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竹

我反复做着同一个怪梦。
梦里,我和一个男人一晌贪欢,夜夜纠缠。
但我不认识他。
后来,我举报班上女同学四级作弊,害她差点不能毕业。
女同学气疯,叫来她家里那位位高权重的小叔撑腰。
所有人都觉得我完蛋了。
我一抬头,看到那个男人,心想,确实完蛋了。
昨晚在梦里亲得太狠,把人嘴唇都亲破了——
等等。
他嘴唇上怎么真有个伤口啊?!

-1-
尹斯衡出现的那一刻,
我以为自己又做梦了。
猛掐一下大腿,才确定不是梦。
尹弦站在他身旁,得意洋洋:
「温溪竹,我小叔来了,你现在跟我道歉还来得及。」
我压根没听她在说什么。
只是盯着尹斯衡的脸看。
怎么会这样?
他跟我梦中的那个男人,简直一模一样。
出众的五官,一丝不苟的西装。
最要命的是,他的嘴——
嘴角上有一点红。
刚好就是昨晚,在梦里,我咬破的位置。
这是巧合吗?
「温溪竹,你听我说话了吗?」
尹弦有些不耐烦,提高音量,
「我让你道歉!还要你公开声明,举报我四级代考纯属污蔑,是你故意泼我脏水!」
我收回视线,看向张牙舞爪的尹弦。
「我拒绝。」
「你疯了!你知不知道我小叔是什么人?!他是博元公司的股东,只要他动动手指,你刚拿到的博元 offer 就没了,以后被几家公司联合封杀,你就彻底完蛋了!」
「那就完蛋吧。」
我抬起头,与尹斯衡对视,
一字一顿道,
「反正,我绝不让步。」

-2-
从学院办公室出来。
周围同学都心虚地不敢看我。
因为刚才,他们全都做了伪证。
尹弦四级找代考才通过,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
包括导员和部分老师。
但大家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甚至在我举报后,主动给尹弦做伪证。
原因只有一个:
尹弦是我们学校出了名的特权生。
尹家本来就有钱。
自从她小叔尹斯衡接管家族事务后,尹家飞升的速度堪比坐火箭。
本市从商场到游乐园,都是他建的。
还有很多大企业,尹斯衡也入了股。
得罪尹弦,就等于得罪尹斯衡。
虽然这位话事人还不到三十岁,但已经是位高权重的大佬。
没人敢惹他。
只有我,是个刺头。
举报一旦成立,尹弦很有可能毕不了业。
她慌了,摇来在国外出差的小叔替她撑腰。
舍友跟在我身后,苦口婆心地劝:
「你这是何苦呢?都快毕业了,忍忍就过去了。」
「要忍你忍,我不忍。」
「唉,人家叔叔牛逼,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她抄你论文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舍友噎住了,无法反驳。
尹弦跟我们一个宿舍。
她嚣张跋扈,谁都不放在眼里。
但唯独,对我欺负得更狠一点。
一开始我不明白为什么。
后来才知道,是因为一位学长。
尹弦曾经对这位学长很有好感。
有一天,我误打误撞和学长穿了同款外套。
大家起哄说我们是情侣装。
学长笑了笑,只说了三个字:很荣幸。
尹弦因此记恨上了我。
没错,就为这么点事。
事实上,我和那个学长连微信都没有。
尹弦后来喜欢过很多男生,
唯独讨厌我这件事,从未更改过。
我回到宿舍,继续整理尹弦代考的证据。
四周,舍友们已经八卦起来了。
「你们今天看到尹斯衡了没?」
「看到了!他比我想的还要年轻诶。」
「听说他只比尹弦大七岁哦。」
「太帅了,老天奶啊,有没有人知道他结婚没?有对象没?」
「听尹弦说,是有的。不过,就算单身也轮不到我们啦,这种人离我们太遥远了。」
「也对。」
听着她们的对话,我微微出神。
又想起最近ťúⁱ常做的怪梦了。
梦里,「尹斯衡」脱掉一丝不苟的外衣,我也抛却所有防备。
沉沦,宣泄。
我们在梦里不能说话,只靠行动占有彼此。
但奇怪的是,在今天以前,我并不认得尹斯衡。
又怎么会梦见他呢?

-3-
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
也许是我曾在不经意的时候,瞥见过他的照片?
我以为自己忘记了,潜意识却替我牢牢记住。
然后,就投射到了梦里。
只有这种可能了。
至于尹斯衡唇边的伤口。
应该只是巧合而已。
春梦虽难以启齿,但只要我不说,就没人知道。
为了不再梦到此人,直到天快亮,我才睡下。
中午,我被舍友拍醒。
「溪溪,别睡了,有人找你。」
「谁啊?」
「尹斯衡。」
我立马睁开眼,对上舍友八卦的神情。
「他就在咱们宿舍楼下,你快点吧。」
我简单梳洗,就下楼了。
尹斯衡身高太优越,脊背挺得很直。
即便站在角落里,还是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
他打量我,说:「昨晚失眠了?」
我耳膜像被震了一下。
因为那些梦,我曾无数次猜测他的声音该是什么样的。
如今终于听到了。
低沉,带着磁性。
「你怎么知道的?」我问。
「你今天黑眼圈挺重的。」
「哦,找我有什么事?」
「我听尹弦说,你想将她的事,公布到网上?」
「如果学校要继续包庇她,我会这么做。」
尹斯衡沉吟片刻:「最近公司在打公关战,能不能通融一下,条件随你开。」
「不行。」我拒绝得很干脆,「向你们这种人低头一次,以后就永远不能翻身了。」
「我们这种人?」尹斯衡眉梢微挑,有些不明白。
「对,你们这种特权阶级,每天把自己包装得光彩照人,实则皮囊下都是腐肉,全靠吸普通人的血来活。」
尹斯衡没有生气。
但他沉默片刻,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你就是这样看待我的?」
「废话,你和尹弦可是相亲相爱一家人。小侄女那个样子,你作为他的长辈,难道会是什么好人吗?」
丢下这句话,我转身准备上楼。
尹斯衡忽然又叫住我。
「温溪竹。」
「还有什么事?」
他微顿片刻,说:
「今晚早点休息,睡个好觉。」

-4-
早睡是不可能早睡的。
今晚我还有兼职。
尹弦不是危言耸听。
我真有可能失去 offer,并在短时间内找不到工作。
因此,攒钱去其他城市就变得很重要。
便利店二十四小时营业,刚好今天我晚班。
站岗到早晨六点,我终于下班了。
但我实在太困了。
眼皮沉重得好像随时能粘住。
不,或许,我真的睡着了。
因为我看到了尹斯衡。
黑色迈巴赫停在无人的路边,他正直勾勾地看着我。
是梦。
一定是梦。
我径直走过去,说:「你不是只在夜晚的梦里出现吗?这都六点了,怎么还在?」
亲测,我只有晚上睡觉的时候才会梦到他。
白天不会。
尹斯衡没说话。
这很正常,因为在梦里,无论我们说什么,对方都听不到。
看他这副禁欲的模样,我恨得牙痒。
「你说你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现实里那么面目可憎?」
我伸手去揉他的脸。
他也不反抗。
甚至拍了拍皮质座椅,示意我上车。
我果断钻进车内,直接跨坐在他身上。
熟悉的姿势。
梦里我们尝试过很多次。
尹斯衡也习惯性地摆好腿,调整角度,让我坐得更舒服。
「你侄女欺负我,导员包庇她,你也包庇她。
「可你根本不知道她对我做过什么。
「我只是跟她不小心买到同一条裙子,她就把我的裙子剪碎了。
「她说我不要脸,穿山。可我哪里认得那个牌子?就算是山寨货,也是我省钱买的啊。」
尹斯衡眸光轻颤。
「现在呢,我只是揭露一个事实,你就要那些企业封杀我……」
反正「尹斯衡」听不到,
我尽情倾诉着现实里的委屈。
末了,在他肩头狠狠咬了一口。
「我以后不想梦到你了,这是最后一次。」
尹斯衡突然抓住我,力气很大。
「不行,我不同意。」
我愣了一下。
他怎么开口说话了?
不对,我怎么能听见他说话了?
等一下,头好乱——
就在这时,尹斯衡又开口了。
「温溪竹,你没睡着,这不是梦。」
这一次,我听得很清楚。
与此同时,还有车窗外的敲击声。
「小叔,这么一大早的,叫我来干什么啊?」
尹弦嘟囔道。

-5-
不是梦。
这真的不是梦。
大脑宕机片刻,我火速从尹斯衡身上下去,躲到他腿边。
尹弦又敲了敲。
「叔,你人呢?怎么躲在车里不出来?」
好一会儿,后排车窗才缓缓摇下。
但只摇了一半。
尹斯衡身体前倾,挡住大半车窗,让尹弦看不清车内状况。
「叔啊,你凌晨五点就把我叫醒,到底什么事啊?」
「我睡不着,想问你点事。」
尹弦震惊:「睡不着?您不会一整晚都呆在这里吧?」
她环顾四周,也没有酒吧会所什么的。
就一个便利店。
「您到底想问什么?如果是四级的事,我向您保证过,绝对没代考,就是我同学故意陷害我,您可千万别放过她。」
尹斯衡盯着她。
「我昨天下午去学校调监控,发现已经被人删掉了。」
「监控肯定隔段时间就会删啦。」
「那为什么,当天其他录像都在,只有你进考场的时间段被删了?」
尹弦眨了下眼,说:「巧合吧。叔,您吃早饭了没?我去帮你买。」
「回答我。」
尹斯衡声音不大,但压迫感十足。
我也险些被他吓一跳。
尹弦心虚,眼神游离。
但很快,她像是看到什么新奇的东西,说:
「叔,你领子上怎么有个女士耳钉?」
糟糕。
是我的耳钉。
刚才接吻时不小心掉下来,刚好被西装领子勾住。
「叔,你车里藏女人了?还是刚从女人那里回来?你说这么好的事,我该不该告诉爷爷奶奶?」
尹弦激动坏了,伸头就往车里瞧。
我努力蜷缩身体,不确定能否躲过她的视线。
突然,尹弦笑容一僵。
「不对……那耳钉我好像见过……是温溪竹的!」

-6-
尹斯衡将耳钉攥在掌心,不让她看仔细。
但尹弦很快笑嘻嘻:「肯定是同款,我小叔眼光没那么差。」
尹斯衡皱眉:「你爸妈没教过你吗?不许瞧不起同学。」
「我说的是事的实啊,她Ťüₒ也就成绩好点,其实穷得很,穷就算了,装什么有骨气啊,乖乖做我的小跟班不好吗——」
「闭嘴!」
尹斯衡突然很生气。
「跟她道歉。」
「道什么歉?她人又不在这里。」
「道歉,别让我再说一次。」
尹弦撇撇嘴:「对不起。」
「去那边等我,我处理点事就来。」
尹弦乖乖去边上「罚站」了。
尹斯衡关上车窗,我才直起身子。
「对不起,我没想到她会这么无礼。」
「没事,习惯了。」
我不在乎的表情,反而让尹斯衡嘴唇紧抿。
「……她总是这样对你吗?」
「嗯,今天还算收敛的。」
「对不起,我会好好批评她。对于之前的误会,我也向你道歉。她爸妈总和我说,她和同学关系很好,从不欺负人,也绝不会作弊……我信了,是我的错。」
「你们家的教育我不评价,来说说做梦的事吧。」
我直奔主题,
「你是不是也每晚都会梦见我?」
尹斯衡点头。
果然是共梦。
而且,只有在我俩都睡着的时候,才会梦见彼此。
这就是为什么,我只在夜晚睡觉时梦见尹斯衡。
因为他作息规律,白天都在高强度地工作。
至于做梦原因,无解。
「也许今天说开了,就不会再梦到了呢。」我乐观地说。
「你不想梦到我吗?」
「不想。」
「为什么?」
「我对你们尹家人,实在喜欢不起来。」
尹斯衡沉默了。
我推了推他:「你小侄女等不及了,你快下车吧。」
「温溪竹,我再问一遍,你要不要跟我一起下车?」
这是什么鬼问题。
当然不要啊。
看出我的抗拒,尹斯衡又问:
「就那么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你别瞎说,我们没有关系。」
「梦里的关系,也是关系。」
「充其量只是个炮友,谁会跟炮友公开啊?你快下去吧,一会儿我好溜走。」
尹斯衡垂下睫毛。
许久后,他说:「行,我知道了。」
他的笑容有些自嘲。
但应该是我看错了。
他下车,领着尹弦走开。
预计人走远了,我才打开车门准备离开。
可脚刚踏上地面。
头顶上一道视线就将我钉住。
我抬起头,和错愕的尹弦对望个正着。

-7-
「怎么是你?」
尹弦不敢置信地问,
「那枚耳钉,真是你的?」
事已至此,再否认就没意义了。
我沉默不语。
尹弦崩溃:「我就是好奇,我小叔到底在车里藏了什么秘密,就借口说要上厕所溜回来,没想到……是你!」
话音刚落,尹斯衡也察觉不对ṭű̂³,跟了过来。
他眉头紧皱,看来尹弦要倒霉了。
但我懒得介入他们的家事。
对尹斯衡说:「你来解释吧。」
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不知道尹斯衡后来跟尹弦怎么说的。
反正接下来三天,我都没见到尹弦,也避免了一些麻烦。
再看到她名字,是在校方通报中。
尹弦被处分了。
因为四级找人代考,还擅自删掉监控,学校决定,取消她的毕业证,予以留校一年处分。
全校议论纷纷。
尹斯衡出马也不管用了?
很快,大家又得到一个重磅消息。
这条处分,就是尹斯衡逼校方下达的。
校方原本想小大事化小,毕竟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
可尹斯衡亲自带人查监控、恢复数据。
最终证实,那天出现在考场上的,是一个和尹弦长得很像的女生。
代考看事情败露,也只能承认了。
通报出来后,老师叫我去一趟办公室。
一进门,曾经那些对我爱搭不理的导员们,全都换上谄媚的笑容。
「温溪竹,以前是老师错怪你了。」
「幸亏有你举报,纠正了我们学校的不良风气。」
「温溪竹,给你评个优秀毕业生好不好?」
这又唱的哪一出?
我环顾四周,看到尹斯衡,明白了。
这些老师并非向我道歉。
而是做给尹斯衡看。
尹斯衡推了尹弦一下:「你也去,道歉。」
尹弦不甘心地看着我:
「温溪竹,对不起……就怪了!」
她突然拔高音量,恨不能把外面经过的学生全都引过来吃瓜。
「我也要举报,温溪竹心术不正,勾引我小叔!
「我亲眼看见,她从我小叔车上下来!」

-8-
尹斯衡成年后就没怎么在家生活过。
对这个小侄女也不太了解,只知道大哥大嫂都很溺爱她。
因此,他比任何人都惊讶。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偏偏这个人,还是他的晚辈。
「你在胡说什么?!」
尹斯衡眼眸森然。
「小叔,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肯定是温溪竹手段高明,让你鬼迷心窍了,否则你怎么可能帮助她,打压我?我们才是一家人啊!」
尹弦说得理直气壮,
「你好好看看这个温溪竹,穿得没品位,家里还穷,这种人沿街乞讨我都懒得搭理她一眼,她居然想爬你的床,进我们尹家的门——」
「啪!」
一声巨响,打断尹弦的话。
办公室内瞬间安静了。
就连门外吃瓜的同学都大气不敢出。
谁都没想到,尹斯衡打了尹弦一巴掌。
众目睽睽之下,这一掌没有任何收敛。
尹弦脸上很快浮出红痕。
「尹家怎么教出你这样的废物。」
尹斯衡一字一顿地说。
他语气毫无波澜,眼神也没什么温度。
可是,就让人不寒而栗。
原来上位者动怒的时候是这样的。
他不会吵架,也不会蹦出肮脏的字眼。
但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悬在人头上。
尹弦终于反应过来。
这个常年出差在外的小叔,没她想得那么好糊弄。
怪不得,她央求父母出面时,反被父母骂了一顿:
「你小叔说什么就是什么,记住,惹毛他我们都没好果子吃!」
尹弦原先不懂。
现在才明白。
他们全家,都仰仗小叔脸色而活。
这跟辈分无关,只跟能力有关。
尹弦害怕得眼泪都出来了。
她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对不起温溪竹,我知道错了,求你帮我劝劝小叔……」
可惜,我不打算原谅。
我看都没看她一眼,说:「没别的事了,我先走了。」
尹斯衡猛然回头看我。
「不打算听我澄清一下吗?」
他的语气缓和下来,郑重地说,
「是我想追温溪竹,才会纠缠她,跟她没有关系。」

-9-
尹弦再也闹腾不起来了。
校方收ṭű̂⁽回了留校一年的处分决定,直接将她开除。
当然,这也可以说,是尹斯衡的意思。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尹斯衡要追我这件事,成了新的校园热点。
毕业典礼那天,同学们都围了上来。
「溪溪,苟富贵,勿相忘。」
「听说尹家入股的所有公司,你都可以随意挑选岗位了,真的好羡慕你。」
「但你还打算上班吗?直接当尹太太不就好了。」
「真没想到啊,尹斯衡来给小侄女撑腰,却对你一见钟情了。」
七嘴八舌的,我一句都不想听。
毕业证书在手里,仿佛命运的回馈。
我家很穷。
我付出巨大的努力,才走到今天。
我不可能止步于此,更不可能安于爱情。
现在,我必须去了结一件事。
毕业典礼结束后,大家各奔东西。
我没急着走,而是先去找了尹斯衡。
他给我准备了毕业礼物,一条价格昂贵的项链。
我看了看,将它放回原位。
「怎么?不喜欢吗?」尹斯衡问,「不喜欢我就买点别的,总能买到你喜欢的。」
我没回答,而是默默脱掉衣服。
然后,说:
「尹斯衡,要在现实中跟我来一次吗?」

-10-
上回在车里,我们只是亲了亲,没有进行最后一步,尹弦就来了。
这段时间,我们仍会共梦。
梦里,身体控制不住地互相吸引。
但我俩总是很默契地,不在现实里提起。
尹斯衡垂下眸,笑笑:「终于打算让我美梦成真了吗?」
我嗯了一声,偏开头,没看他。
现实和梦境不一样。
触感真实,温度真实。
连神经都变得敏锐。
每一寸感觉都被无限放大。
我也如愿以偿地听到了尹Ŧū₆斯衡的声音。
低沉的,含情的。
微微的喘息。
结束后,我缩在他怀里,望着夜色发呆。
他却在我耳边说了很多话。
「我很喜欢你,溪溪。」
「我可以这样叫你吗?溪溪。」
「我们明天还能见面吗?」
他变得粘人,温柔。
跟对外的气场完全不一样。
但我满脑子,只有一句话:
该结束了吧?
那些荒唐的梦,该结束了吧。
听说只要把梦里的事,在现实中上演一遍,就能结束无休止的梦境。
共梦结束,我才能心无旁骛地离开。
夜深,尹斯衡睡着了。
我手机上收到一条消息。
【学妹,明天几点到?我去车站接你。】
署名陆之言。
就是那个,尹弦曾经喜欢过的学长。

-11-
我和陆之言,是毕业前不久联系上的。
他代表公司来学校招人。
那天,尹弦的处分还没下来,我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找到工作。
陆之言突然叫住我:「温溪竹?」
我看他好几眼,才想起来他是谁。
陆之言也曾有校草的美名。
他为人清朗磊落,是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之一。
可惜我平时不太关注这些。
对他唯一的印象,就是跟他撞了情侣装,然后被尹弦记恨。
陆之言笑笑:「学妹不记得我也没关系,但我记得你,你们专业的第一,努力得让我都自愧不如。」
「学长谦虚了。」
「你在找工作吗?」
「对。」
「有没有兴趣来我们公司?刚好有跟你专业对口的岗位,薪水也不少,唯一问题就是不在本市。」
我眼睛一亮。
加了陆之言微信后,除了了解公司情况外,我们没再聊过其他的天。
直到尹斯衡说要追我。
我因此收获了前所未有的关注。
哪怕是举报尹弦的时候,都没那么多人打听我。
但我很茫然。
这份悬殊过大的喜欢,真的是好事吗?
在别人口中,仿佛我得到这个男人的喜爱,我这辈子就无憾了一样。
那我努力读书,考上大学,是为了什么?
深思熟虑后,我接受了陆之言推荐的工作。
但在离开前,我要亲手结束那些梦。
尹斯衡还没醒。
我踏上了北上的列车。

-12-
一年后。
我已经完全适应了北方的生活。
也再也没梦见过尹斯衡。
我和陆之言不在一个部门。
但因为是校友,干脆当起了饭搭子。
我们的关系越来越近,似乎,只差捅破那层窗户纸。
六月底,有个大客户来我们公司参观。
领导很重视,亲自去机场接人。
我负责派遣迎宾车。
但那天很不巧,半路有事故。
迎宾车到机场时,已经迟到了五分钟。
我根本来不及去看客户的样子。
下了车,立马弯腰道歉:「对不起,车子来迟了,让您等——」
话没说完。
我对上尹斯衡的视线。
「是你?」
几乎是脱口而出。
紧接着,我就被领导骂了。
「温溪竹,你太放肆了吧?你这是跟客户说话的态度吗?
「还有这个车,这点小事都要迟到,你能不能干了?不能干滚蛋!」
于总非常喜欢骂人,同事们都习惯了。
更何况今天是我有错在先,所以我没打算辩解,只能道歉。
上车后,于总还在赔笑脸。
「尹董,我们员工不懂事,她刚毕业一年,您别跟她计较。」
尹斯衡没说话。
他一沉默,车内气压就很低。
于总小心翼翼,想跟尹斯衡攀谈一二。
可惜,尹斯衡不买他的账。
兜兜转转,于总只好把气撒到我头上。
但他没能得逞。
因为尹斯衡忽然开口了:
「这就是陆之言给你介绍的好工作?」
他问得没头没尾。
把全车人都问懵了。
只有我,坐在副驾驶,头都没回地说:「嗯,还挺充实的。」
「你的能力用来跟车,太浪费了。」
「我还有其他工作,今天只是顺便。」
「您二位之前认识?」于总忐忑地问。
但尹斯衡没理他。
只是看着我的侧脸,叹了口气:
「让这种家伙当你领导,真的会比我更好吗?溪溪。」

-13-
到公司后。
于总下车的脚步都在发软。
天空有点落雨。
本应该是我来给客户撑伞。
但尹斯衡自己把黑伞打开,无比自然地先遮在我头上。
于总看得一愣又一愣。
偏偏我还不领情。
推开尹斯衡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只负责接人,不负责和客户一起开会,不走干啥?
临近午休,于总来到我工位前。
「那个,尹董说你把他微信删了,让我跟你说一声,他有点事找你。」
我抬起头问:「你们会开完了?」
「开完了开完了。」
于总忙不迭点头。
我们从彼此眼中看出尴尬。
他像是在给我汇报工作……
领导都亲自传话了,这个面子肯定得给。
我去找尹斯衡,屋里就他一人。
「尹董,有什么事找我?」
「来聊聊你的不辞而别吧。」
「我没有不辞而别,临走前我给你发了消息的。」
「我知道。几句话我反复看了一年,都快会背了。」
我和尹斯衡当初没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所以我觉得,跟他说一声比较好。
内容大概是,谢谢他大义灭亲,我对他有所改观。
但我俩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能强求。
「我想了一年,有句话实在搞不明白,只好来问你了。」
「哪句?」
「你说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但哪里不是呢?我们呼吸同样的空气,看的同一片天空,我们就在一个世界里。」
「你知道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我不知道。请你教教我。」
他眼眸微垂,敛着淡淡的光。
我说:「我们悬殊太大了,很多观念都不一样。」
「观念我可以改,你不用改,不会让你觉得麻烦。我不解的是,你为什么连留下工作都不愿意?我能提供给你的岗位,比这儿好得多。」
「因为我不想活在你的名字之下。」
尹斯衡等着我说完。
「留在那里,我得到任何工作,别人都会觉得是靠你的关系。
「我取得任何成就,别人也会想,因为她有尹斯衡罩着啊。
「我不想过那样的生活。」
「原来如此……」尹斯衡笑了笑,「跟我猜得差不多。」
「你既然都猜到了,为什么还来问我?」
「因为一年了,我想,你已经证明了你自己。」
我有些意外:「你专门等到一年后,再来找我?」
「对。你一走,我就打听到你的住址和公司,随时都能来,但我忍住了。我不想干涉你的选择,起码这一年里,工作和爱情,你自己去体验。」
「……堂堂尹董,居然有耐心等一年?」
尹斯衡停顿片刻:「其实,不止一年。」
什么?
我刚想追问,房门被人推开。
「溪溪,吃午饭了。」
陆之言看到屋里有两个人,赶忙解释,
「同事说你在这儿,我不知道尹董也在,没打扰你们谈话吧?」
「没有,之言,你来得正好。」
我走到陆之言面前,故作亲密。
以为这样可以让尹斯衡退缩。
但我猜错了。
尹斯衡眉头都没皱一下,平静地问:
「你们在一起了吗?」
「没,」陆之言抢答,「我们只是同事。」
「好,我要公平竞争。」
我问:「那如果我们在一起了呢?」
尹斯衡看着我,笑意游刃有余。
「那我会把你抢过来。」

-14-
尹斯衡借着工作的名义,在这里住下了。
但很奇怪,从那天起,陆之言就很少跟我一起吃饭。
我找他,他就借口说很忙。
其实我心里也有一根刺。
在尹斯衡问我们关系的时候,陆之言急忙否认的态度,让我不太舒服。
但或许,他只是怕传出办公室恋情?
过了几天。
我察觉同事们看我的目光,变得很微妙。
有个男同事调笑道:「恭喜啊小温,这么快就逆袭了。」
「什么?」
「你抱上那么粗壮的大腿,怎么不跟我们说呢?」
另一个男同事语气也酸溜溜的。
「就是啊,怪不得上个季度就你晋升,原来是托尹董的福。」
「胡说什么?我跟尹斯衡没有任何关系!」
「哎,我懂,这种情况一般都不会承认。」
「啧,你们女人上升速度就是快。」
我正要发怒,忽然有个女同事站了起来,抄起矿泉水就砸了过去。
这位女同事跟我不算熟。
偶尔工作上有分歧,我们还会吵架。
但此刻,她站起来,愤怒地道:
「闭嘴吧!你们随便两句话,就把温溪竹付出的努力都否定了!」
「上个季度她绩效最优,她晋升不是应该的吗?」
两个男同事被她骂怂了。
小声嘟囔:「都是陆之言说的,跟我们没关系啊。」
我猛地抬头:「你说谁?」
「陆之言啊……」
我站在原地不动。
上个季度,最后一个晋升名额,在我和陆之言之间产生。
最后是我拿到了。
陆之言还祝贺我,说不愧是我看好的学妹。
他那时笑容真挚,跟学生时代一样,朗月清风温文尔雅。
难道都是假的吗?
不,我要亲自确认一下,陆之言不是那样的人。
我Ťůₒ将陆之言叫到茶水间。
「怎么了?」陆之言还跟往常一样,脸上挂着笑容,「先说明,最近真的忙疯了,中午我自己对付一下,还是不能跟你一起吃饭。」
「你在别人面前说过我和尹斯衡的关系吗?」
「没有啊。」
陆之言立刻否认,
「我说那些干嘛?怎么?有人传闲话?」
我点头。
「你别管他们,同事嘛,就见不得别人优秀,嫉妒你的人恐怕不少。」
「这么精准的瓜,只能是知情人爆料的。」
陆之言皱眉思索:「有道理,但你跟尹斯衡那天单独进了办公室,这不是秘密,很多人都看到了,可能某个目击者传的吧。」
我沉默不语。
陆之言便换了个话题:「对了,公司那个公益项目是不是你在负责?」
「对。」
「能不能把我也安排进去?我对这个项目很感兴趣,可以跟你一起做。」
项目本就缺人手。
我答应了。
但看陆之言脸上,比以往都热情的笑容,怎么都觉得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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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公益项目,就是以公司的名义,资助了一批贫困女童。
这些女童在老家可能得不到很好的教育。
我们公司就出钱,接她们到城里来上课,包这学期的吃住。
与此同时,还会给她们拨一点教育基金。
项目进行过半。
和陆之言的合作也算顺利。
但这一天,我突然发现异常。
有些女童的资助费,被打进了陆之言的个人账户。
我立刻去找陆之言询问。
他本人并不意外:「对啊,我打给我自己了。」
「你为什么这么做?」
「这个项目比我想得要辛苦,做完只有一点奖金,我就想自己留一点。」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是说,你要贪掉一些资助金???」
「不都是这样的吗?」
他很自然地反问我,仿佛,我才是那个异类。
「这世上很多『善良』,都要吃回扣的,你以为你捐的钱都去哪了?有多少都落到真正被资助的人手里?不吃回扣的才是傻子。你也可以拿一点走,于总默认的。」
「你疯了吧?!那钱是用来给她们生活的!!」
「我也很困难,溪溪,我要在这个城市站稳脚跟,结婚生子,我不得买房?没钱我买什么房。」
「你不买房不会死,但她们没钱就会饿死啊!」
陆之言还是做得很端正。
只是,他用一种陌生的目光看着我。
「溪溪,你是不是被尹斯衡保护得太好了?你是衣食无忧了,可我不是啊。」
我一下子怔住了。
我,被保护得,太好了?
这是我听过最离谱的笑话。
因为很多年前,我就是苦苦等着资助款,却没有等来的,万千贫困女童中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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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之言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烂掉的呢?
或许,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这世上有很多人,用光鲜的外表包装腐烂的内心。
只要没产生利益纠葛,我们永远也闻不到他们真实的腐臭味。
陆之言成绩好,长得帅,对人谦和。
这都是他精心的伪装。
但面对利益,他才会展露真实的一面。
从要加入这个项目起,他就计划好一切了吧。
他甚至不怕我揭发他。
因为于总也是共犯。
于总拿走多少钱,我不知道,因为在经我手之前,领导们就已经分过了。
我失魂落魄地向爱心学校走去。
已经下课了。
女孩们穿着脏兮兮的衣服,在操场上玩耍。
我隔着栏杆看她们,不敢进去。
可就在这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
尹斯衡穿着深色西装,自然地张开双臂。
女孩儿们扑进他怀中。
「尹叔Ṫṻ³叔,你今天带什么来啦?」
「牛奶,饼干,还有干净的衣服。」
一个女孩怯生生地问:「我没喝过牛奶,在我们家,只有弟弟能喝牛奶。牛奶是要带回去给弟弟的吗?」
尹斯衡蹲下来,摸摸她的头:
「牛奶是给你喝的,喝不完不能回家。」
女孩好奇又惊喜,拿了一盒牛奶在手里,小心翼翼地戳上吸管。
夏日的晚霞流淌在尹斯衡脸上。
他的眼睛出奇地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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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斯衡抬头,看见我:「你怎么来了?」
我如梦初醒,说:「这话该我问你。」
「这些是我资助的孩子,我不能来?」
「你资助?」我惊讶地睁大眼睛,「不是以我们公司的名义吗?」
「出钱人其实是我。」
「那你知不知道,于总他们贪了你的钱?」
说这话的时候,我们已经离开那些女童了,没让她们听到。
「知道。」尹斯衡意外地平静。
「那你为什么不阻止?是你默许的?」
尹斯衡无奈地看我一眼:
「我怎么可能允许这样的事。
「我只是,在等一个收网的时机罢了。」
我松了口气。
尹斯衡跟他们不是一伙的。
这是今天最棒的消息了。
他助理在旁边,忍不住开口:「温小姐,其实尹董做了很多公益,都是亲力亲为,就是为了避免中间商赚差价。」
我诧异不已。
助理又说:「他还不让媒体大肆宣扬,说这没什么好炫耀的……」
我问尹斯衡:「那为什么这次非要经我们公司的手?」
「因为于明辉是惯犯。」
尹斯衡的回答,震惊了我。
「十几年前,我走丢过,被农村一户姓温的人家暂时收养了,他们家条件很苦,但对我却很好。父母将我找回后,就给那户人家捐了笔款。
「于明辉就是当时的经办人。
「我猜,那户人家至今都没收到我们的捐款。」
尹斯衡看向我,笑了笑,
「对吧,温溪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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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唰」地一下站了起来。
「是你???」
我不可思议地来回打量尹斯衡,叫出那个记忆深处的名字——
「金蛋哥哥!」
尹斯衡笑容僵了。
「喂,这个名字就忘了吧……」
我曾经是有一个「哥哥」的。
像我这样的独生女,在农村老家,简直是大逆不道。
可爸妈很爱我,他们自知条件有限,只能抚养一个孩子,就把所有的爱都给我了。
八岁那年,他们领回来了一个「哥哥」。
少年比我大几岁,样子陌生。
听说是在山下捡到的。
自己一个人,还没了记忆,想不起名字和家人。
无奈之下,爸妈只好先将他领回来,再想办法帮他寻亲。
爸妈给他取名金蛋。
因为他似乎是娇生惯养的金疙瘩。
有哥哥的那段时间,我真的很快乐。
村里头没人敢欺负我了。
哥哥永远都会保护我。
有一天,村里来了几个模样气派的城里人。
哥哥问我:「他们来干啥的?」
「送钱给贫困户。」
「我们家好像就是贫困户?是不是能把屋顶修一下了,雨天老漏水。」
我笑了笑,说:「你等着看吧。」
一个月后,村书记家盖了新房子。
我们家的屋顶,彻底被雨淋垮了。
后来哥哥恢复记忆,也找到了家人。
他走前承诺,一定会让我们过上好日子。
好日子是什么?我不知道。
我只想给爸爸看病,再把屋顶修了。
但我等啊等,什么也没等到。
直到爸爸病逝,我和妈妈被当成扫把星,被赶回外婆家,都没再见过哥哥一次。
但我从来不怪哥哥。
他当时也只是个十几岁小屁孩,能做什么主?
后来,我就渐渐把这些事忘了。
此刻,「哥哥」站在我面前。

-19-
尹斯衡摸了摸耳垂上的一处淡疤:
「还记得这儿吗?你咬的,就因为我偷吃了你半块馒头。」
「这我哪里记这么清楚……」
我心虚地锤他一下,
「倒是你,怎么不早说?」
「一直在找合适的时机开口,有点不敢。」
「还有你尹斯衡不敢的事?」
「毕竟当年是我爽约,我怕你记恨我。也怕……你只把当哥哥。认了哥哥,以后当不成老公了。」
是的。
假如他以金蛋的身份和我相认,我可能永远都不会越界。
「当年我回家后,确实央求父母资助你们,但这笔钱被于明辉吞了。
「我去找爸妈理论过,他们不以为然地告诉我,这是常有的事,让我不要太在意,只要钱给出去了,就当是善心送到了,至于最后『帮』到了谁,不要管。
「但我始终无法接受。」
尹斯衡垂下眼眸,声音轻缓,
「我也去找过你们,但被告知,你们已经搬走了。
「从那天起,我下定决心要掌握话语权,只有我手中有权,我想做的事,才能做成。」
尹斯衡上面有两个哥哥。
而且,他和哥哥们理念不合。
看尹弦就知道,他们是一家人,但不是一路人。
外界都说,尹斯衡天赋过人,头脑聪明,才会脱颖而出。
但这背后,他付出的努力无法想象。
后来他大权在握,财富自由。
也如愿做了很多公益,帮了很多不能上学的女童。
剩下的唯一执念,就是我。
我大四那年,他曾见过我。
第一眼他就觉得,这女孩长得真顺眼, 越看越想看。
二十多年来,第一次体会心动的感觉。
随后,他听到旁边人叫我的名字。
温溪竹。
原来,这就是让他心怀愧疚的人。
那天开始,日有所思, 夜有所梦。
我出现在他梦里,让他欣喜若狂。
……但这些都不重要。
我只听进去了尹斯衡的上位史。
踩兄长,斗老爸。
简直是吾辈楷模!就该这样争!
我燃起了熊熊斗志:
「这次一定要让于明辉完蛋!」
「不止他, 」尹斯衡说,「和他一起的那些人, 我都不打算放过, 包括陆之言。溪溪, 你舍得吗?」
「瞧不起我?我怎么会舍不得那样的人渣!」
我对陆之言先前那点好感, 早在今天磨灭了。
公司里那些流言,恐怕也是他放出来的。
尹斯衡愉快地点点头:
「你能放下就好。不过他还真是个废物啊,一年都没追到你, 亏我还打算跟他争一争。」
好好好, 就你厉害。
谁叫你是金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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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尹斯衡成了战友, 里应外合。
最后,顺利挖出于明辉等人的一系列证据。
这事在媒体上掀起轩然大波。
我也因此出名了。
尹斯衡隐藏在幕后, 没有被报道。
大家只知道, 是一个刚毕业一年的打工牛马,揭露了他们的丑陋嘴脸。
也有人说风凉话:
「当刺头,注定以后没公司敢要。」
话刚说完,我就亮出一排新 offer。
心里有鬼的公司不敢要我。
那我就去心里有人的公司呗。
对了, 当初那Ṭů₉个站出来为我说话的女同事, 在公司关门后, 也顺利跳槽去了更好的企业。
后来,我和尹斯衡一起做了很多事。
修学校,找老师, 让分不到教育资源的贫困女童都有学可上。
他出钱, 我执行, 我们志同道合, 配合得相当利索。
久而久之,我放下成见, 和他在一起了。
我还见过一次尹弦。
她别别扭扭地走到我面前, 喊了声小婶。
有爸妈溺爱,她退学后,逍遥了一段时间。
但很快, 朋友都开始远离她。
这当然是尹斯衡的手笔。
尹弦终于明白, 她那些拥趸,都是看在尹斯衡的面子围在她身边, 没有小叔, 她什么都不是。
至于她后面的路要怎么走, 全看她的命。
我无意报复她。
因为有更重要的一群人, 值得我关心。
又一年后。
我出差一个本月才回家。
刚进玄关, 尹斯衡就迫不及待抱起我。
我笑着问:「想我了?」
「嗯,想。你呢?」
「还行吧金蛋哥哥。」
「……能不能别叫这个名字,气氛都没了。」
我笑得停不下来。
最后在他脸颊上亲了下:「骗你的, 其实我也很想你,老公。」
尹斯衡愣了一下:「你叫我什么?」
「老公。」
那天晚上,窗外月光如水。
照着紧拥的我们。
宛如重回梦境。
(全文完)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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