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意永不停歇

攻略第三年,我怀了孕。

系统却说它把女主搞错了。

我感激涕零,连夜跑路。

十分钟后,我那本该在英国的总裁老公出现在卧室。

他眼神受伤,嘴唇微抿:「离婚理由那一栏,我劲太大,可以改的。

「以后我轻轻的好不好?」

看到他异样的瞳色,我哭出声:「我从小就怕蛇。」

-1-

和封衍结婚第三年,久未谋面的系统突然出现。

「对不起宿主!我才发现你不是女主!」

因为要上课,我正在往身上打遮瑕,遮住那些红红粉粉的痕迹。

听到它的话,我扑腾爬起来。

「你说真的!」

它语气里带着万分歉意。

「对的,是我工作失误,搞错了,其实你只是一个漂亮的路人甲,封衍已经和真正的女主相遇了。」

我趴在地上,给它磕了十个响头。

它号啕大哭。

「惨了,闯大祸了,宿主精神失常了!」

我制止它,冲到衣柜下翻找出早拟定好的离婚协议。

天了个臭皮蛋。

我就说,我家世代扎纸人,哪里招惹得到京圈太子爷。

结婚当天我都是蒙的。

他却满眼笑意,装得一脸深情。

最近我才知道,他不是人。

他在圈养猎物!

-2-

大二的时候,系统说我是女主。

我说我是皇帝。

它指了指当时空降学校开金融讲座的封衍。

「那是男主,你先考虑。」

飘逸宁人,丰神俊朗。

男男女女都围上去举着手机拍照。

一堂课水泄不通。

我咽了咽口水:「勉为其难。」

实则心里炸开花。

真是祖上积德,给我讨了门好姻缘!

那时候我以为女主光环加持,攻略封衍顺利到我都觉得像杀猪盘。

可是他对我极其大方,爱意也不像假的。

我们顺利结了婚。

他除了冷点,爱吃醋之外,基本没啥缺点。

身体好,纵容我。

我以为这就是爱情。

直到一年前,我才发现我是他的猎物。

他吸我血。

我靠。

-3-

去年新年夜,他有事,我自己回家过年。

爸妈嫌弃我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让我回来陪封衍。

临走时我妈还给我塞了很多好吃的。

「让小衍多吃点,家里还有。」

我在门口叉腰。

「妈,我的呢我的呢!」

我爸插话:「还说呢,小衍什么都紧着你先吃,养胖一圈了都,这回你让让他。」

我翘着嘴,拖着行李气呼呼回家。

那天晚上,出机场的时候明明是弯月。

我走回别墅,竟然变成了圆月。

空气肃杀,气氛诡异。

里面还有女人的声音。

我从后门绕进去。

封衍和一个只看得到背影的女人站在花架下说话。

第一句就暴击我。

那女人说:「你每次吸那么点血,学小蜜蜂采蜜吗?」

封衍回答:「太深她会怀疑。」

听到那些话,我突然觉得手腕隐隐作痛。

抬手对着月光,腕上那两个小红点扎眼刺目。

还有我脖子上同样的小红点。

回想起他夜里,情到深处,他喜欢咬我身上脆弱的地方。

我一直以为那是他的小习惯,我们之间的情趣。

女人笑了笑:「我最喜欢吸干猎物的血,再一口吞掉。仅靠她多没意思,下次带几个人给你开开荤。」

我皱着一张脸躲在暗处,隐约看到那女人的长发在蠕动。

定睛看过去,好像是蛇!

她拿了一条下来,握在手中把玩。

「阿衍,记得收快递哦。」

她将手搭在他的胸前,水蛇一样游移,歘地一下揪住封衍的领带。

「注意维持形态,别被发现了。」

我在原地死命掐自己,眼泪憋在眼眶里打转。

心惊肉跳。

因为我看到那个女人,化成一条极为巨大的白蟒游走了。

-4-

我脱了鞋踮脚退出去,连夜跑到酒店躲着压惊。

系统当初跟我说,它任务完成,男女主将永不分离。

我以为是字面意思。

那天才知道,被吃也可以永不分离。

物理上的合体。

封衍不知道自己暴露,继续和我伉俪情深。

他以为是我胃口不好,还换着法给我喂好吃的。

天杀的,你们妖怪对待猎物这么人性化?

我坚决不吃,骗他说要减肥。

结果这厮深情款款地看着我。

「老婆,你怎样都最好看。」

每当这时我就会发现,他的瞳孔比常人要深邃宽旷。

盯着我的时候,眼里都是饥饿的精光。

我不禁偷偷抹泪。

妖怪都是演技派,比人类男人好太多。

毕竟他们为了吃,是可以付诸行动,讨猎物欢心的。

不像大多男人,除了一张嘴花里胡哨,遇事倒是跑得飞快。

封衍做戏做得很全。

又亲又抱,还服务周到。

不过他越这样,越让我想到猫捉老鼠。

猫不会直接吃掉老鼠,它要先玩儿得尽兴。

封衍也是一样,他陪我玩。

后来发现我有意疏远,他竟然给我下药。

我猜估计是因为,他太久不吸血,身体会出现动物的特征。

有两次我极力保持清醒,在微光下看到他手臂上的鳞片,吓得鸡皮疙瘩起一身。

药物作用下,我看到他的脸就心跳加速,血液倒流,浑身发热。

然后去极乐。

他咬我的时候,我连之前的那点刺痛都没了,完全沉浸在摄人的舒坦之中。

蒙眬之际,还能听到他餍足时的甜言蜜语。

「宝宝,你好甜。

「宝宝,好想把你吃掉。」

我嘞个天娘,我原地去世。

其实我不是很想配合封衍。

但他跟装了 GPS 定位似的,我到哪儿他好像都能知道,根本不担心我会跑。

系统说,这是你们男女主的情趣啦。

趣个鬼。

我是猫口中的老鼠我能不慌?

-5-

如此一年后,系统再次出现,说我不是女主。

我就知道,每天对着西方求神拜佛有点用。

唯一不好的是我肚子里揣着个不明物种的崽。

但好在我家有人是道士,总能ţû₆治治。

临走时,我拉着行李箱,跟系统说:

「男女主进入剧情,封衍真的会淡忘我?你确定?」

「确定,以及肯定。」

我松了一口气。

此劫一过,我要去灵隐寺还愿!

我去建设祖国西部!

去非洲挖井!

正好,封衍去英国谈生意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我用最快的速度收拾了一些应急物品,下单飞往冰岛的飞机。

蛇怕冷。

封衍更怕。

希望他知难而退。

正当我欢呼着「老娘自由了」的时候,封衍打来电话:

「为什么有离婚协议?

「你喜欢别人了吗?

「是谁?

「我去把他杀了。」

封衍的尾音越来越沉。

我以前以为他有分离焦虑,见不到我就哼唧。

现在发现,他是有猎物分离焦虑,嘴边不备点小零食,他就心慌。

他意识到自己说错话。

「宝宝,对不起,对不起。」

话里带着沉重的哭腔,「对不起,我太冲动了,我们好好谈谈。」

我只是在疑惑,离婚协议我只发给了果果,还有我的律师,封衍怎么知道?

两个都质问一下。

片刻后,陈律回消息:

「夫人,不好意思,其实我是封总的人。

「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我忍不住骂娘。

我决定残忍地拒绝封衍,随便胡诌一个理由。

「你跟个蛮牛一样,毫无技巧,受不了你那种横冲直撞,人生苦短,我要再去寻欢作乐。」

他委委屈屈:「我很小心了,我都是轻轻的,而且我专门找机构学过技巧的,我以为你喜欢。」

我老脸一红,回他:「不想听,分道扬镳,就此别过,祝你找到真爱。」

放过我一条小小人类吧。

没等封衍解释,我挂了电话。

路过客厅,电视机里不合时宜地播放着动物世界。

我想起我唯一一次见到封衍的化形。

算是半化形。

那是个月圆之夜。

我临时回家拿文件,封衍听见,迅速将卧室反锁。

我眼睛快,捕捉到他关门的动作,是拿尾巴钩过去的。

长长的黑色尾巴。

吓得我失魂落魄。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怕蛇。

从小开始,蛇这种东西给我的恐惧,远超人类基因带来的影响。

系统说,封衍和女主这会儿在英国相遇,感情会升温。

我关了客厅的电视,拍了拍脸颊,清醒了下。

自由,自由,我来了。

我刚走到卧室准备拿护照,就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声响。

本该在英国的封衍,竟然出现在了卧室。

我的天,我还没发现他能瞬移这个能力!

我转身,和他对上视线。

看到了他只有在动情和暴怒的时候才会出现的,异样的瞳色。

「以后我轻轻的好不好?」

我哭出声,下意识地说:「我从小就怕蛇。」

-6-

话音刚落,他肩头钻出来一条小竹叶青,狡黠的眼睛圆溜溜盯着我。

听到我说怕蛇,它仿佛能听懂似的,迅速爬下封衍的肩头,溜出客厅了。

看到它滑溜溜的皮肤,妖娆的身段,我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

封衍立马把门关上,像以往那样,将我拥在怀里安慰。

他明明才是最大的威胁。

我挣脱开,退到窗边,语气决绝:「你们都给我出去!」

那条绿油油还从门缝探出脑袋,嘴里叼着几根猫草,嚼巴嚼巴。

它看起来智商就不高Ŧũ̂⁸的样子。

听到卧室的动静,还瞪着俩圆眼睛无辜地瞧着我。

我的眼泪断了的珍珠项链似的哗啦啦落下。

它本来就很吓人了。

能听懂人话,更吓人!

封衍手忙脚乱,转过身恐吓ẗũ̂₎小绿,示意它离开。

他还不知道,我对他的恐惧才是百分百。

他抬脚走近,想来抱我。

我爬上床,迅速跑到房间另一边。

封衍以为我是生气他把蛇放进来,委委屈屈地解释:

「它自己钻进来的,因为我们家有猫草,我也不知道它为什么喜欢吃这个。」

他跨步过来,将我拦腰抱起,放在床上。

自己则单膝跪在床边,仰视着我。

我注意到他因为情绪波动而闪烁的瞳孔。

阳光照射进去,瞳仁中间像是散开一片金黄色的宇宙。

我在动物世界里看到的蛇的眼睛,就是这样。

他的眼神恢复柔情,抬手抚上我的脸。

我脑海里不断闪现那些黑色鳞片,顿觉恶寒,手臂用力,重重打到他的手背上。

封衍的嘴唇不易察觉地颤了颤,随即又扯出一个乖巧的笑。

「你不喜欢的话,我马上把它送走。」

我忍着害怕,往床上缩。

目光灼热,言辞狠绝。

「不是不喜欢,我是非常非常讨厌蛇。」

小时候,老师带着我们看动物世界。

蛇吞下一只活的老鼠,它的腹部微微颤动。

我看吐了,连发了一个月梦魇,每回想起都下意识想吐。

话落,他的动作明显凝滞。

鸦睫轻颤,目光落在我脚踝上,面上有说不出的落寞。

-7-

我昨天崴了脚,现在有些肿。

察觉他靠过来的动作,我说:「不要碰我。」

「哦,好。」

他有点无措,片刻后站起来,「我去处理蛇。」

见他离开卧室,我才松了一口气,想摸出手机给当道士的叔叔打电话。

突然想起,行李箱和手机都在客厅。

脑子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同事也要出国,约好这个时间来接我。

那是男同事,和我一个办公室,关系不错。

封衍是个醋坛子。

哦,不,他以前是醋坛子。

现在是护食者,肯定以为有人要抢他的猎物。

我刚想下床去拿手机,封衍便气场冷硬,直愣愣地闯了进来。

我之前是很爱他的。

攻略的时候,还给他写攻略手册。

他生气的话,从来不表现得生气。

反而,面色松弛有度,眼尾带笑意,不动声色地顶腮帮子。

这时候,其实才是最生气的。

然后他会不管白天黑夜,惩罚我。

疯狂做恨,在我身上留下他的痕迹和气味。

「要听吗?」

他晃了晃手机。

我有点疑惑:「听——什么?」

他笑了笑,点开免提。

「苏老师,我马上出发到你那儿。」

是江季白,同一个学院的教授。

封衍轻声走近,坐到我身旁。

那头继续说:「真离婚了?挺猝不及防的,我以为你和你老公很恩爱呢。」

我想回答。

封衍点了点自己的唇,眼神落到我唇上。

可恨我一个猎物,对猎人这般了如指掌。

他的意思是,我敢说话,他就亲死我。

我瞪了他一眼,不敢动弹。

江季白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

无非就是他对我离婚感到惋惜,我这么好的人,值得更好的。

我小声提醒封衍:

「有什么问题吗?同事之间关心一下。」

他轻吐一个字:「茶。」

呵,一个妖怪还挺深谙人类社会文化呢。

人家明明就很正常。

我出声:

「谢谢江教授关心,我没事,我这个人对于感情从不拖泥带水……」

我还没说完,他突然插话:「那我可以追求你吗?」

封衍挑了挑眉。

我:「……」

「知渝,你非常优秀,我不可避免被你吸引。

「但不要觉得有负担,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偷偷爱慕着你。」

我的脸都僵了。

江季白松了一口气。

「之前,你和你丈夫很恩爱,我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说这句话了,还好——」

封衍平静盯着我,书架上的古董花瓶突然炸裂。

我知道是因为封衍。

但他一脸无辜,解释说:「年久失修。」

然后对着电话回复江季白,「现在依旧很恩爱。」

因为听到东西破裂的声音,江教授有点担心。

「知渝,我去找你。」

封衍露出一种正合我意的表情,抬眼看了看我,嘴角勾起。

「好啊。」

我夺过电话:

「江教授,我没离婚,就是和我老公闹了小矛盾。

「麻烦你,不用过来接我了。」

说完挂断。

我知道封衍是什么脾气。

江季白因为他出过事。

-8-

年初,我和江季白因为工作调任,搬了办公室,我们的位置挨得很近。

我一直把他当前辈。

他很绅士,很会照顾女性。

有一回,他顺路送我回家。

封衍抱我的时候,闻到男士香水味。

我如实告诉了他原因。

然后江季白请了两周的假。

后来他返岗,我问了才知道。

他说他被一条黑蛇咬了,在 ICU 住了一周。

我那时候没怀疑封衍,他在我面前一直装得很乖。

直到我撞见他露出原形,黑色尾巴。

加上江季白说,他住在五十一楼。

大冬天,一条黑蛇无缘无故爬上五十一楼,还非常精准地给江季白手臂咬出个「X」形状。

肯定是封衍干的!

他最会装乖了!

听到我对江季白说没离婚,封衍松了神色,凑上来抱着我嗅了很久。

现在我懂了,他其实一直在闻我身上有没有其他人的味道。

狗一样将我闻了个遍,他才将下巴搁在我颈窝,骄傲地笑了笑:「只有Ţũ̂ₙ我的味道。」

我僵直着身体,心想,动物的习性一点没变,这么喜欢标记猎物。

我推开他,装作不经意问起:

「你不是在英国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面色一滞,胡诌道:

「国内有个紧急会议,提前回来了。」

「是吗?我看你上午 IP 还在英国。」

他有些慌,佯装淡定。

眼神飘向别处,不敢与我对视。

「可能是手机没反应过来?」

他凑过来,「我没有骗你的。」

表情那叫一个天真无邪。

他这妖怪,挺了解人类社会的各种习惯,但没学会撒谎。

看我时露出慌乱无措的小表情,就差把「我在撒谎」四个字写脸上了。

我从他手里拿过手机,加快脚步出卧室。

和他共处一室才最危险。

他现在不吃我,是因为要养着我当血包。

刚到门口,我收到一条消息,果果发来的。

「蛋黄吃多了也可能验出怀孕,过来查查,如果你们真要离婚,这个孩子你好好考虑。」

我回复:「好。」

封衍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后。

我转身冷漠道:「没到睡觉的时候,不要靠近我。」

反正他睡觉也是为了吸血。

指不定啥时候吸嗨了,把我一口吞了。

他露出犯错的小表情,蓦地又浮现半分疑惑。

「我是喜欢你,才和你——」

「打住。」

他乖巧噤声。

人的话尚不能信,何况把我当食物的妖怪。

他们可是有本性在的。

-9-

我对封衍三令五申,我要静静,让他不要打扰我。

他之前向来惯着我。

如今也一样,以为我对他的身份毫无察觉。

我说要去程果那里。

他不敢跟着,跑去书房找了半天,拿出一条散发着异香的手链给我戴上。

他不动声色地咬了咬下唇。

「不然我就和你一起去。」

我只好伸出手。

戴好后,我才发现那链子解不开。

想来应该是用于追踪的。

我抓了包就往门口走。

封衍跟过来,就那样傻愣愣站在门边,望着我。

他在等我的告别吻。

先前那两年,我们任何一方出门,都要给告别吻。

但是自从我发现他的身份,我总是急匆匆地离开。

他走的时候,我也不去门口送他。

最初他有小脾气,我直接略过。

他也就不再问,只是每次可怜兮兮地望着我。

「把门关上。」我冷冷道。

说完,我转身下楼,也没去看他的表情。

今天天气不错,没有深秋的凉意。

我去了程果所在的医院,检查后,到她办公室等待。

「这个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和封衍怎么突然要离婚,你们那两年可是走到哪儿都跟个连体婴似的。」

连抛两个问题。

我笑了笑:「找个道士问问这个孩子能不能留。」

「你什么时候信这些了?」

护士进来,把报告拿给她。

我坐在一旁等待。

程果边看边皱眉。

「怎么了?」

她抬眼。

「你再去做一次检查。」

-10-

我一头雾水,照做。

她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还把护士叫进来,问了仪器的情况。

「你有什么不舒服吗?」

她问我。

我摇了摇头。

测出怀孕才几天,好像和平时也没区别。

她咬了咬唇,若有所思。

「你身体的某些指标,换成正常人,根本活不了。」

她又说,「好神奇,指标先不说,就这两份结果,前后一个多小时。」

她一手拿一份举起来对比。

「一个显示怀孕,一个显示没怀。」

她严肃地看向我,「知渝,你不会说真的吧?」

一年前,我告诉过程果,封衍不是人,但他伪装得特别好,我一直没法抓到证据证明。

在程果担忧的眼神下,我点了点头。

「我没开玩笑,今天的检查数据你也看到了,因为他,我也变得不正常了。」

她站起来,面露担忧。

倒是没多少惊讶,毕竟家里的支柱企业是新闻,从小到大,她也见过很多奇闻轶事。

「那怎么办,我也没和非人类打过交道啊。」

我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我应该能找得到人。」

临走时,程果让我又做了两次检查。

两次都没怀。

「要么是我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要么是妖怪的繁殖方式不一样。」

我想起以前养过仓鼠。

它突然生病不吃东西。

封衍好像只闻了闻,就说:「它是怀孕了,胃口不好。」

或许这真的是误诊,不然封衍应该也可以闻出来我怀孕。

「走了,我下去打个电话。」

我联系的是我云游四海的三叔。

我们家族世代都做纸扎生意,但每隔几代也有涉猎方士术士道士的。

本来我找的是二爷爷,他突然说自己病了,就推荐了这个远房三叔苏靖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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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我描述的情况,苏靖安竟然没有质疑,而是直接给我发了一张图片。

「知渝,看看这段族谱记载。」

族谱记载,我们家族有些人的血,能助妖精增进修为。

所以精怪们会豢养这些人,用来辅助修炼。

三叔给我发来消息。

「知渝,你别贸然离开,他对你有标记,天涯海角都能追踪到你。

「家族祖上就有一个女族人被精怪豢养过。」

族谱上是这样描述的:

「山中精怪容貌昳丽,惯会惑人,族中训诫严苛,仍有女子不胜心智,被掳山中,豢养多年……」

等到族人发现那个女子,她早已被妖怪吸干精血,只剩枯骨。

三叔告诉我,这类妖精毫无人性。

那个女族人被妖怪咬得千疮百孔,面目全非,死后还不得安生。

要不是族中人不忍,舍命将她的尸体抢回来,她只能落到个尸骨无存的地步。

三叔一再警告我。

「在我没动身回去之前,你先不要挑起那妖孽的怀疑,若是有余力,暗中观察他的弱点,一一知会我。

「等我回京市再做打算。」

我还想问一些具体的,但他好像对封衍这种非人类并不了解,还有些畏惧封衍。

提到他时,一再强调,让我顺着封衍,不要逃离。

但面对未知的情况,除了按兵不动,也没其他法子了。

估计我三叔有自己的节奏。

我在医院楼下打完电话,开车回家。

现在重要的是不要让封衍起疑。

-12-

回去的时候,路过宏盛广场。

广场外有一排巨幕。

封衍最近有一批财经采访。

每次路过,都能看到他那张勾魂摄魄的脸。

面对镜头,人设截然相反。

荧屏上的封衍,雷厉风行,冷冽,轻世傲物。

意懒情疏的模样让他有了商界绝情刀的称呼。

我研究生毕业后一边读博,一边在 K 大当讲师。

我总能通过封衍拿到最新,最顶尖的商业案例。

课程内容虽然晦涩,但我能邀请到业界名流,一一给学生剖析。

封衍也时常用他的经历,让我在书本上得到的虚浮感落地。

所以我的课场场爆满,今年还被评为 K 大经管院最有含金量的课程。

他不授人以鱼,而是授人以渔。

恋爱后,他就开始让我放手涉足商界。

资源由他提供,收益看我意愿分给他。

我拒绝了。

「这样好像有些坐享其成。」

他很理性,开导我。

「我会是你的丈夫,投资妻子没什么不对。

「即便不是,我看中了你的能力,你也可以把我当作天使投资人,我为你的才华买单。」

我跟他说,我希望做独立女性。

他哼笑:「你有经常听到独立男性这个词吗?」

我摇头。

他说:「拥有特权的人很难意识到自己拥有特权。参考男性,接受父母馈赠的房车,接受同伴扶持的资源,接受上司的提携,这样的男性怎么没人说他不独立呢?放眼社会,这种男人遍地都是。对于女性也是一样,享受这些没有任何问题。只要这件事放在他身上没有问题,那放在她身上,就是没问题的。

「知渝,我清楚地知道这个社会给了我怎样的权力,但权力拥有者从不会意识到自己拥有这些权力。

「我倾向于认为,男人发觉传统的那套条框束缚不了你们,害怕你们进入战场和他们并驱争先,所以,又造出这些新的枷锁,打出独立女性的口号,让你们因为天生的谦让和正义,退出资源争夺。

「所以,没什么好愧疚的,有资源不用,才是傻瓜。」

我醍醐灌顶。

包括我父母,妈妈因为身体原因,只生了我一个孩子。

他们认为儿子才能给自己送终,从高中之后就不再管我,准备把所有财产留给侄子。

和封衍结婚后,他们自然将他当作亲儿子。

是封衍用行动告诉他们,因为我优秀,他才能是他们的半个儿子。

「不用吹捧我,没有知渝,我们不会有半分关系。

「我只会和珍爱我妻子的人和平共处。

「如果学不会把她当宝贝,我没时间教,更没时间搭理你们。」

这些处事的道理,竟然是一个妖怪告诉我的。

果然,没有在人类社会的愚蠢压迫结构下生存,脑子就是会清醒一点。

-13-

等红绿灯的间隙,苏靖安发来几幅画像。

「这件事在当时很轰动,所以还有图画记录。」

我把图片放大。

那画上的女子形容枯槁,浑身溃烂。

人们将她放在祭台上,她像块抹布一样无力垂落。

脖子处,手Ṫú₄腕处,有和我一样的血孔,只是要明显很多。

「嘀嘀!」

后车提示我往前走。

我踩下油门,眼泪顺势滑落。

因为我看到另一幅图上,女子的头发被撩开。

是我的脸。

-14-

苏靖安补充:

「当年那妖怪,好像就是一条黑蛇,不知缘由失了控,将这个女子咬死了。

「小渝,家族合照里,你就站在左下角是吧?」

我回他:「你没看错,我和这画上的人长得很像。」

他那边显示正在输入中。

良久,发来一句:

「当年全族人带领方士去捉他,他吸了这女子的血,似乎更强,冲出重围,隐匿山林了。

「或许,转世之人带着同样的能力,小渝,你多加小心,我正在往回赶。」

「嗯。」

我转了弯,回到别墅。

廊灯下,封衍长身玉立,手臂搭着外套,在等我。

走近后,他绽开笑颜。

「我以为你不回来了。」

他替我披上外套。

我往里走。

「我又跑不远。」

他默了一瞬,跟上来。

我们谁都没说话。

他照例在这一天给我端来加了药的热牛奶。

我当不知道,一口饮尽。

最长半月,他若是不吸血,便会出现那次现原形的情况。

暖黄的光摇曳着我犹豫不定的心。

封衍将我抱上柔软的床。

随后他缓缓下移,让我曲着腿。

情欲和痛苦交织。

我怀疑最后死在他手里,也会是这样清醒着沉沦。

「啊!」

我不可抑制地发出嘤咛。

封衍抬起头,小心翼翼地问:「宝宝,我弄疼你了吗?」

我摇了摇头。

他欺身上来,虔诚地吻我的手指。

一阵酥麻传遍脊椎。

「我会很轻很轻的。

「如果我用了力,你就喊我的名字好不好?」

我看着他的眼睛,吐出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

「好。」

我的脑子里总会出现公螳螂被吃的场景。

有一瞬间,我想过效仿。

因为封衍是捕食者,但给了我爱。

我爱他,或许可以奉献。

可他又作为伴侣,带我看过更为广大的世界。

爱很重要,但作为苏知渝这个人更为重要。

爱不足以让我放弃这么年轻的性命。

-15-

一夜未眠。

我甚至清楚地感知到,封衍的长牙刺出,穿透我脆弱的皮肤。

然后又是那餍足后的胡言乱语。

「宝宝,你全身上下都好香好甜呀。

「我要咬你。

「好想好想把你吃掉。」

我一听到这话就瞬间清醒,盯着天花板汗毛耸立。

他每次的架势,真的是要把我拆吞入腹。

我半清醒着到天亮,第二天直接顶俩黑眼圈去上班。

封衍不知道哪来的危机感,他想跟着我去上班。

「你们学校请我开讲座,我还没定时间,但可以是今天。」

我白他一眼:「你几点去无所谓,总得让学生们有准备时间吧,不准。」

他咬咬牙,坐回沙发。

-16-

我没想到封衍会跟着我。

讲课讲到激动之处,我抬眼,看到他在第四排角落坐着,偷感十足,以为戴了卫帽我就不认识。

这堂课我和江季白一起上。

虽然我跟他说了,我没离婚,但他好像有点自大,认定我感情破裂,他有机可乘,一堂课,总有意无意撩拨我。

学生知道我戴婚戒,但我没有公开封衍,怕他会影响外界对我能力的判断。

学生们就以为我和江教授关系匪浅。

一阵一阵的唏嘘声,吵得我头疼。

封衍黑脸,露出一副「我就知道不对劲」的表情,死死盯着我。

下课后,我跟他一起回去。

他跑去后座,不搭理我。

「封衍?」

他好像睡着了,没动弹。

我不得已拿了他手机,搜索苏靖安给我寄东西的快递站。

一打开浏览器。

「正室做小三是一种什么体验?」

「做小三人类社会道德允许吗?」

「如果我不是人,也没有素质,可以无道德做小三吗?」

「不被爱可以做小三吗?」

「老婆一年不主动亲我怎么办?」

「不被爱想死怎么办?」

「世界上最孤独的地方在哪里?」

……

我默默地轻轻地,把手机给他放了回去,当什么都没发生。

一回家,封衍装冷漠,一头钻进书房,假装工作忙。

他一委屈就假装工作忙。

我有时候真的不能把这个装可怜能手和捕猎者联系在一起。

但想到他的鳞片,粗如树干的长尾,尖利的牙齿,温情瞬间熄灭。

-17-

后来连续一周,我每晚工作回家,都要恶补一会儿蛇的习性。

电视里放着工业糖精剧,封衍冷不丁出现在我身后。

见我没理他,他凑过来,坐到我身旁的沙发上。

我刚看完一本短篇民俗小说,悄悄挪了挪屁股。

他穿着休闲 T 恤,突然拉过我的手,按在腹肌上。

烫人。

我赶紧抽回手。

他说:「你朋友圈说的,晚上回家要躺在腹肌上背马克思。」

我枯萎,那是白天和同事打赌输了,他们让我发的。

「又不考研,不用背马克思。」

「伟人的思想得一直学习。」

他咬唇,眼神发冷,「我知道了,你只是不想用我的腹肌。」

他对着空气严肃道,「哪个男人——」

我赶紧躺下:「背背背,我背!」

多Ŧų₅少年了,就记得个,「机械唯物主义,又称形而上学唯物主义,形而上学。」

我想了想,「形而上学,不行退学?」

封衍没听我在乱说什么。

他把玩着我的手,一会儿大手比小手,一会儿,用他的手臂和我的相比。

比着比着,两只手呈八字形,比量我的脸。

我瞬间背后发凉。

刚看完的小说,讲的量人蛇。

吃之前,先比画猎物的大小,能不能一口吞。

「宝宝,你好软。」

他把我的手捏起来,轻轻咬了一口。

我虎躯一震。

「你饿了吗?」

他愣了愣:「有点,但不是很——」

「我去给你煮面!」

我厨艺不精,只会煮面。

反正又不是我吃。

今天不把他喂饱,我不叫苏知渝。

一碗牛肉面,他吃得津津有味。

边吃边抬头:「宝宝你好久不给我煮东西吃了。」

那就多吃点。

我端去第四碗,他有些为难:「我有点吃不下了,胃不舒服。」

「确定饱了?」

「嗯,你先睡吧。」

他眉头皱着,手放在胃上按了按。

我准备走的,但又于心不忍。

「我帮你揉一揉。」

手在他腹部打圈。

封衍哼了一声,面色越来越红。

我没看到。

我只能想到一条超粗的黑蛇,吞了我,卡在胃袋里要消化大半年的地狱场景。

接受无能。

他比我高很多,我坐着,他的阴影笼罩我。

他咬上我耳垂的时候,我浑身发凉。

我试图唤醒他ẗûⁿ的良知:

「封衍,不准再动,不然就去吃面。」

他怕了,抬起头,正襟危坐。

-18-

三叔给我寄了一包药。

他让我不要轻举妄动,等他召集人赶来我家,再对封衍动手。

这药可以让他昏睡多天。

其实这些天,我大概猜到,苏靖安想对封衍赶尽杀绝。

但我没这种打算。

我给他打电话:

「三叔,只需要解除他对我的追踪,我没想杀了他。」

他愣了愣。

「行吧,听你的。」

镜头中他的脸,总给我一种年轻又苍老的感觉,无法言说。

他让我把镜头对准封衍。

封衍正在厨房刷碗,小声哼着歌。

「你对准他后背。」

我照做。

苏靖安在那边拿了一面铜镜,对准镜头。

「他背后有东西。」

我放大来看,背脊发凉。

封衍背后飘浮着成片成片的鬼魂。

血肉模糊,看不清脸,好多都是肠子流出,四肢残缺,惨状不忍直视。

他哼着甜歌,背上却负着众多惨死的亡魂。

苏靖安说:「这也是有记载的,他无恶不作,虐杀生灵众多,那么多年不失手,就是因为能完美伪装成人类。

「再等两天,我召集人马,大家一起对付他。」

我看着镜头中的苏靖安,淡淡道:「好。」

-19-

我没时间等到苏靖安来。

封衍生日那天,他很不对劲。

我不知道是不是苏靖安给我寄来的平安符的原因。

挂在脖子上三天了,封衍异常躁动。

他应该没注意自己的瞳仁已经沾染了动物的性状。

只要我不在他视野中,他就会跟过来。

「你去哪里?」

我:「取生鲜,给你做生日餐。」

他缓缓点头。

我趁机钻过花架,绕去后门。

他有察觉,径直走过来,将我扛回去。

「乱跑,不乖。」

刚进门,他急不可耐,将我扑在地板上。

尖牙比平时要粗,扎进血管里很疼。

好半天,他突然倒在我身上,睡了过去。

我将他拖到沙发上。

等他醒来,他竟然不记得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伸手将我捞过去,放在腿上。

封衍蹭我:

「我的生日礼物呢?」

因为凑得太近,他又闻到我脖子伤口上未凝结的血。

眼神迷蒙,又张开了嘴。

估计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我拿过茶几上的高脚杯。

「先喝一点,礼物马上就送到。」

他欣然接受。

这是每年生日的必备节目,喝着喝着,就滚作一团。

今年不一样,我在酒里下了苏靖安给的药。

就十分之一,昏睡几个小时就可以。

系统说我的存在阻挡了男女主感情进展,它可以送我去另一个世界,隔一段时间再回来。

我现在还没想到对策,只能和它做交易,先出去躲躲。

封衍仰头一饮而尽,随后将下巴搁在我肩上,连声叹息。

我问他:「怎么了?」

肩上突然放松,封衍直起身体,嘴角含笑。

「不该你告诉我怎么了吗?宝宝,我好像有点不对劲。」

药效起作用了。

但不像苏靖安说的,是致人昏迷的药。

那是让他失控的药。

没有任何缓冲,他的尖牙又咬上来,真的痛得人直呼。

「封衍!」

-20-

他完全控制不了自己。

我喊他,也于事无补。

手机在沙发上振动,我伸手去抓,被封衍打掉。

头顶上,那盏绚丽的三叉戟吊灯因为他的不稳定而震荡。

从那个角度看过来,封衍失了理智,将我压在身下,攻城略地。

他恢复了动物的习性。

面对我,只是面对猎物。

和那个女人说的一样,先吸血,再一口吞下。

迷离间,我好像记起自己为什么这么怕蛇了。

我怕的是封衍。

开元年间,我死于他手。

临死时,他还咬在我脖子上。

我全身到处是血洞。

痛入骨髓。

那时候我也是这么喊他。

「阿衍,放开我。」

而后失魂,死去。

这一次,我依旧推不开他。

「封衍,封衍!」

我试图唤醒他的理智。

他纹丝不动,贪婪地在我脖颈间乱蹭。

我失了力,只能等死。

门外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知渝!」

这声音好熟悉,是苏靖安。

听到外界的声音,封衍好像有些回神。

他意味深长地望了我一眼,而后将我拦腰捞起,光脚踩进地下室。

下面有一间他为我打造的密室。

说是如果他不在家,有坏人闯入,我可以躲进去。

他把我关进密室。

慌乱时,我乱抓他上半身,突然摸到冰凉柔软的地方。

因为被他放到床上,往下坠时拽了一把他的衬衫纽扣,胸膛展露。

更大面积的蛇鳞闯入我的眼睛。

他眼底闪过慌乱,背过身去。

我不知道是被什么触动了,突然无法抑制地干呕起来。

封衍恢复神色,冷哼一声。

「这么讨厌我?」

他俯身,狠命在我肩头咬出标记,有种报复的意味。

「你早知道我不是人对不对?」

我虚弱地点头。

下一秒,又恶心起来。

他倏地笑出声,按下遥控。

四周红灯亮起,开始警戒。

「这是什么?」

他答:「这么想我死,那我们一起死吧。

「这间密室,可以保护人,也可以杀人,一个小时后之后。」

他指了指墙体镶嵌的一个银色盒子。

「炸弹会炸,我们会在地狱重逢。」

我强撑着去抓他的衣角,被他躲开了。

「封衍,我们有宝宝——」

他冷冷扫了我一眼,后退出去,将钥匙折断。

门重重关过来,我只捕捉到他寂凉的身影。

这里面完全没有信号。

我蹒跚走在地上,四处查看。

简直密不透风。

门是特制的,重得要死。

更要命的是,他一出去,墙体上的银盒子就开始倒计时。

我真没想到他能做这么绝。

这下是真的等死了。

-21-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地面上传来微弱的震动。

应该是发生了剧烈爆炸,传播这么远。

再过了一会儿,程果摸到地下室来。

「苏知渝!」

我贴在门边喊:「我在里面!」

「钥匙呢?」

「果果你先走,钥匙被封衍折断了,里面有炸弹。」

「炸弹!」她语气发颤。

外面传来砰砰的拍击声,程果在砸门。

我问:「封衍呢?」

「逃走了!我引爆你家后院的时候,他刚好杀完苏靖安他们,把尸体扔火里,就跑了。我的妈呀,你不知道他那尾巴有多恐怖,两层楼那么高!一卷,十多个人就被他扔火堆里去了!」

我失笑:「你太夸张了。」

她冷静下来,问:「还有多少时间,我去找人。」

「五分钟。」

「……」

我能想象程果在外面捂着头,无糖全麦面包尖叫。

「天杀的,我不是开锁的,也不会拆炸弹!」

我安慰她:

「封衍做事一向很绝,就算你找了专家也打不开,你快上去。」

她在外面发出尖锐的爆鸣哭声。

我说:「我的猫猫狗狗鹦鹉小鱼需要你照顾,我的慈善事业需要你接手,再说了,人是鬼的幼年体,我现在是成年倒计时,祝贺我的成鬼礼吧。」

「……我对你好无语。」

「还有三分钟。」

她号得快断气了:「我舍不得你!」

我也号:「反正早晚地府相见!矫情个什么劲!我现在下去,死穷光蛋一个,你得多挣钱,给我烧过来啊,不然等你死了,我们俩一起睡地府大街!」

她一把鼻涕一把泪。

「也是,你走得急,啥都没带,那我在这边帮你打点着。」

「枯藤老树昏鸦。」

她接:「男模都来我家。懂,我先给你烧男模,先快活着。」

「谢谢,你真是我的好朋友,两分钟。」

她撒丫子就跑。

边跑边喊:「苏知渝,你做鬼也不要忘了我!」

等她走了,我才黯然神伤。

可恶,封衍,亏我还爱过,做事做得这么绝。

还不如一口把我咬死,痛快点。

倒计时的嘀嘀声让我心脏一紧,凌迟不过如此。

爱过,不恨。

毕竟当时要是系统不来找我,遇不上封衍,我已经和一个半身瘫痪长满褥疮的有钱光头结婚了。

所以,就算我怀疑是杀猪盘,好歹封衍是真献了色,他是真的很能干,死而无憾。

「嘀、嘀、嘀——」

预想的灼烧没来,门啪嗒打开了。

一朵玫瑰花弹了出来。

-22-

银盒子放着他自己录的一首英文歌。

我疑惑地走过去,里面摆着更多玫瑰花,卡片上的字迹是封衍的。

第一句:「我才舍不得让你死。」

第二句:「放心,爸爸妈妈不相爱,宝宝是不会来的,过段时间它自己会离开。」

难怪怀孕的状态不稳定,一会儿能查出来,一会儿没有。

或许是我这段时间情绪波动太严重。

「对不起宝宝,我太自私了,我知道你讨厌蛇,可是我不想你走,所以瞒着你。小渝,以后我不会打扰你了。」

我这人真的很讨厌煽情哎。

成年后,父母看了专家号,从不说爱的他们,说出「爱我」两个字,我浑身恶寒,鸡皮疙瘩一地。

我讨厌把爱说出来。

但是封衍用行动教我,爱得表达。

我往里面找,盒子里还有一条项链,价值连城的天使之心。

两大盒子信,上面写着苏知渝亲启。

我随便拆了一封「两百岁生日信」,我倒要看看他是要给谁庆祝两百岁。

开头暴击。

「小渝对不起,你已经两百岁了,发现自己还是死不了。我忏悔,我真的错了,恋爱第一天我就把我俩的命数结契了。我真的不知道你能活到多少岁,如果觉得永生太无聊,就像你说的,去寻欢作乐吧。

「说实话我很伤心,就像当初我们睡在一起,每天晚上我看着你刷帅哥一样伤心,可是你说,人生苦短,何不多撩一男,放手去吧。

「我不是很伤心,我是超伤心!

「记住他们是宾馆,我才是家。

「我败就败在,你讨厌蛇,而我是蛇。

「生而为蛇,我很抱歉。

「你喜欢的人,我都会永远注视他们,永远!

「我就是阴暗,嫉妒,发疯!」

几滴泪痕干在信纸上。

「可是我太蠢害了你,只希望你能幸福,我不想再多诉苦,免得你觉得我很可怜 QAQ。」

傻子。

又不是他害的,揽什么责任。

-23-

很多年前,是我把封衍养大的。

他是蛇,我怕蛇,本来不想救他。

「我是龙,你瞎呀?」

他骗我,而我是个十岁的傻子。

父亲三斗米把我卖给土匪。

我跑进山里,捡到一条要死的蛇。

这蛇说他是龙,我还真信了,勤勤恳恳把他养大。

我们都天真善良到愚蠢。

他是灵蛇。

有一回下山觅食,我心善,让他救了我七岁的弟弟。

我弟弟浑身溃烂,得了绝症。

封衍咬他一口,他就好了,第二天便能下地。

苏家人盯上了我们。

我那时候准备做木雕生意,只有一把弯刀,差一套更精细的刻刀。

封衍化了形,很会写字,只有一支毛笔,差一套真正的文房四宝。

我们的钱不够。

那时候我的爹爹说:

「小鱼,早些年是爹爹不对,家穷,不得已卖了你,现如今,回家来好不好?」

我说不好。

他换了说辞:「你和你那个小郎君整日住在山里也不合适。」

「很合适啊。」

他再换说辞:「你们生活清贫,爹爹也不强求,这样,爹爹给你钱,就当补偿你好不好?爹爹只想和你吃顿饭。」

我说好,但是他给的钱不够。

我卖了弯刀,加上爹给的钱,给封衍买了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

回去后,我病倒了。

封衍说:「小鱼,你起来看看,我卖了我的猪豪,给你添置了新的刻刀。」

我喘不上气。

封衍给我喂了解药。

「小鱼,你会没事的,吃了药就会好。」

然后我开始浑身溃烂,千疮百孔。

他慌乱失措,在我身上乱咬,不断注入他的血液,试图让我活下去。

就像救我弟弟一样。

可那药是我爹专门找方士制成,没有解药。

-24-

我临死时,见到封衍因虚弱现出原形,吸我血的模样。

临门一脚要死,睁眼看到一头黑色巨蟒,对着你疯狂咬,试问谁能不一命呜呼?

因为恐惧,怨念丛生,再来到世上,我对蛇非常畏惧。

但那不是他的错。

解药是他从我爹手上求来的。

他不理解人类的表情,绵里藏针,笑里藏刀。

他兴高采烈捧着解药回去,却加速了我的死亡。

封衍像犯错的孩子一样,守着我的尸体。

他觉得他害了我。

而后,苏家的男人们带领方士冲来,牵制封衍,抢走了我的尸体。

他们打不过封衍,吃不了他的血肉,但想和弟弟一样百毒不侵,甚至长生。

便设了这个局,骗了不谙世事的他。

将我分食之后,众人缄口不言,亡命天涯,躲避封衍的报复。

苏靖安给我的那几幅画由他所作。

画的是人们如何分割一块长生不老肉。

而我是画中人,祭坛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他们不知道,封衍是蛇,他的血有灵,也有毒。

不然他怎么会等到最后一刻才用这种方法?

他能救人于命悬一线,但这人从此丧失五感,形同行尸走肉。

他赠予的长生,也有限。

苏靖安已是大限将至,所以他见我转世,其实早就在暗中盯上了我。

-25-

封衍生日之前,我就知道苏靖安不可信。

多亏了封衍,设了个部门开发守护女性安全的产品。

我拿了苏靖安新寄来的快递,盒子里有个附赠的小香炉。

他说是开了光的,缓解我的紧张情绪。

车里的监测系统提醒我:

「女士,显示您周围一米内有针孔摄像Ṫũ⁹头。」

我从香炉中找到了摄像头。

手机里的监测系统也有提示:

「女士,请注意安全,您的手机已被陌生设备监控。」

我跟着反监控的定位,发现苏靖安就躲在菜市场的一个猪肉铺里。

我每次催他来处理,他都说自己在路上。

我就戴着口罩,静静看着他在对面猪肉铺,跟我发消息。

「小渝,我也很担心你,但那妖孽太强大,我还在想办法解决。

「记住,若他失控,不要逃逸,不然惹怒他,后果不堪设想。」

难怪给我准备香囊,平安符,香炉,药粉。

原来是想复刻上一次,让封衍失控杀了我,清醒后又救我,再偷我尸体?

好变态。

我那时候只知道他不可信,但不记得自己和封衍的往事。

不过反正苏靖安不是好人,封衍会失控杀了他们。

我让程果找人,在我家后院制造爆炸。

天然的火场。

封衍极其喜欢用火毁尸灭迹,他以前就喜欢偷偷烧别的男人给我的情书,他肯定会下意识把尸体丢进去。

过后我再让程果家里的报社控制舆论就行。

-26-

我从地下室出去,看到程果和那条白蛇都在。

程果差点把我搂窒息。

邱白走过来,长卷发,烈焰红唇,身姿婀娜。

不会刚感动就要面对情敌吧?

她笑了笑,迎上来。

「哎哟哟,弟妹来了啊,小衍呢?」

我说死了。

她的纤纤玉手在我胸上游走。

我想起那晚,她对封衍的动作。

程果站一旁,和我说:「刚她也摸我胸,还捏!」

女人讪笑:「不好意思,我化形的时候跟电视学的,里头蛇精都这样。

「我就是想来问问,我儿子在哪儿?」

我满头问号:「你儿子?」

「就一条傻傻的小青蛇,他非要来你家玩儿,我就把他快递过来了。」

「就是他来吃猫草?」

她又捏我的胸脯。

「我儿子应该不敢跑远,就是不服管教,感觉你家现在不太平,我先工作去。」

她转身,文件袋里掉出一张照片。

我蹲下身:「江季白?」

她挑眉。

「你应该认识?妖界知名劳改犯,老色批了。」

她收回照片,「我负责抓他回去,这鸟又用香迷倒人类女性,抓回他老巢当老婆,之前封衍正义感爆棚,还帮我揍了一次。」

她准备走。

我叫住她:「你知道封衍可能去哪儿吗?」

女人露出一副八卦的表情。

「我就知道你俩有事儿,你上邛山看看,他在那儿有个窝。」

「谢谢。」

-27-

程果陪我爬了半天的山,一路上骂了封衍八百个来回。

「神经病,跑这么远,当我们都是八米巨蟒!

「你现在不讨厌蛇了?」

我说:「慢慢克服。」

封衍过了太久孤独的日子,后来找妖学了什么结契,将命格和我绑在一起。

我死了,他也活不了。

他觉得这是好东西。

当初我死之后,他也寻死,不是山不够高就是海不够深。

有了结契,他整条蛇都开朗起来。

因为他得靠吸我的血,维持人形,否则便会渐渐消弭。

这厮的理念是,我若是爱他,就舍不得让他死,肯定准他吸血。

要是不爱……

「我死了算了。」

我觉得这不是想开了。

这是想太开了,不良思想,别学。

-28-

我和程果进草屋的时候,心理准备做少了。

封衍浑身是血,手里攥着一把五彩羽毛。

他尾巴边有只鸡。

我刚走过去,那只鸡扑腾起来。

「苏老师,救命啊!」

我听声音,好熟悉。

「江季白?」

他狂点头。

我将目光扫到封衍身上,他下意识扯了些草护住下身,面露难过。

「别看。」

他别过头去。

地上散落了好些黑色鳞片。

我看看这只无毛鸟,再看看鳞片被拔的封衍,怒火冲天,抓起江季白就是一顿捶。

「你拔我老公鳞片!我打死你!敢动你姑奶奶的人!」

程果加入战斗。

根本没人听他狡辩。

打累了,休战。

江季白哭声穿透山林。

「我嘞个清汤大老爷啊!他自己拔自己鳞片的,说你害怕蛇,喜欢鸟类,要把自己改造一下。他拔光了我的毛啊,你看像不像话,一条蛇想用凤凰羽毛,这合理吗这合理吗!」

他哭得十分委屈。

「他一言不合就把自己身上的鳞片全扯了,我说他是恋爱脑,他还打我,可笑至极,奇耻大辱,我不活了!」

他要撞墙。

没人拦。

江季白悻悻地躲到角落去了。

封衍也往里屋躲。

我进去,喝住他:「过来。」

他乖乖游过来,伸手捂住我的眼睛。

「你不要看,很丑。」

我抬起手腕, 递到他嘴边:「喝, 不然你这样回不了家。」

我数落他,「封衍你能不能硬气一点, 一言不合就来等死, 这么多年白活了!」

他委屈巴巴。

我看窗台上挂着很多手帕, 随手捞一张过来, 给他擦血渍。

「怎么是湿的?」

他有些为难。

江季白探进来一个头,嘲笑:「他哭的, 十多张帕子, 他哭完就放那儿晾干!真没用!」

封衍渐渐起了杀心。

我将他的头扳过来, 我们四目相对。

「回家好不好?我并不讨厌你,人类对蛇本来就有恐惧,何况你什么都不说, 我以为你想吃了我。封衍,我从来没想过去伤害你, 你教会我很多东西, 我舍不得的。」

他傲娇地「哦」了一声。

我踮脚吻了他。

面前仿佛一只青涩的柿子, 一瞬间熟透。

系统突然出现, 背着小包袱跟我告别。

「你不守护男女主爱情了?」

它道:「封衍给了我好多钱,我也是个识时务的统子, 我先去点八个男模系统,拜拜。」

「再见。」

我们拎着那只鸡下山。

有个孕妇和她丈夫去山顶的庙祈福, 封衍回望了半天。

我问他怎么了。

他说:「那个家庭会很幸福,顺喜, 你去吧。」

我仿佛看到了他身后的一团魂灵。

叫顺喜的那个人,穿着红军的衣服, 他脱帽致礼,走向刚才那位孕妇。

好在这是半山腰,我们很快帮着一起将孕妇送去医院。

我松了一口气, 我还以为那些是他残害的生灵。

他笑了笑。

「我都是跟你学的,去瞻仰祭奠的时候, 我发现我能看到他们。我和你一样, 也希望他们能回到这片盛世下,感受一下他们浴血打拼出的美好国度。

「小渝,我是你养大的, 就是你的翻版,很多事情你不记得了,但我知道。

「我是妖怪,但我比很多人类更懂爱,你全心全意爱过我,教过我, 所以现在,我教回给你。爱是循环,爱不会消失,就像莫比乌斯环, 无限深远, 无限循环,我们一定会重逢。」

他会想起我给他读的诗。

奥登的诗。

「我爱你,爱到大河跳上了山顶。

「鲑鱼来到大街上歌唱。

「我爱你, 直至海洋被关进栅栏,为了晒干而被人倒挂;

「直至七颗星星粗声喊叫,就像空中出现了鹅鸭。」

月亮隐入云层。

封衍疯狂和我贴贴。

「我要把属于我的都拿回来!」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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