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教授你老婆又去酒吧了

在高中时期,我明恋校草沈深。
沈深却对我厌恶至极,不愿多看我一眼。
长大后的同学聚会上,有人问他:
「沈教授为什么这么急着走?」
他谦和一笑:
「因为家妻害怕一个人睡。」

-1-
高中同学聚会。
沈深一出现,所有人下意识地众星捧月,将他请到上座。
26 岁,博士后,从事火箭燃料研发,长江学者,A 大客座教授。
任何一个头衔搬出来,都掷地有声。
还长了张清冷自持的俊脸。
简直是顶配人生。
聚会间,觥筹交错。
大家喝得微醺,只有沈深滴酒不沾。
无论是谁过来敬酒,他谦逊地笑着,抱歉道:
「对不起,家妻管得严。」

-2-
沈深结婚了?
消息一出,众人惊讶。
惊讶过后,倒也觉得正常。
帅哥教授,英年早婚。
想必早在读书期间,就被姑娘主动出击拿下。
一向寡言的沈教授突然开口,解释道:
「我追的她。」
大家又震惊了一轮。
高中时的体委感慨:
「能让沈教授主动出击,想必是绝世大美人,温柔的贤妻良母。」
沈深笑而不语。
聊到校园恋情,话题很快转移到高中时期的种种八卦。
有人不怀好意地开口:
「路晓依呢?她怎么没来。」
有人开了个头,立马有好事之人跟上来:
「那个假小子?她当年可是对我们沈大帅哥死缠烂打,穷追不舍呢。」
「她一个吊车尾的差生,倒追年级第一,也是可笑。」
「谁说不是呢?沈深从没给过她好脸色。」
「何止是没给好脸色,沈深都懒得看她!」
说话那人向沈深求证。
转头,却看到沈教授低着头,绞着两道剑眉。
「沈教授?」
沈深这才抬起头,却依旧没有熄灭手机。
同学关心道:「怎么了?家里有事?」
沈深起身,拿外套:
「我要回去了。」
同学好奇:
「为什么这么急着走?」
沈深谦和一笑:
「因为家妻害怕一个人睡。」

-3-
我当然不害怕一个人睡。
真相相反,当沈深赶到酒吧时,我还在拉着编剧划花拳。
编剧周昃是圈内出名的 gay,热心善良讲义气,和我țũ̂₎非常合拍。
酒过三巡,大家都有些微醺。
周昃搂着我大笑:
「三个六!胡了!拿钱拿钱!」
我尖叫:
「再输下去我裤子都要没了!」
周昃拍桌子:
「路大作家耍赖!她要反悔——」
声音戛然而止,周昃瞪大了眼睛看向我身后。
我浑然不觉,高喊:「再来一局。」
周昃僵硬不动。
我疑惑。
身后突然凉风吹过。
沈大教授,一身白色西装,金框细边眼镜,和吵闹的酒吧格格不入。
周昃嘀咕着:「移动大冰山来喽。你保重,我们先溜了。」
说着,把我推去沈深身边。
还没等我喊,一群人很不义气地溜走了。
我丧气地放下手。
手腕突然被人牢牢攥住。
我抬头,撞上沈深冷冷的目光。
我拉着他走。
沈深不动,声音十分冷硬:
「他把手搭在你腰上?」
酒吧灯光暗,我这位能注意到熵变数值后十六位小数变化的科学家老公,没有看见周昃十指堪比珠宝商的钻石美甲。
我抱住双臂:
「你在吃醋?」
沈深别过脸,声音依旧是硬邦邦的:
「没有,怎么会。」
我欣慰地点点头:
「反正我俩的婚姻也没有感Ṱüₕ情,我就知道你不可能吃醋。」
沈深僵硬着,足足过了半分钟,才再次点头。

-4-
我曾经年少不懂事。
在最嚣张的高中,追了沈深足足三年。
三年里,用尽手段,厚着脸皮。
沈深烦透了我,到后来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我。
再次遇见,我从年级吊车尾,华丽变身为著名作家,受邀参加文化晚宴。
沈深则成为那场晚宴的客场教授,为嘉宾介绍最新研究成果。
整场晚宴我都在躲着沈深。
直到快结束时,我拎着裙摆跑去花园,想要提前开溜。
沈教授却出现在花圃尽头。
我打着哈哈:
「好巧,再见。」
沈深突然拉住了我的手腕:
「老同学,帮个忙。」
我斜他一眼。
几年不见,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斯斯文文的模样,手劲却不小。
但是我不一样了。
曾经的我目光受限,只能看到校园里的花美男。
现在我有三本书都进行了影视改编,男明星经常献媚,身边的帅哥可谓是过江之鲫。
我抽出手,冷淡问他:
「有报酬吗?」
沈深严肃地点点头:
「你是作家,和我也算是门当户对。」
「婚后财产全都放在你名下。」

-5-
回去的路上,一路无言。
沈深开车,脸板得死死的。
我Ṫú₈没注意他,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满脑子都在构思下一本书的剧情。
沈深手机传来提示音。
等红灯的间隙,他瞥了一眼。
是微信好友申请。
头像是个女人,穿着热辣。
申请信息是:
沈教授晚上好,我是高中同学,许萱。
沈深不太记得许萱,只有印象她笑声很尖,听着让人起鸡皮疙瘩。
但是。
他的余光落在副驾的妻子身上。
妻子素白着一张好看的脸,目光没有施舍给他半分,全然看向窗外。
他心如擂鼓。
忐忑地猜测。
许萱是个女人。
依依……或许会吃醋呢?
或许会因为吃醋,更在乎他一点呢。

-6-
我的思路刚刚走到男二如何和男一并肩作战,被沈深的咳嗽打ṱūₛ断。
「咳。」
「咳咳咳。」
我瞪他:「咳咳咳,福气都被你咳没了。」
沈深自然不会理我的烂梗,他正在开车,随手一指手机:
「有消息,帮我看一下。」
我随手拿起沈深的手机,面容解锁。
他的信息大多来自于研究所同事,发来的都是一些深奥的化学术语。
我和沈深来自同一所重点中学,他的化学成绩的零头,就是我的分数。
所以一般那些术语我都看不懂,可是这次不一样。
发消息的居然是许萱。
是那个笑起来很嗲的高中同学,课间喜欢挤开旁边桌子,凑到沈深边上看他做题。
沈深后面坐着我。
许萱总是会挤着我的桌子,把我往后抵,害得我睡不好觉。
有一次我忍无可忍,大怒,一巴掌拍在她的屁股上:
「不让人睡觉了!」
许萱噙着泪,楚楚可怜:
「允许你睡觉,就不允许人家站着了吗?」
同学纷纷为她说话。
我无语,只能把桌子抬着,去后面卫生角,在垃圾桶旁边睡觉。
期间,求助地看向沈深。
沈深也恰好抬头,看了我一眼,依旧是一副冷冷的表情,什么都没说。
今晚沈深去了高中同学会。
虽然早在半个月前,他就开始以每天三次的频率问我要不要一起。
我的回答都是:
「没心情。」
「你自己去。」
「但记住,别和别人说我是你老婆。」
许萱发来好友邀请,再正常不过。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飘忽过去一缕酸涩。
随即自我劝慰:
路晓依,当初你同意了合约婚姻,既然早有准备,知道沈深心里没你,就不要再反复自我折磨。
所以我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尽量语气平静地和沈深道:
「哦,没什么,老同学加你微信,就以前那个许萱,现在长得还挺漂亮。」
我狠狠按下了通过:
「帮你通过了哈,要不要备注。」
车子开过一个黄灯。
沈深方才开口,清冷道:
「好,你备注全名吧。」
我低下头打字。
完全没注意到,沈深难以掩饰的失落。

-7-
之后的几天,我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码字。
不是因为许萱吃醋,而是因为那天沈深找来酒吧,吓得朋友们都不敢再约我出来喝酒。
沈深依旧每天忙碌,早出晚归。
但是这几天,他总是丢手机。
我第四次在厨房捡到沈深的手机,拎着手机找去他书房。
敲门后推开,看见沈深后,我沉默了。
「你……为什么要在家里穿西装。」
沈深依旧是一张扑克脸,从电脑后探出半个脑袋:
「你捡到我手机了?」
我把手机往他桌面一丢:
「下次别乱扔。」
沈深突然喊住我:
「等等。」
我倚靠在门上,挑眉。
他组织着措辞:
「你没看?」
我嗤笑:
「没事看你手机干嘛?」
然后飞速关上门。
我在关上门后,确定沈深暂时不会出来。
回到自己房间,鬼鬼祟祟地拿了一条围巾遮住脸。
就在刚刚,把手机递给沈深前。
我偷偷看了眼他的手机信息。
「许萱:沈教授,下午五点,茶餐厅见面,您有空吗?」
「许萱发来一张照片。」
照片是自拍。
许萱穿着一条清凉吊带,酥胸半露。

-8-
我来到餐厅,目光锁定许萱。
她独自一人,穿着比照片上还要清凉。
我快步走过去,包重重放在桌面上。
许萱看到我,明显一愣:
「你是?」
我裹紧遮脸的爱马仕丝巾,颇有气势道:
「你就是老沈的高中同学——许萱?」
许萱明显慌乱了起来。
我在心中冷笑。
沈深高中三年,中考甩全市第二四十多分,一战成名。
高一参加亚太地区化学竞赛,保送清华。
高二拿下 UKCHO 金奖,至此已成神话。
沈学霸长着张洗把脸就能送去拍青春伤痛电影男主角的脸,却偏偏要靠智商吃饭,因此理所当然,成为学校诸多慕强女孩的天菜。
我和许萱都是其中之一,但许萱是大家心中最有可能成为「天才学霸的小女友」的候选人。
曾经,作为沈深的众多爱慕者中不起眼的分母,我顶多只能阴暗爬行。
现在不一样了。
咸鱼翻身,我也是当家作主把歌唱了。
面对就差把「绿茶」写在脸上的许萱。
我重重地把黑金 Kelly 包放在桌面上。
许萱抖了三抖,脸上写满了做贼心虚。
我冷笑着:
「我是沈深的夫人,我们来聊聊你骚扰我老公的事情吧。」

-10-
许萱低头看了眼手机。
表情突然变得坦然起来。
她斜眼看着我:
「骚扰?我和沈深在高中相恋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那个角落里呢。」
我心脏猛地一沉。
果然。
在高二那年夏季运动会,许萱代表我们班参加女子 800 米长跑。
烈日骄阳,许萱同学体力不支,晕倒在赛道中央。
又刚刚好,倒在校长面前。
沈深同学,此时正被校长拉着话家常。
他反应极快,冲上前,一手托颈,一手搂过膝弯。
在女生羡慕、男生嫉妒的目光中,沈深坚定地抱着许萱去了医务室。
啊,你问我当时在干嘛。
我那年脑子一热,报名了三千米长跑。
全校师生都去围观这场「清冷男学霸×温婉女校花」的模范 cp 时,我正哼哧哼哧地捂着小腹,在 36 度高温下一圈又一圈地跑。
像极了一头爱拉磨的驴。

-11-
许萱甚至懒得掀开眼皮看我。
她镇定地坐在那儿,我就溃不成军,落荒而逃。
是啊。
沈深对许萱有过爱。
就算是高中时期,那也是爱。
但是我和沈深呢?
合约夫妻?同居室友?吃饭搭子?
没有爱的联系,一切感情岌岌可危。
我不死心,拉着头巾,藏在角落里。
就像是高中时期一样,我的桌子在卫生角,从教室最肮脏的角落,像蟑螂一样偷偷注视着教室最中央的沈深和许萱。
许萱一直坐在那儿玩手机。
我等了一会儿。
沈深推开餐厅大门,在许萱对面坐下。
我转身默默离开。
拉紧了头巾。
25 岁,却还在为 16 岁时的暗恋流泪。
太像一个小丑。

-12-
我落荒而逃,跑去了附近的一家酒吧。
没到开门时间,酒吧里空空荡荡,只有一位年轻的酒保在擦拭杯子。
径直走向吧台。
听见声音的男人头也不抬:
「没开门,不接客,出门左拐不送。」
我一屁股在吧台上坐下:
「调一杯马天尼。」
男人不耐烦地掀动眼皮:
「我说没开——」
话音戛然而止,男人放下杯子,指着我,惊讶:
「你是迷路的麋鹿?」
迷路的麋鹿,我的笔名。
我一愣:「你认识我?」
男人飞快地撤掉「打烊」的牌子,挑起略显狡黠的微笑:「久仰,一杯马天尼,我请客。」

-13-
路晓依离开书房后。
沈深向后仰靠在椅背上,摘下眼镜,捂住脸。
他实在不知道还能怎么让妻子注意到,许萱给自己发了数十条骚扰短信。
总不能敲开妻子的书房,把手机推到她面前,然后告诉她:
「快吃醋!」
他拿起手机,重新读了一遍许萱发来的消息,眉头立马拧了起来。
这人发的也太过了。
他本意是想让老婆吃醋。
可许萱这个消息的尺度,万一过火了,路晓依要找他离婚怎么办?
沈深当即坐立难安。
连电脑屏幕上一个个熟悉的化学结构式都看不进去了。
他踌躇了一下。
必须要和这个女的说清楚,不要再纠缠自己了。
大不了可以找别的方法让路晓依吃醋。
打电话?太暧昧。
发短信?说不清楚。
沈大教授在思虑再三后,选择了在他看来最靠谱的方法。
当面说清楚。
他想得很简单。
见面前,手机就开好录音,万一哪天被妻子知道,他可以板着一张扑克脸。
然后把录音双手奉上。
以此向路晓依证明自己的忠贞。
说不定路晓依会因此感动?
他给许萱发了条消息:
「还在?来找你。」

-14-
沈深在许萱面前坐下时,右眼皮莫名跳了两下。
许萱探身过来,手自然地触上他的额头:
「瞧你急的,一身汗。」
沈深冷着脸拍开她的手:
「你不知道要自重吗?」
许萱被他冷漠的态度吓得一愣。
刚刚看到沈深的消息,她原本以为自己上位十拿九稳。
「沈深是不是曾经喜欢过我?」
这个念头一旦发芽,肆意生长,逐渐雄壮。
于是和那位莫名其妙出现的沈深夫人说话,也变得有底气了起来。
可现在看沈深的态度。
倒像是连她是谁都不记得了。
许萱咬咬牙。
想着豁出去了,不要脸了。
这种质量的男人,百万个人里才能出现一个,必须要把握住。
她挤着乳沟,声音嗲嗲的,睁大了眼睛看向沈深。
「不记得我了嘛?我们是老同学了,高二那年运动会,我晕倒了,还是你送我去的校医院。」
沈深恍惚了一下。
关于高中的记忆。
他只记得:竞赛、公式、路晓依。
每个阳光充沛的午后,后座的路晓依总是会趴在桌上睡觉。
女孩被笼罩在阳光下,每一寸发丝都在发光。
有很多个瞬间,他快要攒足勇气,主动开口和她讲话。
结果路晓依霸气地一拍桌子,起身和许萱吵了起来。
沈深开口的勇气重新减为零,再次开始酝酿。
想到这儿。
沈深冷冷抬眸,扫了眼对面的许萱:
「我应该记得你吗?」
一句反问,言辞中的讥讽拉满。
能让他主动记住的,除了复杂的有机化合物,Ťŭ̀ⁿ还有家里那位和化学成分一样捉摸不透的路晓依。
说完,他起身往外,准备送许萱拉黑删除一条龙。
站起到一半,动作突然凝固。
落地窗外的大广场。
人来人往。
但沈大教授,依旧一眼就认出了远处的两个人。
男人高个,看不清脸。
牵着的女人,手里正挥舞着一条爱马仕的丝巾。
丝巾图案是南瓜车和飞马。
是他去法国参加学术会议,在爱马仕总部买的一条丝巾。
丝巾上有店内裁缝手工缝制的路晓依的英文全拼。
沈深重新坐了下来。
许萱挤出体面的笑容,讨好道:「怎么了?」
沈深压抑着颤抖的手,也回敬了她一个微笑:
「看到同事的妻子出轨了。」

-15-
许萱捕捉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愤怒。
不愧是顶级绿茶,她当即软了声线,挺着胸脯上前,善解人意地把软白小手搭在沈深手上。
「我要谢谢你,高二那年,你抱着我去的校医院……」
沈深恍惚了一下。
高二那年,他正式接到了清华的录取通知书。
因为是十年来第一个拿下 UKCHO 金奖的国人,所以被大学提前锁定。
招生办那边直接搬出了化材学院的院长。
老教授在招生电话那头,和沈深从有机窄谱带发光材料,聊到多烯环合成 Ambrox。
老头最后斩钉截铁道:
「小沈,这学期你就过来上学吧,学籍的问题直接交给我们。」
沈深脑子里原本充斥了化学结构,突然一片空白。
只剩下了女孩的脸。
阳光下的,熟睡的,发着光的。
他拒绝了教授的邀请:
「等我高三毕业吧。」
清华教授再三邀请,最终没能如愿。
可能教授也没想到,横跨在清华和沈深之间的,居然是一个天天上课睡觉的黄毛丫头。
沈深则在电话过后,心里默默发誓。
「高三毕业前,要和路晓依表白。」
意外频发。
一拖再拖。
直接拖到了五年后。
宴会上,后花园。
25 岁的沈深终于鼓足勇气,拦住了已经成为知名作家的路晓依。
用他 IQ186 的大脑,想出一句不太高明的搭讪:
「老同学,帮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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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教授?」
沈深被许萱唤回注意。
他微微皱眉,低头看着许萱摸上来的手。
许萱声音娇软:
「教授,我之前有个朋友,看到女友和别的男人在一起,特别伤心。坐在咖啡店里哭,店员安慰了他一番,后来和店员走到一起,两个人结婚生了孩子……所以说,正确的人,会在正确的时间,以一个正确的方式出现,那就是你命中注定的爱人。」
沈深在看到路晓依挽着别的男人时,几乎要被痛苦冲昏了头脑。
他能够容忍她爱玩、泡酒吧、和别的男人不清不楚。
但他不能接受两人之间,一点爱都没有。
许萱一席话仿佛打开了他的天灵盖。
对啊。
他爱路晓依,爱到非她不可。
那他为什么还要嘴硬,把自己对路晓依的爱丑化成合约婚姻?
感情就像是有机物合成,没有催化剂反应就无法继续。
他要勇敢起来,要又争又抢。
沈深像是过电似的,甩开了许萱的手。
他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许萱吓得愣住。
他笑着,盯着妄图引诱他的女人的眼睛,表情舒畅。
「你知道吗?我在两年前结的婚。」
许萱愣愣地点点头。
「当年在学校里,那个三年考了 162 次全班倒数第一的路晓依,那个大课间用学校广播站大喇叭匿名表白我的路晓依,那个每天上课都要睡觉的路晓依——」
沈深顿了顿,压低了声音:
「她现在,是我的爱人,妻子,沈夫人。」

-17-
我睁开眼,头痛欲裂。
宿醉后苏醒,第一反应居然是身上香香的。
第二眼,是在酒店,身上穿着浴衣。
彻底清醒。
下意识去看身边。
我习惯睡在左侧,右边床铺干干净净,不像是有人躺过的样子。
松了一口气。
还好,我还不至于酒后乱性。
浴室传来水声。
我彻底不淡定了。
爬起来,冲过去。
拉开门,和正在洗澡的沈深面面相觑。
沈深冰山脸毫无波澜,站在酒店的玻璃浴室门后淡定道:
「一起?」
我捂住眼,猛地摔上门:
「不必!」
过了一会儿,沈深围着浴巾出来,湿漉漉的头发,坐上床沿。
我裹紧被子:
「你在这儿干嘛?」
眼睛不自觉看向不该看的地方。
该死,他一个学者,平时居然还能有时间健身。
沈深轻笑:
「我们有结婚证的。我不在这儿,谁该在这儿?」
我翻身蜷缩着,不说话了。
好奇怪,怎么感觉沈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不再是平时那个唯唯诺诺的书呆子。
气场变了。
难道……他背着我和许萱偷吃了?
光线一暗。
我下意识转头。
沈深双手撑在我脑袋两侧,整个人以一个几乎快要吻上来的姿势,目光死死盯着我。
我一瑟缩。
他低声轻笑。
伸手。
动作间,肌肉舒张,看得我直咽口水。
他拿到手机充电器,朝我挑眉道:「
「你饿了?」
我怒了,用被子蒙住脑袋:「睡觉!」

-18-
闷了一会儿,以为沈深会手足无措地在旁边看着,然后自己走掉。
突然,我脑袋上方的被子掀开。
沈深像是在给睡莲醒花那样,把我从被子里「剥」了出来。
他歪了歪脑袋,问:
「怎么?看到是我,不开心了?」
我被他的脸帅得一愣。
心动一闪而过,我快速掩盖,冷漠道:
「当初说好的,合约婚姻,各玩各的,互不干扰。」
沈深没有生气,笑了两声。
「不知道昨晚,是谁喝醉了,拉着别人不放手,一直喊我的名字。」
「我赶到的时候还不愿意走,吐了我一身。」
我脸一红。
昨晚看到沈深去找许萱后,我在酒吧和那个自称我书迷的酒吧老板对饮了一整晚,之后就断片了。
心虚道:
「哦,除了你我也喊不了别人。」
本以为沈深会生气。
下一秒,被拥入一个温暖的胸膛。
耳朵贴着他结实的胸口。
沈深开口。
隔着胸腔,他的声音嗡嗡:
「以后,不要再找别人了,好不好?」

-19-
上位者卑微索求。
我脑子里第一反应蹦出来的话语。
和沈深的拥抱一触即分。
他转身离开,走到酒店套房的换衣间里,声音远远传来:
「换一下衣服吧,只穿浴巾有点凉。」
我红着脸换衣服,心想这个合约老公怎么了,今天怎么这么撩。
换了件正经衣服出来,沈深也穿上了衬衫领带。
我和他对视一眼,奇怪道:
「你要出去?」
沈深叹了口气:
「你能不能对你的丈夫上点心?」
我张口就要说梗。
沈深像是早知道我要说什么似的,抢答道:
「点心?什么点心?」
我的台词被抢,哑口无言。
恍惚想起来,哦,今晚要参加创作者晚会,我作为文艺创作领域的佼佼者,受邀前往。
沈深也要代表他们科研所出席。
和以前一样,我竖着手指威胁沈深道:
「到时候别说我是你老婆。」
沈深套上西装,重新变成了一座大冰山。
我俩一起换好衣服走出酒店。
在电梯里,我忍不住问他:
「你是不是生气了?」
沈深挑眉:
「何出此言?」
我踌躇着:
「感觉你……变得和平常不一样了。」
沈深坦然道:
「去见了个老同学,想开了。」
我垂眸,掩盖住一闪而过的失落。
所以……沈深压根就没想瞒着我,他和许萱之间确实还有感情。
再次打量他。
沈深真的变了很多。
果然,遇见对的爱人,能让男人一夜之间成长。

-20-
沈深的余光一直在打量自己的妻子。
刚刚在酒店的主动,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自信。
可是路晓依为什么还是一副神色恹恹的样子。
他在心里叹气。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21-
宴会上,觥筹交错。
我和沈深在宴会门口分开。
分开前,沈深罕见地拉住了我的手,问:
「今天能不能以夫妻的身份一起出席?」
不远处已经有剧组导演冲我挥手。
看着沈深真挚的表情,我心中略有松动。
他真的是对许萱有感情吗?那为什么还想着公开和我结婚的事情?
我刚想开口答应。
沈深任教的大学同事走过来,看到我,惊讶地问沈深道:
「你认识路作家?动作真快啊,院长那天刚问有没有影视方面的资源,今天你就带着人来了?」
沈深表情猛地僵住。
我压抑着苦涩,飞速地朝着沈深和同事告别。
踩着高跟鞋一路小跑,来到编剧周昃身边。
周昃八卦地探头看向沈深那边:
「上次酒吧的事情,他还没原谅你?」
我仰头喝下一杯香槟,假装毫不在意:
「他压根不在乎,哪里还要原谅。」
周昃和周围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有人试探地安慰我:
「路路,旁观者清,我们感觉沈教授或许只是不擅长表达,你们之间似乎还有什么误会……」
我假意挥手,实则偷偷擦掉眼泪,打断了朋友:
「不聊他了,说一下那部校园剧选角吧?听说有个姓许的女艺人你们觉得适合演女三?」
周Ṭű̂₋昃点点头,递来手机:
「是那种传统小白花类型,感觉比较贴合女三假柔弱真绿茶的人设。」
看到照片。
我一愣。
居然是许萱。
我心中的苦涩瞬间又重了几分。
原来如此,沈深,你居然这么喜欢她吗?愿意为了她,主动变成这副模样。

-22-
之后的几天,沈深一直在主动示好。
第三次看到书房门口的夜宵后,我苦笑着端起那碗海鲜粥,敲响了沈深书房的大门。
沈深亲自过来开门。
看到我和粥,他有了些笑意,刚要开口——
我打断他。
把粥塞回他怀里。
我揉着为了改剧本熬了三天三夜,酸涩肿痛的太阳穴,冷冷道:
「你没有必要这样。」
沈深一愣。
随即软了声线:
「你是我的妻子,这是我应该做的。」
我长叹一声道:
「我知道,你从高中开始就很喜欢她。」
「我们当初合约婚姻时说好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互相帮扶。」
「我看到她在选角名单里了。虽然是大 IP,演员竞争激烈,但是只要你开口,我肯定会帮她一把。」
「你不用这样,假装殷勤,没有必要。」
说完,抛下呆滞的沈深,转身离开。

-23-
我心里有气,之后几天一直避开沈深。
但尽管如此,我还是在选角会上力排众议,帮助许萱拿到了女三的角色。
大会最后,编剧周昃提议:
「听说许萱和我们路老师是高中同学,不如就由路老师和许萱联系吧?」
我瞪了他一眼,好 gay 蜜朝我抛回一个媚眼。

-24-
除了女三选角许萱,我的高中母校也成了主要拍摄地点。
剧组给了母校一笔不菲的赞助费。
当校长问起对接的工作人员,为什么会选择他们学校作为拍摄地点时,我藏在人群中,戴着墨镜和棒球帽,笑而不语。
和许萱正式见面是在一个月后。
这一个月里,我和沈深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各自忙于工作。
我提前到了曾经的教室,门口的班牌换成崭新的铜板。
我站在讲台前,环视一圈,最终搬了张桌子,坐在了卫生角。
戴着墨镜,看向黑板。
阳光柔和地照进班级,午后特有的细小尘埃漂浮在空气中。
窗外透出新鲜的绿意。
树影斑驳地映在黑板上。
我有点困。
这是习惯。
我从高一开始,以笔名「迷路的麋鹿」在网上发表小说。
从高一到高三,写了四本百万字的网络小说。
晚上码字,白天在学校睡觉。
我天不怕地不怕,从没觉得人生就要像世俗规定的那样,读书。
考试、毕业、工作。
只知道人生属于自己,未来属于脚下,因此从不走寻常路。
唯一落入俗套的,就是像每一个青春懵懂的小女孩那样,陷入了一段无疾而终的暗恋。
当然,ŧů²我大胆且厚脸皮,不是暗恋,是轰轰烈烈的明恋。

-25-
「高二一班的沈深同学,有一封来自路晓依的情书,由广播站读给你听:」
「青樟挺拔,夏蝉浅鸣,我抬起头,看见了你……」
班上的同学起哄着,嘲笑着:
「路晓依,你疯啦!」
「你不要脸,沈深还要脸。」
「许萱怎么哭了?我们去哄哄她。」
我从假寐中抬起头。
同学们闹哄哄地围在许萱身边。
除了躲在卫生角假装睡着的我。
还有坐在窗边的沈深。
他挺直着背脊,坐在阳光下。
棉白色校服短袖穿在他身上,衬得整个人挺拔得像是一棵青葱的树。
播音声不停。
他手中的笔也不停。
我偷偷看他的视线不停。
高中三年,我的人生只有三件事。
写作、睡觉、沈深。
高三,还有两个月就要高考。
北京出版社发来了影视化邀请。
我被一纸合约请去了北京。
明恋无疾而终。
九月份,开学季,高中班级群里沸沸扬扬。
有人转发了沈深在清华开学季作为新生代表的发言视频。
他依旧如一棵挺拔的樟树。
四季常青,沉默内敛。
聊到他的时候,没人想到我,除非是作为笑话出现。
而我,则独自躺在个人工作室的阳台上,透过金黄枫叶,看着不远处恭王府的朱红色屋脊发呆。
新助理敲响了落地门,走进来,问道:
「路老师,编剧周昃在楼下,想和你聊一聊新作影视化的问题。」
我长叹一口气,努力抹除脑海中沈深的背影。
起身,转头,关窗。
从此,人生路漫漫,一别两宽。

-26-
有人敲门,打断了我回忆的思路。
许萱一身时装,谦卑地鞠躬:
「老师好,很高兴见到您。」
我无声地笑了笑,没有起身,摘掉墨镜。
「好久不见,老同学。」
许萱一脸震惊。
哦不,她的表情,说是见到了鬼也不为过。
我一怔。
这个效果,好到让我都有些意外了。
许萱真的很美,一身白色 Dior 套裙,是最适合站在科学家身边的貌美女明星。
她震惊:
「你要干什么?你是谁?你……难道就是迷路的麋鹿?」
我坦荡地看着她,解释道:
「我没有什么要干的,你能拿到这个角色,需要好好感谢一下沈深——」
许萱打断了我:
「对不起。」
我顿住,疑惑地「嗯?」了一声。
许萱自顾自道:
「我们这一行,人前光鲜,人后很难出头。」
「我承认前段时间确实是鬼迷心窍,想要通过插足婚姻走捷径。」
她看着我,神情复杂:
「但是我是真的才知道,沈深的妻子居然是你。」

-27-
「我们都以为,你放弃了高考,但发毕业证、拍毕业照的那天你会回来。」
「那天沈深表现的很奇怪。他买了一束开得锦簇的白色风铃花。从开始等到结束,直到最后,全班一起在学校的大樟树下拍了合照,你依旧没有出现。」
「他的花始终没有送出去。」
「我暗恋他,当然也懂暗恋的感觉。当看到他没送出去的花,和唯一一个没能过来的人的时候,看着沈深失落的神情,就明白了一切。」
许萱深吸一口气。
「让我震惊的,从来不是沈深喜欢的人是你。」
「让我震惊的是,这么多年,没有人和事能不在时间的碾压下变得面目全非,而他依旧喜欢你,你也依旧喜欢他。」

-28-
许萱的话,我消化了很久很久。
久到窗外樟树沙沙。
我才反应过来。
「许萱。」
「怎么?」
「选你果然没错,你的台词功底真的不错。」
许萱和沈深一样,选择性忽略了我插科打诨,她坐下来,我们像真正的老同学那样并肩坐着。
她拍拍我的肩膀:
「沈教授不擅长表达,你又太擅长逃避。你俩需要好好谈一谈,把这些年错位的时光纠正过来。」

-29-
忽而年少剧组出现意外,传言原书作者迷路的麋鹿从高空跌落,目前情况不明。
沈深赶到的时候,剧组被围得水泄不通。
他发了疯一样,扒开人群。
一直喊着:
「让一让,请让一让,那是我的夫人,让我过去。」
他冲向事故中心。
周昃跑过来,拉住他,怒道:
「你疯了吗!干嘛啊!」
沈深看到他,一瞬间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灵魂。
死死抓住周昃的胳膊。
他失魂落魄地愣在原地,嘴里还在喃喃:
「路晓依,她是我爱人, 她现在怎么样了。」
周昃看着他憔悴的模样, 一时语塞。
不经起了闲心吐槽:
「你俩不是说好了对外保密吗?」
沈深眨了眨眼睛,泪珠顺着长睫毛砸落在地上:
「她以前喜欢我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不喜欢了。」
「我只想到这个方式, 把她绑在我身边。」
周昃抱着双臂,浅笑:
「你俩啊,一个不长嘴,一个不长脑子。」
他冲远处正在发剧组盒饭的大棚方向喊了一声:
「高三三班的路大作家,你老公来找你!」
我疑惑地抬头看许萱。
许萱皱着眉,身上的校服还没换下来。
「我幻听了?好像听到有人在喊我。」
许萱警惕地捂住盒饭:
「你是不是想转移我的注意力,趁机抢我鸡腿。」
我瘪着嘴。
八年前校服面料就又扎人又不透气。
八年后还是这样。
拍摄的时候, 我因为光顾着指挥,一不小心踩空, 从楼梯上摔了下去,脚骨折了。
剧组刚好有个残疾学生的戏份,导演和周昃一商量,干脆让我顶上。
我啃着盒饭, 疑惑地问许萱:
「我真听见有人在喊我。」
身后突然有人一拍我肩膀。
沈深拿走了我的盒饭。
他强硬地掰过我的轮椅。
双手捧着脸。
我害羞了一瞬,闭上眼睛, 撅起嘴, 以为他要来一个破镜重圆的亲亲。
结果沈大教授, 认认真真地,掰着我的脸, 把我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
然后被他拥入温暖的怀抱。
时隔八年,穿着校服的我和穿着研究服的他, 再一次在高中的校园里相遇。
因为意外, 因为有口难言, 因为阴差阳错, 我们错过了太多太多。
但是, 最终,我们什么都没说, 一切都在拥抱中释怀。
我攥紧他的衣角。
他的眼泪一滴一滴, 落入我的发顶。
抬起头,对视。
在深吻之前, 沈深问了个问题:
「我们要不要,补办一场婚礼, 把高中同学和我的同事都邀请过来?」
我点点头:
「这次,我要一枚更大的钻戒。」

-30-
沈教授休假回研究所。
同事感慨:
「沈老师,容光焕发啊。」
沈深含蓄一笑,点点头, 伸出手, 露出戒指:
「没错,我结婚了。」
他走进实验Ţùₕ室,教授看到他,随口问候了一句:
「周末怎么样?」
沈深低头浅笑:
「家妻有点粘人,其他一切都好。」
教授:
「哦——嗯?」
沈深笑着穿上科研服,这时手机传来叮咚一声。
他凑过去。
一条消息:
【沈教授,你老婆又去酒吧啦!】
我背后一凉, 转身问周昃,酒吧今天的冷气是不是太足了一点。
周昃低头发消息,笑而不语。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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