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是大户人家的婢女。
因生得有几分姿色,差点被老爷玷污,反被当家主母污蔑爬床,发卖出府。
买我的人是个猎户,朝廷征兵他要去前线。
特意买了我回来照顾他卧病在床的老母。
薛瑞:「务必尽心,如等我归家老母还活着,必还你卖身契允你自由,若反之,一箭杀了你。」
我打量着猎户家,泥墙土房、篱笆院,靠墙还圈着一窝溜达鸡儿。
于是满意地点头了。
「放心,伺候人我有经验,你娘死不了。
「你且安心去,我等着你归家。」
(薛瑞:这怎么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1-
我爹是个老酒鬼,醉酒失手将我娘打死了。
我娘死后,我被卖给了人牙。
原本是要卖进青楼里去的,可人牙先前卖给乡绅家的婢女病死在了主家,就又送了我进去赔罪。
读书人家的公子是十年寒窗,换成我们婢子就是十年荆棘。
好在我就如同那石头缝里的向阳花,坚强地生存了下来。
乡绅老爷见我出落得好,起了坏心思。
他命我去书房伺候,借机将我压在了榻上。
门边还有守门的小厮。
我跑不了,叫不应,差点被玷污的时候,夫人从天而降。
我本能地向夫人跑去,要感谢她的救命之恩。
没想到夫人却一巴掌甩在了我的脸上。
「贱婢,养不熟的白眼狼,竟敢爬床。」然后又吩咐,「找人牙子来,发卖出去。」
我愣在当场,婆子冲上来左右开弓,打了我二十多个巴掌。
我被打傻了,脸颊肿胀,嘴角充血,耳朵里轰隆隆的。
只听见老爷向夫人赔罪:说是我勾引的他,他一个大男人,哪里把持得住。
夫人竟真信了:「这贱婢长得一张狐媚子脸,早晚必成祸害,我将她发卖出去,还望老爷莫怪。」
「怎么会?夫人啊,我这邪火都被勾出来了,你帮帮我。」
「老爷~」
夫人扭捏又造作的娇嗲声音传来,屋里放下了床帐。
我被人拖出去关进了柴房。
当时就在想,如能离开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宅大院,去哪里也是好的。
-2-
第二天人牙就将我带走了。
因为脸肿破了相,几拨人都没看上我。
不得已降价,猎户张澈三两银收了我。
出京城,过五里坡,越往山上走越荒凉,就在荒凉到我以为他选好了抛尸点的时候,一处破败的土坯房出现了。
房前扎了篱笆园,院子里到处都是散乱的残枝,土坯房看上去也摇摇欲坠,正面的窗棂不知多久没修缮,一阵小风吹过,窗户纸上下纷飞。
薛瑞带着我进了屋,屋里靠墙摆着一张床,床上躺着一道单薄的身影。
「娘!」薛瑞走近,单膝跪地,说话声出奇地温润。
床上那道身影被唤醒。
「澈儿,你怎么还没去,朝廷征兵,凡年满十五者均要去参军,再不去岂不误了期限,到时候官府派人来抓……」
「娘,我已为你寻得一婢女,等我走了她替我照顾好你。」
「傻孩子,我这病左右活不了几年,你将钱留着将来娶媳妇才是正经事。」
「娘!人我已经带回来了,若您不能好好活着,孩儿难不成还怕他官府抓人,到时候深山大林里一躲,谁能奈我何。」
「傻孩子,战场虽险却是保家卫国,娘知你有远大抱负,是娘拖累了你,罢了,既买了人回来照顾我,你自可安心前去。」
「是!」薛瑞说完话,回头望向我,「你叫什么名字?」
听见问话,我赶忙收敛心神:「奴婢叫江雪。」
卖身为婢前我姓江,前主家叫我雪儿,重来一次,我希望自己记住前面的两段遭遇,所以我是江雪。
「江雪,倒是好名字。」只听那夫人道,「就是长得差了些。」
我摸了摸依旧红肿的脸颊,微微抿了抿唇,却没做任何解释。
薛夫人简单问了我几个问题,满意地点了头。
薛瑞将我叫到院中,抱臂看着我。
「江雪!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我不管你以前有什么心思,为何会被主家发卖,我既买了你只一个要求。
「务必尽心伺候好我母亲,如等我归家老母还活着,必还你卖身契允你自由。」
「还有这等好事儿?」我忽地抬头,果然对上薛瑞冷冷的视线。
只见他冷硬的面容上,带着一丝不苟的威胁。
「若反之,一箭杀了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调平稳,如同踩死一只蚂蚁一般轻松。
我没忍住噎了一下。
内心很是慌乱,我这人一慌就爱左右乱看。
ẗũ̂ₘ视线从泥墙土房再移到篱笆院,甚至靠墙还圈着一窝溜达鸡儿。
想到在乡绅府上差点被冤枉致死的场面,我的心慢慢淡定了下来。
猎户虽莽,却有一颗为母卖婢的孝心,想来人品也不会太差。
更何况他即将去参军,到时候这家里就剩下了我和久病顾夫人。
这岂不是我一直期待的小生活?
穷是穷了点,不过只要肯努力,日子未必没有盼头。
想到这些,我甜甜地笑了。
「郎君只管放心去,伺候人我有经验,你娘死不了。
「还有打了胜仗就早点回来,我和你娘盼着你平安归家,啊!」
-3-
薛瑞走了,走的时候看着我表情古怪、神色难辨。
一直等到他的背影看不见了,我才扶着薛夫人转身回去。
「夫人,您小心点,这有树枝,那有鸡屎。」
顾夫人走三步一歇,好歹回到了屋门前。
我却没扶着她进屋躺下。
「夫人您不累的话在门边坐坐,我昨日看见您的床上的被褥都脏了,帮您拆下来洗洗。」
顾夫人尴尬地一愣,道了声有劳。
我观她举手投足有规有矩,有尺有度,比乡绅夫人还要大家风范一些。
想来以前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娘子,就是不知为何落在这穷乡僻壤,跟着儿子打猎为生。
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手里的活却没耽误。
我快速将屋里的被褥抱出来搭在扎院子的篱笆上晾晒,顺便把顾夫人不知藏了多久、换下来的里衣拿出来放在水井附近,然后又快速地将屋内彻底扫了一遍,熏了艾草,这才扶着顾夫人进屋躺下。
顾夫人躺下我也没闲着。
井里打了水洗了衣服,院子实在太乱了,一时半刻也收拾不清楚,不过我也清了一条路出来,保证顾夫人出门走的时候不会被树枝绊倒。
抽空喂了鸡,擦了窗棂,还进进出出,给自己收拾了一角Ŧṻ⁷放东西的台面。
眼见到了晌午。
我绕到屋侧只搭了棚顶的灶台旁,煮了粥。
拍拍手,直起腰,看着天边的蓝天白云,听着院子里的鸡鸣啼叫。
我叉着腰,不自觉地叫了一声。
「啊!」
原来自由的日子,可以这么舒畅的吗!我可太喜欢了!
正得意间,头顶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啊。」我呼痛抱着头躲开,抬头,只见院旁一棵参天大树,枝叶茂密,无风自动。
我低头,一枚青色的果子骨碌碌滚落在脚边。
我捡起青果,抬头料想难不成是树中藏了鸟儿,鸟儿贪吃,嘴里衔着的果儿掉下来正好砸着我?
算了,管它呢。
我咬了口手中青果,涩中带苦,于是皱着眉头扔掉,转身回了屋里。
「夫人,开饭啦。」
-4-
我在猎户薛瑞的家里彻底安顿了下来。
薛夫人久病,浑身没什么力气,在屋里待的时间长了,身子骨酸软得厉害。
我在院中清扫出一片空地,支了个椅子,白日就总扶她出来晒太阳。
她长着一头黑亮的头发,可惜很是单薄,每次我都小心翼翼地帮她梳好了再盘起来。
头两次盘不好,薛夫人也不好,很有耐心地纠正我的手法。
我觉得她是个很好的夫人。
头发梳好了,我就洒扫院落,薛瑞应是走得匆忙,又想给家里尽可能多地存过冬的柴木,所以院子里到处堆着散乱的枝条,有的甚至是整条短枝拖回来的。
我有时间就将木材归拢在院子一角,按长短粗细排列堆积,这样整理虽费些时间,但是以后随取随用就方便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看着就赏心悦目,即使忙点也开心。
薛夫人眼神随着我到处转,嘴角隐隐露出笑容。
阳光下,她的笑容很柔很美,让人看着心也ẗũ̂ₚ不由得跟着一暖。
薛瑞家里有不少工具,看样子是以前修缮屋子用过的,我就捡了最简单的工具挑合适的木条为一窝溜达鸡新搭了鸡舍。
小鸡崽咯咯咯地叫,很开心。
我也很是满意。
家里的米缸见了底儿,城中福寿堂的小掌柜适时地送来了足够半月嚼用的米粮。
想来是薛瑞并不十分放心我,这才托了相熟的友人隔一段时间就送米粮来,这样的话,如若我有二心,左右不过也只损失半月口粮,不至于以后捉襟见肘。
将心比心,如若是我,也不可能完全相信一个买来的丫鬟。
可于我,他虽不说是救我出水火,可如今的生活确实已是我最好的归宿了。
我很满意现在的生活,所以,我会留在这里,照顾好薛夫人,同时也给自己谋一条可能通往自由的路。
-5-
福寿堂的小掌柜叫陈贵,比我看着大不了多少,话说利索,人看着却腼腆。
同米面一起送来的还有薛夫人的药,令我意外的是薛夫人居然问陈贵有没有治疗我脸上的伤的药。
我一听,赶忙摆手说不用。
拿药需要用钱,如今我可以说是身无分文。
薛夫人却道:「你脸上的伤再不治,就落下疤了,女孩子还是要爱惜自己些。」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这几天已经消肿了许多,腮帮子也不疼了。
偶尔从水盆里照照,虽然黑红青紫看着吓人,不过我也没在意。
心里还隐隐觉得大概就是这张脸为我引来的灾祸,毁了也罢。
可薛夫人柔弱的眼神中仿佛能看透一切。
她低声同陈贵商量着为我配了最好的药。
眼眶热热的,我低头出了屋子,看着蓝蓝的天空。
突然间想起了我娘,小时候贪玩,磕破了皮,我娘好像也这样紧张过我的脸。
可是,时间是个好东西,如今我已经快要记不清我娘长什么样子了。
天气逐渐热了起来。
以前薛瑞经常上山打猎,家里多少能吃些荤腥。
可如今薛瑞不在,家里也只有粗粮米面,即使我挖些野菜,小鸡也三五不时地下几个鸡蛋,可还是吃得太过清淡了。
尤其薛夫人的身子,还需要调理。
看来我得想个办法。
我见院里院外有大片的空地,如若开垦出来,是不是就能种些瓜果蔬菜,这样子再等几个月,我们就不用上山挖野菜了。
我同薛夫人说了我的想法,她也乐得让我折腾。
「山下五里坡有户王家,以前很得你薛大哥照顾,你拿着你薛大哥的旧弓去,他家小儿子喜欢,顺便让王家帮忙上山来开垦一块菜地。」
「夫人,我小时候家里就是种地的,我会……」
「靠你自己,怕是秋收过了,还没开出来吧。」
我嘿嘿笑了笑,拿着薛瑞的旧弓去了。
旧弓是用柳树枝条制作的,拿着还挺沉手。
弓身苍劲,触手生温,上面用细细的皮绳缠绕,弓弦轻轻一拉,「嗡」的一声,震得人手臂发麻。
想到薛瑞说让我好好照顾她母亲。
「如若不然,必一箭杀了你。」
薛瑞的话如冷风吹拂在耳畔,引得我浑身汗毛竖立。
我还想起他说:「……到时候我往这深山老林里一躲,官府的人能奈我何。」
「咦!」不能想,浑身都起鸡皮疙瘩了。
算算时日,薛瑞也应该到了兵营。
不知他过得怎么样。
五里坡王家,见我拿着薛瑞的弓箭前来,热情地把我请进了屋里,听说我想开垦一块菜地,丈夫带着小儿子还寻了同村的两个叔侄,当天就跟着我返回了家。
人多力量大,两日就将田地开垦了出来,王父种田是一把好手,还帮我修了水渠,言明过些时日送些菜籽种子过来。
我千恩万谢。
王父说这些都不值当什么。
原来,前年王家的小儿子被狼叼了去。
是薛瑞足足追了三天,才从狼窝里把他小儿子救了回来。
薛瑞是王家的大恩人。
「你是薛瑞的媳妇儿吧?」王叔见我将薛家打理得井井有条,逐问我。
我赶忙摆手:「不是,我是他三两银买回来的婢女。」
「俺们又不是城里人,还婢女啥呀婢女,薛瑞那小子肯定是看你长得漂亮,买回来做媳妇的。」
几个人都哈哈地笑。
我红着脸不知作何解释。
-6-
「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
将士们在外保家卫国,才换来百姓的安居乐业。
转眼已是两年过去,薛夫人虽没有痊愈,可已能下地走路,简单地在院子里干些修剪枝丫的农活了。
我嘛!
这两年间,新修了屋子,还扩建了厨房。
家里原本一窝溜达鸡被我养得壮大了五六倍,如今隔月还能喝上鸡汤。
家里吃不完的鸡蛋也能换些布匹针线,穿得也比以前好了。
院子里现如今郁郁葱葱的,瓜果蔬菜,夏日吃不完,晒干了冬日还能解馋。
我还用薛瑞留下的捕猎器具学会了设置陷阱,抓麻雀套野兔。
小野兔卖了还能换钱,换了的钱,除了给自己和薛姨添一些小物件,我还存了点小钱。
这两年,我和薛夫人相依为命,早就认了她做姨。
薛姨空闲的时候,还教我认字写字,如今我已能自己读简单的书籍了。
福寿堂的陈贵最近升了职位,已经是堂里的大掌柜了。
不过薛姨的药,还是他亲自送来。
「薛大哥走时说了,若你可信就将粮票全交给你。」陈贵挠着头说。
城中有米面铺子,凭票取粮。
薛瑞当初走得急,匆匆将我带回家,不信任我也可以理解。
如今我算是通过了他的考验了?
我笑了笑,却没接那粮票。
一来,陈贵依然每月来送药,顺便可以捎带粮食,免得我多去城里跑一趟。
二来,管家的责任也比较重大,我虽照顾着薛姨,可还不想管着这份家当。
重新拜托陈贵收好粮票,我问他还是没有薛瑞的消息?
陈贵摇摇头,说没消息便是好消息。
是啊,我也用这话不知安慰了多少遍薛姨。
可自己心里却越来越没底儿。
薛姨表面上笑着,也是越来越担忧的模样。
看来,是时候进城打探一番消息了。
谁知,刚进城,竟遇到了原先伺候的主家老爷……
-7-
原本我是去县衙后院找县衙陆夫人身边的婢女小彩的。
之前曹夫人办宴席,小彩与陆夫人随行,途中她将陆夫人送给曹夫人的绣品弄脏了,是我帮了她的忙,她才免于责罚。
谁知,我在衙门附近居然被原主家曹文金堵在了路口。
「你是雪儿吧,听说你被一猎户买走了,怎的在此?」
「回曹老爷的话,受主家托付,进城买些吃穿用度。」
「这条街上可没有。」曹文金眼里带着贪婪的审视,指着后面的马车,「要不我送你过去?」
「不了吧,曹老爷,如今我已经是别人家的奴仆,按理是不应该同您搭话的,您还是快些走吧。」
「怎么?当初你在府里的时候,我待你不好?」曹文金步步紧逼,「我知道了,你定是恼了我当初不救你,可你也知道我家里那位的脾气,如若我当初为你求情,可就不是发卖那么简单了。」
「曹老爷,当初您为主,我为仆,要打要罚皆由您,可如今我已经不是您府上的婢女了,您挡着道好像并不合适吧,况且我是替主家出来办事的,回去晚了不好。」
我话说得如此直白,没想到曹文金却满脸不屑。
「区区一个猎户,我还怕他不成,大不了我多花几两银,再将你买回来如何。」
我目瞪口呆,没țůₛ想到曹文金居然敢打这样的主意,不怕被他夫人发现。
像是替我解惑般,曹文金得意道。
「今时不同往日,内子产后添了下红之症,恐怕没多少时日,自然不会有精力管我,只要你点头,今晚我就可以带你回家。」
「我不去。」我直接拒绝,「曹老爷一生富贵,大抵是觉得我出身卑贱,委身人下已是求之不得。
「可我们穷人也是人,穷人也希望靠自己能活得下去,虽然日子清贫了一些,可不用卑躬屈膝,迎合讨笑,才是我毕生所求,曹老爷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拒绝完曹文金,我转身就走。
我知道,曹文金看在我长得好看,又难以得到,会对我好。
跟着曹文金,曲意逢迎,说不定也能拼本事谋求一席之地,他手指头缝里漏点金银,也够我一辈子吃喝不愁。
可是,谁又能保证这份荣耀能维持多久,等到我年老色衰,又没有根基,他会不会如同现在嫌弃他娘子般弃了我。
我不敢赌,也不愿赌。
什么时候凭本事吃饭,才吃得心安理得。
而且我心底隐隐有种期盼,盼着薛瑞能平安归来,到时候我就可以用积攒的银钱为自己赎身了。
我一走,身后就传来曹文金轻蔑的笑声。
「可笑至极,将来你一定会后悔的。」
后悔个鬼。
我大步离开,真是看他一眼我都觉得恶心。
当初若是被他得手,岂能轻松被发卖那么简单。
小彩没见到,遇到这么个糟心的东西。
我心情算不上好,路过福寿堂,索性进去找陈贵,顺便把薛姨的药带回去。
陈贵知道我好不容易进城,非要带我去品香楼吃茶。
没想到衙门口堵不到小彩,却在这里遇到了她。
小彩听明白了我的来意。
将我拉到了角落里说话。
「雪儿姐姐可算问对人了,听说北边打了败仗,好多人都死了。
「里面还有我们夫人的堂弟,夫人为这事儿同老爷闹了好几天,今日特意点名要吃这儿的蒸糕,我得赶紧回去,对了雪儿姐姐千万莫将这事儿说出去。」
小彩提着食盒走了。
我和陈贵坐在品香楼里,两个人都没了言语。
良久,陈贵抹了抹眼泪。
「江姑娘,你说薛大哥他真的死了吗?」
战场凶险,薛瑞又两年没有任何音讯,再加上小彩传递出来的消息,我觉得凶多吉少。
可是……
他死了怎么办,我的卖身契还在他身上呢。
回到家的时候,薛姨见我灰头土脸的,亲自打水让我洗漱。
我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笑着同薛姨说起见闻。
「薛姨,下回我同陈贵借辆车来,带你进城去瞧瞧,你都多少年没进过城里了。
「城里有个品香楼,我觉得他们那儿的菜一点都不鲜嫩,你说咱们将吃不了的菜拿去城里卖怎么样,明年咱们再在山下包块地,我已经想好了,种粮食一年只能收一茬,菜却可以种两茬到三茬,这样也可以多赚些。」
我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
薛姨轻轻地拉住了我的手。
「江雪,有没有人说过,你这孩子不会说谎?」
「呃……」
「你说谎的时候就会顾左右而言他,我还没问你你便慌了,是不是消息不太好?」
我正不知怎样回答,薛姨反倒是笑了。
「战场凶险,我难免焦虑,可我却也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不会轻易死掉的。」
薛姨拍拍我的手背,反倒像是在安慰我一般。
「你放心,他说过会回来,就一定会做到。」
我:「……」
好吧,人家亲娘不着急,我担心个什么劲儿。
日子虽安,令我没想到的是,曹文金的夫人居然找上了门。
-8-
曹夫人开门见山。
说曹文金在街上遇见我后,自此念念不忘。
她愿买我回去给曹文金当继室。
「Ṭṻ¹等我过世后,你就是曹府的继室,我只有一个条件,善待我的孩子婉儿。」
我冷笑:「曹夫人不觉得找错人了吗?你就不怕我霸占你的家产,虐待你的孩子ƭŭ²。」
曹夫人惨白着一张脸,咳嗽了好一会儿才道:「别人也许会,但你不会,你可知当初我为什么只是发卖你出府,而没要你死。」
曹夫人道:「若当日在书房是其他人,早就半推半就成事儿了,只有你是拼命地在挣扎。」
曹夫人还说,她知道我善良,冬日府门外的小叫花,我会塞给人家半个热乎乎的大馒头,夏日雨檐下的小猫儿,我会抱在自己怀里给它取暖。
就连知府夫人家的小丫鬟受罚,我都不忍心。
留这样的人在府里,她走得会安心一些。
我直接气笑了。
什么时候,善良成了恶人选择你的一种筹码。
我明确表示我不同意。
曹夫人有恃无恐。
她说如若我同意,她将给我千两银子傍身:「这笔钱够你一辈子用了。」
「若我不同意呢?」
曹夫人道:「你别忘了,你如今还是奴籍,你不同意我就用双倍的价钱将你买回去,十倍,百倍!你觉得你的新主子多少钱会松口?」
……
我沉默下来,紧握的双手透露出此刻的紧张。
尽管我伺候薛姨尽心尽力,可百倍的价钱可以买婢女无数,人家怎么会留下我。
这样的条件别说仅有几面之源的薛瑞,就是我自己都难免心动。
可就是曹老爷和曹夫人这种胸有成竹,像看着一只蚂蚁往热锅里跳的心态刺激到了我。
莫名,我就觉得很不甘心。
有种跳下热油锅也不想回头的冲动。
正僵持间,屋内传来清晰的咳嗽声。
薛姨扶着门框走了出来。
我匆忙去扶。
薛姨托着我的手走到了曹夫人面前。
「这位夫人先前说要与江雪聊聊,老身同意了,可如今看着却是聊得并不愉快。
「你所说的条件老身也听见了,江雪是我儿买回来的婢女不假,可这几年,她伺候老身一场,我已然将她当成亲闺女一般看待,如今千金也不换,夫人还是请回吧。」
曹夫人怒道:「你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何苦跟钱过不去,拿着钱买房置业也好,给你儿子娶媳养家也好,跟曹家作对,可想清楚了后果。」
「不卖就是不卖,夫人还是为黄泉路上积些口德吧,说不定你我还能下去做伴呢。这里不欢迎你们以后别来了。」
「你……」曹夫人气得还要说些什么。
我却端起桌面上的茶壶将水倒在地上赶人。
「我家老夫人让你们滚,还不走?」
我可太开心了,心底一阵畅快。
-9-
等讨厌的人一走。
我回头将薛姨抱在了怀里。
「薛姨,你以后就是我亲娘。」我撒娇抱着薛姨亲了一口。
拒了那么多钱,单只要我留下来,不是我亲娘是什么。
薛姨靠在我怀里,软软地笑。
「我这一生只得一个追债儿子,你叫我亲娘,是不是要叫他一声相公啊。」
我红着脸:「咱们单论,或者您可以收我为义女。」
薛姨道:「我瞧着娶你回来做媳妇挺好。」
「我可是要立女户,将来招个上门夫婿的。」我打趣。
薛姨听了反而笑得更爽朗了。
「那更好,薛姓我也不喜欢,你们将来的孩子就可以跟着你姓江了。」
我目瞪口呆,薛姨果然是我薛姨。
不仅视金钱如粪土,而且还视男权如无物呢。
接下来,曹家果然开始了打击报复。
他们想断了薛阿姨的用药。
逼迫福寿堂不得卖给薛阿姨药。
陈贵一气之下不干了,在我们旁边另建了个草棚,安顿下来。
白日就上山采药,你管天管地也管不了山上长草不是。
所幸薛姨的药也不是太罕见。
陈贵闲暇走村游乡,做起了赤脚大夫。
渐渐地也有了名声,附近村民有个头疼脑热、跌打损伤的爱来找他治疗。
有人挖了草药也爱卖给他做药。
我大抵是在种菜上有些天赋的,就连从林子里移植回来的野菜都长得郁郁葱葱。
我们周围的地里全部种了菜,而且还在山下的镇子里包了地。
王家父子也跟着我种菜,由于地靠城,又近官道,不愁销路,赚了不少。
我还养了一窝小黑,看家护院,下水摸鱼,上山撵兔个个都是好手。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小黑在外面叫个不停。
我穿好衣服出门一看,院门口站着一具高大的黑色身影。
「谁?」我问。
门前的黑影只是站着,丝毫没有别的动作。
「是人是鬼?」
门边的人还是不动。
我的叫嚷声惊醒了薛姨。
薛姨披着外衣出门看。
眼神直勾勾的:「瑞儿,是你吗?」
我:「?」
再望向门边那团高大的黑影,他已经推开门走了进来。
小黑们虎在地面上做进攻之势,我轻轻唤了一声,全都跑到我脚边小猫一样趴着了。
门边的人影风尘仆仆,一袭黑衣。
进了院门,慢慢地向前走近。
就在我慢慢看清脸时,他扑通一声跪在了院子里。
记忆中那道冷硬地威胁过我,说如若不然,就要我命的人渐渐与之重合。
心跳得厉害。
薛姨早已按捺不住,跌跌撞撞下了台阶就向他跑去。
「瑞儿,你终于回来了。」
「娘!孩儿不孝。」薛瑞就地磕了三个头。
薛姨哭成了泪人,哽咽着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娘!让您担心了。」
「我就是怕我这个身子拖不到再见你一面。」
场面既温馨又心酸。
我蹲下身拥着我的狗狗默默无言。
一刻钟后,灯火通明的室内。
薛姨手摸着薛瑞,一脸的慈祥。
「让娘好好看看你,黑了也瘦了。」
我快速下了面,卧了鸡蛋,切了一盆青辣椒拌着黄瓜,淋了香喷喷的芝麻油。
还有腌制的猪肉切成片并着几个小菜端上来。
趁机也瞧两眼薛瑞。
洗去尘埃,露出原本的两道剑眉,浓淡适宜,平添几分英气。
眼眸低垂时温柔宁静,稍稍抬一抬就显得冷峻坚毅,不可撼动,同时也让人不敢直视。
说话的间隙,他抬眼扫来,不动声色地打量如火似冰。
叫人浑身不自在。
偷看被逮了个正着,我赶紧撇开目光,左右乱瞧。
桌旁一个比我都高的小子呲着一口白牙叫我。
「姐姐,可以吃了吗?」
我赶忙用手里的长筷子先给他盛了一碗面,再浇上汤汁放在他面前。
「吃吧,你饿了先吃。」
「咕!」那小子狠狠吞了一口口水,端起碗大大吸了一口面条。
「呜,香,薛大哥快来吃面,太香了。」说着,又是几大口面下肚,一碗面已经见底儿了。
里面说话声被打断,薛瑞扶着薛姨走了出来。
我赶忙招呼:「快坐,只简单做了面,赶路辛苦,饿了吧。」
薛瑞第一次正面看着我,接着正式道谢:「多谢你,我母亲得你照顾才能活得如此康健,我应向你行大礼。」
说着就要拱手后退,我赶忙扶住他的手臂。
「不用不用,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你要是想谢我,就多吃两碗面吧。」
薛姨也笑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光嘴上谢可不成,先吃饭。」
薛瑞终于坐了下来。
我暗暗呼出一口气,手心都出了一层薄汗。
跟着薛瑞回家的士兵叫小六,听说家里爹娘死了,十岁就跟着几个哥哥当了兵,战场凶险,几个哥哥先后都死了,只有他得薛瑞照顾活了下来。
从此他就跟着薛瑞,成了他的亲兵。
至于薛瑞,因为人机灵,刚开始做斥候侦探敌情,当中辛苦不小,只说现如今在一个将军手下做总兵。
此次也是公干在身,特意告了几天假回家,之后还要连夜赶路跟上大部队。
说话间,薛瑞也吃了好几碗面,桌子上的小菜已经被小六和他扫荡一空。
薛姨一听他还要走,眼泪就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我轻拍着他的背顺气。
「薛姨,您不是还教育我好男儿志在四方,怎么自己反倒哭上了?」
「是我贪心了,如今能回来看我已是知足。」
薛姨道。
薛瑞视线落在家里的每一处角落。
看着新翻修的房子,家里的摆设,修长的手指摸了摸薛姨衣角的布料子,最后再看向我。
「没想到我当初临时起意,将你买回来,居然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以为母亲能活着已经是最大的希冀,刚开始站在院子门口,我甚至不敢走进来。
「没想到,你管家种田,将日子过得这样好。
「我薛瑞实在是无以为报。」
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薛姨就抢先道:「你要是实在想报恩,就娶了江雪做妻子如何?」
我目瞪口呆。
薛瑞也是进退两难。
「娘țű̂ₚ……」
「你一去三五载,江雪替你在家行子女孝道,我已然将她当成亲闺女般看待,战场凶险刀剑无眼,这次回来,下回还不知有没有命回来看我。
「你与江雪成亲,脱了她的奴籍,你走你的,她能自由自在地活,也免得招有心人惦记。」
我瞬间想到了曹文金,也许是我挑战了她们的权威,曹氏两口子不死心,想起来就会对我使绊子,如今我已经许久不敢进城了。
我不知道是他们放弃了还是憋着什么坏水。
薛瑞看了我一眼,脸上有可疑的红晕:「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做主,母亲说了算。」
我:「薛姨……」
几个人目光ṭŭ₃都转到我脸上。
我硬着头皮道:「这可跟咱们之前说好的不一样,不是说薛大哥回来就帮我脱奴籍,放我走吗?」
薛姨拉着我道:「走什么走,你不是要立女户,还要招上门婿?与其平白无故便宜了他人,还不如考虑我这儿子,力气有一把,人长得也不丑,如今又在军中担任要职,俸银应该有不少吧,将来捎回家都给你。
「还有,你有个在军中的夫君傍身,看谁还敢打你的歪主意,再则,将来生的孩子都跟你姓,你还有什么后顾之忧。」
「咳咳!」
薛姨话一说完,身后就响起薛瑞的咳嗽声。
薛姨回头就是一声轻啧。
「你咳什么咳?我跟你说,你能娶到雪儿那是捡到了宝,别不知足。」
薛瑞忽地笑了。
「娘,我又没说不同意。」
薛姨又回头问我:「听见没,他同意了,你呢?」
「我……我……」我看着满含热切的薛姨,隐隐期待的薛瑞,红着一张脸就跑了。
「我考虑考虑。」
「嫂子,哎不对江姐姐,等等我。」身后是小六追出来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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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好马厩,我将菜地里扒下来的菜叶子全都喂给了薛瑞和小六骑回来的马吃。
小六拍着马儿一脸羡慕。
「真好,在战场上的时候,干草都吃不饱,如今居然能吃上鲜嫩的绿色菜,真好,什么时候天下没有战争,大家都能吃得饱穿得暖就好了。」
太阳光照来,我暖暖地笑。
「你们就是在做这样的事啊,如今的拼杀正是为了换来将来的安定。」
「我哥哥们死后,我为了不被杀而拼命地杀别人,可有时候觉得也挺没劲的。
「江姐姐你这样一说,我突然间觉得,上阵杀敌好像还挺有意义的。」
「本来就有意义啊,你想想要不是你们在前面拼杀挡着,我怎么会安心在这里种菜对不对?」
「嘿嘿,江姐姐说得对。薛大哥你怎么来了?」
我回头,就见薛瑞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小六不知什么时候溜了,薛瑞站在我身边,比我高出一大截。
「我见过陈贵了。」薛瑞说,「多谢你照顾我母亲。」
「我本就是你买回来的婢女,况且你已经谢过我好几回了。」
「可是你做的已经超过一个婢女的职责,这个家里的一切可以说都是你一手打造的,所以不该是你离开。
「我想过了,你不嫁我也可以,你留下,我会带着母亲搬出去。」
薛瑞道:「可我如今还在军中任职,两年间恐怕不得空闲,母亲恐怕还是要托你照看,不过你放心,接下来我会付酬劳。」
说罢,薛瑞将马身边,解下来的一个灰扑扑的袋子打开。
我好奇,往里望了一眼,只见金黄灿烂,竟是一袋金锭子。
「喏!都给你。」
我努力捂着嘴,生怕自己叫出声。
就问,好人谁用这么破的麻袋装金子,而且一装就是一大袋。
更奇怪的是,他居然说这些都给我。
哈,哈哈。
我简直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好在,薛瑞将袋子口袋扎回了原位。
「这些回头再说,如今确实有一件紧要的事情,要你同我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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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到了城中的时候,还在被薛瑞砸钱的眩晕里。
原来,当士兵这么赚钱的吗?
薛瑞大概是看出了我的疑惑,亲自给我倒了一杯茶。
「你放心,我这些金子都是正经得来的,我们剿了敌军,搜到了许多金银,将军赏给了我。」
「哦。」我闷闷地答,「那你也不能给我呀,你应该让薛姨帮你收起来。」将来好攒着帮你娶媳妇。
不过我后半句话没说,媳妇什么的,是我们之间的敏感话题。
「我娘让我给你收着。」
薛瑞道:「我也觉得它们在你手里,也许会物尽其用。」
什么用,打首饰,然后戴满全身吗,那我可太开心了。
「咳。」自嗨结束,我问薛瑞为何带我来城中喝茶。
薛瑞道:「叫你来认认人。」
话音刚落,门就从外被推开,一男一女被堵着嘴推了进来。
我一瞧好嘛,这不是姓曹的夫妇吗。
曹文金显然是从脂粉馆里被拽来的,衣衫还没有穿好。
曹夫人也没好到哪里去,惨白着一张脸,随时要一命呜呼的样子。
曹文金看见我,立马开始挣扎。
被小六一脚踹倒在地。
「老实点。」
「小六。」薛瑞一声唤,小六将曹文金和他夫人嘴里的破布拽了出来。
我面色古怪地看了一眼薛瑞。
所以他这是要帮我出气?
曹文金骂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贱婢。」
曹文金说话很难听,说我勾搭上了野男人,居然敢戏耍他,可想过后果。
曹夫人反倒是担忧地多看了两眼薛瑞。
薛瑞走上前,背着手一脚将曹文金踢翻。
「听说你主意打到了我的头上。」
「你就是买江雪那个猎户?」
「不错。」
「区区猎户,竟敢绑我,你打听打听,我堂哥乃是朝廷命官,惹我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你说的可是曹文博,我已着人去叫,他来之前,我们先算算你欺辱我的人的下场。」
「区区一个女婢,下场什么,我是想纳她过门,可她不识抬举,竟不同意。」
「她不同意你又做了什么?」
「她不同意,我就叫人准备堵她,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看她还不乖乖进府,不过被一个叫陈贵的破坏了。」
我愣神,原来还有这样的一出,陈贵竟然没告诉我,怪不得他会被赶走。
薛瑞一听冷了眉眼。
「冥顽不灵。」说罢,薛瑞直接一拳头打在曹文金胸口上,声音也不太大,可曹文金一口血涌上来,吐在地上。
想骂人已是一脸煞白,只剩下大喘气了。
「今日叫你来,我就是要告诉你,江雪的主意不是什么人都能打的。曹夫人你说是不是?」
曹夫人看上去冷静多了。
「听说买江雪的猎户去投了军,想必你已在军中混出了一番模样,如今才敢如此行事吧。」
薛瑞点头。
曹夫人道:「可江雪当年也不过是被你买回去的婢女,如今我愿花重金再将她买回来,也不是为奴为婢,而是要让她当主子,过好日子,你还有什么不乐意的?」
薛瑞道:「你觉得是当主子,所以就不考虑他人的感受,这叫当主子,当狗还差不多。」
「你做不了江雪的主吧?」
曹夫人眼睛看向我。
这一次,我勇敢地站在了她的面前。
「我明确表示过不愿意,你不听,以为我在拿乔,之后又多方威胁,还说要重新将我买回去。
「试问,你何曾将我看作一个人,薛瑞说得对,你将我当狗还差不多。
「如今我再告诉你一遍,即使你花上百倍的钱我也不愿意,如果有可能,我希望看不见你们这样内心丑陋的人。
「还有你那个夫君,我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
「只有你会当他是个宝,争着,防着,当个宝似的供养着,你这一生都让我觉得可悲。」
我扯开了曹夫人的遮羞布,她脸色变得更加煞白,似乎触碰到了心底的痛处, 下体的裙摆上,也添了几抹猩红。
「听清楚了,她不愿意, 你可以死心了, 或者说你可以不必到死都讨好你那位夫君了。」薛瑞道。
曹夫人心如死灰地闭上了眼,薛瑞的话说对了, 她临死都想让我进府, 就是为了讨好曹文金,她以为这样就能让曹文金善待她的女儿。
这是多么的可笑。
一个连妻子都不会善待的男人,怎么会对她的孩子好呢?
曹夫人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曹文金缓过一口气,还在挣扎。
「我堂哥不会放过你的, 贱婢穷鬼,我要让你们付出代价。」
正好,曹文金身旁有花架子,他操起花架子就向薛瑞砸来。
「小心!」我大声示警, 然而薛瑞这一次反应如此之慢。
等他慢吞吞地转过身,曹文金的花架子已经砸到了他脑袋上。
千钧一发之际, 他只来得及伸起胳膊挡了挡。
可在他挡住的那一刹那, 薛瑞反脚就踹到了曹文金的裤裆上。
直直将他踹出去几米撞到墙边才停下。
「啊!」曹文金一声大吼, 捂着下体痛苦地嚎叫, 眼见是废了。
接着曹文金的堂哥曹文博来了。
他看到堂弟倒地不起,本来是要发怒的,可当薛瑞拿出身上的一张文书。
直接下跪了。
他说以后一定好好约束堂弟行事, 再不会发生类似的事情。
而且看薛瑞手臂带伤, 还说要让曹文金赔偿。
直接将我爽到了。
活了这么久,今天是最痛快的一天。
后来我得知,那天薛瑞的一脚, 直接让曹文金断子绝孙。
曹夫人那日过后也心如死灰,没多久就去了。
听说去时, 嚷嚷着原来是自己想错了。
反倒是曹文金断子绝孙后, 对自己唯一的女儿,上心了起来。
看来人呐有时候就是要另辟蹊径, 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回去的路上, 薛瑞问我, 不会觉得他太过残忍吧。
「你不会觉得我仗势欺人吧,我平时不这样,姓曹的祸害过很多良家妇女,这几年越发猖狂, 我不处置他早晚成祸害。」
我摇摇头。
「你不会把我当成什么圣母慈女了吧, 如若我有能力,恐怕比你还要仗势欺人呢。」
薛瑞就笑了。
他说:「我允许你仗势欺人。」
我红着脸暗中吐舌头。
谁教他的土味情话,简直又霸道又好笑。
薛瑞将他带回来的一麻袋金锭子塞到了我床底下, 叫我随便花。
军中纪律严明,他必须在假期结束前赶回去。
临走时,他问我可考虑清楚了。
我问他考虑什么。
他说:招上门婿的时候,他有没有资格?
我红着脸道:「等你凯旋时, 我告诉你答案。」
「驾!」薛瑞走了,他将奔赴下一场山海。
而我,用可以随便花的金锭子买了地, 种出另一片锦绣荣田。
我们各自拼杀,下一次顶峰相遇,我和他想必都会得到满意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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