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疑我不是我爸妈亲生的。
于是我拿了他们的生物样本去做亲子鉴定。
结果我还真不是他们亲生的。
-1-
拿到鉴定结果的我有点儿麻。
我决定买一个煎饼果子压压惊。
老板问我要哪一款。
我说要最贵的。
三千的鉴定费都出了,一个煎饼果子还吃不起了?
结果显示,我好像真的吃不起。
我问他多少钱。
他说一百三。
我懵了:「……多少?」
「一百三!」
他这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是怎么可以说出这么吓人的话的?
「……可以退吗?」我问。
帅哥静静地看着我。
他发出灵魂拷问:「没钱?」
那倒也不是。
我从兜里掏出一张五十的和两个钢镚:「就这些。」
帅哥又沉默了。
过了许久,他从我手上拿走了五十。
我眼睛一亮,他是看在我太漂亮的份上要给我打折吗?
结果他说:「剩下的明天去学校给我。」
明天?学校?
「您……哪位?」
帅哥说:「谢沉。」
我窒息了。
谢沉,我人生的滑铁卢,毕生的竞争对手。
一个将我这个万年老二压得死死的万年第一。
哎,人生啊,真是一场修行!
我默默地拉起口罩给自己戴上。
「好的,谢谢,再见。」
谢沉「嗯」了声,把煎饼果子递给了我。
可是,看着手上的煎饼果子,我又蒙了。
「这里面加的是什么?甜面酱吗?」
谢沉的手顿了下,他说:「巧克力酱。」
什么?我听到了什么?
「往煎饼果子里加巧克力酱?」我往煎饼里看了看,「还有草莓?黄桃?这是什么?饼干碎?」
我问谢沉:「你们学霸都是这么做煎饼果子的?」
谢沉默默地看着我:「你说它叫什么?」
「煎饼果子啊!」我说。
谢沉伸出他修长的食指往上指了指:「我卖的是可丽饼!」
…………
我太委屈了。
我叫了十七年的爸爸妈妈不是亲生了。
我吃了这么多年的煎饼果子,现在竟然改名叫了可丽饼。
凭什么?
「你们经过煎饼果子的同意了吗?你们凭什么给人家改名?你们说叫可丽饼就叫可丽饼?人家叫了这么多年的煎饼果子,凭什么就得改名叫可丽饼?」
情绪翻涌上来,挡都挡不住。
我站在人家店门前,哭得不能自已。
只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怜的人。
从小就有无数的人对我指指点点,说我不像沈家的孩子。
因为我的智商太普通了。
沈家的人都聪明,超级聪明的那一种。
他们不管做什么,都能做到最好。
他们不管在哪里读书,都是那种可以把照片挂在名人墙上的。
俗称天赋型选手。
他们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会音乐、懂艺术,既能阳春白雪,也能下里巴人。
而我则不同。
我要拼了命地去学,夜以继日,才能勉强地跻身优等生的行列。
还要被谢沉压得死死的。
在分数上,后面的人把我咬得死死的。
可是我和谢沉之间却隔了一条鸿沟。
结果你看他。
他竟然还有时间做兼职?
真特么人和人的差别比人和猪的差别还要大。
-2-
「别哭了。」
谢沉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我面前。
我抬起头抽噎着看着他。
谢沉叹了口气。
他刚想说什么,两个女生走了过来。
「小哥哥,给我们做两个可丽饼。」
谢沉看向她们,他说:「我这是煎饼果子。」
两个女生石化了。
看着这诡异的一幕,我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
两个女生看神经病一样地看着我们,然后一脸惊恐地跑了。
我不好意思地抽了抽鼻子。
「对不起啊!」
「嗯?」
我指了指两个女生离开的方向:「影响了你生意。」
谢沉低笑一声。
他伸长手抽出一张纸递给我。
「没事,今天有你这一单就回本了。」
……
扎心了,老铁!
「对不起,明天见。」
说完我撒腿就跑。
-3-
拿着鉴定报告回到家,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沈爸爸不是出差就是在学校。
沈妈妈在研究所工作,一年难得地回来一次。
至于沈哥哥,他早就搬出去住了。
「念念回来了?饿不饿?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我撑死了。
一个甜味的煎饼果子,一口下去我就差点儿 yue 了。
可是吃着吃着好像还不错。
等我反应过来,我就已经吃完了。
以至于我这时候听见吃就想吐。
「阿姨,您做好就可以回去了,我一会儿吃。」
「好的,那我先走了。」
家里安静了下来。
我默默地坐在沙发上,发呆。
半个小时后我拨通了沈淮意的电话。
「念念?怎么了?」
我很少给他打电话,他应该很意外。
「大哥,你有时间吗?我有事跟你说。」
「电话里不能说?」
「嗯。」
「等我一个半小时。」
我想说不着急,但最后只说了句「好的」。
沈家人都理智。
他们的行事风格是权衡利弊后,做一个最优选择。
所以,不用跟他们客套。
他们说出口的话,那绝对是在能力范围内可以做到的。
以至于面对他们的时候我都不太敢说话。
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显得傻气。
-4-
沈淮意说到做到。
一个小时二十七分钟后,他回来了。
还给我带了我最喜欢吃的红丝绒蛋糕。
同时他也看到了桌上尚未动过的饭菜。
「怎么没有吃饭?」
「刚才出去吃了零食,不饿。」
沈淮意点点头,把蛋糕放进了冰箱里。
「那你明天当早餐。」
「嗯。」
沈淮意坐到我面前。
「发生什么事了?」他问。
沈淮意大我七岁。
他已经懂事了,我还是个奶娃娃。
他都进入青春期了,我还在玩泥巴。
加上他内敛的性格,其实我们并不十分亲近。
但这并不影响他对我好。
以前我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现在却如坐针毡。
我抿抿嘴,把鉴定报告递给了他。
沈淮意疑惑地接过。
等到看清楚上面的内容,沈淮意的表情逐渐地凝重。
沉默半晌,他问:「念念,你为什么会去做亲子鉴定?」
我心里「咯噔」一下,「腾」地站起身:「对不起。」
沈淮意目光复杂,他放缓语气说:「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只是,正常情况下,不会有人突然给自己和父母做亲子鉴定。」
沈淮意真镇定,这个时候还能关心这个问题。
「经常有人说我不像沈家的孩子,我只是好奇。」
沈淮意皱了皱眉:「我以为你不在意的。」
我低下头小声地说:「也没有很在意,就是好奇。」
沈淮意不说话,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我应该给他一点空间。
「我先回房间了。」
「念念。」他叫住我,「这件事我和爸妈会处理,你好好地上学,不用担心。」
「嗯,我知道了。」
我还真没有太大的担心。
反而忍不住松了口气。
洗漱完,躺在床上没过多久我就睡着了。
第一次不用刷试卷就睡觉,很美好。
-5-
第二天早上醒来,沈淮意已经离开了。
他给我留了字条,说已经联系沈父沈母了,他们会尽快地赶回来,让我不要担心。
来到学校,我下意识地看向谢沉的位置。
同桌一把搂住我:「怎么回事儿?对学神的怨念已经压制不住了吗?」
「……什么怨念,不要乱说!」
同桌撇嘴:「也不知道是谁,当初信誓旦旦地说要把我们学神按在地上呜呜……」
谢沉突然走了进来,我一把捂住同桌的嘴。
迎着他疑惑的目光,我一脸假笑。
他应该没听到吧。
结果他问:「按在地上?」
……
同桌溜了,我头皮发麻地站在原地。
谢沉没有追问,只挑了挑眉,准备回座位。
我叫住他:「谢沉,我能跟你说件事吗?」
、
我还欠谢沉八十元钱,但是我没钱了。
之前的亲子鉴定已经掏空了我所有的积蓄。
虽然还有压岁钱,但那都是给沈家孩子的。
现在我跟他们没了血缘关系,去动那笔钱,似乎不太好。
「你能给我介绍一份兼职吗?等我拿了工资就还钱给你!」
这话似乎有点儿不要脸。
但是谢沉是我认识的所有人中,唯一一个在做兼职的。
沉默了一会儿,谢沉问:「你会什么?」
我:「……你是在骂我吗?」
谢沉:「……我是在提问。」
「哦!」
谢沉跟我介绍了一下目前的就业形势。
因为我未满十八岁,严格意义上来讲还是童工,加上学业压力大,工作时间少,愿意雇用高中生的几乎没有。
「所以,要跟我一起做煎饼果子吗?」
……
我捂脸:「这个梗是过不去了吗?」
谢沉闷笑着出声。
他说那家煎饼果子,不,可丽饼店,是他姐姐的。
因为他姐姐现在怀孕了,他就会在空闲的时候过去帮忙。
「如果你愿意可以过去。」
愿意愿意,我可太愿意了。
「那个,工资怎么算?」
谢沉说:「一个小时十块,卖一个出去提成五块。」
哇哦,成年人的世界真残酷。
我算了下时间。
周一到周四要上晚自习,所以我的工作时间只有周五晚上和周末。
如果卖得好,我觉得赚四百应该是没问题的。
一周四百……
我「嘶」了声。
「怎么了?」谢沉问。
我说:「心疼!」
心疼我一百三吃的那个可丽饼。
-7-
沈父沈母回来得很快。
我下晚自习回去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家了。
沈母眼眶微红。
她一把将我搂紧怀里。
我身体微僵,不太适应。
我今年十七岁,但沈父沈母都已经年过五十了。
我们年龄上的代沟很大。
加上从小聚少离多,平时就连联系都很少,就更不要说亲密接触了。
沈母的情绪有点儿激动。
「念念,是妈妈对不起你,是妈妈没有保护好你。这么多年我竟然都不知道,你会被那些闲言碎语所伤。念念,对不起!」
我有些尴尬。
「其实他们说得也没错,您看,我确实不是沈家的孩子。」
这话一出,沈母哭得更厉害了。
她向来是成竹在胸、理性果敢的,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如此情绪化。
我把求助的目光转向沈父。
可是他的表情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一脸的苦大仇深。
不过他还是把我从沈母怀里挖了出去。
「别哭了,吓着孩子。」
那倒也不至于。
不过沈母确实止住了。
沈父看着我,小心翼翼地说:「念念,我们明天想带你重新去做一次亲子鉴定,可以吗?」
我点点头答应了。
「没问题。」
他们的谨慎小心太可以理解了。
同时我提出了一个要求:「我想住校。」
「不行!」
三个人异口同声,我有点儿吓到了。
沈淮意首先回过神。
他放缓语气问我:「为什么突然想住校?」
这……显而易见吧!
「我不是沈家的孩子,等你们找回了真正的孩子,他应该不想看到我这个霸占了鹊巢的鸠吧!」
沈淮意的脸色不好。
沈母再次掩面哭泣。
我僵硬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又说错了什么。
沈父叹了口气,他说:「念念,我们不着急,慢慢地来,至少等到鉴定结果出来了再说,可以吗?」
我没意见。
我只是怕他们膈应。
于是我点点头答应了。
「那我回房间了。」
「念念……」
沈母还想说什么,被沈父按住了。
他说:「你好好地休息,不要熬夜。」
、
第二天,他们替我向学校请了半天的假,然后由沈淮意开车带着我们去了医院。
特别高大上的一家医院,比我当时做鉴定的地方不知道好了多少。
看来他们还是挺上心的。
取了血液样本,沈父沈母亲自盯着去做鉴定了。
沈淮意给我倒了一杯热水。
「谢谢。」我说。
沈淮意揉了揉我的头发,难过地说:「都不叫大哥了吗?」
我抿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现在对于他们的称呼,确实挺让我头疼的。
找不到合适的,我只能尽量地避免。
还好一通电话解救了我。
「你乖乖地坐着,我去接个电话。」
我连忙点头。
就在我百无聊赖地盯着桌面时,一个医生走了过来。
「咦,谁家的小孩儿?」
这话问得,好像能来这儿的都是沾亲带故的。
我说:「您好,我叫沈念。」
「沈?」他恍然大悟,「沈教授和周博士家的孩子?」
「额,暂时是吧。」
医生哑然:「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暂时?这叫什么答案?」
我摸了摸鼻子笑了笑。
这东西没法说。
说多了就是交浅言深。
不过ƭú⁸这医生却是个话痨,还是个没眼力见儿的话痨。
我明显地已经表达了自己不想交流,可是他还要拉着我天南地北地胡侃。
没办法,他是长辈,他跟我说话,我不能不回答。
最后我们聊到了学业上。
听说我常年稳居第二,他对我竖起了大拇指。
我笑着摇摇头:「不厉害的,我拼了命也才能到第二。」
「已经够不错了。」
在别人家足够了。
但是在沈家……
「不厉害的。」
医生放缓了声音:「你不用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做好自己就行。」
我笑着道了声谢。
他却说:「不想笑就别笑,没人逼你的。」
我愣了下,疑惑地看着他。
他却突然起身:「哎呀,跟你聊着都忘了时间,我还要去门诊呢!」
他一阵风似的来了,又一阵风似的走了。
我也终于松了口气。
血液样本正在比对中,但要出结果还要等两天。
「念念,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沈母目光殷殷地看着我。
说实话,她的热情让我有些吃不消。
「不用了,我回学校。」
-9-
这两天不知道怎么的,我有点儿嗜睡。
可能是放纵过头了吧。
平时神经紧绷,一旦松懈了下来,就想摆烂。
在我又一次在课堂上睡着了之后,同桌决定跟我谈谈心。
她问我:「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很茫然:「我怎么了?」
她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你不赶超学神了吗?以前的你可不是这样的,你的斗志呢?你的激情呢?沈小念,你怎么堕落了?」
「不不不,这不叫堕落,我只是突然顿悟了。」
「……顿悟了什么?」
「顿悟了神是拿来仰望的,不是拿来超越的。我们不能亵神!」
同桌惊恐地看着我……的身后。
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等我缓缓地回过头,谢沉正一言难尽地看着我。
那表情,欲言又止,欲语还休。
其中的内容完全可以写一遍八百字的论文出来。
而我……死了!
社死!
说实话,没了「比争第一」的束缚,我在学校的日子过得挺好的。
可是家里却有点儿让人如履薄冰。
他们辞退了做饭阿姨,沈母开始亲自下厨。
科学家也终于有了短板。
这两天他们会早早地起床给我做早餐,然后沈淮意送我去学校。
中午沈父接我回去吃饭。
晚上等我回去还有夜宵。
这样无微不至的关怀,让我有ţṻ₉点儿窒息。
沈母担心地看着我,「念念,是妈妈做得不好吃吗?你怎么越吃越少了?要不我们还是请阿姨吧!」
我吃得少吗?
没注意。
我说:「我一直以来吃得都不多。」
我对于食物的要求向来很低,能果腹就行。
好不好吃,多多少少,我都没有在意过。
可是他们看我的眼神却愈发地心疼了。
看得我头皮发麻、如坐针毡。
我再一次提出了住校的想法。
这次他们没有强烈地反对,只是说考虑考虑。
今天就是出结果的日子。
虽然已经知道了答案,但我还是有些紧张。
这份紧张让我忍不住啃起了手指。
等到沈母将我的手指抽出,已经血肉模糊了。
眼见着她又要流泪,我连忙安慰:「没事,破了点儿皮而已。」
我以前每次考试前,可咬的比这个厉害。
她可能也注意到了,因为我的手指上有很多陈旧的伤疤。
沈母眼中蓄满了泪水,她有些无助地看着我。
我赶紧移开目光。
沈淮意把鉴定结果拿了回来。
沈父连忙接过打开。
他们一一地传阅,最后到了我手上。
看着最后的结果,我暗暗地松了口气。
果然,我不是沈家的孩子。
接下来就是找到沈家的孩子,还原当初的真相。
-10-
关于我住校的想法,沈父找我谈了谈。
他希望我能继续住在家里。
「念念,就算错了,也不是非要换回来的。」
我惊讶地看着他,他怎么会这么想?
不过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
「等到你们找到那个孩子应该就想换了。」
「念念,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沈父难过地看着我。
我说:「沈家的孩子肯定很优秀。」
「念念,你也很好。」
我摇摇头:「我不好。」
我没有沈家人优秀的基因,我就是一个普通人。
「念念,是我们对不起你,是我们没有照顾好你。」
他们已经不止一次地说了这样的话了。
我说:「不是的,跟你们没关系,是我的问题。您看,沈……大哥也是在这样的家庭环境长大的,他就足够优秀。」
「所以,不是后天的问题,是根上的问题。」
最后我还是没能搬去宿舍。
因为沈父说沈母的状态不好,至少在找回那个孩子之前,他希望我不要离开,不然他怕沈母崩溃。
我本就有愧于他们,最后只能妥协。
-11-
我以为这个找孩子的过程会很顺利。
可是直到周五,三天过去了,却没有一点儿消息。
早上去学校,我问沈淮意:「还是没有线索吗?」
他「嗯」了声:「十七年前还没有普及网络,很多记录都是文字的,而且还有丢失,找起来就像大海捞针。」
忍了忍,没忍住,我拿出手机翻出了一张照片。
我说:「你们去查查他,说不定他就是沈家的孩子。」
沈淮意怔了下:「他是谁?」
「谢沉,我们学校的第一名,他很厉害,像沈家人一样厉害。」
沈淮意皱着眉看着我:「念念,沈家人不厉害,抛开那些『莫须有』的头衔,我们都只是普通人。」
可是,那些头衔并不是「莫须有」的,也抛不开。
「念念,不是最优秀的人才能是沈家的孩子。」
我哑然,他该不会以为我魔怔了吧。
我连忙摇头:「不仅仅是因为他足够优秀,还因为他跟我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
沈淮意张嘴想说什么。
我打断他,指了指照片里的另一个人。
她是谢沉的姐姐。
昨天她到学校来给谢沉送饭,刚好被我遇到了。
她是个看起来很温柔的女人,挺着个大肚子,笑起来的时候让人如沐春风。
就连谢沉这个每天拽得二五八万的人,在她面前也乖顺得很。
「你看她,她笑起来有个酒窝,跟我一样。」
「酒窝属于显性遗传,沈家人都没有酒窝。」
沈淮意目光复杂。
面对我殷切的目光他最终点了点头:「我会去调查的。」
我很期待。
今天我的兼职就要走马上任了,我觉得我可以一举取得谢沉的生物样本。
-12-
终于熬到了放学。
所有人归心似箭。
谢沉敲了敲我的桌子,我立马跟了上去。
跨上自行车,他说:「上来。」
额,我有些犹豫。
谢沉也看了出来。
「那我先走,你坐车过去。」
听见这话,我立马坐了上来。
没办法,坐车要钱,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我僵硬地坐在自行车后座。
车子缓慢地前进。
我全身紧绷。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沉突然停了下来。
他叹了口气,拉着自己的衣摆塞进我手里。
我想反抗,他加重语气说:「抓紧,迟到了扣你工资。」
该死的资本家!
不过一番折腾下来,我也终于放松了。
和风徐徐,我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现在连空气都是自由的。
没多久我们就到了店里。
谢沉拿来工作服让我换上。
然后一边操作,一边告诉我该怎么弄。
看起来似乎很简单。
我有些跃跃欲试。
谢沉却把做好的饼塞进我手里。
「一边吃去。」
我谨记本分:「我是来工作的。」
谢沉拿出一份清单放到我面前。
「你今天的工作就是熟记所有的种类和价格。」
额,我找的难道不是一份体力工作吗?
见我不情愿,谢沉挑挑眉:「这对你应该不难吧!」
我叹了口气:「最近想让脑子休息一下。」
虽然这样说,但是该干的还是得干!
吃了一个可丽饼,喝了一杯牛奶。
我一边记着清单上的内容,一边帮谢沉打下手。
时间不知不觉地就过去了。
等到谢沉说闭店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我把正经事给忘了。
说好收集谢沉的生物样本的呢?
我连忙用纸杯倒了一杯水递给谢沉。
谢沉疑惑地看了我一眼。
「我不渴。」
「不渴也喝一点儿吧,润润喉。」
谢沉眯起了眼睛。
「无事献殷勤,你想干嘛?」
我被噎着了。
「讨好老板,不行吗?」
谢沉哼笑一声,接过水杯喝了一口。
「可以了吗?」
可以可以,简直不要太可以了。
而让我更惊喜的是,谢沉给了我钱!
钱!!!
崭新的一百块,浓浓的油墨味儿,简直让人着迷。
「这么多吗?」
谢沉说:「卖出去的提成我们一人一半。」
我笑得见眉不见眼。
「这样不好吧!」
「那你还我?」
我立马揣兜:「谢谢老板。」
趁着谢沉收拾东西的工夫,我悄悄地拿起纸杯放进密封袋,然后塞进书包里。
吁,做坏事的既视感。
沈淮意在停车场等我,我到的时候他还在处理文件。
「您不用来接我的,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沈淮意说:「太晚了,你一个人,我们不放心。」
我又有些喘不上气了。
「以前我也是一个人,你们这样,我压力很大。」
沈淮意沉默了。
过了许久,他轻声地说:「我知道了。」
我们一路沉默地回到家。
临进门前我把谢沉的生物样本给了他。
沈父、沈母都在客厅里。
看到我们,他们立马站起身。
「念念,饿了吧!先洗手,妈妈去把菜热一下。」
「不用了,我不饿!」
沈母还想说什么,沈淮意打断了她。
「妈,念念累了,让她上楼休息吧!」
我松了口气,感激地冲沈淮意笑了笑。
一切马上就要尘埃落定了,真好!
-13-
我和谢沉约好早上九点到店里。
我下楼的时候沈母不在,沈淮意去了公司。
沈父说他要去学校,顺路把我送过去。
我没有拒绝。
再拒绝就显得我有点儿不识抬举了。
因为是周末,店里的人很多,我却有点儿走神。
在我又一次差点儿烫到自己的时候,谢沉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把我往后一转,推到一旁。
「坐那儿,歇着。」
我有点儿不好意思。
喝了一杯水,稳了稳心神,我再次起身去工作。
等到忙完一波。
谢沉问:「怎么了?」
我摸摸鼻子,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我总不能说,我关心我父母和你的亲子鉴定结果吧。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们之间发生什么误会,你会解雇我吗?」
谢沉哭笑不得。
「就这?」
「会不会嘛?」
「不会,可以了吧!」
我一听,眼睛一亮。
「那你给我写一份保证书。」
谢沉无语,翻了个优雅的白眼。
我自顾自地拿出纸笔。
「你来真的?」
「那当然了!」
见我坚持,谢沉无奈。
他写道:「我谢沉在此保证,无论我和沈念同学之间有什么误会,我都不会解雇沈念同学。」
「可以了吗?」
我开心地点点头,恨不得拿着这张纸「啵儿」一口。
一天忙忙碌碌地过去了。
等到下班,谢沉给了我两张红票票加几张小零碎。
我终于大大方方地把八十块钱还给了他。
谢沉笑了声:「拿我的钱还我?」
我理直气壮:「现在是我的钱。」
「行,你的!」
沈淮意依旧过来接我了。
但这次我没有抗拒。
因为我知道,结果出来了。
结果显示,谢沉确实是沈家的孩子。
一时间我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松快,也有一种果然如此的失落。
沈家的氛围有些凝重。
他们好像遇到这辈子最无法解释的难题。
最后还是沈淮意开了口。
「念念,你的打算是什么?」
我想了想,再次把住校的要求提了出来。
至于其他的事我没有想过。
他们要不要认回谢沉是他们的事。
而且现在高考在即,盲目地打破现状也不一定好。
「你想回谢家吗?」沈淮意问。
我摇摇头。
「为什么?」
「如果抱错的是两个女孩子,还有可能是意外。可是一男一女,极大的可能是他们家重男轻女。而且谢沉那么优秀,他们也不一定想认我。」
不要对任何人、任何事抱有太大的期待。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这是我这么多年的切身体会。
到现在我反而觉得一个人挺好的。
不去在意任何人的目光,不去在意任何事的得失。
「念念!」沈淮意摸了摸我的头,「这件事我会去调查清楚,你不要多想。至于你住校的要求,我不同意。」
……
沈淮意用着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狠的话。
我一时间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为什么?」
这次开口的是沈父。
「念念,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你也是我们沈家的孩子,我们在意的只是你这个人。」
沈母也抓住我的手。
「念念,妈妈的工作耽误不得,过一段时间就要离开了。你就当是让妈妈安安心,好不好?」
最终我也没能说出拒绝的话。
现在仿佛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但又不是我想的那样。
这让我有些茫然。
接下来的一周,日子过得难得地平和。
我似乎和沈家人找到了和平共处的方式。
他们也不再对我谨小慎微。
真好!
这一放松,学习上倒也轻松了不少。
同桌很不理解:「你这是沾了学霸的欧气吗?」
我想了想,觉得还挺有道理。
「那我以后多沾沾!」
「切,德行!」
转眼间周末到了。
沈母的机票订在周日下午。
周六晚上,她抱着枕头来到我房间。
「念念,我可以跟你一起睡吗?」
我的心脏跳了下。
在我的记忆里,我没有和沈母睡过一张床。
现在她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我下意识地就想拒绝。
țũ⁸可是看着她期待的目光,我又没能说出口。
最后我往旁边挪了挪,给她空出了一半的床。
我们没有多少共同语言,只零零碎碎地聊了几句。
最后什么时候睡着的我都不记得了。
只记得好像有一个特别温暖的怀抱搂住了我。
那个温度让我沉溺。
-14-
我本来想去送沈母。
但是她说不用。
我忽视了她眼中的不舍,去了店里。
而让我没想到的是,我竟然在店里遇到了谢沉的姐姐。
看到她我有些紧张。
看到她大着的肚子,我更是手足无措。
谢姐姐被我逗得「咯咯」直乐。
「哎呦喂谢小沉,这是你哪里捡来的宝贝?可比你有意思多了!」
谢沉皱眉。
「你别吓她。」
谢姐姐不乐意了。
「你什么意思?我很吓人吗?」
我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是我怕碰到您。」
「没事!」谢姐姐拉过我的手,直接放在她的肚子上。
手下的触感让我肌肉发紧。
突然,我的手好像被什么东西顶了顶。
那一下我只感觉头皮发麻。
谢姐姐惊讶地「呀」了声:「看来小家伙很喜欢你呢!」
我忍不住瞪大眼睛。
「真的吗?」
「真的!」
可是谢沉却开口打破了温馨的氛围。
他说:「正常的胎动而已,你们不要过度地解读。」
谢姐姐一脸无语:「谢小沉,你怎么这么不可爱呢?」
谢姐姐是个善谈的人。
她坐在旁边,一边看着我们忙,一边跟我聊天。
她说她成绩不好,很早就出来工作了。
为了这件事,谢父拿着棍子追了她三条街。
谢沉挑眉:「你别被她的表象迷惑了,她当初可是扛把子级别的人物。」
谢姐姐一听,抬脚踹了他一下。
「就你有嘴。」
谢姐姐说,家里见她实在不想读书就出钱给她开了这家店。
不知道想到什么,谢姐姐又笑了起来。
「话说我这开店还是用的谢小沉的老婆本。谢小沉,怕不怕我把你的老婆本亏没了?」
谢沉无奈。
「我会自己赚!而且当初爸说的是棺材本,你不要歪曲事实。」
说着谢姐姐接了一个电话。
是谢母打来的,她开了外放音。
「跑哪儿去了?赶紧回来喝汤!」
谢姐姐说:「我ŧù⁽巡店呢!」
「你是不是闲的?谢沉不是在那儿吗?赶紧给我滚回来!」
「我等谢小沉一起回去喝。」
「他一个男孩子喝什么?谢小娴,别逼我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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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姐姐无奈地挂断了电话。
「行了,你们忙。我要回去感受油腻的母爱了。」
亲人之间这样的相处方式是我没有见过的。
在沈家,没有亲昵、没有温馨,一切都是刻板而理性的。
第一次看到谢家这样的,让我有些回不过神。
谢沉问我:「怎么了?吓到了?」
我摇摇头。
过了一会儿我问他:「你们家人对你好吗?」
谢沉说:「挺好的。」
「都不给你喝汤!」我嘀咕了一声。
谢沉愣了下,随即抬手在我额头上敲了下。
「瞎想什么?那些汤都是给孕妇补身体的,我喝了算怎么回事。」
他偏头看向我,笑得有些坏。
「怎么?心疼我?」
我被他看得热意上涌,Ṫū́⁺瞬间红了脸ṱüₙ。
我瞪了他一眼,气鼓鼓地说:「没有!」
谢沉遗憾地叹了口气。
「哎,真可怜,没汤喝都没人心疼我!」
「谢沉!!」
他是被人夺舍了吗?
怎么那么不正经!
-14-
下午的时候,我正和谢沉吃着盒饭。
突然接到了一个初中同学的电话。
我们住在同一个小区,但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
我正疑惑她为什么会给我打电话,就听到她仓皇的声音。
「沈念,你在哪儿?你妈在跟人干架!」
我茫然了一瞬。
我妈?
干架?
这两个词凑在一起太荒唐了。
老同学是个好人。
她不仅给我通风报信,还给我来了个现场直播。
谢沉陪着我一起往家里赶。
车上我一直看着手机上的视频。
和沈母互扯的女人我认识。
她曾经跟别人嘀咕过我。
说我长得妖里妖气跟个狐媚子似的,放在沈家就是个花瓶一样地存在。
她说:「没什么本事,估计以后只能靠这张脸皮勾引人了。」
她还让她家的孩子不要跟我玩儿,说怕我带坏她家的孩子。
而在视频里她翻来覆去的也是这几句。
「我说错了吗?你们家这个小的,不就是长得妖里妖气的?」
「哪里像你们沈家的孩子?」
「我好心地提醒你,你还打人?」
沈母从来不是个擅长口舌的人,更不是有什么武力值的人。
可此时的她却仿佛被人打通了任督二脉。
她薅着女人的头发大骂:「让你说我家孩子,我打死你。你凭什么说我们家念念,我们家念念是最好的孩子。」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
我的心里有些涩。
忍不住就把手指往嘴里放。
谢沉拽下我的手。
「别咬,难受就掐我。」
中途沈淮意打来了电话。
「念念,我已经在赶回去的路上,大哥会处理好的,你别担心。」
挂断电话我才发现,我的手一直被谢沉抓着。
我忍不住问他:「我是不是特别没用?」
让家人都为我蒙羞。
谢沉却说:「不,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女孩儿。」
我扯扯嘴角:「这话从你这个年级第一嘴里说出来可真没有说服力。」
「真的。」谢沉看着我一脸认真。
他说:「我看过你中考的数学试卷,最后一道题的最后一小问,只有你一个人做了出来。你的思维很新颖,是我从来没有想过的。我那时候就特别期待见到你。」
「那等见到,你是不是很失望?」
谢沉摇头。
「沈念,你很好,你比所有人都好,你只是给了自己太大的压力。」
-15-
我和谢沉到的时候,人群已经散了。
沈母崩溃地蹲在地上大哭。
她哭得全身颤抖,不能自已。
沈父无措地守在她旁边。
沈淮意则在一旁打电话,听他的语气好像是律师。
「妈!」
我张了张嘴,终于把这声叫了出来。
沈母猛地抬头看向我。
她慌忙地站起身,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对我笑。
「念念,你,你回来了,饿不饿,妈妈给你做饭。」
我摇头:「我回来送您去机场,快延误了。」
沈母有些茫然地摇头。
「妈妈不走,念念,妈妈不走好不好?」
这样孩子气的话竟然会从沈母嘴里说出来。
我抓住她的手。
「我们可以视频,我有好多题目不会,您教我好不好?」
沈父上前,叹了口气。
「走吧,别让孩子担心。」
我突然想到身后的谢沉。
一时间有些慌。
「他,他就是谢沉。」
这样说好像不对。
我刚想补救,谢沉适时地上前。
「叔叔阿姨,你们好,我是沈念的同学,我叫谢沉。」
沈父沈母僵了下。
沈母垂下头,抓着我的手紧了紧。
沈父对谢沉笑了笑。
「谢谢你陪念念回来。」
最后我们一行人还是把沈母送上了飞机。
回去时沈淮意说:「我会追究他们的责任。念念,那些污蔑过你的,有一个算一个,我都不会放过。」
我偏头看向窗外,没有答话。
我很茫然,前所未有的茫然。
这一夜我再次失眠。
-16-
高考马上就要到来了。
整个高三年级都弥漫着紧张的氛围。
我每天晚上都会抽出一点儿时间去跟沈母视频。
有时候只是闲话一点家常。
有时候会拿一些题目来问她。
沈母很忙。
有时候视频的时候,还会有人突然出现叫她去看数据。
每当这时候沈母就会一脸愧疚地看着我。
我总是笑着跟她说「没关系」。
可挂断视频我又感觉整个人都空落落的。
这样空茫的感觉一天胜过一天。
我入睡越来越难,吃得越来越少。
最先发现我异常的是谢沉。
「沈念,你最近到底怎么了?」
我抿了抿干枯的嘴唇。
「没事。」
他一脸的不相信。
我笑了下说:「不是马上要模拟考了嘛,有些紧张。」
谢沉无奈地扯扯嘴角。
「别担心,你没问题的。」
我没问题的!
我也是这样对自己说的。
可是在模拟考的现场,我昏了过去。
以前再紧张我也会坚持考完。
可是这一次,看着试卷上密密麻麻的文字,我只感觉冷汗直冒。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最后人事不省。
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两天。
沈母回来了。
还有沈父,沈淮意。
他们劝我、安慰我。
我知道他们很担心我。
我知道我不应该任性。
可是我没有办法。
十指已经被我咬得血肉模糊,可是我却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为什么还是不行?
为什么我都做到这一步了,还是不行?
最后是沈淮意破开了门,将我带去了医院。
谢沉来看我。
他没有跟我说任何冠冕堂皇的话。
他只是问我:「我爸今天买了羊排,要不要去我家里吃饭?」
我答应了。
谢家很热闹。
谢父乐呵呵地择菜。
谢母在炸着什么。
谢姐姐站在一旁偷吃。
谢母看不过去了,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吃吃吃,看你现在都胖成什么样子了?」
谢姐姐不乐意。
「爸,你看我妈,她又打我!你也不管管你老婆?」
谢父打着哈哈。
「再吃一个再吃一个,不能再多了,一会儿还有客人来呢!」
「你就惯着她,她就是被你惯坏的。」
谢姐姐一脸的挑衅:「怎么?您吃醋了?」
谢母冷哼一声:「是不是欠抽?」
谢姐姐第一个看到了我。
「呀,小同学来了。」
谢母一脸惊喜。
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然后拉着我。
「真好看,就是太瘦了,一会儿尝尝阿姨做的饭,保管你吃了还想吃。」
许是他们的笑容太暖人了,我也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饭桌上,谢母和谢姐姐一个劲儿地给我夹菜。
而他们给我夹的菜又大半被谢沉偷了去。
谢母生气地一拍桌子。
「是饿着你了吗?桌上没菜?」
谢沉两眼望天。
「她吃不了那么多,而我已经快撑死了,你们歇会儿行不行?」
我有些不好意思。
我确实吃不了多少。
感觉有些辜负好意。
谢母连忙说:「行行行,我不夹了,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当自己家里一样。」
这一顿饭我吃了不少。
虽然在他们眼里跟没吃一样,但我已经堵到了嗓子眼儿。
临走前谢母让我下次再来。
我很开心。
谢沉说:「我送她下去。」
谢母连忙摆手:「快走快走!」
谢沉陪着我走在路灯下。
熟悉的街景。
谢沉指着一旁的摊位说:「我爸妈在这里卖包子,你要是想吃可以过来买。」
我点头。
「我知道。」
谢沉有些惊讶。
我指了指街对面。
「有一次我回家,在那里看到你们一家人收摊儿。你们一直在斗嘴,吵吵闹闹的,但是感觉你们每个人都很开心。」
看向谢沉,我说:「我特别想把你的家人偷走。」
听完我的话谢沉笑出声。
「那他们肯定很开心。」
我也跟着笑了出来。
沈淮意在路边等我。
上车前谢沉叫住我,「沈念,别难过,我可以把我的家人送给你的。」
我看了看车里的沈淮意。
「我有家人。」
谢沉有些着急:「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疑惑地看着他。
他张了张嘴,最后泄气地说:「算了,高考完再告诉你。」
高考?
那我可能没有机会知道了。
「谢沉,再见!」
「再见!」
车子慢慢地驶离。
「大哥!」
我突然出声,沈淮意似乎有点儿被惊着了。
「嗯,怎么了?」我感觉他的声音有些哑。
我说:「我想休学,你帮我找一个心理医生吧!」
-17-
我病了。
我一直都知道。
我的病来源于我是沈家的孩子,而我不够优秀。
爸爸、妈妈很忙,哥哥也是。
我希望有人能够多陪陪我。
可是他们没有时间。
我不优秀。
曾经他们对我给予过期望。
可是我让他们失望了。
于是他们就放弃了我。
他们说:「没事,普普通通也挺好的。」
可是我感觉很不好。
从小就经常有人问:「这是谁家的孩子?」
「沈家的。」
「沈家的?看不出来!」
一开始只是看不出来。
后来慢慢地,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质疑,这会不会不是沈家的孩子?
太普通了。
我竭尽全力地去证明。
我配姓沈。
可是我失败了。
我是中考状元。
可是上了高中,我却连一个第一名都拿不到。
太失败了。
一次次地努力,一次次地失败。
越来越吃力,越来越无力。
我开始害怕考试,害怕学习。
它们对我而言就是洪水猛兽,我却必须得克制恐惧往上冲。
无数次地我把自己关在房子里嚎啕大哭。
我给妈妈打电话。
可得到的答复永远是:「念念,妈妈在忙,一会儿给你回电话,好不好?」
一会儿?
他们的一会儿可能是一个月,也可能是半年。
我突然想。
我如果不是沈家的孩子该多好。
对!
我不是沈家的孩子。
我想当谢家的孩子。
我想有人笑着跟我说话。
我希望妈妈骂我时都是带着温暖的。
我渴望那样的热闹和喧哗。
我抱着期待去做了亲子鉴定。
可是鉴定结果告诉我,我就是沈家的孩子。
这个结果让我无法接受。
那一刻我仿佛被另一个人操纵了身体。
他操纵着我修改了鉴定结果。
吁,这才是对的,我不是沈家的孩子。
我骗过了自己。
却骗不了别人。
我知道他们在陪我演戏。
我知道那个突然出现陪我闲聊的医生是心理医生。
我只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那种感觉太好了。
我不是沈家的孩子。
我不用再为沈姓负责。
我甚至把谢沉推给了他们。
我不抢谢沉的家人了,只要能让我自由。
可是假的终究是假的。
梦幻泡影终有破的一天。
当我看到妈妈哭着跟别人打架,我很难过。
你看,即使我假装自己不是沈家的孩子,我依然让他们蒙羞。
我多可恨啦!
我甚至连考场都进不了了。
沈念,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失败的人。
可是他们爱我啊!
怎么办?
妈妈不善言辞,她只能反反复复地告诉我,她爱我。
爸爸话更少,可他却会红着眼睛给我包扎伤口,然后轻声地哄着:「念念不疼,念念乖。」
还有哥哥。
他在为我讨回公道。
谢沉让我去他家吃饭。
我去了。
我很喜欢他们家。
可是坐在那里吃饭时,我却很想念爸爸、妈妈。
即使我不要他们了,他们还是要我的,是不是?
我突然不想再垂死抵抗了。
「大哥,我想休学,你帮我找一个心理医生吧!」
十八谢沉篇
当沈念问我,看到她时有没有后悔。
其实我想说的是。
没有后悔,只有心疼。
在我心里沈念应该是恣意张扬的。
可实际上她却紧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随时准备战斗。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
但我知道一直这样很危险。
我想跟她聊聊,可她不待见我。
沈ṭŭ̀⁽念应该是有点儿讨厌我的。
她看我的眼神总是带着戒备。
好像我会伤害她一样。
这样的她让我望而却步。
她的状态越来越不好。
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身形越来越消瘦,学习的劲头越来越疯。
我感觉她随时都可能崩溃。
后来她在我面前哭了一场。
我反而松了口气。
会哭就好。
情绪宣泄出来就好了。
从那一天开始,她似乎真的变了,甚至会在课堂上打瞌睡。
这样的她让我感觉很鲜活。
后来她去我姐店里帮忙,她很聪明,学什么都快。
她很好奇,看什么东西的眼神都带着探索。
这样的沈念像个小孩子。
而我觉得她本来就应该这样。
可是这一转变,来得快,去得也快。
她的情绪再一次低迷。
她再一次地陷入到了自己的世界。
同时她也再一次和我划清了界限。
我很慌。
不知道该怎么办。
而当我听到她在考场晕倒的消失时,我害怕了。
我害怕她会崩溃。
而她也确实崩溃了。
再一次见到她,她小小的身躯蜷缩在病床上。
太瘦了,瘦得只剩下皮包骨。
我太难过了。
于是我就想带她去吃饭。
去他妈的学习,去他妈的成绩。
我只想她能好好地吃饭。
后来她休学了。
高考前我去见了她一面。
还是很瘦。
他们就不能多给她一点儿吃的吗?
但她好像轻松了很多。
看着这样的她,我想向她讨个承诺。
「我等你一年,你和我考同一个大学好不好?到时候我追你,你把我的家人,包括我自己都打包送给你。」
沈念歪着头看着我。
她轻轻柔柔地说:「那我考不上怎么办?」
我想了想:「那你把你的学校告诉我,我去找你。」
沈念笑了,眉眼弯弯。
她把手伸进我的掌心。
她说:「好啊!」
一瞬间,我的世界开了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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