林若婉之事,我主动告诉了他。
「殿下,其实我是有意为之。死太痛快了,我想叫林若婉活着受罪。」
我不想瞒他。
赐婚已下,我想渐渐让他明白并接受,我并不是只会依附男人的菟丝花。
我有智谋,有胆识。
我还很记仇。
除了当他的妻子,我还可以当谋士。
比起感情而言,捆绑住利益更能保证我的地位。
太子轻抚过我的脸颊,撩起发丝藏于耳后。
他说:「我都懂。若仪,你不必怕。我都懂你。」
闪亮的双眸,藏着我从未看懂过的柔情。
我握住他的手,眼眶微微酸涩。
「殿下,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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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京城都在议论林若婉的下场。
她被剃发,送进皇寺里修行。
名为修行,其实如同坐牢,要干各种粗活,苦不堪言。
二叔也因未教导好林若婉,被连降三级,发配闽南。
只怕一生都会困于蛇虫鼠蚁之中。
太子曾找过我,关切道:「林府落败,你莫怕。我就是你最大的靠山。」
我道谢。
其实,我从来未曾怕过。
内心深处,也未曾全心全意依靠过太子。
人心易变。
此刻海誓山盟,日后同床异梦,皆是常事。
况且,太子还有个心尖尖上的白月光。
我相信太子此刻的柔情蜜意,可我更相信自己。
给自己做靠山的,只能是自己。
老太君的病愈发严重了。
满府仆妇皆知,我自幼被老太君漠视,与她感情不深。
于是渐渐地都偷懒起来。
有次我路过老太君的院子,见仆妇们嗑瓜子的嗑瓜子,耍牌的耍牌。
老太君张着嘴喊渴,也无人理她。
茶盏就距离她一臂之遥,可她够不着。
许久未曾翻过身子,她背后数个大疮,恶臭流脓,又疼又痒。
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在痛苦折磨中死去了。
二婶也快死了。
她疼爱的女儿,在皇寺受苦。
她嫁的夫君,带着哭哭啼啼的娇妾被发配至闽南。
我每日用参汤吊着她的命。
婢女问:「大姑娘,这参汤喂到何时呀?」
「唔——」
我随口道,「喂到我嫁进东宫,她就可以死了。」
-14-
大婚那日,阳光明媚,天气绝佳。
我梳妆打扮妥帖,上了花轿,前往东宫。
行至半路,轿辇忽然停了,一阵喧哗吵闹声传来。
「太子妃娘娘,有个尼姑拦在最前面,不让轿子走呢。」婢女惊呼。
与我相关的尼姑,只能是林若婉了。
她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隐约传来。
「我才是太子妃!你们接错了人!」
「快啊!给我梳妆,我要嫁太子,我要当太子妃!」
我没有动。
太子骑着高头大马,赶了过来。
他先查看我无恙后,脸色漆黑地呵斥:「把她拖走!」
从未见他如此生气过。
侍卫汗流浃背地辩解:「殿下,这女子抓住了马腿,死活不走啊!」
「那便直接踏过去!」
马蹄声又响起了。
林若婉的闷哼痛吟出声,沉闷却悦耳。
地上延绵出一摊血迹。
软绵绵的人形就那样被随意扔在灰里。
一身道袍脏污不堪。
她曾穿金戴银、高高在上地蔑视我,讥讽我是懦弱无能的蠢货。
如今,她如烂泥般悄无声息地惨死。
我漫不经心地抚弄着额间的凤钗。
今生本想留她一条命慢慢折磨,没想到,就这样被马生生踩死了。
也罢。
她总归,都是要死的。
婚后,我与太子琴瑟和鸣。
太子端庄温润,皇后大气端慧,皆好相处。
只是有一点让我很奇怪。
东宫没有任何妾,就连通房丫头都无。
我给皇后请安,顺便旁敲侧击地问,太子心中的白月光究竟是谁。
提前做好准备,总比无意中惹怒了太子要好。
皇后掩嘴笑。
「太子妃,你当真不知?」
我摇头:「母后,您就别打趣儿臣了。」
「那你呀,就自个找太子问问吧。」
皇后闭口不言,笑得打跌。
回东宫后,我思索再三,还是问了太子是否要纳妾。
「若太子有心仪的女子, 直接告诉我便是,我也早早地将她接进宫, 免得妹妹受委屈。」
太子翻书的手顿了顿。
他抬起眼眸,沉沉盯了我两眼:「太子妃当真大度贤惠。」
仿佛闻到了醋味。
我莫名其妙。
深夜,往日的端庄守礼被太子抛之脑后, 他用力了很多次,很多次。
汗水滴落,我喘着气,只感觉眼前一片白茫茫闪过。
事后,我疲惫不堪, 匆匆睡去。
正要陷入梦境之中, 耳侧忽然传来热气。
是太子沙哑的嗓音。
「是你。」
「林若仪, 我惦记了你两辈子。」
-15-
爹娘去世后, 我隐姓埋名跟着夫子念书, 也跟着他学棋。
年少的太子溜出宫游玩时,曾与我对弈过。
他问我叫什么, 住在哪儿。
我说我叫林翠花,住东街二十里往西三十里往东四十里往北的林府。
太子悄悄找过去。
然后对着一处狗窝发呆。
太子被管束得很严,等他下次出宫时, 我已经不念书,扮作男装跟着掌柜做生意了。
就这样生生错过了。
我明白了皇后为何一直笑。
因为我也在笑, 笑得眼泪花直掉。
解除误会后, 我与他做到了真正的伉俪情深。
如前世那般,为他出谋划策, 稳固他的太子之位,扫平障碍。
他登基后, 将我们的孩子封为太子,将天下与我共享。
后宫, 也只有我一人。
上朝时, 我与他平起平坐。
朝臣们目瞪口呆, 痛骂我惑乱朝纲, 恳劝皇帝回心转意。
甚至称我是妖后。
皇帝大怒, 连打了七天七夜的板子, 把朝臣们的屁股打得红肿发亮。
终于无人再敢置喙一二。
况且,我的本事也让朝臣们渐渐信服。
我威望大涨, 顺势以欺辱平民之女为由, 将小郡王贬为庶人。
毕竟,我很记仇。
日子一天天过下去, 安宁平静,幸福安康。
我靠在皇帝肩上,笑着问:「若那日, 我没在月桥下等你, 你会怎么做?」
「我会去找你。」
皇帝亲了亲我的额角。
「我会告诉你,我想娶你做太子妃,给你无上尊荣。」
他了解我的野心, 也愿意成全。
微风拂来,桃花落下。
我想,这是极好的一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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