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裴越结婚的第二年,他的白月光要回国了。
我在用裴越的电脑查资料时,看见了弹出来的邮件,我手滑点开了。
邮件内容很简单,航班信息,酒店名字,还有一句简短的——
「阿越,我很想你。」
字数不多,但信息量十足,看得我眼前一黑。
-1-
发件人的头像是一只狸花猫,那只猫我知道,叫奶酪。
奶酪是裴越还在上学的时候,和林茉莉一起捡回来的,林茉莉出国后,裴越就一个人养着它,直到我和裴越结婚那年,奶酪才因为年纪太大而离世。
裴越的书房里还放着奶酪的照片,我一眼就能看见。
就在我看完邮件,盯着奶酪的照片出神的时候,书房的门忽然被人推开了,吓得我慌忙关上了邮件的页面。
推门的人是裴越,这个点儿他应该在公司才对,而现在他正站在门边,神情有些吃惊,显然也没想到我会在书房。
「我想查一些资料,我的电脑坏了。」我反应过来,率先解释道。
裴越点了点头,将脱下来的西装外套随手搭在了椅背上。
我有些做贼心虚,接连瞟了裴越好几眼。
虽然已经结婚两年多了,但我和裴越的关系一直不咸不淡。
裴越的脾性有些冷淡,对什么都不太在意,听说是从林茉莉不辞而别起,裴越就越来越寡言了,连笑容都很少露出来一个。
而我天生就有些迟钝,做什么都慢吞吞地,就连我妈都说给我取满满这个名字真是取错了,我应该叫俞慢慢才对。
裴越正在书架上翻找文件,午后的霞光透过落地窗照进室内,也落在了裴越的身上,让他硬朗利落的轮廓柔和下了两分。
「一直看着我做什么?不是在查资料吗?」裴越一边翻看手上的文件,一边随口问我。
我一惊,本来以为自己的动作足够小心了,没想到还是被裴越给发现了。
我指了指电脑,回道:「刚刚有人给你发邮件。」
「邮件?工作邮箱吗?」
「私人邮箱。」
裴越皱了皱眉,没有再说话。
片刻后,他将几份纸质文件收好,看样子是又要离开。
「还要回公司吗?」我问道。
「嗯,只是回来取一下东Ṱũ⁾西。」
裴越做起事来雷厉风行,和我完全不一样,说离开就马上要走。
取东西这种事,从前都是裴越的助理的代劳,虽然不明白怎么今天成了他自己回来,但我还是跟着站了起来,打算送裴越出门。
我起身的瞬间,裴越按住了我的肩膀,随后伸手探了一下我的额头。
裴越的手有些凉,让人忍不住想要蹭一蹭。
「还好,已经不发烧了,我也不算白跑一Ṭũₛ趟。」裴越收回了手,取过自己的外套,补充道,「今晚我加班,不用等我,电脑你随意用。」
我嗯了一声,目送裴越离开了书房。
-2-
我和裴越结婚的事,有点儿赶鸭子上架的意味。
林茉莉出国的事给了裴越很大的打击,用别人的话来说,裴越好像丢了半条命,以至于让他身上莫名出现了一种看破红尘的气质。
而那段时间我正在被我妈催婚,耳朵都快要磨出茧子了。
正巧裴越的妈妈齐窈是我的导师,她爱做饭,而我爱吃,又想要逃避我妈的念叨,一来二去,我就和齐老师成了忘年饭搭子。
那段日子,我每天做完实验就往她家里跑,在她慈爱的目光下猛猛炫饭,一学期把自己喂胖了十多斤。
我妈扯着我的耳朵问我是不是真的不想嫁人了,再这样下去,就真吃成饭桶了。
被我妈一忽悠,我也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所以婉拒了齐老师一次。
齐老师被拒绝后眼泪汪汪地问我是不是生病了,在听完我的顾虑后,她止住了眼泪,大手一挥叫来了裴越,让他去健身房的时候带上我,发誓必须让我从虚胖的饭桶,变成一个扎实且健康的饭桶。
我欲哭无泪,咬着牙跟着一天憋不出三句话的裴越天天锻炼,练着练着,就在齐老师的撮合下和裴越结了婚。
我想着,凑合过吧,反正家里人对裴越都很满意,而且裴越人品长相都很不错,还能离咋的。
得了,现在裴越那人尽皆知的白月光要回来了。
我感觉我和裴越是真的快离了。
裴越对工作上的事很上心,加班熬夜是常事,一开始我还会等等他,后来我实在熬不下去了,经常连灯也不给裴越留,直接倒头就睡。
裴越今天又要加班,我睡得迷迷糊糊,听见有人轻手轻脚地进了卧室。
「裴越?」我戴着眼罩,跟说梦话似的叫了他一声。
回应我的是裴越掀开被子上床的声音,裴越加班后习惯在一楼洗漱好再悄悄上楼,他一来,我就闻见了一股熟悉的薄荷的味道。
裴越似乎又试了试我额头的温度,随后才缓缓躺下,说了一声:
「满满,晚安。」
-3-
前几天得了流行性感冒,我连着发了几天的烧,请了一星期的假,天天早上睡到自然醒。
但今天我居然不到八点就起床了。
我竟然梦见了自己和裴越去办离婚证的场景,我妈在梦里痛哭流涕,说我怎么年纪轻轻就成了二婚,在我妈的哭声中,我活生生吓醒了。
床上只剩下我一个人,我踩着拖鞋一边揉眼睛一边往楼下走,正撞上裴越晨跑回来,身上都是薄汗。
和裴越比起来,我好像那个刚从下水道里爬出来的鼠鼠。
「早。」我打了个招呼。
「怎么这么早就醒了,是因为昨晚没睡好吗?」
「没有啊,我睡得挺好的。」我回想起了那个噩梦,但还是嘴硬反驳了裴越。
裴越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既然醒了就快去洗漱吧,我们一起吃早饭。」
我哦了一声,转身进了卫生间。
置物台上放着裴越替我挤好了牙膏的牙刷,我刷着牙,看着镜子里映出来的人影,随后揪了揪自己的脸。
俞满满,你怎么可以为了一个男人而做噩梦。
男人,只会影响你出筷的速度!
然后我就开始不争气地捧着裴越熬的虾仁粥埋头猛吃。
听齐老师说,裴越是不会做饭的,但是这两年裴越居然抽空和齐老师学了几道拿手菜,偶尔也会下下厨。
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让霸总觉醒了厨魂,正好便宜了我。
裴越一边吃饭,一边处理手机上的消息,我实在想问问他到底有没有看见那封林茉莉发来的邮件,毕竟那就是明天的航班。
可我没那个胆量去问。
林茉莉和裴越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实在是太过扎眼,一个矜贵自傲的天之骄子,一个年少成名的天才音乐家,从死对头变情侣,说实话,真好嗑。
我就像那个误入高端局的恶毒女配,迟早成炮灰。
在喝光两碗虾仁粥后,我放在旁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弹出的是俞圆圆的消息。
「明天舅舅生日,来的路上记得取蛋糕,别忘了。」
我回了一个「好」后,合上了屏幕,随即恶向胆边生,看向了裴越,试探道:
「裴越,你明天有空吗?」
「明天有安排了。」裴越喝了一口豆浆,「对了,给你换了新电脑,也放在书房了。」
电脑什么的稍后再说,在裴越说明天有安排的一瞬间,我的心尖尖凉了半截。
「你明天要去干什么?」
我很少询问裴越的行程,基本都是裴越自己说了,我才记一下,现在我脱口而出追问他具体的安排,裴越也愣了一下,嘴里的鸡蛋都忘了咽下去。
「临时安排的出差。」裴越缓了缓,回答道。
于是我凉下去的那半截心尖尖又回暖了。
裴越是不会骗人的。
-4-
舅舅爱热闹,别说生日了,就是平时划了道伤口第二天痊愈了都会想要拉着家里人的聚餐庆祝一下。
我提着蛋糕赶到舅舅家的时候,客厅已经挤满了人,我妈拉着我的手问我裴越怎么没来,我如实回答,说他出差了。
我妈拍了拍胸口,庆幸道:「你舅舅又开了两瓶酒,上次就把裴ťů₈越灌得直吐,幸好这次他没来。」
上次裴越何止直吐,那是直接抱着我舅舅家的大金毛问:
「俞圆圆,你头发怎么变黄了?」
俞圆圆是我的龙凤胎哥哥,一米八的拳击教练,为了配合圆圆满满的寓意,硬生生顶着圆圆这个可可爱爱的名字生活了二十多年。
那天听见裴越抱着狗叫他的名字,俞圆圆气得眼角都直抽抽。
这次裴越不在,舅舅盯上了我,在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在起哄声中连喝三罐酒,没一会儿脸就开始发烫了。
平时我是个滴酒不沾的人,沾酒就一定会醉,幸好我酒品不错,醉了也只是冲向舅舅家的大金毛,抱着它叫裴越的名字。
俞圆圆幸灾乐祸,在旁边狂拍视频,顺带把视频传给裴越。
一直到我妈揪着他的耳朵让他送我回家,俞圆圆才收好了手机,一把扛起我就要出门。
可人还没走到门边,门铃就响了起来。
我拍打着俞圆圆的背,说我要去开门,俞圆圆疼得龇牙咧嘴,认栽地把我放了下来。
在大门被推开、看见裴越站在门口的时候,我扭头朝俞圆圆咧嘴一笑:
「我真喝醉了诶,我看见裴越了!」
俞圆圆捂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有些晕乎,连自己是被谁带走的都不知道,一直到上了裴越的车,我都还迷瞪着。
我想要按下车窗,却被裴越扣住了手腕。
「感冒刚好,先别开窗吹风。」
裴越靠到了我身边,想要替我系安全带,我一个激灵,直接搂住了裴越的脑袋。
「裴越,你刚刚还是黄毛来着。」
「……那是肥仔。」
肥仔,是舅舅家大金毛的名字。
我撒开了手,任由裴越帮忙扣好了安全带,随后拽住了裴越的衣领,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裴越浑身一震,整个人都僵住了,而亲完裴越的我也跟着浑身一震,视线不受控制地停留在了裴越的锁骨处。
裴越的衣领被我扯开,正好露出了锁骨上的暧昧抓痕。
我的酒瞬间醒了大半。
-5-
裴越的脸离我越来越近,眼底是晦暗的情愫,我晃了晃头,抵住了裴越的胸口。
「裴越,你不是要出差吗?」
「想起今天是舅舅的生日,所以连夜赶回来了。」
裴越握住了我抵在他胸前的手,俯身靠得更近了,呼吸落在我的肌肤上,激起一种微妙的触感。
「裴越。」我叫住了他,「……你锁骨,受伤了。」
裴越的目光朝下一瞥,神情变得无奈了起来。
「是啊,也不知道是谁晚上做噩梦,一边叫我的名字一边挠我。」
「……」
裴越好像在说我,不确定,再听听。
剩下的一半酒好像也跟着醒了过来,我有些尴尬地避开裴越的视线,一个劲儿地往窗外看。
我听见裴越轻笑了一声,随后替我理好了垂在耳侧的头发,启动了车子。
夜色之下车流如潮,灯光蜿蜒,车开到一半,裴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是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裴越的手机连着汽车ţũₖ蓝牙,刚接通,一道轻灵且带着哭腔的女声就传了出来。
「阿越,我已经等了你一整天了。」
「你是……林茉莉?」
霸总和白月光联系上了,我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一排蜡。
「我在北城机场,从下飞机一直等到现在,阿越,你还在怪我吗?甚至连面也都不想见我?」
「你回国了?」
「我给你发了邮件,你没看到吗?」
我的脚趾已经快要把鞋底给抠破了。
在林茉莉质问裴越的时候,我终于转过了头,指了指自己,朝裴越比了个嘴形,提示他那天私人邮箱的事。
裴越愣了一秒,随即回神,对电话那头回答道:
「私人邮箱我平时不怎么关注,邮件我没看见,抱歉。」
林茉莉沉默了一会儿,说自己在机场待了一下午,现在头很晕,问裴越能不能去接她。
听说林茉莉身体一直不太好,甚至在演奏会上因为低血糖而晕倒过。
林茉莉竭力压抑着哭腔,却还是露出了几声哽咽。
她刚说完,裴越就把车停在了路边,让她把具体地址发到自己的手机上。
-6-
我不该在车里,我该在车底。
在短信提示音响起的那一瞬,我的心跳都跟着漏了一拍。
裴越并没有察觉我的异样,在看完林茉莉发来的位置信息就再度启动了车,我看了一眼路标,好像不是去北城机场的路。
在回家的路上,裴越拨通了助理的电话,让他去北城机场接个人。
听完裴越的话,助理也有些惊异。
「林小姐回国了?」
「对,你把她送去酒店。」
「那要是林小姐问我,您怎么没去,我怎么回答比较合适啊?」
「实话实说,我夫人喝醉了,我要带她回家。」
「好,我明白了。」
「辛苦,这个月给你加工资。」
裴越和助理的沟通一向高效,不到一分钟就挂断了电话。
我差点都忘了,总裁,都是有助理的。
那些所谓的分身乏术痛苦纠结,只是因为心里早就有了选择,却又想要故作深情。
我的酒彻底醒了,纠结了一会儿后,坦白道:「那封邮件其实我点开过,我看见内容了。」
只是我没有转告裴越。
我以为裴越一定会去看,毕竟他可是个工作狂魔,每一封邮件都会认真处理。
而且我承认,那一刻,我有私心。
我可真是越来越像恶毒女配了。
「现在基本没人用私人邮箱给我发消息,朋友亲人找我都是用的微信,工作内容都会发到工作邮箱。」
我说城门楼子,裴越说胯骨轴子,他的一番话,和我说的话,好像没有什么联系。
感受到我的茫然,裴越补充道:
「我的意思是,林茉莉根本就没有我其他的联系方式,给我打电话也是拨的工作号,应该是从公司官网上找到的。」
裴越在和我解释林茉莉是怎么联系上的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我有种心事被戳穿的尴尬感觉,脚趾抠鞋底抠得更勤了。
「不过,满满,你看到了内容却没有告诉我,是不是怕我真的去接她?」裴越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
「当然不是。」我浑身寒毛一竖,当场反驳,「我那是感冒还没好,脑子有些糊涂ṱũ̂⁵。」
「哦……」
轻轻巧巧一个哦字,我硬生生听出了两分戏谑。
我偷瞄了裴越一眼,看见他的唇角扬起了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
可恶,他好像爽到了。
-7-
林茉莉回国,是为了筹办她在国内的第一场演奏会。
声势浩大,她回来不到半个月,我就刷到了好几次相关的新闻,连带着她当初和裴越的旧闻也被翻了出来。
俞圆圆给我连发了十多条语音,问我怎么看这件事。
我能怎么看?
我躺在床上举着手机看。
俞圆圆咬牙切齿,说我孺子不可教,要带着我去好好改造一下。
在被俞圆圆拉到发型工作室的时候,我手里还捧着加了足足两份芋圆的奶茶,俞圆圆捧着我的脑袋,让我好好看看工作室外面的海报。
我吸了一口奶茶,问他要干什么。
「你看看海报上的人,再看看你,再看看林茉莉,你就不怕被她比下去了?」
「可我确实不会拉大提琴。」
俞圆圆扶额,满脸的恨铁不成钢。
「我是让你从外在改造一下!」
「就为了和林茉莉比吗?」我嚼了嚼芋圆,今天的芋圆有点黏牙。
「当然了,那可是裴越的初恋,白月光回国的杀伤力,你到底懂不懂啊?」
「懂。」我点了点头,「可我为什么要为了和她比而改变自己呢,就为了讨好裴越吗?」
我不会拉大提琴,可我了解每一种植物的生长周期,知道从剥叶到剪茎怎么才能提高效率,读得懂那些措辞晦涩的农学论文。
我甚至还会开拖拉机,在试验地里,在沃土上,我写下过属于自己的只有植物和土地才看得懂的诗篇。
我和林茉莉一点也不一样,根本没有可比性。
我当然可以去改变,可那都是因为我自己想要改变,而不是为了去讨好另一个人,又或是为了和另一个人一较高下。
我对现在的自己很满意,一点也不想改。
俞圆圆听完我的长篇大论,猛地捏了一下我的奶茶杯,我差点被呛到,回身狠狠踢了他一脚。
「俞圆圆!你谋杀啊!」
俞圆圆双手叉腰,看了我一会儿后,揽住了我的肩膀。
「看来我这个做哥哥的确实不够了解你,这次是我做错了,走,哥请你吃饭。」
「你少来,你就比我早出生七分钟而已。」
「七分钟也是哥。」
-8-
我和俞圆圆吃饭被人偷拍了。
这是我第一次意识到,私家侦探这个东西,居然真的存在。
一张错位的图,让裴氏集团总裁夫人出轨肌肉猛男的消息登上了同城热搜。
照片上俞圆圆只留下了一个身形魁梧、肌肉健硕的背影,而我被他捧着脸,五官清晰可见。
俞圆圆看着这张照片,在沙发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俞满满和我传出了绯闻,照片上还把我 P 高了,P 壮了,这个世界真的疯了哈哈哈哈。」
俞圆圆整张脸笑得通红,我拿着拖鞋指着俞圆圆,差点就要冲上去打人,结果被我妈抱住了腰,只能把拖鞋砸向俞圆圆。
「圆圆,你还在逗你妹妹!赶紧去澄清啊,看把满满给急的!」我妈一边安抚我一边催促俞圆圆。
俞圆圆坐直了身体,正色道:「当然要澄清,不过澄清之前,俞满满得叫我一百声哥哥。」
「你休想,我就算叫舅舅家的肥仔哥哥也不叫你哥哥!」
我和俞圆圆从小闹到大,叫他哥哥的次数屈指可数,他现在竟然趁人之危胁迫我。
我抬脚就把另一只拖鞋踢向了他。
俞圆圆笑意挑衅,躲也不躲。
我正琢磨着怎么教训他,裴越就匆忙赶来了我妈家,当着我妈的面把我抱进了怀里。
裴越很少有这样失态的时候,不止是我,就连幸灾乐祸的俞圆圆也愣了。
「我来晚了。」裴越语气还算温和,但拥抱的力度却有些重,「那些新闻已经压下去了,我看到了很多对你不利的评论,回家又没找到你,我真的急坏了。」
我当然也看到了那些对我不利的评论。
所以为了不内耗,我直接选择了不看手机。
没想到吓到了裴越,我拍了拍他的背,解释道:「那张照片上是我和俞圆圆。」
「哦,原来是他。」
「你没认出来啊?」
「照片上,不太像……」裴越瞥了俞圆圆一眼,欲言又止。
俞圆圆猛地把拖鞋丢了回来:「又不是我让人把我 P 壮的!看我干什么!」
眼见我和俞圆圆又要打起来,我妈赶忙打圆场,让他快点澄清。
「哥都还没叫,我才不澄清。」
我后槽牙差点咬碎,裴越将我挡在身后,朝俞圆圆微一颔首,说道:「哥,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裴越叫哥,比我叫哥的威力还要大。
俞圆圆笑得嘴都要咧到了后脑勺,掏出手机随手一按,当即表示澄清好了。
「这么快?」我妈疑惑询问。
「早就编辑好了,就是点个发送的事儿。」
「……」
明明早就准备好了,非要挨了几拖鞋才罢休,俞圆圆,我真的不懂你。
-9-
意料之中,私家侦探是林茉莉找来的。
在澄清了我出轨新闻的当夜,我从裴越的口中得知了他和林茉莉的分手的具体原因。
那时两个人都是意气风发,谁也不愿意忍让谁的时候,林茉莉想要出国进修,而裴越的爸爸刚刚去世,家族和集团的压力全部压在了他身上。
林茉莉希望裴越和她一起离开,裴越选择了留下,隔着十多个小时的时差,两个人就此分手,各奔前程。
所有人都说林茉莉是裴越的白月光,林茉莉当然也知道,所以她从未想过裴越会和其他人结婚。
或许她觉得,裴越会一直在原地等她,就像在曾经那些意气风发的日子里,裴越一直是她的后路。
我和裴越结婚并没有大操大办,一切都顺其自然,所以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何况是远在国外,和裴越早就断联了的林茉莉。
现在林茉莉已经成了小有名气的大提琴家,事业步入正轨,直到前段日子,才从以前的共同好友口中得知裴越已经结婚了。
所以林茉莉赶回了国,想要挽回裴越。
了解我,让私家侦探跟着我,就是她挽回裴越的其中一步。
裴越朝我道歉,说他一定会处理好这件事。
我支着下巴,问他要不要直接去见林茉莉一面。
「你愿意让我去见她?」裴越反问了我一句。
「有些事还是要当面说才能说清楚,不然以后想起来,说不定会觉得遗憾。」
「你不担心?」
「担心什么?」
裴越垂眸不语,隔了好一会儿才牵动了一下嘴角:
「满满,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一点也不在乎我。」
「怎么会这么想?你是我老公,我当然在乎你了。」
「在乎我什么?」
「你……你瘦肉粥熬得不错。」
我情真意切,裴越失笑:
「妈说得没错,你就该改名叫俞慢慢。」
-10-
裴越处理得很快,他和林茉莉的旧事被压了下去,对我不利的那些评论也清除一空。
至于裴越有没有去见林茉莉,这我不知道,反正林茉莉是找上了我。
我刚从实验室里灰头土脸地出来,就看见林茉莉站在走廊的尽头,休闲舒适的打扮,海藻一样的波浪长发,露出一张明艳与清冷交织,却又无比和谐的白皙脸庞。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林茉莉真人,她朝我伸出了手,慵懒而随性,主动打了招呼:
「你好,俞小姐。」
我和林茉莉去了附近的咖啡厅,她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外面人来人往,她搅弄着杯里的咖啡,而我疯狂地往自己的杯里放方糖。
咖啡的苦,我是一点也吃不得。
「偷拍照片的私家侦探是我找去的。」林茉莉很直白。
「我知道。」
「我一直想要见你一面。」
「见我?是有什么事吗?」
林茉莉停下了搅弄咖啡的动作,直勾勾地打量着我的脸。
「我想看看和阿越结婚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子,毕竟,我曾经是他的未婚妻。」林茉莉浅浅地抿了一口咖啡,补充道,「现在看到了,有些失望。」
「哦。」我也喝了一口咖啡,还是有些苦,苦得我不动声色地把咖啡杯挪远了一些。
林茉莉见鬼似的看了我一眼:「哦?你就这个反应?」
「我不在意你的评价,你对我失望与否,和我其实没什么关系。」
林茉莉的话梗在了嗓子眼里,在露出一抹略显讽刺的笑意后,从包里掏出了一张合影递给我。
照片上是还在上学的林茉莉和裴越,两人穿着校服,靠在一起,笑得眉眼弯弯,身后是大片绿荫,朝气蓬勃。
林茉莉问:「你不觉得照片上的人眼熟吗?」
一眼就能看出来是谁,我不明白这有什么好问的,但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
「是你和裴越。」
「这是我和阿越高中毕业的时候拍的,你不觉得上面的我和现在的你很像吗?」
-11-
眼前的是褪去了婴儿肥、初露锋芒的林茉莉,而照片上是青春正好的林茉莉。
她开始说起当初和裴越的往事。
说裴越在球赛后只会接过她送的水,说两个人在晚会上四手联弹引得全场叫好,说裴越那样冷傲的性格,却永远都会为了她低头认错。
炽烈得仿佛能灼伤人的青春,纯粹到不像话。
「为什么只说裴越对你的好,不说说你对他的呢?」我问道。
林茉莉笑意一僵:「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我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而且,我是想让你知道,裴越之所以选择和你结婚,是因为你有些像当初的我而已。」
林茉莉想提醒我,我是个替身。
我仔细看了一会儿,认同道:「是有点像。」
「替身得到的爱也只是仰他人鼻息,俞满满,我希望你能主动退出。」
「可我不觉得我是替身,我也信任裴越,他没有透过我看任何人。你说裴越把我当成你的替身,并不是在贬低我,而是贬低裴越当初对你的爱。」
那样纯粹的好时光,要是因为几分相似,就变得熟套而平庸,未免太可惜了。
「照片都放在你面前了,你还不死心吗?俞满满,我真的不知道你是哪里来的自信。」
是啊,我是哪里来的自信呢。
以前从没有人问过我这个问题,我和裴越就这样稀里糊涂地相处着,现在林茉莉突然发问,我还着实怔了一下。
我不受控制地回想起了和裴越相处的点点滴滴,最后告诉林茉莉,是裴越给我的自信。
只是我反应得太迟钝,居然现在才回过味来。
我的底气,是裴越每晚都会说的那句「满满,晚安」,是早上起来一定挤好了牙膏的牙刷,是裴越忽然开窍开始学做菜,是裴越一次次无奈地表示,俞满满应该改名叫俞慢慢。
-12-
林茉莉带着照片来,想要让我自觉退出,我又把照片递了回去,顺带结了账,打算早点离开,毕竟我还要写实验报告。
在我起身的时候,林茉莉叫住了我,让我再等等。
「等什么?」
林茉莉让我坐下,随后看向了窗外,几分钟后,一辆熟悉的车停在了路边,裴越下了车,大步流星地走进了咖啡厅。
三角形,是最稳固的形状。
我和林茉莉坐着,裴越站着,呼吸都还没稳住,看样子是刚从公司赶过来。
「阿越,你迟到了,你以前从来不会迟到。」林茉莉说。
「路上买了点东西,耽搁了一下。」
裴越拉开椅子,坐到了我身旁。
「我昨天已经和你说得很清楚了,我已经结婚了,我很爱我的妻子,如果你再打扰她,我会让你连演奏会都开不下去。Ţű₂」
裴越是个闷葫芦,很少说爱我,上一次说,还是在他喝醉了抱着肥仔的时候。
「她是你的妻子,你爱她,那我算什么?我们的过去算什么?」林茉莉眼底泛起了泪光,唇也紧抿成了一条直线。
「你也说了那是过去……」
「我不想听你说这些!」
林茉莉眨了眨眼,将泪意憋了下去了:
「我让你来,是要你当面做出选择,要是你选了俞满满,那我们之间就彻底完了。」
林茉莉的话如此决绝,好像把人逼到了悬崖边上。
裴越和林茉莉视线相撞,在空中擦出了一段火花。
裴越眉峰微拧:「我们不是几年前就已经彻底完了吗?」
在裴家摇摇欲坠,差点被亲戚瓜分,而林茉莉选择放弃裴越,出国进修的时候就已经彻底完了。
「阿越,你还在怪我,对吗?」悬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林茉莉红了眼眶。
裴越摇Ŧű̂ⁿ了摇头:「我不怪你,你做的选择是对的,当时留在国内,对你的前程没有好处。我们都已经做出了自认为是对的选择,不必站在现在的位置去指责当初的自己,我们都要为自己选择的路负责。」
曾经的裴越也在无数个深夜里辗转反侧、痛苦难忍过,可人总不能一直停在原地。
所以现在没有怨恨,也没有责怪,只是平静地翻过了旧事。
林茉莉的泪水砸在了桌上,形成了一小块水渍。
裴越捏了捏我的手,说:「我们走吧。」
-13-
透过落地玻璃,我看见林茉莉还坐在原处, 用手捂着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别看那儿了, 先看看后座吧。」裴越一边系安全带一边提醒我。
我扭头朝后面看去,后座上放了几盒点心,码得整整齐齐。
「这家店又营业了?不是说老板回老家了吗?」
「今天刚开张, 我凑巧在路上看见,店里人都挤满了,我排了一会儿队才买到的,所以来晚了。」
我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直直跌进了柔软的棉花里。
「谢谢你, 裴越。」我说。
「是我做得不够好, 我没想到她会直接找上你。」
「大家都是成年人, 这种场面, 我还是能应付的。」
开拖拉机我都会, 这种事情,小意思啦。
我坐在副驾驶上吃裴越买来的点心, 而裴越斟酌了一会儿,最终没忍住,朝我问道:「满满, 你们刚刚都说什么了?」
「情敌见面,当然是互戳心窝子了, 不过……她还给我看了一张照片, 是你们高中的合照,照片上的她和我有些像, 她说你是把我当成了她的替身。」
「什么?」裴越声音微微拔高,尾音都上扬了起来, 「这不可能,这太荒谬了。」
裴越的表情也担得起荒谬两个字, 迷惑和愤怒在他脸上来回转换, 我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没信。」
裴越松了口气。
「满满, 谢谢你信任我。」
我自信一笑, 露出一口大白牙:「我看出来那张照片是 P 的了。」
自从俞圆圆那张被 P 高 P 壮的照片流传出来后, 俞圆圆就拉着我苦研 P 图技术, 得益于此,我才能一眼就看出裴越和林茉莉的那张合照不对劲。
裴越在开车的空隙看了我一眼, Ťų₂无奈地吸了一口气:「平时反应这么慢, 这回倒是快了。」
「我反应一直很快的好不好。」
我按下了车窗,微凉的风漏进车中, 扑了我满脸。
街景不断后移,离家也越来越近,我听见裴越在我身后小声地说:
「快吗?那为什么所有人都知道我最喜欢俞满满, 只有笨蛋俞满满不知道。」
裴越的声音很轻, 像一片羽毛,落在了心湖的中央,漾开了一圈涟漪。
我压住疯狂上扬的嘴角, 转头郑重宣布:
「首先,俞满满不是笨蛋。
「其次,俞满满现在知道了。」
(完)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