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怎么可以生孩子

两个月前,我脑子一抽与好兄弟意外滚了床单。
我落荒而逃。
后来,我身体不舒服,去医院做检查。
报告结果:早孕。
我一怒之下质问江亦行:「你没有戴套的习惯吗?」
他:「???」

-1-
检验报告一出。
我几乎是跑去洗手间,低头看自己。
有把啊!
我不信邪地逐字确认报告上边的信息。
姓名:陈书樾。
性别:男,十九岁。
早孕大约八周。
这个世界终于癫了吗?
我魂不守舍地出了医院,医生的话在耳边回响。
「你体腔内异常发育了一个类子宫的器官,宫颈口和肠道有很细的软导管……」
「八周的胎儿已经成型了,不能用药物流产,只能开腹摘除这个器官,手术难度以及费用都会很高,既然要开腹,不如在生产时一并摘除。」
「你可以回去跟你男朋友、家人商量再做决定,毕竟是一个小生命。」
……
事情起因是最近头晕乏力,恶心呕吐,食欲不振,就过来医院检查。
检查出 HCG 值过高。
医生眉头紧皱,又给开了一系列的检查。
谁都没想到是怀孕。
我脑海出现江亦行的脸,一怒之下发消息质问:「你没有戴套的习惯吗?」
对方秒回。
「?」
「戴套?」
「谁戴套?」
……
直接给我气笑了,提起裤子不认账是吧!
敲完一篇小作文要发送时,我后知后觉意识到。
江亦行根本不记得那晚的事。
在心底低骂了一声,我删掉小作文,回复四个字。
「发错人了。」
就烦躁退出界面,没再看他的消息。
这他妈叫什么事儿!

-2-
事情发生在两个月前。
江亦行在外边喝多了,死皮赖脸要我去接他。
刚进包厢里,他见到我,起身摇摇晃晃过来。
脑袋一伸往我肩膀上一搁,灼热的呼吸打在我耳蜗上,他抱怨道:「你怎么才来,我等你好久了。」
我揉了一把发痒的耳朵,嫌弃地推开他的脑袋,没声好气地道:「说话就说,离远点儿。」
江亦行轻笑了声,手臂一伸揽过我,整个人不客气地压在我身上,隔着薄薄的布料,他身上的温度烫得吓人,打了声招呼。
刚坐在江亦行旁边的男生,心有不甘地看着我。
我皱了皱眉,扶住江亦行离开,「几个菜喝成这样?」
江亦行没说话。
走出一段距离,江亦行忽然停住,道:「把你的外套给我。」
「不行,我才买的,今天第一次穿,哎!怎么还动手呀!……」
他用手压下我的头,余光瞥见一处。
我呆了几秒。
飞快环顾四周,脱下外套在他腰间打了个死结,压低声音问,「大、大庭广众,你怎么回事?」
江亦行沉下脸,道:「应该被人下了点东西。」
本想就近找个酒店让他解决,江亦行死活不同意,坚持要回自己的出租屋ƭŭ̀ₚ。
我啧了声,掏出手机叫车,瞥了一眼他身下,问:「二十多分钟车程,你行吗?」
江亦行面不改色:「我持久力一向很好。」
「……」
啧!有脏东西进耳朵里了。
到地方下车时,江亦行的样子不太好,脸上泛着红,眼神有些涣散,浑身紧绷,烫得吓人。
到了单元门,我问江亦行:「手机在哪?」
对方反应慢半拍,回应:「裤子口袋。」
我伸手去摸,头顶忽然传来一声低低的闷哼。
听得我天灵盖麻了。
靠!
「别乱摸,在右边口袋。」
好一个恶人先告状。
我红着脸快速掏出手机刷门禁进去,扶着人上楼。
进了房间,江亦行摇摇晃晃地去了浴室。
「等等,外套还我。」
刚追过去,大力关上的浴室门差点磕在我鼻子上。
紧接里边响起哗啦啦水声。
我骂骂咧咧准备离开,里边突然传来一声响动。
快步过去,拍门问:「江亦行!你怎么样了?」
里边只有水声。
我犹豫一下,脑子不自觉想到洗澡不注意摔成脑瘫的新闻,拧开了门把手。
里边的人转过头直勾勾看我。
水流打在他紧实的胸肌上顺着块垒分明的腹肌滑到人鱼线,洇湿在胯部的熟悉外套上。
我眼皮一跳,耳朵和脸不受控制烫起来。
我的外套……
刚想转身退出去,就听见他可怜巴巴地道:「书樾,帮帮我好不好?求你了。」
声音又低又哑,特别勾人。
莫名地,我鬼使神差地问,「怎么帮?」
江亦行目光晦暗不明地走到跟前,拉住我的手顺着腹肌往下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我混混沌沌地低头,视觉刺激大脑一片空白。
触电般缩回手,被江亦行强行按了回去。
后边记忆全乱了。

-3-
闹钟响起,我闭眼摸索关掉,只觉得今天格外疲倦,翻身继续睡。
迟钝地感觉到,旁边一道浅淡的呼吸打在脸上。
我猛地睁眼,就看到近在咫尺的江亦行。
他上身赤裸,宽肩窄腰,肌肉线条完美。
吓得我立刻从床上弹起来。
这一动,浑身都疼,尤其尾椎骨疼得要命。
我倒吸一口凉气,昨晚少儿不宜的记忆片段回笼。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艹!!
盯着江亦行沉睡的脸,心情愤然。
狗男人勾引我!
趁人没醒,得赶紧走。
我捡起地上散落的衣服,忍痛穿上。
一瘸一拐地离开了回宿舍,边洗澡边骂江亦行。
身上牙印不少,真他妈属狗的。
轻手轻脚地洗完澡,我疲惫地上床趴着,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就看见江亦行跟舍友许乐打游戏。
瞧见他那副神清气爽的样子,再想想自己。
就他妈好气!
我忍痛下床,江亦行听见动静凑过来,「醒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伸手就往我额头上摸。
居然还有脸问。
我拍开他的手,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少动手动脚,让开。」
声音一出,连我自己都愣住了。
江亦行好笑地问:「你昨晚干什么去了,嗓子哑成这样?」
我一愣,他这样,像是忘了昨天发生了什么。
忘了好。
省得杀人灭口。
我懒得理他,去洗手间,再出来时他人已经走了。
许乐指了指桌上的东西,「江学弟让给你的。」
一件全新带着吊牌的外套跟之前那件一模一样。
我瞥了一眼,某个活色生香的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嗓子有些干,我倒杯水,刚落坐,人差点过去了。
缓了好一会儿,我慢慢调整了姿势角度,努力适应。
许乐见状,小声问:「你是不是……」
我一惊。
许乐:「痔疮犯了?」
我顺势点头。
因为除了这个理由,我不知道如何跟他解释,一夜之间变成这样。
知道江亦行优越,但没想过有一天那玩意会用到我身上。
现在光想想,就心惊肉跳。
正巧江亦行提一袋子东西回来,「喏,谢谢你昨天送我回去。」
袋子里边是感冒药、咽喉片等。
我没忍住试探问:「昨晚的事你记得吗?」
ƭṻₕ
江亦行挑眉,开玩笑反问我:「总不能是跟你睡了吧?」
吓得我差点蹦起来,涨红了脸,心虚地骂道:「江亦行,你有毛病吧!开这种玩笑!」
江亦行状似松口气拍拍胸口,道:「我就说嘛,毕竟我对直男不感兴趣。」
我冷笑了一声,莫名有点不爽。
昨天你在床上的行为可不是这样的。
我冷漠地道:「那你挺有原则的,还有事吗?」
「?」
「你打扰到我休息了。」
「……你记得喝药。」
「……」

-4-
江亦行从未隐瞒过自己性向。
大学刚开学,就有女生跟他表白,结果被告知「性别不合适」。
于是江亦行的名字一夜间荣登校园热门话题之一,论坛盖起高楼,跟帖评论恶评居多。
那天我回宿舍,隔壁寝室的杨昌跟许乐一起打游戏。
杨昌边操作边说:「我们学校有个男的公开出柜了。」
许乐随口问:「谁呀?」
「大一新生江亦行。」
我愣住了。
就听见他还在说:「男的和男的在一起,恶不恶心,心里变态吧!而且一个男的还留长发,真娘……」
一个男生叽叽歪歪。
烦人。
我把带的饭放下了。
杨昌抬头问:「书樾,我的青椒肉丝饭带了吗?」
我睁眼说瞎话:「没带。」
他愣愣地看着桌上三份饭,其中一份就是青椒肉丝,「这不是吗?」
当着他的面,我反手把那碗倒进垃圾桶,「哦,现在没有了,如果你实在想吃可以去垃圾桶里捡起来。」
杨昌傻眼了,涨红了脸,「艹!陈书樾你他妈有病吧!」
我没理他,自顾自坐下吃饭。
许乐赶紧打圆场。
杨昌骂了几声,气鼓鼓走了。
许乐凑过来问:「你和杨昌怎么了?」
「没怎么,就突然看他不爽。」
许乐:……?
我点开校园论坛,入眼就是Ťůₖ江亦行的照片,眉眼热烈恣意一如高中时。
那时候,我挺讨厌他的。
因为我人生中两份检讨都跟他有关。
那天,我撞见一对情侣亲嘴,其中一方就是江亦行。
他很有名,在学校特别受欢迎。
不论Ŧű̂ₘ什么比赛,只要对上江亦行,女生们就会当场倒戈,撕心裂肺替他加油欢呼,不顾自己班死活。
当看到与他亲嘴不是女生,是跟他同性的男生。
太过震惊,我忘记第一时间离开。
那边江亦行发现后,眉梢恣意,「看什么?没见人打啵啊?」
我脸上顿时火辣辣的,窘迫地小跑开。
跑出一段距离后,我猛地回神。
他两亲嘴谈恋爱违反校规,我跑什么?
那一幕的冲击,导致后边我上课都心不在焉。
放学后,就看见候在门口的江亦行,他喊住我去一处小角落。
话里话外叫我管好自己的嘴巴,不许乱说,否则给我好看,态度很是嚣张。
被人这么威胁,我心里不爽,不自觉呛了他一句:「你以为我想看,两个男的亲嘴,恶不恶心呀!」
江亦行瞬间铁青了一张脸,朝我举起拳头,「你他妈再说一遍!」
威胁我,还想打我。
我火气起来,「说什么?说你跟一个男的在林子里亲嘴?搞同性恋?」
下一秒江亦行的拳头就落下来。
又重又疼。
我不甘示弱地打回去。
两人扭打在一起,难舍难分,闹到老师那里去。
办公室里,我和江亦行鼻青脸肿地站在那儿。
老师扭头先问我:「你先说,你们因为什么打起来的?」
江亦行以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眼神凶狠,透露出信号:你敢说你就完了。
「因为……」
我故意顿了顿,就看见江亦行控制不住地发抖。
又可怜又好笑。
我:「因为他看我不爽。」
「……?」
老师皱眉转头无声地问江亦行。
他愣了几秒,脱口而出:「对!我看他不爽!」
老师问:「理由呢?」
江亦行卡了一下,道:「……因为他老考年级第一,看着就烦。」
直接给老师气乐,冷笑:「你成绩差还见不得人家好?」
江亦行涨红了脸。
他是艺术生,文化成绩不怎么样。
我翘起嘴角,什么破理由。
进行一番教育后,还被勒令写检讨,不得低于 2000 字。
对此我不服气。
明明是江亦行先找茬,先动手,凭什么我要一起写检讨,还要去升旗台当着全校的面上念!
光想想就觉得丢人。
简直是十七年人生里的奇耻大辱。
出了办公室,我盯着走在前头的江亦行,气得牙痒痒。

-5-
我花了两天写完检讨,边写边在心里骂江亦行。
突然听见谁说一句,「江亦行被叫家长了。」
我扭头就看见楼下他那张惹人厌的脸,垂头跟着在他妈身后。
我幸灾乐祸地想:恶有恶报!
又听见,「搞同性恋,这不是心理变态吗?能不叫家长吗?」
我眨了眨眼睛,看向说话的人,「什么同性恋?」
「全校都传开了,江亦行是个喜欢男的变态……」
对方边说边把帖子点开给我看。
我脑子嗡了一声,一目十行看完跟帖。
那天我们的话被人听到,还发到网上了。
一想到这笔账指不定算在我头上,双腿不自觉动了,有人喊我:「书樾,上课铃响,你上哪?」
「送检讨。」
我跑出教室,直奔办公室,隔着薄薄的门板里边传出女声极力道:「我儿子不可能是同性恋,他是正常人,小行你说说话,你告诉老师和妈妈,你不是同性恋……」
「妈,我……」
「告诉他们,你是正常人,不是同性恋。」
安静片刻,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江亦行,你说话啊!!」
……
许久,办公室门开了,我看见他们出来。
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一边脸颊高高肿起。
我张了张嘴。
他木然转身离开。
老师诧异地看我,「书樾,你有什么事?」
「送检讨。」
她抖开纸张,「我看看。」
我不经意间问:「老师,江亦行怎么被叫家长?」
老师:「打架……哎,少打听,检讨写得还成,下不为例。」
她把检讨收起来。
周一的升旗台,我和江亦行谁都没有上去念检讨。
他是请假了。
我是念在初次犯。
但是莫名开心不起来。
路过三班,我下意识往最后一排空桌上看。
一天又一天。
次数多了就成了习惯。
一天放学我值日走得晚,路过三班门口看见一个人鬼鬼祟祟在江亦行桌前做什么。
我不动声色地走过去。
看见那张桌子上面目全非。
被刻上、写上变态、同性恋、去死等等字样。
我掏出手机,对着那人拍了一张。
咔嚓一声脆响。
女生惊慌眼睛看我,「你……」
我面无表情:「破坏公物。」
女生结结巴巴道:「我、我没有!我就想清理下这些。」
我仔细一看,「抱歉。」
女生垂眸,摸着上边刻痕,道:「如果不是我,他也不会这样,该说抱歉的是我。」
我拧眉问:「跟帖是你发的?」
女生没说话。
半晌,她像是憋了很久,带哭腔道:「我不是故意偷听的,我没想过事情会发生这样,我匿名跟了贴,结果好多人跑来骂我质疑,我就想证明自己没有撒谎……」
然后有人故意用同性恋恶心江亦行。
他一气之下把人打了。
这事闹大了,被叫了家长。
「想道歉就当面说。」
女生抽抽搭搭道:「……我一个人不敢,你可不可以陪我一起?」
我想拒绝,奈何她哭得太伤心。

-6-
第二天一放学我就看见她在教室门口。
女生叫田薇,是江亦行后援会的粉丝。
「我先去找老师问一下地址。」
田薇摇头,腼腆道:「我知道他家住哪,我跟过几次。」
「……」
她轻车熟路地找到江亦行家。
我抬手敲门,没人开门,正要离开,听见后面传来开锁声。
对面的门开了,对方提了袋垃圾,瞅了我们一眼,「你们找谁?」
「找江亦行。」
阿姨:「他被他妈送到书院去了。」
「什么书院?」
阿姨话匣子一下子打开了,「重启书院,里边医生可厉害了,不管是网瘾,不爱学习,不听话,同性恋这些,他们都能治好,出来的孩子跟之前判若两人,又乖又听话。」
我皱眉,头一回听还有这种机构。
阿姨把自己女儿喊来,颇为自豪:「我女儿思思就是从重启书院里边出来,以前她就知道打游戏还叛逆,现在可好了,上个月考了前十名了……」
旁边的思思听见重启书院,像应激一样抖了下,眼底布满了恐惧。
阿姨感叹:「周瑶也是可怜人,丈夫走得早,还摊上一个同性恋儿子,在家关了几天就是不改,我就劝她去重启书院试试……」
思思拿过阿姨手里的垃圾袋,细声细气地说:「妈,我去丢垃圾。」
阿姨笑眯眯地对我们说,「等小行从书院毕业,他肯定像思思一样变成正常人。」
正常人?
听得我背脊发凉。
告别了阿姨,田薇搓着胳膊道:「这是什么恐怖故事,那女生整个人阴沉沉,特别怪……」
正巧碰到思思丢完垃圾迎面过来。
田薇心虚地闭嘴。
我上前问:「能跟我们说下重启书院吗?」
「重启书院重塑全新的我……」
思思提起嘴角,脸上肌肉在颤抖,这段话好像背诵无数遍,形成条件反射。
这回我和田薇都意识到不对劲。
说完她就扭头跑,情急之下田薇一把拽住她。
思思的手串被扯下,露出手腕上新旧交叠的伤口。
田薇倒吸一口凉气。
思思脸色苍白,把受伤的手藏在身后。
我立刻道:「手腕流血了,我们去喊你妈……」
思思拼命摇头,央求:「不要,不要告诉我妈!我不想再进那个地方,我已经很努力变正常了。」
她不肯去诊所,就买了药给她包扎。
思思全程沉默,上药时连眉头都没动。
分开时,她开口:「重启书院是治病的,让人变正常,网瘾是病,同性恋是病,不听话是病……」
听完,田薇愤怒道:「我要报警抓他们!」
ṱŭ̀ₘ
思思仓皇拉住她,拼命摇头:「不可以!他们手里有录像!」
「什么录像?」
「……」
面对思思的沉默,答案呼之欲出。
田薇气哭了,破口大骂:「一群禽兽!」
她抱着思思嗷嗷哭。
思思眼眸泛起湿意,从默默流泪到放声大哭。
回去的路上,田薇肿了一双核桃眼,问我:「一想到我男神正在接受非人折磨,我就难受,我们去报警抓他们。」
「没证据。」
田薇蔫了,半晌道:「那我混进去收集证据!这事本来就因我而起。」
「不行,太危险了!」
田薇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不行,那也不行,那怎么办!」
沉默片刻,我说:「我去,你在外边接应。」
「可是……」
「没有可是!」
制定好计划。
我抬头看「重启书院」几个大字,深深吐出一口气。
江亦行,真他妈是欠你的!
手机响起,那边是田薇兴奋的声音,「书樾,思思给我一份文件!里边有证据!我已经报警了!」
警笛声由远至近,下来一群穿制服的警察。
我看到了人群中江亦行,就转身离开了。
过了一个多月,江亦行来学校上课了。
属田薇最高兴,但她不敢去道歉,每天都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经过他们班,我习惯性去看,半空中四目相对。
我若无其事地挪开视线走开。
江亦行变了,从当初热烈恣意变得沉默安静。
总是一个人,也不见他那个男朋友。
有一天,我看到了江亦行脸上带了伤。
据观察,伤是放学后出现的。
我悄悄跟了上去,终于在第三天看到那伙欺负江亦行的人。
我打开手机录像,被他们发现了。
本想若无其事地收起手机走,很快被拦住。
第二天,办公室一字排开,个个鼻青脸肿。
老师一脸头疼。
我掏出手机放视频,先声夺人:「老师,是他们欺负人。」
其余的人瞪着我,敢怒不敢言。
出了办公室,喜提 1000 字检讨。
一回生,二回熟。
开始有人传谣,跟江亦行亲嘴的男的是我。
对此我不屑一顾。
谣言止于智者。
显然田薇不是,「恭喜呀,百年好合,先磕为敬!」
高三下学期时光飞快,转眼迎来高考。
最后一天江亦行找Ṫű̂ₐ到我,约在学校天台见面。
我眼皮一跳,脑海闪过种种不好的画面。
最后一天,老师恋恋不舍地拖了会堂。
我赶到天台,看见坐在围栏上的江亦行,好像一阵风就能把他带走。
脑子那根紧绷的弦断了。
我冲上去死命抱住他,声音抖得不像话,骂道:「江亦行,你他妈有病吧!」
他愣住了,笑着回:「嗯,同性恋。」
我微微一怔,干涩地说:「对不起。」
「我了解过这群体,同性恋不是病,喜欢同性没有错,爱是不分性别的。」
他先是愣好一会儿,突然问:「陈书樾,你是不是喜欢我?」
我:???
「不澄清你和我的关系,每次看完我又若无其事地走开,悄悄陪我回家,举报欺负我的人,田薇说你还去了重启学院,其实那天我看到你了……」
江亦行哼笑,故意道:「陈书樾,你心跳得好快哦~」
我有点气推开他,认真道:「抱歉,我不喜欢男生!」
江亦行望了我好一会儿,扬了扬眉,「逗你玩儿,我对直男不感兴趣,不然会天打雷劈的。」
「知道就好。」
「陈书樾,你准备上哪所大学?」
「T 大,你呢?」
我目光落在他右手上,那儿留下狰狞的伤疤。
「不知道。」
「哦。」
「你不能鼓励我一下吗?」
「我在 T 大等你。」
「……」
高考发挥正常,我如愿上了 T 大。
江亦行选择复读,拿走了我的笔记和课本销声匿迹。

-7-
刚回宿舍,就看见江亦行杵在门口。
「陈书樾,你把话说清楚!」
「我说了发错人了。」
江亦行脸色更难看了,一副兴师问罪的口吻:「那你原本要发给谁,对方是男的对不对?」
我没力气跟他吵。
今天在医院跑了一天做检查,又累又饿。
我越过他,被他拽住按在衣柜上。
江亦行不肯放过我,非要一个答案不可。
我抬头看他,压不住火气,「对!我跟男的睡了,你满意了吗?」
江亦行眼底发红,咬牙切齿问:「陈书樾,你不是说自己是直男吗?」
我嘶了一声,陷入自我怀疑中。
江亦行猛地低下头,吓得我反手一巴掌招呼上去。
在安静的宿舍里格外清脆。
他偏着脑袋,整个人好像要碎掉了。
我有点愧疚,「对不起。」
在我不明所以的目光下,江亦行一脸受伤地离开了。
一连好几天不见踪影,没有消息,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许乐问我,「你是不是跟江学弟吵架了?」
我摇头。
许乐自顾自说:「以前他天天往咱们寝室跑,最近一段时间不见他,怪不习惯的。」
他不会还在生气我打他的事吧。
可明明自己也道歉了。
想了想,我主动发消息找他,【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我有事。】
我有点失落,就看上一条消息被撤回,变成【好】。
下课后,我见到江亦行。
他拧眉看我,不爽地嘀咕:「几天不见,你怎么瘦了这么多,下巴都尖了?」
我摸了摸自己下巴,含糊道:「肠胃不舒服。」
其实是孕吐反应特别大,吃饭都要成了折磨。
江亦行带我去了一家粥店,味道不错。
他有些沉默,好几次欲言又止。
我等了又等,终于等不下去,「你想说什么就说?」
「他对你好吗?」
「谁?」
「……算了,吃饭,一看他就对你不好,都给你养瘦了。」Ṱų₉
他表情烦躁,小声嘀咕,拿过我碗又添了一碗。
我:……?
奇奇怪怪的。
吃过饭,我们慢悠悠地晃回学校。
路过一家奶茶店,排队老长。
明明以前我对奶茶饮料兴趣不敏,心里生出了渴望,莫名想喝。
江亦行注意到我的视线,问:「想喝什么口味的?」
我不好意思地摇头。
「来都来了。」
我:「芋圆波波。」
他笑了下,指了个位置,「你去那儿坐那儿等我。」
我点头。
排了二十多分钟,江亦行提回奶茶。
我喝了一口。
有点好喝。
回到宿舍,许乐同江亦行打招呼,「江学弟,最近怎么来我们宿舍……」
胃里毫无预警翻涌,我捂住嘴急急去洗手间,吐得昏天黑地。
吓得江亦行当即拨打 120。
被我摆手制止住了,「我没事。」
江亦行表情又气又心疼,「陈书樾!你逞什么强,你脸都吐白了……」
我漱完口,刚伸手去拿还剩半杯的奶茶,被江亦行无情夺走,凶巴巴地道:「冰的,你不能喝。」
我试图找理由:「不能浪费。」
江亦行低头一口气把剩下半杯全喝了,「不浪费了。」
「……」
我瞪了他一眼,不想理他了。

-8-
第二天一大早,江亦行就来敲门。
我被从床上挖起来,不耐烦道:「大早上你干嘛呀!」
江亦行一言不发,叫了一辆车把我塞进去,直达医院。
站在医院门口,我瞬间清醒了,死活不肯进去。
江亦行沉着脸,半抱着我往里边走,「陈书樾,不要讳疾忌医。」
我涨红脸,挣扎道:「我没病!」
「许乐都跟我说了,你每天吐,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把头扭到一边,「……我没病。」
江亦行把我的头掰回来,安慰:「书樾,不管什么病,我都会陪你一起的。」
我怔怔看他,眼下的青黑和眼底血丝清晰可见。
像是一晚上没有睡。
我心被重重敲了下,「我真没病。」
很明显江亦行不信。
我小声道:「我只是怀孕了。」
江亦行:「……?」
我补充:「检测结果在宿舍,我可以拿给你看。」
瞬间气氛静得可怕。
毕竟哪有男人会怀孕。
直接给他气笑了,一言不发给我挂号就诊,做检查。
检查结果出来时,江亦行一脸震惊,不可思议地摸了摸我的小肚子。
我没生好气地拍开他的手。
他回过神,像是想到什么,脸色不好,问:「孩子是……?」
「你的。」
江亦行猛地看向我,像是求证般问:「那晚不是梦?」
我冷笑了一声。
「书樾,你掐我一下。」
我下狠手。
江亦行疼得龇牙咧嘴,「嘶……不是梦。」
过了很久,他郑重道:「我会对你们负责的。」
顿了顿,他小心翼翼问:「你想生下它吗?生下它对你身体有没有影响?」
我心里很乱,「不知道。」
毕竟是一条小生命,有胎心,发育成型。
我狠不下心去拿掉它,但同样我也没做好准备迎接它。
这个问题困扰了我许久,直到一天去医院做唐氏筛选。
妇产科人很多,要排队。
安顿好我,江亦行暂时离开了。
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妇姐姐过来,我下意识给人起身让座。
孕妇笑着道谢。
我看着她的肚皮,没忍住主动问她:「这么大的肚子,是不是很难受?」
孕妇叹气,「肯定难受,上厕所睡觉都不方便,人还会水肿……」
我脸色白Ṫů²了又白,觉得十月怀胎不易。
最后,孕妇低头眉眼温柔地看着自己的肚子,「但值得,我和老公都很期待它的降生。」
我下意识摸了摸肚子。
期待吗?
有点。
因为想知道它像我多一点还是像江亦行多一点。
做完检查,医生的话在耳边响起:「关于孩子去留,你们做好决定吗?」
从医院出来,江亦行忽然说:「书樾,我们不生了好不好?」
我有点不高兴地问:「为什么?」
「太痛了。」
「你怎么知道?」
「我做了一次体验分娩。」
「我是剖腹产。」
「那也疼,还留疤,不生了好不好?」
「不好!」

-9-
决定把孩子生下来。
江亦行让我搬过去跟他住,方便他照顾。
每天他都在恶补孕妇知识、育儿知识等。
整天忧心忡忡,眼珠子恨不得一天 24 小时都黏在我身上,好像全世界都不安全。
肚子一天天长大,江亦行一天比一天焦虑。
明明怀孕是我,产前焦虑好像是他。
一天晚上,江亦行照常给宝宝做胎教,末尾摸了摸我隆起的小腹。
我感觉肚子突然动了下,不禁瞪大眼睛。
江亦行瞳孔地震,特别激动:「宝宝踹我了,书樾你疼不疼?」
我摇头。
他轻缓地摸了一圈孕肚。
我赶走他,勾着身子,「不许摸了。」
有点痒,好像起了反应。
江亦行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声音有点哑,「书樾, 我帮你好不好?」
我没说话, 咬住下唇。
他低头顺着小腹往下走。
身上出了一层细密的热汗,止不住打颤。
结束后, 江亦行帮我擦干净,自己去卫生间。
第二天我没课,江亦行一早上课去了。
迷迷糊糊听见外边有动静。
以为是江亦行带饭回来了。
踩着拖鞋出去了。
下一秒, 我与来人四目相对。
瞬间清醒,我惊慌失措地扯好衣服, 打招呼:「阿……阿姨好。」
江妈妈怔了两秒笑起来, 自然接过话, 「你好,你叫书樾对吧?」
我诧异:「阿姨知道我?」
江妈妈点头, 试探着开口:「你跟小行……」
想到当初江妈妈对待同性恋的态度,我急忙打断, 一口咬定:「朋友关系,我昨天在他这儿借住。」
江妈妈似乎很失望,「中午想吃什么,阿姨给你做。」
江妈妈十分热情。
江亦行回来了, 我咬牙切齿地小声问:「你怎么不告诉我, 你妈今天要来?」
他被冤枉的无辜样:「我也不知道她今天来。」
饭桌上,江亦行对我照顾有加, 不禁让江妈妈侧目。
趁江妈妈起身盛饭。
我掐了江亦行一把,小声警告:「你注意点, 你妈还在这儿, 别刺激她。」
江亦行有点懵啊了一声。
我有点恨铁不成钢,「反正你别给我夹菜剥虾挑刺添汤,做人要有边界感。」
「……」
吃过饭, 江亦行去洗碗,留下我和江妈妈。
江妈妈问:「你和小行在一起对吗?」
我大脑嗡一下, 忘记了否认,紧张地握紧手心,道:「阿姨, 喜欢同性不是病,你不要怪他, 其实两个男人在一起也可以活得很好……」
江妈妈眼眶似乎有点红。
等我说完,她才道:「谢谢你。」
我愣住了。
「我以为你们不会在一起。小行跟我说, 他喜欢上一个很好很优秀的人,但那人是直男, 他为他考 T 大, 不求在一起, 能成为朋友就好……」
我心脏剧烈跳动, 怔怔地看着厨房的江亦行。
江妈妈抹了抹眼角的泪,「送他去书院,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大的错事,谢谢你救了他。」

-10-
送完江妈妈, 回来的路上。
我问江亦行:「如果没有那次意外,我顺其自然结婚生子了,你怎么办?」
江亦行沉默片刻:「我给你当伴郎,至少同台了。」
「傻不傻呀。」
我眼眶有点发热, 把头撇开。
「直掰弯,会天打雷劈的。这条路太难走了,我舍不得。」
「一起走。」
我握住他的手。
江亦行回握住我。
「上次给你下药的人找到了吗?」
「揍了一顿。」
……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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