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送到乡下养病,遇见了一个打谷子超级厉害的小哥哥。
小哥哥盯着我白嫩的手说:「这双手这么嫩,打一个小时谷子,满手水泡估计要哭很久吧?」
后来,我的手被削笔刀划了一个小口子,疼出生理泪水。
他一脸心疼地握住我的手说:「小祖宗别哭,你简直要我的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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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蹲在田坎上数蚂蚁时,头顶传来打电话的声音。
我皱了皱眉,为被打扰忘记刚刚数的是第几只蚂蚁而生气。
我站起身气鼓鼓地望着始作俑者,只见男人穿着棕色 Polo 衫,上面还有泥点,嘴里叼着一支烟,弯着身子手上正在快速地系扁担上的绳子,手臂肌肉发达,手机放在一旁开着免提。
电话里传来声音:「野哥,今晚城西赛车场有比赛去不去?」
野哥烦躁地拿下烟,甩了甩脸上的汗水开口:「不去,老子正在打谷子。」
「哟,野哥什么时候好心去帮助农民伯伯丰收了?这不符合你纨绔的气质啊。」
我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想知道传说中的纨绔长什么样子。
正在擦汗的男人感受到我的视线看过来,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还不是老爷子,退休了不好好钓鱼养花,非得回乡下承包几十亩田种谷子,我家周总怕累到他老爹了,就把我扔过来了。」
电话里的声音继续调侃:「野哥你一天能打十斤谷子吗,要不要我带人来帮你?」
野哥哼了一声:「老子打谷子凶得批爆,不需要帮忙,行了,挂了。」
男人挂完电话就要往田里走去,想起了什么停下来对我说:「小姑娘,听说数蚂蚁晚上会被蚂蚁搬走哦!」
骗子,我才不信,我数了那么多次都没被搬走。
男人啧了一声,把烟头浸进泥水里,抬脚就要往前走。
我追上去戳了一下他的手臂,见他看过来,我悄悄往后退了一步,朝他伸出手。
手心里是我刚刚捡到的从他裤子里掉落的 Zippo 火机。
野哥盯着我的手看了半晌,笑了一下开口说:「这双手这么嫩,打一个小时谷子,满手水泡要哭很久吧?」
我把火机扔给他,飞快地把手背在身后。
这个动作似乎取悦了他,他开始大笑,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
男人笑完后,对我说:「还不走,真想被老子抓去打谷子啊?」
我摇摇头转身往回跑,身后传来他爽朗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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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了一段路后,我蹲下身悄悄往回走。
因为这个小哥哥虽然长得凶凶的,但我能感受到他没有恶意,而且笑起来很好看。
我的手有点痒,想要把他画下来,但是我的笔,iPad 还有电脑全被没收了。
我看着小哥哥麻利地割掉谷穗,把他们整齐地放在一起,割完一片后,把谷穗举起来在木头做的方形大桶边缘反复拍打,谷穗上的谷子就全部脱落了。
我仔仔细细地看着他的动作,手不自觉的在地上画画,沾了满手的泥。
「糖糖,糖糖,你在哪?」
张姨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唤回了我的思绪,也让野哥回头抓到了正在偷看的我。
我抿抿唇,把头埋在了裙子里,乞求他看不到我。
头顶上丸子的小揪揪被人捏住摇了两下,耳边传来一声嗤笑。
「糖糖有没有听过一个成语叫掩耳盗铃?」
当然听过,可不就是我现在这样,我抬起头看着野哥。
野哥嘴角挂着痞笑,蹲在我身前,他一定是知道他笑起来很好看才会一直笑。
张姨走进看见我蹲在地上,把我拉起来轻轻拍了怕我裙子上的泥。
心疼地说:「哎哟,小姑奶奶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还把手弄得这么脏,热不热啊?」
我摇摇头表示不热。
张姨抬头对野哥道歉:「不好意思,糖糖没给你添麻烦吧?」
野哥笑着说:「没有,糖糖很乖。」
我看着张姨强调:「糖糖,很乖!」
说完我肯定地点点头,增强说服力,他们两人却看着我笑了起来,我疑惑地看着他们。
张姨给我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哄道:「是,我们糖糖最乖了,我们回去吃冰淇淋好不好?」
听到可以吃冰淇淋我眼睛一亮,吃甜食可以让我开心,但爸爸和哥哥总是不给我吃,我知道是那个坏医生说的。
回家吃完我两口吃完了 mini 可爱多,想趁着哥哥不在撒娇让张姨给我多吃几个。
张姨肯定是被老巫婆附身了才会不理会我的撒娇耍泼,我坐在沙发上生闷气,眼角瞥见张姨拿着药盒走过来。
我生气地把头转向一边,撅起嘴巴,用行动告诉张姨我不要吃药,除非给我冰淇淋。
张姨拉着我去厨房,拉开冰箱给我看冰淇淋已经没有了。
我委屈地看着张姨,眼泪在眼眶打转。
张姨忙哄我:「糖糖别哭,我已经跟你哥哥说了,让他回来的时候给你买,明天就能吃到了,乖啊。」
我知道在姨奶奶家里做客不能乱发脾气,只好退而求其次。
我拉了拉张姨的手臂:「画画,不然不吃药。」
张姨无奈只好打电话给哥哥,说了好久才回来告诉我可以画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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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前,我坐在诊疗室玩着我的 iPad,听着心理医生对我爸爸说:「糖糖病情不仅没有好转,还有加重的趋势,我建议你们带她出去散散心。」
晚上,我哥和我爸商量一番后送我到了乡下姨奶奶家,哥哥和从小照顾我的张姨陪着我一起。
今早我哥接了个电话就出门了,我趁着张姨不注意,偷偷溜了出去。
一整天关在院子里可无聊了,还不能画画,因为坏医生说画画会让我想起一年前那些不愉快的事,建议不要让我接触到画画工具,他就是个坏人,大坏人!
我顺着人群说话的声音到了一处稻田边,看到一个小哥哥背影很好看,身材比例尤其好。
就像老师说的黄金比例,倒三角身材,而且劳动的时候身体蕴满力量。
老师说过这种画面很珍贵,遇见了一定要画下来纪念。
我很开心,可是突然想起我没有纸和笔,难过的蹲在地上,正好看到一群蚂蚁在搬家,才开始数蚂蚁。
我早就听到野哥过来了,也知道他在我身后站了许久,可是想到我不能画他就很难过,不愿意转身看他。
可是他的声音太好听了,听他打电话忘记了我数到哪里了,我只好转头看着他无声控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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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心地吃完药,拿上 iPad 就跑了出去,我要把野哥画下来。
张姨在后面一直叫我慢点,我转头叫张姨回去,因为我画画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旁边打扰我。
我跑到田坎上就想席地而坐,野哥皱着眉看过来,我吓得停住动作,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野哥啧了一声说了句:「你等着。」
我维持着半蹲的动作不敢动,转头看着野哥离开。
他是不是不愿意我画他啊?我难过地想。
几分钟后,野哥拿了一个小凳子放在我身后说:「你是不是傻,我只是叫你等着,又没叫你不准动,你一直维持一个姿势不累吗?」
我看着野哥眼睛,认真地说:「怕你,生气。」
野哥摸了摸我的头顶:「我跟一个小姑娘生什么气啊?你就坐在这里玩儿。别乱走啊。」
野哥交代完,把兜里的烟和火机扔给我,就转身继续打谷子了。
我坐在田坎上画了一个上午的画,选出了最满意的九副图给野哥看。
野哥叼着烟没有点燃,痞笑着对我说:「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侵犯了我的肖像权?」
我知道,哥哥说了画别人得和别人说,还得给钱。
我从裙子的荷包里掏出一把毛爷爷问:「多少钱?」
「看在你把我画得这么好看的份上,我就不收你的钱了。」
我眼睛一亮追问:「发微博,可以吗?」
野哥迟疑了几秒钟说:「可以,让大伙儿看看什么才是打谷子凶得批爆。」
我点点头,他打谷子真的好凶,速度比旁边的人快了一倍。
我点开微博发现点不进去,哥哥他们给我设置了密码,我知道他们不想让我看见那些不好的言论,这一年都没让我上过网。
我试了好多密码都不行,眼泪包在眼眶,强忍着不让它掉下,我抬头看向野哥。
野哥扔掉嘴里的烟,开口说:「你别碰瓷啊,我可没打你,不准哭。」
我拼命忍住眼泪,带着哭腔说:「登不上。」
「啧,多大点儿事儿,用我的登。」
野哥说完把手机递给我,我拿过手机登上我的小号,开心地把图片发到了网上,并且贴心地给野哥保存了一份在手机相册。
野哥收回手机,挑起一旦谷子,「把板凳拿上咱们回去,太阳越来越大,别中暑了。」
我跟着野哥一起回家,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下午,我睡完午觉就想去找野哥,但张姨说:「太阳这么大,野哥也怕中暑,不会出门。」
我只好作罢,晚上睡觉前我开心地想哥哥没回来,没人收我的 iPad,明天可以继续去画野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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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我吃完药拿上平板就迫不及待跑出了门。
我到田里的时候看到野哥身边围了一群人,他们满头大汗正在吞云吐雾,那些人染着或蓝或绿的头发,张扬不羁,我停下了脚步不敢上前。
突然,一个微胖的男生看见我说:「卧槽,哪里来的小仙女?」
见所有人都都看向我,我吓得往后退,甚至生出惧意想转头往回跑。
眼看着微胖的男生向我走来,野哥出声:「胖子站住,别吓着小姑娘。」
胖子拿出手机比耶拍了张照片,看着说:「胖爷我英俊潇洒,哪里吓人了?」
我趁着这个空档跑到野哥身后,悄悄跟他说:「野哥,我害怕。」
野哥嘴角挑起一抹坏笑,转身低头在我耳边也悄悄说:「叫声周野哥哥,我护着你啊。」
我迟疑了一下,抿抿唇,不想叫,努力把自己藏在他身后的阴影里。
野哥继续哄道:「你叫一声,我给你买冰激凌。」
我眼睛一亮,今天还没吃到冰激凌呢,脱口而出:「周野哥哥。」
周野愣了一下,想忍没忍住,笑着摸了摸我的头发说:「你怎么这么可爱。」
我歪着头说:「糖糖,最可爱!」
一个染着黄色头发的男生突然问:「野哥,你去哪个农民家勾搭的小姑娘?」
周野挡在我身前冷冷地说:「唐家的小姑娘,你惹不起。」
黄头发继续说:「是唐家那个小神经病?」
我看见周野一瞬间握紧了拳头,手臂青筋凸起,浑身散发冷气。
我捡起地上的石头猛地砸向黄头发,「糖糖不是神经病,妈妈也不是神经病。你是坏人,该死。」
心里的毁灭欲不断上升,我拿着能拿到的所有东西砸向黄毛,他一边躲一边骂骂咧咧。
胖子开口:「陈老六,你他妈有病是不是?」
周野冷冷地开口:「给老子滚,以后有我周野在的地方,我不想再看见你。」
周野说完制止住我打向自己的手,捧着我的脸温声对我说:「糖糖很健康,乖,不要伤害自己。」
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只想发泄。
「啪」,这一声唤醒了我的意识,周野古铜色的手臂上也随之出现了一个鲜红的五指印。
以胖子为首的一群人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我心虚地将手握成拳背在身后,讨好地对着周野的手臂吹了口气,「痛痛飞走。」
周野捏了捏我的脸说:「你还是第一个敢打老子的人,还生气吗?另一只手也给你打。」
我摇摇头,拉着周野的手说:「不打,买冰激凌。」
周野牵着我的手就往回走,胖子在身后喊道:「野哥,你去哪,不打谷子了?」
周野头也不回,「给小姑娘买糖,哄她开心,你们先打着。」
我转头看着胖子他们不可置信的表情,偷偷笑了。
周野骑着摩托车带我到镇上买了许多冰激凌,奶糖和巧克力。
我想起哥哥和张姨不准我吃,把东西递给周野:「给糖糖放着,不准偷吃。」
-6-
回到姨奶奶家的时候,我听见哥哥正在发火。
「你明知道糖糖的情况,怎么还让她一个人出去?」
张姨小声解释:「可是糖糖这两天很开心,今天也没吵着要糖吃。」
「这一年,她上一秒撒娇卖乖,下一秒趁人不注意偷偷伤害自己的事还少吗?」
我摸了摸被雪纺长袖挡住的那些伤口,笑着进门:「哥哥,你怎么才回来?」
哥哥把我转过来转过去仔细检查一番才放下心,担他仍板着脸说:「你是不是又把画发到微博上了?」
我低头盯着脚尖,拒绝回答。
「唐糖,别想蒙混过关,你画画的小习惯那几张打谷子的图片里都有,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你还学会背着我们开小号了。」哥哥语气中着急又无奈。
「糖糖想让别人看见我的画。」
「糖糖,外面不安全,有很多坏人。」
「坏人不是已经受到惩罚了吗?」
我记得之前我在医院时,爸爸打电话联系律师团队,将当初带头的人全部告上了法庭,他们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哥哥给我理了理额前的碎发说:「糖糖,这些年你一直活在我和爸爸的保护下,很少接触外界不知道一夜出名能惹得多少人嫉妒。」
「哥哥,糖糖已经长大了,我会勇敢,而且妈妈和小哥哥都说过做自己喜欢的事没有错的。」
哥哥说不过我,从小就是这样,可惜他却总想管着我,唉,小唐还是太年轻。
小唐还想继续劝我:「糖糖,你画的那个男人极有可能是在村里听说了你的家世才故意靠近你,他是一个坏人。」
「他不是坏人啊,他是小哥哥。」
「什么小哥哥大哥哥的,等等,你是说他就是一年前救了你的人?」
我点点头,难怪我一开始就觉得他无比熟悉。
-7-
一年前,我在母亲节发了一组歌颂母爱的漫画,画的是妈妈抑郁症自杀前对我和哥哥的疼爱,一夜爆火。
但是在我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网上风向变了,许多人批判我画风幼稚,甚至有人带节奏说我物化女性,误导未成年人。
哥哥和爸爸调查发现是同行恶意竞争,故意诱导粉丝和网友。
他们越来越过分,开始扒出我的信息,一些网友在微博私信骂我。
【你就是个神经病,你妈也是。】
【你妈都死了,你怎么不去死?】
……
诸如此类的言论,我每天都能收到几百条,等爸爸和哥哥发现的时候我已经将刀划破了手腕。
妈妈的死一直是我的噩梦,我永远记得八岁那年,爸爸出差,妈妈换上一袭红裙,温柔地叫哥哥带我去花园玩儿,她说她要画画。
妈妈是有名的画家,但是已经我很久没见看妈妈画画了。
那天和哥哥玩了一会儿,我想看妈妈画了什么偷偷溜回了家,悄悄推开画室的门看到的却是一袭红裙的妈妈一手拿着美术刀躺在血泊中的样子,鲜血让红裙更加艳丽,我的眼里只只剩一片血色。
爸爸还没从悲痛中走出来就发现我不愿意说话,不愿意见人,带着我去看了心理医生。
我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从此心理医生每个周都会上门给我开一些苦苦的药,问一些奇怪的问题。
后来心理医生说我喜欢画画,建议让我学,但爸爸哥哥都反对,母亲就是因为画画被抄袭维权困难导致灵感枯竭患上抑郁症,最后选择离开我们。
最终外公见我病情越来越重力排众议,亲自教我画画。
而我也从妈妈死后再也没有上过一天学,一开始是哥哥回来教我,慢慢的爸爸请了家庭教师,十七岁以前我与外界几乎脱轨。
十七岁发的漫画一夜爆火,却由于网络暴力让我患上了抑郁症。
划破手腕后我被送往医院,在医院里趁众人不注意我偷偷跑了,我真的觉得很痛苦,但爸爸和哥哥眼里的担忧和希望我坚强的乞求让我只能苟延残喘。
出了医院后,我朝着记忆中母亲的墓园跑去,在一处偏僻的地方,差点被车撞了。
我正想为什么没撞到我时,车里下来了一个人,染着蓝色头发,带着耳钉,穿着夹克衫,是周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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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正常剧情周野本该联系保险公司,但我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他只好带着我来到了他们家的私人医院。
我醒来后,浑浑噩噩被周野带回了家里。
在周野的公寓里我几次试图溜走找个没人的地方,可他像是知道我的打算,一直盯着我,让我找不到机会。
我也不知道这人怎么这么闲。
周野见我情绪稳定后,挑了一天时间出门,回来后情绪低落。
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表示安慰,周野却一把抱住我,将头埋进我的肩上。
我本想挣扎,但我感觉到一滴温热掉落肩头,打湿了衣服。
周野哭了许久,寂静的黑夜里响起了他低低的声音。
他说:「你知道吗?我一直以为我妈妈不爱我,从小我调皮捣蛋试图吸引她的注意,哪怕她骂我我都开心,可是她对我只有无尽的冷漠,我甚至觉得我就是她的累赘,于是我放纵自己赛车,打架,醉生梦死,活得像滩烂泥。」
嗯,我懂这个感觉,这些年我也排斥爸爸他们对我心理疏导,消极对待治疗,活得浑浑噩噩。
「可是今天我知道了,我的母亲很爱我,她只是像你一样生病了,所以我要陪着她一起慢慢变好,你也一样,小朋友你要坚强,战胜病魔,到时候哥哥带你去赛车,去蹦极,去体验所有好玩儿的东西。」
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这些话,我想说点什么回应周野,却因为应激反应失了语。
我思考了一夜,第二日周野出门后我给他留了张字条后发了消息给爸爸。
被接回家后,我主动要求住院治疗。
住院的一年时间里,病情反复,每每眼看好转却又会在不经意间听到一句话而复发,最绝望的时候我总会想起周野,再咬咬牙尝试新的治疗方案。
我不想再看见别人怜悯的眼光,不想爸爸和哥哥再整天为我提心吊胆,我想和周野去赛车蹦极,走遍大好河山,画出最美的风景。
两个月前,我接受了催眠治疗,忘记了看到那些评论后的伤心欲绝,也忘记了周野。
我总觉得自己忘记了很重要的东西,一直拼命去想,却让这次治疗又宣告失败,医生建议让我换个环境。
今早那句周野哥哥打开了我记忆的阀门,我想起来了,因为和周野待一起的时候他不止一次想让我开口说话,引导我叫他周野哥哥,我怎么能把陪我走过最艰难的时光的小哥哥忘记了呢?
一年不见,小哥哥的变化很大,微长的蓝发变成了黑色寸头,白皙的皮肤成了健康的小麦色,摘下了耳钉,流里流气的气质变得充满野性,但又不失温柔细心,做事也变得超级认真。
所以,糖糖也要努力变好呢!
-9-
哥哥学校里实验数据出了问题,在张姨再三保证下,才一步三回头离开。
我看着哥哥离开后马不停蹄地跑去找周野,一边跑一边想,唔,今天吃什么呢?
糖就吃巧克力吧,冰淇淋吃可爱多,要吃草莓味哒。
我进门时看见周野正在晒稻谷,一边晒一边被周爷爷嫌弃。
周爷爷看见我放低了声音,「哟,糖糖来啦,和哥哥去拿糖吃吧。」
转头,瞪大眼睛对周野说:「给我,你毛手毛脚的,浪费了多少粮食。」
看着充满生活气息的一幕,我只觉得非常开心。
周野走过来,捏了捏我的脸蛋说:「小没良心的,看见我被骂笑得这么开心。」
我拿下他的手夸到:「你很可爱。」
「给老子凶得很,不许说我可爱。」
周野语气凶巴巴的,却连脖子都变得绯红。
是一个又酷又可爱的 boy!
我跟着周野进屋,在这里我实现了巧克力和冰淇淋自由。
这样带来的后遗症就是我开始食欲不振并且嗜睡。
张姨把我的情况告诉哥哥后,我在周野家吃巧克力被抓个正着。
我哥生气地没收了我的零食,对着周野吼:「你知不知道她要控制糖分摄入?什么都不知道,你就随她瞎胡闹,我们那么多年的努力白费了。」
周野没有说话,任由哥哥数落他。
我跑上前拦在周野身前:「你凶什么凶啊,我以后不吃不就行了。」
周野笑着摸了摸我的头,「是我没有提前了解,你哥骂我是应该的。」
哥哥看着周野的动作,生气地一把将我拉过去,牵着我就往外走,还让我不准再来。
可是他怎么关得住我呢,趁他他不在家,我偷偷溜了出来。
周野正和哥哥站在路边,我吓得悄悄躲了起来。
我听见哥哥说,「糖糖一直活得很纯粹,她不懂那些情情爱爱,小周总如果要玩儿,请去找别人。」
周野笑了一声,「唐总不觉得糖糖和我在一起最开心吗?我在她心里有一个位置谁都比不上,他在我这里也同样。」
「你能拿什么去照顾她?一片狼藉的纨绔名声?还是打架,赛车,不顾生命安全的责任意识?」
周野沉默了,过了良久他抬起头,郑重地说:「我以为我的改变是大家看在眼里的,看来我做得还不够,我会让你和叔叔放心地把糖糖交给我。」
这次换我哥沉默了,周野侧身看见了我,我给他做了手势先去他家里等他。
-10-
一进门,周奶奶给我拿了一个自己种的番茄啃。
唉,以前都会放白糖的。
周野的手机放在桌上,屏幕亮着,我好奇地瞄了一眼。
浏览器上是《抑郁症病人的照顾手册》,屏幕上面写着糖分对于精神病人有安定作用,但食用过多会产生依赖,导致嗜睡,身体机能下降。
从没有人告诉过我这些,他们只会说吃糖不好,可是甜的确实能让我开心,于是不可调和的矛盾产生了……
不知道周野和我哥说了什么,他回来的时候对我说:「想找我尽管来,你哥不会阻拦你了。」
小唐摆烂了,第二天我出门的时候看都没有看我一眼。
和周野呆在一起我很开心,但是没有甜食让我焦虑,我开始抑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周野带我去河里摸鱼,我看着小水沟就想跳下去,他再也不敢带我去危险的地方。
我察觉到他的焦虑,好像又给别人添麻烦了呢。
我开始不爱出门,这下换成了周野每天来找我。
周野每天会给我带一小粒糖果,这是我少有的开心时刻。
他陪着我看电视,教我揉面包饺子,跟我讲外面的世界,分散我的注意力。
我努力配合,但却仍然开心不起来。
直到在电视上看见男女主接吻,一吻完毕,男主对女主说:「你好甜。」
我转头看周野的薄唇,鬼使神差贴了上去。
怎么不甜?
我模仿着电视里的动作,眼睛一亮:「甜的!」
周野一脸呆滞,耳朵红得要滴血。
我正想再吻一下,周野捧着我的脸严肃地说:「不可以随便和男生做这个动作,只能和男朋友。」
「那你愿意做我男朋友吗?」
周野没说话,脸更红了。
「要……要两个人互相喜欢才能成为男女朋友。」
「我喜欢你呀,你喜欢我吗?」
周野叹了口气,把我抱进怀里,「你那么单纯,什么都不懂,我怎么敢亵渎你?」
明明身体很诚实。
-11-
几天后的晚上,周野说要带我去看萤火虫。
到了小河边,周野布置得很温馨。
我们坐在地毯上,慢慢等天黑。
午夜,萤火虫慢慢出来,带着幽幽绿光穿梭在花草间。
当萤火虫照亮这方天地时,周野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束玫瑰。
他抱住我,在我耳边说:「表白这事儿,以后留给男生来。」
「糖糖,我曾经以为我要等你很久,我们才会在一起。」
「可是那天你说你喜欢我,我突然就不想等了,你不懂情爱有什么关系,我教你就好了。」
「糖糖,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我转头问:「女朋友给亲亲吗?」
「给,随便亲。」
周野说完,附身下来。
一吻完毕,我气喘吁吁靠在他怀里,「和那天的感觉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今天更甜!」
周野埋首在我颈间闷笑,温热地气息使我颤栗。
我动了动脖子,「周野,你伸出手,我给你一样东西。」
周野伸出手,我把一把糖放在了他手里。
「这是?」
「你每天带来给我的糖。」
我把我最喜欢的东西给你,希望你能懂。
和周野在一起的事我们没有瞒着任何人,当然想瞒也瞒不住。
我们就好像患了肌肤饥渴症,时时刻刻都想要抱抱亲亲。
我哥找我谈话,「糖糖你还小,周野只是和你玩玩儿而已。」
我正在和周野聊天,闻言抬头敷衍小唐。
「外公说过,我对感情的敏锐比你强很多,我快成年了,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说完,不管我哥说什么我都不理。
他见说不过我,转身去找周野打了一架。
周野第二天哼哼唧唧来找我,「我都没还手,你哥单方面殴打我,要糖糖亲亲。」
我哥在一旁牙龈都要咬碎了,但是谁的男朋友谁疼,我踮起脚尖送上我的双唇。
-12-
到了复查的日子,这一次陪我的人多了一个周野。
问诊全程周野都听得很认真,甚至还拿了手机出来录了音。
当听到医生说我病情稳定并且好转之后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
中午,我们去了我最喜欢的一家私房菜馆。
上厕所时,有人从身后用毛巾从身后捂住了我,我瞬间失去意识。
再次醒来,是在一个废弃的仓库。
头顶的吊扇吱呀吱呀响个不停,仿佛随时都要掉下来。
「哟,这小娘们醒了。」
我转头看去,有一个人很眼熟,是那天在田里说我是神经病的男人。
陈老六开口:「唐家小公主,听说你是周野的女朋友,难怪我当时就说了一句话,转头周野就把我家给整破产了。」
我没有开口,这个时候自己的存在感越低越安全,不过陌生人的气味和声音让我很难受,只祈祷爸爸他们能尽快找到我。
「跟她废什么话啊,给周野打电话了吗?」
旁边一个凶神恶煞的大块头喝了一口酒问,「哥几个等着拿钱呢。」
另一个染着黄毛的干瘦男人开口,「这妞长得挺水灵的。」
陈老六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她这里有问题,喜欢就玩玩,说不定她早就被周野玩烂了。」
我看着淫笑着向我的走来的男人开口:「我今天要是少了一根头发,你们一分钱也拿不到。」
男人停下来和众人一起大笑。
「小丫头,这可不是你能决定的。」
看着男人慢慢走近,伸出手,我毫不犹豫咬了了下去,血腥味在嘴里弥漫,男人的惨叫声响彻整个仓库。
有人钳住我的嘴,逼迫我放开他。
黄毛男人解放后,反手就给了我一巴掌,脸上火辣辣地痛。
「小娘们儿还挺辣,本来还说对你温柔点儿,现在看来不需要了,哥几个一起上。」
他们把我围住,伸手撕扯我的衣服。
正在这时,仓库的门被人踢开,周野喘着粗气,逆着光站在门口。
「你们今天要是敢碰她一下,谁也走不出这道门。」
周野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进来,身后的大门被人关上。
陈老六抱着双臂,有恃无恐地说:「你一个人来的,到底是谁走不出这道门?」
大块头看起来是他们的头儿,喝了一口酒开口:「钱呢?」
周野颠了颠手里的箱子,「都在里面,不过你们先把她放了。」
大块头做了个手势,有人上前给我松了绑,把我推到了周野怀里。
周野看着我脸上的巴掌印怒了:「谁打她了?」
「把钱交过来。」大块头没理,开口让周野给赎金。
「我问你们谁打她了?」周野怒视着他们,转头伸手覆上我的眼睛,「乖,别看。」
我乖乖闭上眼睛,不一会儿耳边不断响起惨叫声。
过了一会儿,周野气喘吁吁在我耳边说:「睁眼,别看地上,我们走吧。」
我睁眼看见他红肿的嘴角,被打的时候我没有哭,现在却差点忍不住眼泪。
「小问题,你不觉得这伤让我更野性吗?」
周野轻声哄着我,牵着我朝外走去。
「站住,你觉得你们走得了吗?周野,我什么都没有了,你凭什么逍遥自在?」
陈老六说着从兜里掏出一把刀,直直地朝周野刺去,周野一脚将他踢倒。
这一刻,世界突然失去声音,倒下的周野和在血泊里妈妈的身影重合,我的脑海里只剩一片血色。
我接住倒下的周野,一声声喊他的名字。
他伸出手摸着我的脸说:「别哭,别怕。」
「你说过会永远陪我的,你不许丢下我一个人。」
「哥,一定会陪你白头偕老。」
厂房门再次被撞开,警察举着枪:「别动。」
看着倒了一地的人,警察上前将他们拷走。
救护车随后就到,周野被送进了抢救室。
抢救期间,周野的爸爸签了三次病危通知书,我只能不断祈祷上天保佑周野度过这次难关。
都说医院的墙壁听过最多我祷告 ,我就希望神明这一次能听到我的祈求,把我的周野完整健康地还给我。
历经十二个小时手术,周野终于被送了出来。
「患者被刺破了脾脏,是否脱离了生命危险还需要后续观察。」
医生交代完这句就匆忙离开开,周野也被送进了 icu。
我被我哥带回家,洗漱一番强制休息了一晚后一直守在医院。
一周后,周野被转入了普通病房,但人却还没醒。
我和周野的父母轮流守他,我本以为出了这事儿,他的父母会怪我。
周野妈妈却抱着我说:「你受苦了孩子,我们一起等小野醒过来。」
周野整整昏迷了半个月,趁着病房没人的时候,我哭着对他说:「周野,我求求你赶紧醒来吧,我真的快受不了了。」
我哭得泪眼朦胧,病床上却突然传来一句:「哥说过要和你共白首,我舍不得先走。」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周野自己按了铃叫了医生。
医生过来检查一番说没什么大碍了,再观察一下就可以出院。
我反应过来后打电话通知家人。
周野身体恢复能力极好,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出院后,他说我瘦了,每天下班后提着菜就上我家给我做饭,美名其曰给我养身体。
原本因为我被绑架的事对他颇有微词的我爸,也渐渐在美食的诱惑下放下了芥蒂。
周野精准的抓住了我爸的胃,还有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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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岁生日这天,周野给我求了婚。
当晚,我爸喝醉了,翻着相册,拉着周野一遍又一遍的说着我从小到大的事儿。
最后,他嘟囔着:「糖糖当初那么小一点儿,怎么这么快就要嫁人了呢?」
我爸睡后,周野抱着说我:「要是我有个这么可爱又孝顺的女儿,我也舍不得,婚后我们多来看看爸爸吧。」
结婚的日子定在我们相遇的那天,周野说那天是我们俩的新生,结婚也是我们俩新生活的开始。
婚后,周野事业越做越出色,人人都发自内心尊称他一声小周总。
他杀伐果决的手段让人忘了他曾经是一个只会赛车打架,喝酒泡吧的纨绔子弟,只有我知道私下里的周野仍然是那个充满野性的不正经的少年。
这几年网上一位天才神秘漫画家横空出世,没有人能扒到她的身份,造谣诬陷她就会被告上法庭。
那个神秘画家就是我,周野开了一家公司,我只用负责画画,剩下的由公司给我解决。
我的病情越来越好,周野也实现了他曾说过的话,带我赛车蹦极,陪我走遍大好河山。
14 周野番外
和糖糖求婚那天,周野回家告诉了自己的父亲。
周野爸爸坐在沙发上看报纸闻言抬头问:「糖糖的爸爸有什么要求?」
周野想试探一下他爸的态度,开玩笑道:「叔叔想让我做上门女婿。」
「行,家里公司就给你当嫁妆吧,我只有一个要求,少来打扰我和你妈。」
「老周同志,需要我提醒你,你和我妈已经离婚了吗?」
对,周野的父母离婚了,在遇见糖糖的一个周之前。
他永远记得那天他回到家,他妈哭着求他爸爸,「我真的受不了了,求求你让我走吧。」
周爸爸含泪同意,然后周妈妈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很小的时候,周野就知道他的妈妈不喜欢他。
因为别的小朋友的妈妈会叫自己的孩子宝贝,会接他们放学,他的妈妈都不会。
周妈妈没有抱过他,更不会主动和他说话,甚至故意疏远他,就好像他是什么脏东西。
看了电视剧后,他觉得正常,毕竟他家和他外公家都这么有钱,父母商业联姻,没有感情很合理。
他甚至脑补出了他妈有个初恋,因为他爸不能在一起而远走他乡,所以他妈才这么讨厌他们的家。
但是,周爸爸又非常爱周妈妈,下班回家的时间全给了周妈妈。
没有孩子不渴望母爱,长大一点的周野开始调皮捣蛋,试图吸引母亲的注意。
可他烂到了泥里也没换来母亲的哪怕一句责骂。
从小到大,学校请家长来的永远是他爸爸,曾经有小朋友问他:「你没有妈妈吗?」
我有的,只是我的妈妈不爱我。
从回忆里抽身的周野在家再也呆不下去,转身就出了门。
那一周,他赛车打架,喝酒泡吧,他想就这样烂死也好,这个世界他不会想来第二次了。
可是他没死,于是那天晚上他决定找个安静的地方自杀,没想到半路撞了一个人。
都要死了不能留债吧,他想。
于是他将这个小姑娘带到了医院,可是这个小姑娘没有身份证,他只好又把她送到自家的医院。
到了医院,医生问什么话小姑娘都不回答,最后医生告诉他这姑娘脑子有点问题。
那怎么办?不能把这姑娘丢在大街上吧。
于是他又把她带到了自己的公寓,后来他发现她有自杀倾向。
嘿,巧了嘛这不是,他也想死。
不过,他想这个可爱的小姑娘活着,因为他要是有一个这么可爱的女儿肯定舍不得他受一点伤害。
这算是周野为数不多想做善事的时候了,没想到因此收获一生想要守护的人。
就这样,周野每天想方设法逗小姑娘开心,担心外卖不健康,还学着给孩子做饭。
他好像找到了一点活着的意义,也有点希望小姑娘的家人别来找她了。
直到一个月后,周爸爸打电话给周野,让他赶紧去医院,他的妈妈自杀了。
到了医院,周野听了和他脑补相差十万八千里的故事。
他爸和他妈高中同桌,大学同学并且很相爱,没有什么不能在一起的初恋,也没有商业联姻。
唯一的变故是他的妈妈在生下他后确诊了躁郁症,后来发展成了双相。
周妈妈很爱周野,周爸爸说。
可是周妈妈躁郁症发作的时候会控制不住自己伤害他,所以一直只能让自己和他保持距离。
周妈妈每次和周野单独相处总是想说点什么,但是又会被他冷漠地样子逼退。
周妈妈每晚都在自责,导致他的病情越来越严重,终于受不了提出离婚。
两人离婚第二天,周爸爸就收拾收拾跟着去了周野外公家,根本没人管周野的死活。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周野质问他爸,周爸爸耸耸肩,「谁知道你能脑补出那么离谱的故事。」
周野决定要陪他妈妈治病,可是家里那个小姑娘没人照顾,
他托胖子打听后知道唐家的小姑娘丢了,于是他晚上回家后和小姑娘说了这件事,想让她知道他把她送走原因,不是不要她了。
没想到小姑娘留了张纸条自己悄悄走了,他心急如焚,唐家小姑娘的情况他还是知道一些的,可别出什么意外。
直到听到唐家安全找回小姑娘周野才放心地陪着妈妈出国治疗。
在国外的一年里,周野无数次想起小姑娘,不知道小姑娘有没有开心一点?
午夜梦回时,他都希望小姑娘可以对这个世界多一点牵挂。
一年后,周妈妈病情稳定,周野决定回国,当然他在这里也没什么用,照顾他妈的事他爸都亲历亲为。
在这里,他爸天天嫌弃他打扰了他们的二人世界。
回国后,周野到处打听小姑娘的消息,可是唐家全面封锁了消息,什么都没打听到。
直到在乡下再次遇见,看到糖糖第一眼他就认出来了这让他魂牵梦绕了一年的小姑娘。
可惜,小姑娘好像不认识他了。
不过没关系,他周野这辈子注定是要和唐糖绑在一起,不管多难,跨越千山万水,他也要把小姑娘紧紧抱在怀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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