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为赢

分居两地的丈夫给我打视频电话。
突然,他身后的门开了个缝,有人探出头。
「我洗好咯,该你了。」
是一个女孩清脆悦耳的声音。
这始料不及的声音,给我当头棒喝。
我的丈夫怎么可能明目张胆做这种事?

-1-
其实早在我生日还有半个月的时候,孟子良就给我打电话。
问我想要什么礼物,他都买给我。
我那时候正在卫生间狼狈的刷着被我妈弄脏的床单褥子。
手上沾满了肥皂泡泡,双腿蹲得发麻。
我指挥着儿子小宇将电话举到我耳畔。
我就那样侧着身子对电话那边的孟子良说,礼物不礼物的无所谓,人回来就行了,老夫老妻,不用那么在意形式。
可是挂了电话后,我还是快速清理了现场。
然后给表姐打了个电话,拜托她过来帮我照看下老人和孩子。
我利用这难得的一下午,出去做了头发,美了容,然后在商场给自己买了一条连衣裙。
以及,一套成套内衣。
接下来等孟子良回来的这几天,我一改往日的懒散。
不管多累都坚持早晚一张面膜,努力让自己再回到一年前那个光鲜亮丽的状态。
我自己都觉得有些太过刻意,不过,没办法,我确实太在意他了。
孟子良是中午一点钟出发的,四个多小时的车程,到家正好是饭点。
他进门就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温热的手掌摩挲着我头发,呢喃道:「老婆,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气息喷在耳边,脚底发软。
我故作矜持的从他怀里挣脱开来,去卧室推我妈。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了顿团圆饭。
儿子小宇很久没见到爸爸,缠着孟子良陪他玩游戏。
我妈坐在轮椅上心不在焉的听了会戏曲。
等我将一桌子的杯盘狼藉收拾干净,就示意我推她回卧室。
我刚要起身,孟子良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瞧我这记性,我给妈新买的轮椅还在驿站放着呢,我一个做医药器械的同事给推荐的,电动的,可以自己走。」
他一边换鞋一边向我挤眉弄眼:「老婆,一起去吧?」
我有些为难的看了看家里的一老一小。
我妈这时候发话了:「去吧一起去吧,小宇跟我回卧室看电视。」
孟子良抻着脖子,听到我妈卧室传来的准确无误的锁门声后,突然用力掐了掐我的手心,露出孟浪一笑。
我们真的,已经很久没在一起了。
他拉着我的手,从电梯一直腻歪到地下车库。
车门打开,一阵舒缓的音乐从空挡的车里飘出。
「什么声音?」我下意识的看向孟子良。
「没事没事。」
但他明显有些慌乱,动作粗暴的翻找着声音的来源。
「现在是下午六点五十分钟,小爱提醒你,出门左拐,去接倩倩大美女。」
音乐过后,一个温柔的机械女声鬼魅般突兀的在车里响起,紧接着又是一阵舒缓的音乐。
音乐过后,女声再次响起:「小爱提醒你,出门左拐,去接倩倩大美女。」
如此往复循环,孟子良头上都急出了汗,才在主驾驶的储物格里找到了罪魁祸首。
是一个白色扁圆的小爱智能音响,音响的后面,贴着一圈粉嫩亮眼的水钻。
一看就是年轻女孩的杰作。
孟子良有些尴尬:「工地上新招的一个文员,家挺远,坐车不方便,就商量每天搭我车,我这人好忘事,好几次直接开走了,她就给买这么一玩意儿,说时刻提醒我。」
我从他手上拿过那个音响,把玩着,心情突然一阵烦闷。
「开车去驿站吧,先把轮椅取回来再说。」
孟子良见我有些愠怒,乖乖的爬到主驾驶。
一路上他就在跟我强调,说就是同事关系而已,互相照应,让我千万别想歪了。
「要是我和她真有事,这些东西我肯定会提早收拾干净了,还能等到你发现?你说是不是?」
「再说,她搭我车每次都给钱的,不多,一次五块,起步价,微信上都有转账记录,不信你查查,她叫葛倩。」
查就查。
我从通讯录里翻找到叫葛倩的女孩,查看了两人的聊天记录。
确实,除了正常的工作交流,俩人就只剩下转账记录了,最开始是每天一个搭车红包,后来就变成一月一个了。
还整包月了呢。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老婆你就放一百个心,我这辈子都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我要是做了,就让我丢工作丢饭碗,变成穷光蛋…..」
「行了行了,好好开你的车吧。」
我打断了他的话。
不是不信他,实在是这种已婚独居又年轻多金的男人太招小姑娘喜欢了,那个葛倩宁愿出起步价也要搭车,就很说明问题。
直觉告诉我,孟子良绝对被她盯上了,她绝对不怀好意。
我需要找个时间和孟子良谈谈。
娶轮椅,回家,给老人孩子洗漱后,时间已经是九点半了。
孟子良去洗澡,我坐在沙发上刷手机。
偏偏这时候孟子良的手机接连响了几声,我随手拿起,点开了微信的页面。
是那个叫葛倩的女孩发过来的:
「今儿个我妈做了宵夜,有点晚了,我明天给你带公司去。」
配图是用饭盒装好的几个不重样的菜,以及炸藕合、萝卜丸子。
我心里微微诧异。
搭车就算了,投喂又是怎么个情况?

-2-
我和孟子良之所以分居,完全是为了照顾我妈。
我妈去年在参加广场舞比赛途中遭遇司机醉酒驾驶。
双腿碾压致下身瘫痪,生活不能自理。
我很早就没了父亲,只有一个妹妹在北方的一个城市读大学,照顾母亲的重担只能我来担。
所以我辞了工作,收拾了行李,带着三岁的儿子小宇。
从生活了六年的省会城市回到老家,留孟子良一个人在那边。
孟子良是公司项目经理部的一员,并且是资历最浅的那一个。
为了弥补资历上的不足,他只能每天加班加点。
扛下所有前辈无关紧要的工作,连节假日都难得休息。
像他这种一心扑在工作上的男人。
自然对家务事一窍不通,洗衣做饭,全靠我来打理。
分开这一年,他无数次在电话里抱怨,说自己想吃米饭。
结果把米淘好放在电饭煲里却忘了接通电源,只好又去叫外卖。
他说自己积攒了好久的衣服,终于抽空用洗衣机洗了。
结果隔天再找衣服的时候才发现,前天洗的衣服忘记晾晒,在洗衣机桶里都捂出了味儿。
他委屈巴巴,说劳累了一天,回到家冷清一片,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好几次他又重新穿好衣服,去工地上的宿舍和同事挤一张床,就为了图个热闹。
我知道他的意思,其实关于如何结束两地分居这个话题。
我们一年里讨论了无数次,但始终没办法做到两全其美。
老妈恋家,她不肯离开这里随我去省城生活,况且就算她肯去。
我们面对的问题也不少,重新租个大房子是次要的。
光是我妈隔几周就要去医院做康复检查就令人头疼,更别提大城市那些高额的开支。
而孟子良也不可能丢下蒸蒸日上的事业来小县城重新打拼。
他熬了三年才具备了担任大型项目经理的资格。
工资也翻了不知道多少倍,丢掉太可惜。
两难之下,只能委屈我和孟子良两地煎熬。
异地婚姻最容易出问题,这也是我一直担忧的。
就像现在,虽然孟子良敢跟我发誓自己没问题,但长久呢?
他接送她上下班,她就回馈他吃的喝的。
这么烟火气的日子,对于长时间经受两地分居煎熬的孟子良,绝对是巨大的诱惑。
时间一长,我一点都不敢保证孟子良能把持得住。
我握着手机暗自思忖,没注意到孟子良裹着浴巾站在了门口。
他问我,怎么了?
我心里微微叹气,短暂思索后,还是决定直接面对。
夫妻间最重要的就是信任,但我不想盲目信任。
我怕我现在敷衍过去,这个猜忌会像种子一样在我心里生根发芽,让我不得安生。
而如果他们之间真的有那种苗头,那么我现在的敷衍。
或许就成了助长他们这种不正当关系的催化剂。
我扬了扬他的手机,开门见山:「那个搭你车的女同事,还给你送饭?我感觉不正常。」
孟子良有些无奈:「老婆,我好不容易回来一回,你能不能好好陪陪我?」
我赌气:「不能,我眼里揉不得沙子。」
孟子良裹着浴巾坐在我身边,伸手搂着我:
「我和她真没什么,就下班我载她一程,我这次回家探亲全办公室都知道,她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还给我发信息,小姑娘有些脑子不清楚。」
「真的?」
「真的,骗你干嘛?」
「那我有个要求。」
「老婆大人请说,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不要让她搭你车了,也别让她给你送饭,我感觉她心思不纯,你最好离她远远的,我的男人不需要别的女人替我照顾,懂?」
孟子良捣蒜般点着头。
我借机继续敲打他:「你这种情况,说难听点,有点精神出轨了,精神出轨你懂吧?你在精神上和你老婆之外的人走的太近了,再不注意早晚要出事。」
孟子良面色一沉,然后郑重的点了点头:「老婆我知道了,你说什么我都听,我回去会和她保持距离的。」
他的话以及他郑重其事的态度,让我暂时宽心了不少。
但我仍然不敢掉以轻心。
尤其是孟子良说她知道他今天回家,但仍然大晚上给他发这种让人误会的信息。
基本可以断定,那个葛倩才不是什么脑子不清楚,她分明就是故意为之。
她就是想撬我男人。
我深感危机。
于是我在孟子良睡着了以后,我在黑暗里又重新摸起了手机。
我催命般在群里艾特了几个学计算机的朋友。
让他们尽快给我搞个软件,我要植入孟子良的手机里监控他。
这是我唯一能让自己心安的办法了。
他能洁身自好最好,如若不能,我也不会委曲求全。
孟子良是第二天早上走的。
从昨天到家到第二天离开,满打满算我俩在一起的时间都没超过 12 小时。
而下次再聚,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孟子良说,等工程结束,起码要两个月。
我望着坐在轮椅上和小宇一起开心的吃板栗的我妈,心里忍不住幽幽叹了口气。
上有老下有小的成年人啊,都不配拥有朝夕相处的爱情。

-3-
时间过得飞快,一晃又一个月过去了。
老家这里已经连续下了三天的雨了,闷坏了不能下楼玩的小宇。
只好由我妈陪着在客厅下五子棋。
我在阳台上一边听着窗外噼里啪啦的雨声。
一边用烘干机烘衣服,突然听到我妈喊我。
她指着电视上关于雨季汛期预警的新闻报道,让我赶紧给孟子良打电话:
「这不是子良那里吗?这么大雨,路都淹了,快问问子良下班没,没下班就住宿舍,别冒险开车。」
我放下手里的衣服,回卧室拨通了孟子良的电话。
他接起挂掉,然后和我开启了视频聊天。
他已经回到了家,穿着一件老汉背心,头发湿漉漉的。
颈间搭着一条毛巾,对着镜头向我卖惨:
「老婆你知不知道,这边暴雨下的,就像是从天上往下泼水,浇了个透心凉,不过幸好提前半小时回来了,要不然准被困在路上。」
我刚要嘱咐他用热水冲个澡,避免着凉,突然他身后的门开了个缝,一颗脑袋探进来,头发长长的,湿漉漉的。
「我洗好咯,该你了。」
是一个女孩清脆悦耳的声音。
这始料不及的声音,比暴雨天夹杂的响雷更让人胆颤。
我像是被劈到般,当场口瞪目呆。
孟子良显然也慌了神,扭头对着门口怒斥:「不是说了不让你出声!」
他回过头着急的想要再安慰我,却被我抢先一步挂断了视频。
我大口喘着气,捂着胸口,气愤到泪水喷薄而出。
怎么可能?!他孟子良怎么可能?
手机短信和电话声一时间在这寂静的屋子里交替响起,像在奏一首长长的哀乐。
我房间的门被推开一点缝隙,小宇探头进来,看了我一眼,转身朝着客厅喊:「姥姥,妈妈哭啦,手机响了也不接。」
我妈着急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咋的了?子良联系不上吗?」
我怕我妈担心,压着呜咽声,回了她:「他没事,到家了。」
我妈叹气:「没事你哭什么啊,吓得我心脏扑通扑通跳,我以为子良出事了。」
为了不让我妈多疑,我最终还是接起了孟子良的电话。
他语气有些急,拼命的跟我解释,说今天下暴雨。
葛倩走到半路给他打电话,说她坐公交回家的路上被困在桥洞底下。
所有人都在等着救援,问孟子良能不能过去接她。
孟子良那时候都已经到家了,不得不又重新拿起车钥匙出门。
按照导航的位置找到桥洞接上葛倩,本来想送她回家。
但是葛倩说天气太恶劣了,她不想让他犯险。
「你家不就是住在这附近吗?不如我去你家凑合一晚上吧。」
孟子良看着日渐涨起来的大水,只好点头答应。
「老婆,你相信我,我说的都是实话,她说身上湿透了要冲澡,我就躲到卧室给你打电话,我怕你胡思乱想,还特意跑到卫生间门口告诉她别进我房间。」
他又想起什么:「哦,你等着,咱家不是有监控吗,我去调出来给你看,我绝对是清白的。」
他挂了电话,过了一会发过来一条长视频。
视频显示在孟子良和我聊天的时候。
门外那个叫做葛倩的女孩先是擦着头发贴着门听了一会,然后突然推开门。
等我挂掉孟子良电话后,女孩嘴角还露出了一个得逞的笑。
原来是故意的,没想到还是个心机 girl。
我叹口气,对孟子良说:「你赶紧把她从我们家撵走,我一秒钟都不想让她多呆!」
孟子良还要开口说什么,我先一步挂了电话。
我不想听任何他打算留下她的理由。
过了许久,孟子良给我发了个微信。
是某团上的一个酒店订单截图,以及葛倩下楼梯的背影。
「我给她定了一个酒店,她已经走了,这回你放心了吧。」
我有些烦躁的叹了口气,没有回复他。
我隐隐有种预感,孟子良早晚会栽在那女孩的手上。

-4-
我开始思考我和孟子良婚姻的走向了。
我能体谅到他作为一个男人,在外面的寂寞难耐。
可是忍受寂寞的又不光他一个,我又何尝不向往朝夕相伴的婚姻生活。
现实既已如此,如果他对我们的婚姻、对我有足够的重视,他就一定能抵挡住诱惑。
可是目前来看,他有点悬,我们的婚姻岌岌可危。
在孟子良手机植入监控软件的一个月后,我终于收获了一个有用的信息。
葛倩要求孟子良扮演她男朋友,和她一起参加下个月的家庭聚会,以逃避被家长催婚。
孟子良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下来。
葛倩得寸进尺,又以着装为由,邀请孟子良陪她一起去买衣服。
聊天记录显示,他们两个直到晚上十点多才各自回家。
那一刻,我心里五味杂陈。
再结合这段时间,葛倩隔三差五的给孟子良送饭,发到孟子良手机上的菜品,几乎都不带重样的。
虽然每次孟子良都回复她:「不需要,谢谢。」
但每次到了下班时间,孟子良都会给她留言:「饭盒洗好了放在办公桌上,饭很好下次别带了。」
但女孩依然我行我素。
她把孟子良的客套当成欲拒还迎。
这么明目张胆的女追男,我不敢保证时间再长下去,孟子良会不会缴械投降。
睁着眼煎熬了一夜,我做了个决定。
我想为我们的婚姻再努力一次,至少,问心无愧。
我将我妈托付给了表姐,带着小宇,坐上了开往省城的大客。
早上六点出发,到站将近十二点,为了不打草惊蛇。
我没提前通知孟子良,自己打车回到了出租房。
一进门就被屋里到处散发的酸腐气息呛得流眼泪。
趟着满地的垃圾拉开窗帘,才发现屋里乱成狗窝。
沙发上茶几上全是垃圾和衣物。
我顾不得周舟车劳顿,开窗通风换气。
又趁着小宇睡觉的空闲,挽着袖子将屋子收拾了个遍。
晚上七点,孟子良下班,回家看到一桌子的饭菜和在厨房里忙碌的我。
惊讶的嘴巴都合不上。
他双手环着我的腰,下巴抵着我的肩膀。
问我怎么有空过来了,是不是想他了。
我将他手一把打掉,装作恶狠狠的样子:「帮你处理掉那个整天惦记别人老公的黏人精啊!」
孟子良脸上闪过一丝犹豫:「这样好吗?人家也没怎么着我啊?」
我突然狡黠一笑:「我都没题名道姓,你就知道我在说谁了?还说你俩没关系?」
孟子良面色一赧:「那上次我回家,你不就嫌她给我送饭,对她有意见吗?」
我继续装腔作势:「去不去?不去我现在就带着小宇回车站,我们离婚,你想让她怎么着你都行!」
孟子良秒怂。
一个小时后,我们一家三口站在了葛倩的家门口。
开门的瞬间,葛倩看到是孟子良,眼里满是欣喜,连声询问:「你怎么来了呀?」
孟子良挪动了下身子,露出昏暗灯光下抱着小宇的我。
葛倩的眼睛登时瞪得老大。
这反应让我更加印证了我之前的猜想,她想撬我老公没错了。
一时间,时间仿佛静止,莫名的情绪在我们三人之间涌动。
「倩倩,谁啊?」屋内传来葛倩母亲的询问声,和渐近的脚步声。
葛倩一边慌乱的应着:「是…是我同事..们」,一边无奈的将我们让进门。
老太太一听是同事热情的不得了。
客气的接过孟子良手上提着的礼品,邀请我们坐下来喝茶。
而葛倩则坐在我的斜对面,一双眼警惕的盯着我。
我装作没看见,双手接过葛倩妈妈递过来的茶水。
抿一口放在桌上,言简意赅的开口了:
「大姨您好,我们这次来,是特意来谢谢葛倩的。」
我一边观察着葛倩的表情,一边慢腾腾的说道:
「前些日子我老家出了些问题,我带着孩子回去照顾老人,顾不上我老公,多亏葛倩,隔三差五的给我老公送饭,替我把我老公照顾的这么好…..」
一口一个「我老公」,再愚钝的人也能听得出什么意思。
「啥?我家倩倩帮你照顾……你老公?」老太太一脸惊讶。
「对啊,您女儿真不错呢,又是包子又是水饺又是馒头的,几乎不重样,我离开这几个月,我老公都胖了不少。」
老太太面上讪讪,将水杯往我面前推了又推:「喝茶,喝茶」,然后脸一耷拉,拽着葛倩往厨房走。
我听见她们低声私语:
「你不是说,那些好吃的都是给你未来的男朋友送的吗?这就是你说的那个男朋友?」
「我没说男朋友,你听错了。」
「我能听错?我一把老骨头,要不是你说是男朋友,我能这么卖力天天做好吃的?」
「…..」
「挺大的人了,干的这叫什么事?人家今天这是专门来点醒你呢,净给我丢人现眼。」
「……」
「把葡萄端出去,再给人家说个敞亮话,快去!」
门「呼啦」一下拉开,老太太脸上堆着笑出来,身后跟着端着一盘葡萄的葛倩。
「我家倩倩这孩子啊,打小就有爱心,那路边的小猫小狗,她看见了都给它们买火腿肠和包子吃。」
老太太试图给葛倩打圆场。
我也毫不留情面:「有爱心总是好的,不过女孩子嘛,还是要多注意下言行和分寸,让自己清清白白的,免得给人留话柄。」
「这倒是。」
老太太应承着,眼里透露着对女儿不争气的愤怒。
见效果达成,我也无意逗留,起身告辞。
回到出租屋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了,孟子良拉着我要睡觉,我却觉得难得来一次,总该为孟子良多做些什么。
我从床上爬起来,挽着袖子到厨房忙活,揉面,剁馅。
按照孟子良的口味分别包了馄饨和水饺,冻在冰箱里,方便他以后随吃随煮。
忙活完这些已经是凌晨两点了,我拍拍身上的面粉,腰疼的要直不起来。

-5-
我是第二天下午带着小宇坐车回老家的。
大客刚开上高速的时候,我收到了葛倩的微信好友申请。
通过申请后,她没有一句废话,直接甩给我一张孟子良在医院病床上的照片:
「孟哥半年前阑尾炎住院你知道吗?你不知道吧?
照顾他的人是我你知道吗?你更不知道吧?他那时候估计连个电话都没给你打吧?
你口口声声说是他老婆,但是他需要照顾的时候你连杯水都不能端给她,你算是哪门子的老婆?」
她又甩出来一张照片,照片里两个人偎依在一起,举着奶茶正在碰杯:
「你只知道我给孟哥送吃的,你就以为我贱,以为我上赶着贴孟哥,你不知道孟哥还请我喝奶茶、吃甜点呢,我们还一起看过午夜场电影。
我们的故事可比你知道的精彩。」
随后她又发了无数张照片,工地上,办公室,以及聚会时。
全是两人的合影,看不出有多亲密,但是也并不是孟子良口中所说的那样疏离。
「男人娶了老婆不就是要被老婆照顾的吗?
你只顾着你妈你儿子,把自己的老公扔这里不管不顾,你这种老婆要了何用。
你既然照顾不了他,就该主动放手,把位置让给有能力照顾他的人。」
她气势汹汹,像是被捅了老巢的马蜂,气急败坏的对我展开了反扑。
我被她这番操作轰炸得毫无招架之力,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孟子良他竟然从那么早开始就对我有所隐瞒了?
这确实是我没有意料到的。
我努力的让自己头脑清醒,问她:「你喜欢他?」
葛倩几乎毫不犹豫的回复过来:「喜欢,不光喜欢,还势在必得。
实话告诉你吧老女人,我忍你很久了,本来我没想这么早下手。
但是你去我家耀武扬威的样子惹到我了,从今天开始,我要向你宣战!」
嚣张又狂妄。
我气急败坏,将聊天记录截图发给孟子良,让他看清楚对方的狼子野心,如果心里还有这个家,就趁早离她远点,不然出了事,我永远不会原谅他。
孟子良一口一个:「对不起」
」对不起老婆,我以为只是同事之前的互帮互助,我没想到她还有那样的心思,我以后会和她保持距离的。」
接下来的几天,孟子良如他所说,确实和葛倩保持了距离。
葛倩每次在微信上问他想吃什么,他都回复说「不需要,谢谢。」,有时候甚至不回复。
这让我心里宽慰了不少,至少,孟子良是在意我们这个家的。
所以我便以为,只要孟子良守住自己,就不会有任何意外发生。
可是后来发生的事情告诉我,到底是我天真了。
三个星期后,传出孟子良出事的消息。
他在工程验收合格的庆功宴上喝多了酒,和葛倩睡在了一起。
照片是葛倩发给我的,一张张高清无码照像潮水般涌入我的手机,淹没了我的理智。
我隔着屏幕,和孟子良爆发了我俩这些年来最激烈的一场争吵。
他依然像以前一样卖力的解释,但是我统统不听。
更不会再相信,我只相信我看到的,那一张张照片上。
全是他酒后失态的丑恶嘴脸,还有什么可洗的?
我对着手机歇斯底里的咆哮:
「既然知道她的心思,为什么还要一起喝酒?
一起聚餐的有那么多人,为什么非要她送你回家?
一个大男人,理直气壮的说句拒绝的话有那么难吗?
还是自己贪恋那份若即若离的温柔,巴不得有那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暗恋着你黏着你?」
我不信一个七尺汉子,推不开那样一个娇小的女生,即使她再生扑。
我吼得嗓子咸湿一片,不得不停下来咳嗽,直到小宇推开了我的房门。
他怯怯的露着一双眼:「妈妈,姥姥想上厕所,喊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听见,姥姥憋不住尿裤子了。」
我慌忙冲过去,看着轮椅上一脸愧疚的我妈,再也没忍住,嚎啕大哭。
我一边哭一边把我妈往床上挪,给她换上干净的衣裤,再将轮椅拿去卫生间冲洗,最后将地面清理干净。
我妈看着一边抽泣一边在洗手间和阳台之间来回穿梭的我,突然握着拳头不断的锤自己的腿:「都怪我,都怪我。」
我在我妈一连串的自责声中回到卧室。
我自己都溃不成军了,哪还有力气去宽慰旁人。
昏昏沉沉的睡着,梦里全是关于我和孟子良的画面。
大学四年,婚姻四年,从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这样让人绝望。
似乎,我俩的缘分,真的要到头了。

-6-
孟子良是连夜开车赶回来的。
他进门就扑向我,拉着我的手,跪着求我原谅。
说自己真的是喝多了,糊里糊涂把她当成了我。
我心里荒芜一片,闭着眼,连看都不想看他。
我不明白,我已经给他预警过许多次了。
我那么明确的告诉他,葛倩这个人有所图,他却依然掉以轻心。
甚至给她制造条件,现在生米煮成熟饭,又来求我原谅?
我没有那么豁达。
我要求离婚,小宇归我,我俩名下的那套即将交付的期房按照市场价平分。
我认真的样子吓到了他,他哭得涕泪横流,说他绝对不会答应。
我俩僵持着,就这样过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我给我妈洗漱好准备推着她去阳台晒会太阳,突然听到楼下传来隐隐的叫骂声:
「你给我出来,你是个男人就出来!」
我「呼啦」一下拉开窗户,骂声更清晰了:「孟子良,大男人敢作敢当,别当缩头乌龟让我瞧不起你!」
我探头下去,终于看清了,是葛倩。
她站在孟子良的汽车引擎盖上,叉着腰,仰头对着楼上咆哮。
四目相对的瞬间,她认出了我,并精准的锁定了我家的位置。
她从车头跳下,窜进楼道,不一会我家门口外的防盗门响起了踢踹声,以及葛倩的叫骂声。
我冲进卧室,让孟子良赶紧滚出去解决,不要惊扰到老人和孩子。
然而没想到的是,就在孟子良开门要出去的一瞬间,葛倩一个反身挣脱了孟子良的拖拽,迅疾的冲进了我家。
她进门环视一圈,直直奔着阳台上的我妈而去:
「老太婆,身体可好啊?说来我还得好好谢谢您呢,要不是您突然半身不遂,我可没机会和您的好女婿培养出感情。」
她阴阳怪气,让原本就自责的我妈更加痛苦不已,身子一挺,躺在轮椅上不动了,吓得一旁的小宇哇哇大哭。
我一边手忙脚乱的掐我妈的人中,一边尖叫着指挥孟子良去拿药。
我妈转醒,哭天抹泪。
葛倩却笑得无比嚣张:
「怎么样,看着父母因为自己受委屈,这滋味很不错吧?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跟你学的!」
原来她还对我那天去她家示威耿耿于怀。
我咬着后槽牙,给我妈顺了会气,然后沉默着将我妈和小宇送到卧室,转身进到厨房。
再出来,我的手上多了一把剔骨刀。
我紧紧攥着刀柄,刀刃朝着葛倩,目露凶光,一步步迎上去。
她顾不得嚣张了,她害怕了,她一边躲避着我的挥舞一边呜哇乱叫。
最终被我逼到了沙发的一角。
我用刀尖指着她,恶狠狠的警告她:「你能染指我男人我夸你一句好本事,但是你敢动我的亲人,我和你拼命!」
葛倩在我冷漠的低吼里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
身后响起轻微的脚步声,我心里默数着时间,刀尖进一步逼近葛倩的脸。
尖叫声意料之中的响起,我的手腕也意料之中的被孟子良擒住。
他用了极大的气力,攥着我的手将我拖到阳台,而葛倩趁机窜到了门外。
隔着一层防盗门,葛倩对孟子良喊:「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我来这一趟,值了!」
孟子良面色难堪,着急的向我解释:「不是她说的那样,我只是不想让你做错事。」
我虚脱的瘫软在地上,指了指门口,示意他滚。
孟子良叹口气,低头沉思,过了很久很久才起身,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
他说:「等你心情好了,我们再谈,你可以打我骂我惩罚我,但是离婚,我不同意,我是犯了错,但那只是意外。」

-7-
离婚的事就这样耽搁下来。
可葛倩却没闲着,她强行和孟子良住在了一起。
每天早中晚不定时的给我分享照片和视频。
她对着镜头,将照片墙上我和孟子良的合影一张张揭下来。
剪碎揉烂,扔在垃圾桶,再踩上两脚,对我竖起中指。
她指着空空的衣柜朝我摊手,镜头一转。
地上的一个蛇皮袋里,装着我全部的衣物。
那些因为路途遥远没法带到老家来的小宇的各种心爱的玩具。
被葛倩扫垃圾一样,一趟趟的运送到楼下的垃圾站。
她要消除我在那个家留下过的所有痕迹。
而更让人不齿的是,她将她和孟子良床上的事情全程录音。
在大半夜发送到我的手机上。
她用尽手段恶心我,刺激我,妄想逼迫我尽快和孟子良离婚,最好我净身出户。
她的原话是这样说的:「我孟哥一个人挣钱养你们祖孙三代一年多,只有付出没有得到一点回报,够对得起你了,你怎么还舔着脸要跟他平分房子?
你趁早带着你那爱哭鬼儿子净身出户的好,不然撕破了脸,有你哭的时候。」
我不堪这样的折磨,疯了一样的拨打着孟子良的电话,问他到底要什么时候离婚。
而孟子良的回答,也由当初的那句「我是不会离婚的」,渐渐的变成了:「你不要房子,我就答应和你离婚。」
所以想让男人为你从一而终?呵呵,笑话。
那一段时间,我脾气差到极点,整个人像具行尸走肉。
每天机械的照顾完老人孩子后,就一个人闷在卧室里,沉默不言,时哭时笑。
我妈担心我,喊来了表姐,将我强行拉到医院,结果被诊断出有轻微抑郁症。
我妈吓坏了,她给我妹打电话,哭着将我的情况讲给她听。
我妹那时候正在准备考她大学所在地的教师编。
听了我的情况后,连夜坐火车回到了家。
她抱着憔悴的我大哭了一场,然后强硬的没收了我的手机。
当着我的面将葛倩拉黑,并对孟子良大骂了一通。
从那天起,这个小我七岁的妹妹,放弃了她在大城市扎根的机会,毅然决然的从我手中接过了照顾整个家庭的重担。
那些日子她好忙,白天要照顾我妈,要陪小宇玩。
还要监督我吃药,晚上等我们都睡了,她才打开教辅书,准备她的教师考试。
好在一切终有回报,两个月后,她以第一名的成绩被市直实验小学录取。
成了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
而我状态也日渐好转,医生说可以停药了。
从医院出来的那天,我妹将我的手机还给我。
她说她已经在距她任教学校一墙之隔的幼儿园给小宇报了名,以后小宇由她来照顾。
她还说,她已经托人给介绍了一位口碑不错的保姆,过些天就会来照顾妈。
「放手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吧,姐,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
我说:「好,家里就拜托你了。」
我终于,终于,可以放手一搏了。

-8-
我植入在孟子良手机上的软件还在。
我用了好几天的时间粗略浏览,发现我生病这些日子,孟子良也不好过。
他来看我,被我妹和我妈拦在门卫室大骂一顿,悻悻而归又被葛倩冷嘲热讽。
两人时常争吵,起因都是我。
而在孟子良和朋友的聊天中,我也终于窥得孟子良肮脏的内心。
他说,他从未想过事情会闹成现在这个地步。
他不过是把葛倩当成解决生理需求的工具而已。
每年工地上那么多农民工都偷偷找女人组临时夫妻,也没见人家家里闹,怎么我就这么小气。
我异常平静的看完这一切,复仇的火苗在心里窜起。
决定和孟子良联系的那天晚上,我喝了好多酒。
将自己灌到将醉未醉的状态,才终于鼓起勇气拨出那个熟悉的电话号码。
孟子良秒接,他的声音听起来小心翼翼,带着试探:「老婆?」
「嗯」,我鼻音浓重。
「老婆,真的是你?你终于肯打给我了?」他声音上扬,带着惊喜。
「是我,子良。」
我带着哭腔。
「子良对不起,我发现我根本就离不开你。」
我忍着恶心,强迫着自己说着违心的话。
我在赌,赌他对我余情未了。
他果然信了,没有半分的猜疑:
「老婆,你不要这样说,是我有错在先,是我对不起你。
老婆,我们不要再闹了,我明天请假回去看你好不好?」
「不用了,子良,我过几天就回去了。
小宇上学了,我妈也找了保姆,她们都同意我回去,你到时候去车站接我吧。」
孟子良有些激动:「好的,老婆,你什么时候来,提前告诉我,我去接你。」
扔下电话,我四仰八叉的摊在床上,借着酒精的麻醉狠狠的睡了一觉。
第二天一早我就坐上了回省城的大巴,趁着孟子良没下班,悄无声息的回到了出租屋。
门锁没换,我很顺利的就打开了门。
几个月没来,这里已经是另一番天地了,窗帘、沙发套、桌布,都焕然一新。
看来这几个月,她蹦跶的确实挺欢。
我挽起袖子,将葛倩的衣服鞋子包包以及化妆品,以及她用过的床单被罩西统统装进垃圾袋,堆放在门口走廊,然后叫了开锁公司,给门换了新锁。
六点半左右,我去楼下的蔬果店买水果,刚拐出楼角就看到拉拉扯扯朝着小区走过来的葛倩和孟子良两个人。
我转身就往回跑,一口气窜到家门口,钥匙插进锁孔。
然而那两人并没有直接上楼,他们在一楼的门厅处起了争执。
「我就不走,我凭什么给她腾地方?」
「本来就是你鸠占鹊巢。」
「你什么意思?提裤子不认人了?合着我这几个月就让你白睡了?」
「你自愿的你怪我?不是你当初算计我,我和我老婆能有这些矛盾?」
「呵!我承认我第一次是算计你,但是以后那些次呢?我绑着你了还是拿刀架你脖子上了?」
「送上门的,傻子才不睡。」
「你!那老女人有什么好?你就这么迷她?她家里还有个瘫痪的老太婆,你不嫌累赘?」
「我老婆再不好,她也是一心一意对我,她只有我一个男人,不像你,小小年纪,阅男人无数,我可不傻,我才不会撇下我那么好的老婆去当接盘侠。」
「啪」,扇巴掌的声音。
「孟子良,你行!你真行!这些话你早怎么不说?现在爽够了想甩我是吧?想和你老婆破镜重圆是吧?我偏不如你愿!我闹死你们,她来一次我撵一次,我看你们怎么重圆!」
她说完蹬蹬蹬小跑着上楼,我轻轻转动钥匙,进屋锁了房门。
须臾,门口响起了葛倩的惊呼声,以及扒拉编织袋的窸窣声。
「好啊,孟子良,你敢扔我东西,你就这么迫不及待?」
她一边骂一边掏出钥匙要开门,未果,更气:「你还换锁了?」
后赶上来的孟子良不明所以,两人当场争吵,这时我镇定的从里面打开了门。
葛倩像见了鬼一样弹跳起来,「你你你…」了半天,愣是没说出句完整的话来。
孟子良也磕磕巴巴:「老婆,不是说过几天才回来吗?不是说要我去接你吗?」
我装作深情款款:「想你了,就提前过来了。」
孟子良受宠若惊,激动的喊着我的名字,大步跨过门口的编织袋想要抱我。
葛倩情急,伸手就要捞孟子良的胳膊,被孟子良反手一甩,她结实的撞在了对面的墙上。
她捂着额头,疼痛让她眼里蓄满了泪。
我从孟子良的怀里偏了偏头,挑衅葛倩:「你输了,快滚吧,给自己留点脸。」
说完,我攀着孟子良往屋里挪,脚一勾,门被带上,留葛倩在外面发疯一般的嚎叫。

-9-
葛倩就这样被我赶了出去。
当然,这只是我复仇计划的第一步。
她这么嚣张,应该承受更大的报应才对。
葛倩果然咽不下这口气,隔三差五的来我家闹。
每次闹完我都哭哭啼啼,在孟子良跟前极力卖惨。
一个星期下来,孟子良终于也熬不住了。
他在我的游说下退了房子,在市区一个物业管理比较规范的小区重新租了房子。
搬新家的那天,我做了丰盛的晚餐,红酒倒上,情绪拉满,我郑重其事的问他:「你确定,还想真心实意的和我继续过下去?」
孟子良如捣蒜般点头,一边点头一边不住的为葛倩的事向我忏悔。
我要的就是这效果。
于是我告诉孟子良,我也想和他继续过下去。
但是我心里相当介意他和葛倩的那些事,虽然现在她不会再上门骚扰了。
但是毕竟他们还是同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啊,子良,我不想你们再有任何的纠葛。」
我抬眼看着他,幽幽说道。
孟子良秒懂,没过几天,他下班回来告诉我,他已经让公司将葛倩辞退了。
被辞退的葛倩和孟子良彻底反目,她写了一份材料。
举报孟子良利用职务之便对她潜规则长达一年之久,试图把孟子良也拉下水。
孟子良收到小道消息的时候,吓得脸色铁青,他费了那么大精力才爬到目前这个位置,他不想失去这一切。
我安慰他:「没关系,有我呢,我给你作证。」
我将之前收集的孟子良手机里的信息,以及葛倩后来给我发的那些信息。
整理后也写了一份材料,交给孟子良的公司。
揭发葛倩心术不正,趁虚而入,勾引有妇之夫,破坏我和孟子良的家庭。
弱者总是能轻易得到这个社会的同情,我作为这整个事件中最无辜的受害者。
紧要关头勇敢站出来,声泪俱下的自揭伤疤。
这场审判还没开始,天秤就已经向我倾斜了。
更何况葛倩隔三差五给孟子良送饭这件事,当时可是全工地的人都见识过的。
结果显而易见,一场调查下来,孟子良毫发无损。
葛倩背上了一个「恶三」的罪名。
我心情大好。
接下来,该是我大展拳脚的机会了,我要痛打葛倩这只落水狗。
我在同事的帮助下约到了以前公司的老领导,我没有丝毫隐瞒。
将我的遭遇和计划和盘托出,一番推心置腹后。
老领导动了恻隐之心,同意我回公司,资源随便用。
我所在的公司是做猎头工作的,基本上和这个城市所有公司的 HR 都有联系。
这就为我接下来的行动提供极大的便利,。
也是我为什么一定要争取回到这个岗位的原因。
我将葛倩的信息散布给和我关系比较铁的几个 HR,再由她们分别传递给其他同行,叮嘱她们对葛倩重点关照。
于是失业的葛倩开始收到大量的面试邀约,她欣喜若狂,整天奔波在去各个公司面试的路上。
然而遗憾的是,面试了不下五十家,却没有一家最后肯接纳她。
这让她备受打击,开始自我怀疑。
这时候就轮到我同事出场了。
我同事早就已经给她物色好了一个绝佳的工作岗位,一个建筑安装装饰公司的经理助理。
说起来,这个职位可真是可遇而不可求。
那个建筑公司的老板是我同事的校友,他下属里有一个姓史的部门经理。
近两年因为业绩突出,渐渐膨胀得连老板都不放在眼里,。
常在工作时间以招待客户为由出去花天酒地,并让公司买单。
老板早就动了要拿掉他的心思,只是苦于挖掘不到合适的接替者。
偏巧不巧,那天同事和校友在外面遇上,两人坐下喝了杯酒,校友听说同事是做猎头工作的,当场要同事帮忙给物色个新经理。
同事听完老板的陈述,敏锐的察觉到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立马联系上了我。
于是三人围坐在一起,才有了这个一石二鸟之计。
葛倩就是专门为那个姓史的准备的经理助理,而他之前的助理受不了他明着暗着的骚扰,在一个星期前刚刚离职。
一场精心策划的布局拉开了帷幕。
不出一个月,葛倩和史经理偷情的视频被传播的人尽皆知。
视频的背景是在一家装修极其豪华的酒店。
葛倩赤身裸体被史经理的原配抓着头发从床上拖拽到地下。
鞋底打在她脸上,她惨叫的像条濒死的狗。
捉奸那天我也去了,葛倩光着身子匍匐地上嚎啕大哭的时候。
我走上前,贴心的给她披上了一条毛毯。
她身体抖得筛糠一样,一声谢谢没说出口。
抬眼看到是我,眼神里露出了惊惧。
我捏住她下巴,笑嘻嘻的说:「太不小心了,这回栽了吧,下次可得小心着点,不是所有当老婆的都像我一样心慈手软。」
她眼里恐惧更甚,终于明白过来:「这些人都是你找来的对不对?都是你陷害的我对不对?」
她一边吼,一边要挣扎着朝我扑过来,被史经理原配一脚踢在额头。
尖锐的高跟鞋戳出一个血窟窿,鲜红浓稠的血流了葛倩一脸,配合着她扭曲的面容,狰狞又丑陋。
最终史经理被老板以给公司造成极其严重的社会影响为由,从公司辞退。
灰头土脸滚回家的他,面临的是老婆提起的离婚官司,腹背受敌,足够他喝一壶的了。
而葛倩一夜成名,她家的地址被扒出来,有一些不怀好意的人。
拿着不知道从什么渠道流出去的高清无码现场视频。
成天的在她家小区门口蹲守,说着下流的话。
葛倩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她开始变得暴躁、抑郁,并有自残倾向。
她的父母整天提心吊胆,寸步不离的守着她。
这让她弟弟的女朋友极为不满,以分手做要挟。
要他们将葛倩从这个家里赶出去,最后老两口实在熬不过。
一通电话将她送到了精神病院看管。
微信群里弹出这条消息的时候,我正在阳台上给孟子良掏耳朵。
孟子良趴在我的腿上,晒着太阳闭着眼,十分享受。
我瞥了一眼手机,示意孟子良念给我听。
并打趣他说:「这个葛倩,也没有她当时说的那么爱你呀,你看,转眼就和别人一起了。」
孟子良放下手机,手拍了拍我的腿:「老婆,她的事我们不要提了,我们以后好好过。」
我嘴上应着,心里却冷笑不止,好好过?你还配吗?孟子良,下一个就是你了。

-10-
孟子良有一句话一直让我耿耿于怀。
就是当初我逼着他离婚时,他回复我的那句话:
如果你放弃房子,我就和你离婚。
这句话我翻来覆去想过很多遍,最开始我以为这只是他为了不让我离婚而加的砝码。
后来再细想,才发觉不是这样,这根本就是他的心里话。
他如果真的想阻止我离婚,说一句「小宇归他」。
远比放弃房子更能让我缴械投降,但他没有,他心里想和我争的,只有房子。
我们那套期房是两年前入手的,当时还是价格洼地。
现在那一片已经发展成了开发区最繁华的地段,斜对面就是新建的政务大楼,房价扶摇直上,翻了三倍都不止。
当年我们共同筹钱付的首付,又一起还房贷,离婚平分房产合情合理。
所以,他凭什么要让我放弃房子?
我偏要和他争一争。
我利用假期的机会,和孟子良一起回老家看小宇。
几个月不见,小宇长高了些,人也更加活泼。
他抱着许久不见的孟子良,叽里呱啦像个小话痨。
照顾到我妈身体不方便,我们没有出去聚餐。
而是自己去超市买了材料,在家吃起了火锅。
饭间,我妹告诉我,小宇还有两年就上小学了。
让我趁早打算他择校的问题,并极力推荐她任教的学校。
「我们学校是全市数一数二的,来我们学校,小宇整个小学六年,都不用你们照顾,我全包圆了,多省心呐。」
「如果去你们工作地上学,你们那位置都属于郊区了,哪有什么好学校啊,再说,六年,每天早中晚接送,还要辅导功课,你们有那精力吗?」
我和孟子良对望一眼,都没说话。
我妹话锋一转:「不过要来我们学校上学的话,首先得有房子,我们学校太抢手了,托关系走后门那些都白塔,房子是硬指标。」
我妹说完,朝着我眨了眨眼,我作势挠头,用手指偷偷的对着她比了个「耶。」
话题既已抛出,后续如何发酵就靠我自己了。
我和孟子良在家呆了两天就返程了,回去的路上我一直沉默不语。
孟子良开着车,抽出一只手握了握我的,「怎么了?闷闷不乐的。」
我夸张的叹口气:「我觉得他小姨说的挺对的,我们新房那个位置,全是农村小学。
他小姨这学校虽然是小城市,那也是市直的,条件肯定好。」
我顿了顿,观察着孟子良的表情:「而且最关键的是,他小姨就是个现成的家教啊,六年下来,省下我们多少时间和精力呀,我们就可以毫无负担的过二人世界了。」
孟子良笑出了声:「让你这么一分析,确实挺好的。」
「可惜,要有房子才能入学。」
我故作惋惜的叹气,「要不,等咱那个房子交房了,我们把它卖了吧?」
孟子良砸吧了几下嘴,肉疼似的吸了口气,没搭腔。
我也知趣的闭了嘴。
接下来的几天,我开始不按时回家了。
我装作很忙的样子,天天在公司待到晚上八九点。
孟子良问起,我就说为了多赚钱给小宇卖房子,我主动向公司申请了加班。
我还适时的通过吹空调的方式让自己生了病。
去医院挂点滴的时候,孟子良来接我,被我同事一通数落,说他一个男人,把买房这么重的担子撂给我一个人,让我疲于奔命,累得住进了医院。
三番五次下来,孟子良终于开始松动,他极不情愿的问我:「你觉得卖掉这边的房子,回老家买,真的划算?」
我将那些从网上搜罗来的给人洗脑的大道理。
重新排列组合后讲给孟子良听:「房子不只有居住属性,重要的是它的附加价值,但是现在来看,这个房子的价值对我们来说远远没有小宇受教育重要,所以我们要取舍。」
「按照现在的市场价,这套房子我们绝对赚翻了,我们现在卖出去,拿一部分钱在老家给小宇买个学区房。
剩下的钱,还能再你公司周围买个小平方的,这样既不耽误小宇上学,也不耽误我们我们有个小窝,我觉得这才是利益最大化。」
孟子良没说话,点了支烟,将阳台的窗户拉开,探头出去,大口大口的抽着烟。
过了良久良久,他抽得全身布满了烟味,才从阳台上回来,对我说:「行,要不就卖了吧,换两个小的,两全其美,我们也不用这么累。」

-11-
孟子良同意卖房的第二天,我就开始四处托人往外推销了,我要尽快卖出去。
房子是个 70 平方的期房,还有大概一个月交房。
去年政府推行「交房即办证」政策,很幸运的。
我们购买的这个楼盘成了第一批试运行项目。
而且因为没有限售政策,这也就意味着,拿到钥匙。
办理好房产证,房子就可以立马转手了。
因为我们的报价比市场价低一些,卖房子的过程还算顺利。
从谈判到最后办好所有手续,总共用了四个月的时间。
房款到手,我第一时间回了老家,以儿子小宇的名字。
全款买下了市中心的一套 120 平的高档花园洋房,花掉总房款的 70%。
孟子良看到购房合同的时候一愣:「不是说买个小平方吗?这一下子定了个 120 平的,还有钱买另一套吗?」
我忙不迭的道歉:「对不起子良,我本来打算买个小平方的,结果被他们销售忽悠着,不知怎么的,就看上这个 120 平的了。」
孟子良唉声叹气一阵子,责怪我不该听别人的忽悠,早知道这样,他就请假陪着我一块来了。
我低眉顺眼,装作忏悔的样子,一句话也不辩解,心里却乐开了花。
事情已成定局,他再不乐意,也无计可施了。
我终于为我和儿子争取到了我们应得的。
复仇三部曲只剩最后一步,就是最棘手的离婚了。
我知道依着孟子良的性子,我们早晚会对簿公堂。
对簿公堂我不怕,我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向他提出离婚的噱头。
我心里已经有了计划,只是苦于找不到一个可以信赖的人。
同事说,她来解决。
她用了一周的时间,通过各种关系终于物色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沈雯雯,26 岁,夜场从业人员。
老板拍着胸脯打包票,说人绝对靠得住。
我心里轻笑,这物欲横流的社会,人靠不靠得住还得看钱的面子。
我给了沈雯雯比行情高一倍的报酬,以确保她对我忠诚。
签了合同,交了定金,她摇身一变,成了我的同事。
我邀请她来家里吃饭,努力制造机会让她和孟子良尽快熟悉起来。
他们两个人都没让我失望,随着沈雯雯每天晚上在微信上有意无意的撩骚。
孟子良那一颗不安稳的心,又开始躁动起来。
他称沈雯雯为「人间尤物」,说自己「想尝一下。」
沈雯雯则回复他:「下个月公司有针对老员工的培训,你老婆肯定会去,到时候你可一定要抓住机会啊,不要让人家失望。」
孟子良则回复了一大串色色的表情。
接下来的几天,孟子良尤其注重仪表,修理了发型,衣服里外换了个遍。
连他平时喜欢吃的大葱大蒜等味道重的东西都一概不碰了。
看样子,他是有多么期待和沈雯雯的这一场激情碰撞啊。
我突然觉得自己实在有些蠢,我曾经那么一心一意的爱他。
他犯了错,只要一给我道歉我就原谅他,从来不知道,他竟然真的是这种烂人。
我倒要看看,这次石锤后,他又会怎样声泪俱下的为自己开脱。
月初,我以外出参加培训为由暂时离开,给沈雯雯留出了和孟子良留出了足够的时间和空间。
孟子良在微信上给我回复完「路上注意安全,小心点」之后,立马给沈雯雯发出了邀请:
「小可爱,她走了,我下班去接你呀。」
他终于露出了真面目,全然不记得葛倩这个前车之鉴。
一夜春宵,我架设在窗帘杆上的隐形摄像头完美的记录下了他销魂的一幕。
沈雯雯第二日起来给他要钱,睡一晚两万,孟子良自然不肯给。
沈雯雯威胁他:「不给,我就报警,告诉你老婆。」
孟子良不屑:「你随便,你猜我老婆是相信你还是相信我?」
沈雯雯最终还是报了警,我适时现身,孟子良故技重施。
他跪在地上抱着我的腿,哭的鼻涕老长:「老婆,你相信我,都是她勾引我的,她从第一次来咱们家吃饭就勾引我。」
又是老一套,可是对我已经没用了。
我又一次跟孟子良提了离婚,而孟子良依然坚定的一口拒绝,他说,他死都不会离婚的。
「那我们就法庭上见吧。」我说。
然后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坐车回了老家。
我依托以前工作积攒下来的关系,打算在老家筹备开一家人力资源公司。
而离婚的事情,则全权委托给我的律师。
公司开业的前两天,法院的判决也下来了。
鉴于孟子良婚姻期间两次出轨,双方感情破裂无法修复。
同时考量到孟子良工作性质,法院判决我和孟子良正式离婚,小宇归我,财产平分。
孟子良不服,要求也一并将小宇名下的那套房子也一起平分,被告知那套房子的所有权属于小宇,父母离婚时无权分割。
一夕之间妻离子散,连钱财也留不住。
孟子良催胸顿足,指着我破口大骂,说都是我算计了他的钱财。
我冷冷的看了他几秒,坐上同事的车,扬长而去。
车开到一半,后视镜里出现了孟子良的车,他开足马力,对着我们紧追不舍。
办理我们离婚案件的法院是去年新搬迁过来的。
这一片还是一片荒凉,马路修的很宽,车辆行人不多,万一被他追上,后果不可预知。
同事有些紧张,眼见着前面路口的绿灯还有三秒。
同事一咬牙,狠踩油门,在信号灯变红前闯过了路口。
提着的一口气还没轻吁出来,就听到后面一声巨大的声响。
「砰!」
后视镜看过去,一辆渣土车横亘在路中间,车头车尾成 90 度。
而不远处,是孟子良的黑色轿车,车头稀碎。
我慌忙下车往回跑,有人已经拨打了 120。
孟子良昏迷着,额头上脸上都是血,仰躺在座椅上,一动不动。
我一直等到 120 把他抬上车,听到医护人员说没有性命之忧后,才转身离开。
以后他的一切,都统统跟我无关了。
这一场漫长的婚姻狙击战,终于以我大获全胜而告终了。
(全文完)
作者:小粒利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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