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笙医馆

嫡姐出嫁后,鼓动我和她嫁入同一家。
她给我传信:【府中有一小叔,英姿俊朗,有六块腹肌,妹妹可一起嫁!】
我想只要我们强强联手,打婆婆方便,打老公也顺手。
我回她:【善!】
嫁过去后,我们的日子别提多舒服。
后来,姐夫的青梅偷偷递给他一封情书。
我刚想问嫡姐,要不咱陪她一起和离。
没想到夫君把刀架在姐夫的脖子上:「马上去道歉!你哄不好嫂子,我也得被休!」

-1-
府中丫鬟找我打小报告,姐夫的青梅偷偷递给他一封情书。
剧情我熟。
市面流行的话本都写,青梅是破坏男女主婚姻的第一大毒瘤。
男主的青梅出现后,女主会被虐身心,最后男主追妻火葬场。
但我宋云笙受不得半分委屈。
所以,我摸进嫡姐宋云舒的房里。
我问她:「要不咱陪你一起和离?」
宋云舒把情书往桌上一拍,道:「走!一个府里养不出两种渣男!要走咱们一起走!」
我们把府中值钱的东西都带上。
两人正要出门。
院子里传来一阵动静。
我拉着宋云舒的手躲在门后。
从门缝往外一瞧。
只见我夫君贺君骁把刀架在姐夫的脖子上,押着对方跪在嫡姐门前。
夫君痛苦又悲愤:「大哥,只要我没死,就绝不允许你做那薄情寡义的渣男!
「马上道歉!
「你哄不好嫂子,我也得被休!」
那一向冷清内敛的姐夫差点破防!
然而他的力气没贺君骁大,被对方死死地押着。
憋屈到极点的姐夫脸上出现一丝扭曲和裂痕。
姐夫倒吸了几口冷气,才从牙缝里憋出一句:「凡事讲究证据,你不能无凭无据诬赖人。」
夫君狞笑:「好,老子倒是听听你如何自证!
「来人,把表妹给老子押进院子!」
话音刚落,果真有两个彪形大汉把一柔弱女子押了进来!
我扭头与宋云舒对视,想问她要不要继续听。
谁知夫君直奔屋内,大咧咧地用力推开房门。
「嫂子!我把人抓来当面对质,你放心,我绝对站你们!」
只见话音未落,房间传出「砰」的一声巨响。
我措手不及没躲开,被猛然推开的大门撞得两眼冒金星!
我:「……」
真服了这个老六。
宋云舒连忙捂住我脑袋,吐槽:「9。」
贺君骁看到我和姐姐大包拎小包。
他吓得连忙抱住我的大腿:「你俩果真要走?不行,你俩把我当腿部挂件一块儿带走!」
谁知院中的表妹突然哭了。
她梨花带雨地冲夫君哭道:「二表哥,当年咱们在大明湖畔的诺言,你难道都忘了吗?」
宋云舒惊了。
我整个人呆了。
吃瓜吃一半,自家房子塌了。
所以这表妹到底是跟姐夫有一腿,还是跟我夫君有两腿啊?
宋云舒嗤笑道:「哟,表妹业务能力不错,搁这儿同时钓两条鱼呢!」
一时间,我竟也觉得这表妹十分厉害。
难怪坊间有云,表妹一出,谁与争锋!
我啧啧摇头,心说和离省事。
然而贺君骁浑身的毛都炸了:「娘子!别听她挑唆咱们的关系!老子对你那是唐僧取经——一心一意!」
他把我的大腿抱得更紧了。
我铁青着脸,踹开贺君骁。
无他,唐僧取经的歇后语不该是这么用的!
然而姐夫猛地站了起来,跳到台阶的最高处。
姐夫的身材本就高大。
此刻他面沉如水,居高临下地审视一院子的人,更添几分不怒自威的威压。
一时间。
我们所有人都被震慑住,不自觉地安静下来。
所有人不由自主地看向Ṫū́ₖ姐夫,等他发话。
谁知姐夫大手一挥:「来人,把表妹拖下去打二十大板!务必审出谁在幕后指使她攀扯我们兄弟!」
表妹吓得忘了哭泣:「……」
所Ťű̂ₗ有人:「……」
这时候,我终于想起姐夫是干什么的。
他是圣上钦点的大理寺少卿,每天审查全国大大小小的案子。
审案断案,打人板子。
没有人比姐夫更专业。
法官断案,主打一个铁面无私。
于是,表妹被打了一顿。
她老实了。
表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交代了幕后主谋。
原来,是婆母在背后教唆她破坏我们姐妹二人的婚姻。
拆散一对,婆母奖她两万黄金。
拆散两对,婆母奖她翻倍。
我骂了一句无语,婆母还不如直接把钱打我账上,这不是白白便宜中间商赚差价吗?!
姐夫一时间被气得说不出话。
贺君骁困惑地挠头:「咱们娘亲图什么?」

-2-
我和宋云舒对视一眼,同时翻白眼。
说起我这个婆母。
我只能说她是个笑面虎。
嫡姐当初议亲时,只以为她是个笑容温柔,极为和善的长辈。
当时姐夫被圣上钦点为大理寺少卿,年轻有为,且仪表堂堂。
因而,嫡姐以为这是一桩极好的姻缘。
她出嫁后,认为肥水不流外人田,鼓动我与她嫁入同一家。
她给我传信:【府中有一小叔,英姿俊朗,有六块腹肌,妹妹可一起嫁!】
我想只要我们强强联手,打婆婆方便,打老公也顺手。
我回她:【善!】
我嫁过去后,日子过得很是舒坦。
我的夫君贺君骁,是神火营的校尉。
虽然这武夫空长腹肌不长脑子,但他浑身有使不完的牛劲。
男人嘛,灯一吹,被子一盖上,也就那么一回事。
爽就可以了。
我以为,贺家是不错的人家。
直到那日,婆母背着姐姐,偷偷给我塞了一箱子金银首饰。
我不疑有他,抱着这箱首饰找姐姐一起分享。
可宋云舒看到这箱首饰脸色却变了。
她的脑子一向比我好使。
她感到不可思议:「婆母难不成想用这箱首饰,制造她偏心你的假象,挑拨我姐妹二人的关系?」
笑死。
我和嫡姐从小衣服互穿,首饰互用。
姐妹之间不分你我。
再者说,婆母既不生我也没养我。
我们怎会因为外人偏心另一方,而对自己人心生芥蒂?
这太搞笑了。
但是宋云舒说有便宜不占是傻子,让我从婆母那儿多捞一点。
我郑重点头,表示保证完成任务。
所以那阵子我一进婆母院子,就拉着她在背后蛐蛐宋云舒。
婆母被我逢迎得心情舒畅,往我院子里源源不断地送礼物。
就这样玩了她半年,我玩腻了,不装了。
于是婆母终于发现她被骗了。
有一天婆母看到宋云舒身上穿的头上戴的,皆是她背地里送我的东西。
婆母气得当场晕了过去。
婆母首战Ţṻ⁹以失败告终,恨得差点咬碎后槽牙。
但她是个不轻易服输的老人家。
这不她又撺掇青梅给姐夫递情书了吗?
姐夫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痛苦地捂脸:「母亲闹得家宅不宁,究竟有何目的?」
我和宋云舒耸了耸肩,表示不理解。

-3-
宋云舒和姐夫忙着去调查婆母。
我和贺君骁没事干,只能回自己的小院子里。
我淡定地把金银细软都放回箱子里,心说啃姐的日子真舒爽,每天不用动脑,当个混子美滋滋。
贺君骁默默地跟在我屁股后面,委屈巴巴的。
我没理他。
收拾好值钱的家当后,我从箱子里翻出话本。
这是一本杀夫证道的修真小说。
说的是女主遭渣男背叛,幡然醒悟后杀夫证道,最后飞升成仙。
何等动人心弦的大女主爽文啊!
我看得津津有味。
贺君骁忍无可忍地夺走我的话本,摔在桌子上。
他狂怒:「这么个英俊潇洒,身材魁梧的夫君杵在这儿,你还有心思看话本?!」
我抬起下巴,目光从他英挺的脸部轮廓下滑到喉结,又向下扫过他结实胸膛。
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眼前少年蓬勃的热气,以及偾张的荷尔蒙气味。
我下意识地咽一下口水。
不禁感慨宋云舒懂我。
她给我挑的夫君,果然是极品。
我把手放在他的腹肌上,问:「那你想怎么样,大白天的要睡吗?」
贺君骁脸上闪过一丝挣扎,进而恼羞成怒:「你只把我当做泄欲的工具人吗?」
我歪头,不解。
贺君骁更生气了:「果然,果然!宋云笙你这人怎么这么没良心!」
哎,不是。
怎么还无理取闹上了!
我脸色一沉:「你有话不会直接说?」
贺君骁气急败坏:「收情书的是大哥又不是我,你为什么连我也不要?宋云笙,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他的咆哮震耳欲聋。
衬托我的沉默底气不足。
我心虚地解释:「这……这没什么可比性吧?」
贺君骁气得爆炸:「怎么不能比?!」
我冷静地给他分析:「我的一生可以拥有无数夫君,可姐姐只有一个呀。」
贺君骁颤抖地指着我,半晌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你……你……我对你不够好吗,你居然为了你姐这样对我!
「你冷酷!你无情!你是个没心没肝的渣女!」
我被烦得猛拍桌子:「够了贺君骁,你别太无理取闹!」
贺君骁气得眼睛都红了。
我耐心地向他解释其中的逻辑关系:「难道这话对你不也一样吗?
「你的一生可以拥有无数娘子,可你母亲也只有一个!
「贺君骁,若哪天我与你母亲起了冲突,你只能二选一。你会选我吗?
「你自己想想,不也觉得很荒谬?」
贺君骁被我说得呆若木鸡。
他直愣愣地站在原地。
很久以后,他抬起手想要摸我的脸,但又最终放下。
他别过头不看我的眼睛,叹了一口气。
然后他大步离开我的房间。
所以,我只是在说事实。
贺君骁到底在气什么?

-4-
但我没想到竟一语成谶。
第二天,宋云舒把我拉进她房间。
她对我说:「昨天我和你姐夫同时派人把婆母查了一遍。
「你猜怎么着?婆母有一间名为『名医堂』的医馆,一服药卖二两银子,老贵了!」
姐姐这么一说,我立刻明白过来了。
我在闺中时,便听说京城名医堂的药价极贵,普通穷人根本看不起病。
要知道寻常百姓一年花销不过二两银子。
而名医堂的一服药便要二两银子。
如此天价,普通百姓如何病得起?
于是我和宋云舒合计一下,在贫民窟开了一间平价医馆,一服药只买几十文钱。
我们想的是,名医堂卖天价药,赚世家贵族的钱。我们卖平价药,只赚穷人一点本钱。
两家医馆互不冒犯。
谁知我们的医馆一开,名医堂的生意便一落千丈。
原来别看京城繁华,名门望族无数。
可城中还是穷人更多。
我曾嘲笑名医堂装修得豪华富贵,锦衣玉食者难知人间疾苦。
谁知瓜主竟在我们身边。
我感慨:「婆母倒很会暴利敛财。」
宋云舒冷哼一声,并不认同婆母的做法。
我突然想到重点:「可这与婆母处处针对我们有何关系?」
宋云舒显然被气得不轻,没好气地解释:「自古以来,女子嫁人后,被迫放弃事业,只能困于后宅相夫教子的事还少吗?
「她离间我们姐妹,又教唆表妹给我夫君递情书,好叫我困在后宅忙于雌竞,分不出精力打理医馆!
「如此,她不费一兵一卒,便能瓦解竞争对手!」
我如醍醐灌顶。
原来,婆母在商场上打不过我们,便想把我们拉进宅斗战场被她碾压。
好肮脏的商战!
好离谱的女人!
宋云舒想得比我深,她面露悲哀:「女子婚后困于内宅,本是时代的悲哀。可她同为女子,却妄想利用时代的苦难困住我们。
「我为她感到悲哀。」
一时间,气氛非常凝重。
沉默了一会儿。
我又问她:「那要一起和离吗?」
我这人只喜欢简单直接地选择。
虽然贺君骁很好,但如果嫁给他的代价就是天天被婆婆搞得鸡犬不宁,那我选择不嫁。
贺君骁实在不愿分开,那我们和离后,我包养他当面首也行。
宋云舒冷笑:「不,我要拿到贺家掌家权,我要把她最在意的东西夺走,还要降她名医堂的药价。
「我就喜欢看她气急败坏又拿我没办法的样子!」
要不怎么说我姐的脑子好使呢。
她是知道怎么打才能让敌人最痛的。

-5-
隔天,管事婆子问我们怎么处理表妹。
宋云舒丢给表妹一间药铺,说她有了赚钱渠道,就不会整天想捞钱的邪道。
结果表妹的劳动改造比我想得更成功。
因为她现在和婆母是同行。
同行即冤家。
同一份药材,同样的进价。
她的药铺卖三十文钱,婆母的医馆卖九百文钱。
表妹整天骂骂咧咧,说婆母挣黑心钱。
众生皆苦。
唯朱门不知人间疾苦。
现在表妹比任何人都希望宋云舒能干掉婆母。
我和宋云舒则积极地Ţū́⁴外出社交,向京城大小官员女眷推荐我们的平价医馆。
起初,这些豪门贵族对我们不屑一顾。
但我们不厌其烦地向他们展示两家医馆药方的区别。
同一种疾病,两家医馆的药方大同小异。
唯一区别在于名医堂的每个药方都加人参。
人参是补气佳品,进价昂贵。
但并不是所有疾病都需要用人参补气。
渐渐地,豪门贵族们醒悟过来。
世家子弟有钱,但也不是傻子。
婆母的名医堂更没病人光顾了。
婆母狗急跳墙。
她叫上府中所有家丁,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找宋云舒的麻烦。
但我也略懂些拳脚。
所以我也喊上我和姐姐的人,抄上家伙,与他们在院子里对峙。
一场群架。
一触即发。
千钧一发之际。
贺君骁和姐夫冲到我们和婆母的中间。
贺君骁的身后跟着二十几个精壮的士兵。
于是,情势急转直下。
因为我和婆母率领的都是些乌合之众,打群架最多就是相互扯头花。
可贺君骁和他的人不一样。
那是军营里训练有素的士兵。
现在贺君骁支持谁,谁就能拥有绝对武力,不费吹灰之力地镇压另一方。
我和婆母对视一眼,便明白对方在想什么。
偏偏贺君骁反应迟钝,没意识到狂风暴雨即将到来。
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娘,媳妇,你们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吗?」
婆母气得浑身发抖:「有什么好谈的?你媳妇没收过娘的好处吗?
「她可曾有一刻站在娘这边?
「现在她们姐妹逼得娘做不成生意!今日不是娘把她们俩抓起来,就是她们把娘逼死!」
我不甘示弱,叉腰回骂:「你先算计我们,我们给你一点小小教训,怎么了?
「再说了,商场竞争,打不过就降价呗!是你自己舍不得巨额利润,对我们使下作手段!
「怎么,现在又输不起了?」
婆母捂住胸口,又是跺脚又是仰天长啸。
她老泪纵横:「造孽!真是造孽啊!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家竟然有两本!
「她们仗着人多欺负人少!我老太婆不想活了啊!呜呜呜!」
我讥讽:「哟,您死了我正好收编名医堂,你可赶紧地!」
婆母朝我翻了一记大白眼。
我这婆母,说白了就是贪。
这世上,人人皆逐利,人人皆贪心。
可贪应有道。
赚钱,更该有道德底线。
谁知婆母一边哭一边拉扯贺君骁的胳膊:「你看看!你媳妇平时就是这么欺负你娘的!
「儿子,娘亲含辛茹苦将你拉扯大不容易!你忍心看着你娘被她们二人联手欺负?」
贺君骁无可奈何:「娘,你都一把年纪了,瞎折腾个什么劲儿,安心养老不好吗?」
婆母咬碎银牙:「什么叫我折腾!你长那么大,难道不是花我的银子?!
「我现在就要你偿还我花在你身上的钱,今天必须把你的人借给我用!」
贺君骁:「……」
他没想到婆母跟他打了半天感情牌,其实只是想要他的人手。
贺君骁痛苦地握紧拳头。
不知为何,看到贺君骁的模样,我反而不想逼他了。
尽管我也想要他的手下。
可就像那天我跟他吵的。
当有一天他只能在我和亲娘之间二选一,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我吗?
想想都觉得匪夷所思。
我还是别向他开口,免得最后自取其辱。
原本吵嚷的院子一下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等着看贺君骁的选择。
贺君骁为难地看了看婆母,又痛苦地望着我。
他的内心被两股力量拉扯。
他整个人都要被撕扯成碎渣了。
沉默了一会儿。
贺君骁认输一般挥挥手,示意手下人都去婆母那边。
我松了一口气。
我想,这也正常。
哪个儿子不会选自己生母呢。
我以后有姐姐就好。
婆母看到士兵们都走向她,得意洋洋地瞥我,冲我耀武扬威。
然而下一瞬,她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因为贺君骁孤身一人挡到我的面前。
我意外地抬起脸。
贺君骁痛苦万分:「娘,你要人,我给你,但我绝不能眼睁睁看你把媳妇抓起来,看你错上加错!」
婆母气得差点吐血。
她颤抖地指着贺君骁骂:「你!你你你……你个不孝子!生你不如生叉烧!」
贺君骁不敢顶撞婆母,只是固执地把我挡在他的身后。
「娘!」姐夫连忙向前搀扶婆母,打断她,「您别气坏身子。」
宋云舒站在人群后面冷漠地哼了一声,毫不避讳地翻了一记大白眼。
那一刻,婆母老泪纵横。
小儿子恋爱脑,得亏大儿子还能体贴她。

-6-
婆母的腰杆又挺直了!
姐夫的支持和体贴,是她最后的体面。
婆母拉着姐夫的手,情绪非常激动:「这个儿子我不要了,这个家也都散了吧!
「从今天开始,你们兄弟二人直接分家,娘跟着你过!至于那不省心的媳妇你不要也罢!娘再给你物色个温柔大方的!」
婆母激愤得脸部肌肉都在不自觉抖动。
我生怕她再激动下去,就要气背过去了。
然而姐夫没有当场接婆母的话。
他只是不容拒绝地抓住婆母的手腕Ṱűₓ:「娘亲今天先跟我去两个地方,再决定要不要和她们俩撕破脸皮,如何?」
婆母疑惑:「去哪里?」
姐夫让家丁牵来一辆马车。
我们五人一同挤进马车里,由车夫驾车出府。
他先带着我们来到西城贫民窟。
马车在一座民宅墙外停下。
墙的另一边,一位孝子正在纠结,是帮生病的母亲买名医堂的药,还是买宋氏的平价药。
出于孝道,他想给母亲用传说中的好药。
可他家徒四壁,也实在捉襟见肘。
孝子刚出门,那病重的母亲拦下他。
名医堂的一服药顶他们全家一年支出。
儿子若为她买名医堂的药,他们家哪还有多余的银子买过冬的棉袄和木炭?
孝子听别人说名医堂用的药材珍贵,能让母亲好快点,减轻疾病痛苦。
那母亲甩了孝子一巴掌,骂他:「一家子都活不成了,要那么贵的药来吃有何用?!」
婆母躲在马车里听得真真切切。
她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她是传统的大家闺秀,活了几十年,从未踏足过贫民窟。
她生活中接触到的最穷的人,也就是府中末等的丫鬟。
婆母想了想,从兜里翻出二两碎金子,想让车夫把钱拿给那个孝子。
但姐夫按下婆母的手腕:「母亲,城西这样的人家多得去了,你送了他们,别人要不要送?」
婆母的脸色更加不好了。
姐夫冲车夫使了个眼色。
于是车夫驾着马车又驶向别的地方。
这一次,我们停在一家酒楼后。
姐夫领我们进入二楼的一间包间。
酒楼的隔音不好。
所以我们一家四口能够听到隔壁三皇子与太医院的老院判在把酒言欢。
三皇子显然早就对名医堂的暴利生意眼红不已。
他准备在京城开一间杏林馆,并安排太医院的太医时不时去他的医馆坐堂。
有老太医的名头在,杏林馆一服药能卖十两银子。
要知道在我们医药行里,太医院的老太医处于食物链顶端。
平时京中官员想邀请太医院的太医到府中看诊,需要支付的茶水路费都不止十两。
所以三皇子的杏林馆若要卖十两银子一服药,倒也物有所值。
与之相比,婆母的名医馆实在不够看。
婆母像霜打的茄子一样,一言不发地枯坐在墙后。
直到傍晚,隔壁三皇子和老院判勾肩搭背地笑着离开。
我终于敢发出声音找姐姐吐槽。
但宋云舒抬起手指,嘘了一下让我噤声。
姐夫带婆母到西城,是要让婆母了解顾客真实的需求。
他带婆母来酒楼,则是要让她知道在高端医馆的赛道上,其他人比她更有资源和实力。
她狭隘地以为解决我们姐妹,就能让名医堂起死回生。
实际上,婆母只是在白费功夫。
她只是开医馆开得早,那时京城中没那么多竞争对手,比较容易挣钱。
仅此而已。

-7-
夜幕降临。
我们得赶在宵禁前回家。
回去路上,婆母不再找贺君骁要人手,也不再闹着把我们姐妹二人关起来。
她只是闷闷不乐地缩在角落。
一辆马车五个人,属贺君骁最乐。
他的嘴角快咧到耳后根了,对姐夫佩服得五体投地:「大哥,你咋啥都知道啊?你太厉害了!
「人家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你这是把家务料理得明明白白哈!」
姐夫冷哼:「不然呢?靠你这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武夫,这个家迟早得散!」
姐夫还在记恨前些日子被贺君骁逼跪道歉的仇。
贺君骁挠头傻乐,主打一个情绪稳定。
姐夫瞥了我一眼,看向宋云舒。
他牵起姐姐的手,放在他手掌心里。
姐夫苦口婆心:「媳妇,娘亲老了不懂事,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好不好?」
宋云舒眼神淡淡:「是啊娘亲老了,不如让她将掌家权交给我,如何?」
说着,我们四人齐ẗŭₑ刷刷地转头盯向婆母。
贺君骁心直口快:「娘,你做生意连宋云舒都打不过,更别提现在又来了个三皇子!
「你把掌家权给嫂子算了,别逞能!」
婆母气得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她求助地望向姐夫,可姐夫含笑不语。
姐夫的态度不言而喻。
所以,婆母最后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从腰间取出一把铜制钥匙,丢给宋云舒。
婆母嘴硬:「你以为掌家那么容易,别到最后哭着求我出山!」
宋云舒拿到钥匙,愉快地翘起嘴角:「那您可得好好看着。」
正当我以为事情圆满解决的时候。
车外的骏马忽然长长嘶鸣。
马车突然急停。
我们五人倒成一团!
等我们坐定。
有人用刀尖挑开车帘。
马车外围了里三圈外三圈的马贼。
为首的贼人凶狠喝道:「出来!」

-8-
原来,我们家车夫竟然被人收买了。
车夫趁着夜色,不动声色地把马车引到了城外。
我和贺君骁冲出马车跟对方打架。
可架不住人多,以及我们马车上还有三个不会打架的人。
马贼把刀夹在宋云舒脖子上,威胁我不许动。
我一下子就慌了,人也老实了。
为首的马贼骂道:「兄弟们,我掏空家当买他们名医堂的药,结果他们不但卖药贵,还把我娘治死了!
「我活不下去,他们贺家也别想活!
「今天我就要替天行道,宰了他们这群黑心药商祭天!」
周围一众马贼应和。
「杀得好!」
「ẗú⁾杀的就是他们那种专坑穷人的黑心大户!」
婆母已经吓得说不出话了。
她只关心赚钱。
可做生意不单是要赚钱,还要承担一定的社会责任。
否则就会像现在这样。
当社会割裂到一定程度,必然遭反噬。
然而姐夫突然开口:「各位且慢!」
一众马贼都望向他。
姐夫说道:「各位手中的刀乃精铁锻造,朝廷对刀具管制严格,各位只能在黑市买刀。
「而据我所知,在黑市中,像你们大哥手里品相的刀,一把卖三十两白银。
「能用三十两一把的刀,你们大哥不像那种买不起二两药的穷人!」
马贼们都傻眼了,再看自己手里分到的刀,眼底闪烁精光。
其余马贼纷纷问:「那你帮我看看,我手里的刀值多少银钱?!」
姐夫耐心解答:「你们的刀成色没有大哥的好,不过也至少能在黑市上卖十几两银子。」
马贼手下们都亢奋起来。
唯有马贼头子脸色黑得跟黑炭似的:「你扯那些没用的东西作甚!
「别忘了,我们的宗旨是劫富济贫,目的是要杀尽天下黑心商人!」
宋云舒冷冷地打断对方:「那就不关我的事了,你们应该听过我们宋氏姐妹开的平价医馆吧?」
马贼头子背脊一僵:「那……那又怎么样?!」
其他马贼立马七嘴八舌地解释。
「大哥,就是城西的平价医馆啊!」
「去年冬天我娘咳了半个月,得亏宋氏医馆一服药才二十文钱,我娘吃了两副药就好了!」
「对啊,幸亏宋氏姐妹开了平价医馆,要不我们穷人日子更难熬啦!」
「没想到宋氏医馆的东家是您啊,少东家失敬失敬!」
马贼立马把刀从宋云舒的脖子转到婆母的脖子上。
我一看宋云舒解除危机,立刻把她拉到我身边。
马贼头子不甘心:「可是她们姐妹看到了我们的脸!」
马贼们议论纷纷。
「宋氏姐妹人美心善,一定能够理解我们!再说了,我们把她俩杀了,以后我们穷人上哪里抓便宜有用的药?」
「大哥,咱们做贼亦有道!咱们不能忘恩负义,转头对付穷人的恩人!」
……
婆母看到她和宋云舒截然不同的待遇,最后那点心气都被磨得精光!
婆母吓得快哭了:「你们别杀我!贺家的掌家权已经交给我儿媳妇,即日起,名医堂归她管不归我管!」
马贼头子冷哼道:「那又怎么样?你以前难道不是靠喝我们穷人的血肉过锦衣玉食的生活吗?」
婆母被噎得说不出一句话。
恰在此时,贺君骁冷不丁飞身抬腿,把架在婆母脖子上的刀踢飞!
他反手把婆母和姐夫往我的方向猛地一推。
贺君骁大喝道:「媳妇你带他们坐马车逃,我断后!」
我迟疑了。
贺君骁武艺高强,但留他一人对付二十几个精壮马贼,好像……有点悬?
然而宋云舒和姐夫果断把婆母推上马车。
宋云舒拉我上马车,对我说:「婆母有罪,那应该由法律制裁她,而不是任由马贼动用私法!
「这里肯定离城门不远,咱们先回城门下搬救兵!」
我冷静一想也对。
往日我们与婆母不对付。
那是因为在生意场上,我们利益不一致。
她赚钱的手段不够磊落,但她也是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做生意。
还轮不到马贼判她死刑!
而且现在这种情况,留婆母他们几个简直是在拖贺君骁后腿。
我不再犹豫,扬起马鞭,架着马车往城门口狂奔。
而贺君骁以一己之力挡住所有马贼。
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夜色中。
我很快看到城门口。
我把马车驾到城门下。
姐夫亮出身份。
有守城的士兵匆忙打开城门。
但我脑子里全是贺君骁孤身一人被马贼团团围住的画面。
我不敢想,在我们逃跑的这段时间,贺君骁若是体力不支,被马贼杀害会是什么可怕画面。
我平时总是爱看杀夫证道的爽文。
但真到了贺君骁命悬一线的时候,我并没有感到升官发财死老公的快乐。
我反而感觉整个人都被揪作一团,难以呼吸。
我想我完蛋了。
我也被贺君骁传染恋爱脑了。
于是,我夺走守城兵腰间的刀,砍断马车的绳子。
我翻身跃上马背,二话不说奔向出事的方向。

-9-
我拼命狂奔。
很快赶回我们出事的小树林。
没想到贺君骁比我想象中要厉害很多。
那些马贼都被他打倒,纷纷在地上哀号打滚。
贺君骁右手抓着一把染血的刀,站在马贼中央。
他的身体被划破好几道长长的伤口。
可他的背脊笔挺,屹立不倒。
我长松了一口气,连忙从马背上翻下来。
我看着地上哀号的马贼,心情很复杂。
这些人没文化,做事鲁莽。
他们有朴素的善恶观,坏人就杀,好人就放。
所以,我决定和他们私了。
我说:「各位,这世上的人和事,并不是非黑即白。
「我婆母开的医馆暴利,但我姐夫身为大理寺少卿,不知为百姓伸了多少冤假错案。而我夫君为神火营校尉,亦守护京城治安。
「你们骂贺府是黑心大户,那贺家兄弟俩难道没做过对百姓有利的好事吗?
「不如我们化干戈为玉帛。
「我宋云笙在此向各位保证,有我姐姐在,以后名医堂会像宋氏平价医馆一样,让穷人都能吃得起药。
「你们莫要再为难我婆母了。
「还有,你们谋害朝廷命官犯的是死罪。
「趁救兵没来,你们快走吧。」
马贼头子没想到我竟如此大度。
我知道此举放在爽文里,一定会有人骂我圣母。
但真正的爽文女主不是见人就杀的。
真正厉害的人,能够将敌人收为自己的小弟。
我看这群马贼脑子比我更不灵光。
我若能成功忽悠他们当小弟,我以后岂不是能横着走?
现在,我先用我伟大的人格感动他们。
他们若还不识相,明天叫贺君骁带人端了他们老巢,打到他们心服口服。
马贼跟班们显然已经被我的善举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就连一直嘴硬的马贼头子,此刻也眼神松动。
马贼头子忍痛招呼其他人赶紧跑路。
他在离开前忽然顿住脚步。
「宋二当家,并非我不识好歹,只是有人花钱买你们贺家人的命。
「你们贺家婆媳几乎垄断了京城的药铺生意,眼红这门生意的人可太多了。」
我忍不住点头。
原来如此。
难怪这伙马贼能收买贺家的车夫。
我冲马贼头子的背影高声道:「我们宋氏医馆缺几个能够护送药材马车的护卫, 你们有兴趣的话可以到宋氏医馆报我名号。」
马贼头子瞳孔震惊,最终对我双手抱拳:「二当家, 后会有期。」
马贼头子带人逃入山林。

-10-
回贺府的路上, 我在马车里帮贺君骁上药。
贺君骁就跟吃了春药似的, 整个人的精神极为亢奋。
他得意地向姐夫炫耀:「大哥, 媳妇夸我守护京城治安欸!
「而且媳妇她超关心我的, 一个人单枪匹马就敢跑回来救我!
「媳妇她心里有我, 嘿嘿嘿!」
姐夫痛苦地扶额, 把目光转向马车外。
宋云舒嫌弃地翻白眼, 跟姐夫一起转头盯着车外景象。
我一边嫌丢人一边没好气地上药。
我无法理解贺君骁怎么一点不害臊,居然大庭广众地说这种话。
我忍贺君骁忍了一路。
回到家后, 直接反锁门, 把贺君骁关在外面。
然而贺君骁不依不饶地拍门:「哎,媳妇你咋了, 我不过多说了两句,你不会害臊了吧?
「哎哟,咱们都是老夫老妻了,有啥害羞的嘛!
「你超爱我这事一点不可耻, 真的!
「行行行,媳妇你害羞不好意思说。那我最爱你了,可以了吧?」
我在床上痛苦地用被子捂住脑袋。
真的。
我这阵子都不用出去见人了。
我怎么嫁给贺君骁这嘴碎的死恋爱脑啊!

-11-
婆母经过马贼事件后, 彻底歇菜。
她每日躲在佛堂里念经礼佛,连大门都不敢出。
而宋云舒接手贺府以后,开始大刀阔斧地改革。
毕竟三皇子要开杏林馆,有太医院背书, 没人能在高端市场打过他们。
但我们成了三皇子的眼中钉。
毕竟做生意就是这样。
生意人都想干掉全部同行, 自己一家独大垄断市场。
姐夫让捕快上黑市一查, 果然查出最近只有三皇子的侍卫在黑市里买了二十几把刀。
于是姐夫带着姐姐, 挑了个风和日丽的早晨, 拜访了三皇子的死对头七皇子。
在京城做生意便是如此。
大鱼吃小鱼, 小鱼吃虾米。
但那些钩心斗角的事情都与我无关。
我和贺君骁两个人凑不出一副完整的心眼子。
我们在府里吃吃喝喝, 心安理得地啃姐姐和姐夫就好。
贺君骁最近在家养伤。
天气好的时候,我们就让人搬出躺椅,两人一起在院子里的紫藤萝花架下晒太阳。
贺君骁吃着葡萄,我看着市面上最新的话本子。
贺君骁问我:「你说最后是七皇子赢,还是三皇子赢啊?咱们全家把赌注都押在七皇子身上, 靠谱不?」
我瞟了贺君骁一眼,就像在看一个无知的白痴。
宋云舒两口子加起来的心眼子比筛子都多。
他俩选的人能是庸才?
京城很大。
大到连三皇子也无法一手遮天。
咱们走着瞧就是。
后来医馆的掌柜前来找我汇报。
他说有一群人来医馆应聘护卫,报的是我的名号。
我高兴得差点跳起来,告诉掌柜那些人都是我的小弟, 以后都是自己人。
我有钱。
我好好训练这群小弟Ţûₘ, 他们将来未必没有大出息。
若将来贺君骁对我不好,我就招呼一群小弟,揍贺君骁到他心服口服。
若哪天贺君骁不从我, 我就招呼一群小弟, 把他拖进玉米地里嘿嘿嘿!
这样的日子真爽啊!
我宋云笙果然天生就适合横行霸道, 不受半点欺负。
贺君骁被我盯得背脊发凉,警惕地看着我:「媳妇,你怎么了?你的眼神很不对劲啊……」
我笑眯眯地摸了摸他脑袋:「没事, 一切都挺好。」
真的。
只要我和宋云舒一直和和睦睦地生活下去,生活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人生如此,要学会满足。
全文完。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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