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恶虎

我们村有个村霸,叫王虎。
他生性残暴,仗着家里二十几个兄弟,逢年过节,都会挨家挨户要肉吃,弄得村里人苦不堪言。
有一次,我爷没交上肉,还打伤了村霸几个兄弟。
村霸知道后,扒了我爷的上衣,当着村里人的面,对他拳打脚踢。
眼见我爷被打了个半死,村霸蹲在他面前,笑嘻嘻地说:
「老叔,一把年纪别较劲了,学两声狗叫,兄弟们开心了,就放了你。」

-1-
我爷是个犟骨头,瞪着两只眼睛,牙都快咬碎了,就是不认怂,还骂村霸断子绝孙。
村霸见我爷骨头硬,就让几个兄弟把他吊在树上,拿鞭子使劲抽,抽得我爷皮开肉绽。
后来还是我奶送了一头猪,还赔了村霸医药费,才保住了我爷的命。
回到家,我爷大病了一场,饭也不吃,天天坐在炕上骂:
「王虎这个狗养的,早晚有一天,我要给他挫骨扬灰,倒在猪圈里当猪食!」
我爷一边骂一边咳嗽。我赶紧过去劝他别生气。
我奶也过去劝他:
「老家伙你少说两句吧,二顺刚结婚,别让儿媳妇看笑话。」
二顺是我二叔,上个月刚结婚,二婶皮肤白净,是个俊姑娘,村里好多男人都惦记。
二叔很稀罕二婶,俩人形影不离,上街买菜都要一起去。
碰到村头的无赖耍流氓,二叔好几次都要跟人打起来。
我爷冷哼一声不说话了,看窗外天黑了,没好气嘟囔一句:
「睡觉!」
院里灭了灯,我躺在炕上正准备入睡,突然听到外面一阵窸窸窣窣的声ẗū́⁾音。
起身看去,竟然有个黑影翻墙头进了我家院子。
我一下就认出那人,他佝偻着腰,是村霸王虎的弟弟王强。
王强像是喝醉了,摇摇晃晃的,推门就进了二叔的屋。
然后屋里就传出了二婶的尖叫声。
二叔吓了一跳,见是王强,只能赔笑说:
「强哥,今晚ťṻ₎有啥喜事啊?喝这么多,家门都走错了。」
王强醉醺醺的,盯着炕上的二婶两眼放光:
「啥喜事?跟你老婆的喜事!」
说完,他猛地跳上了炕,伸手就去拽二婶被子。
二叔起身拦他,俩人起了争执,王强扇了他一巴掌,大声嚷嚷:
「你个窝囊废,老子今晚让你看看啥叫男人!」
我看到二婶要受欺负,一下从炕上跳起来,抄了铁棍就要去帮忙。
可刚进院子,我就听到了王强的惨叫。
二叔手里拿着剪刀,划破了王强的脸。
王强咋呼着就往外跑,我爷我奶也被吵醒了,从屋里跑了出来。
我奶看到王强,倒抽了一口凉气,大声嚷嚷:
「大半夜的咋了这是?」
王强用一只眼瞪着我们,恶狠狠地说:
「老子看上你家小娘们是她的福气,敢划我的脸,我要你们全家的命!」
我奶一下就明白出了啥事,一把拉住王强,央求道:
「王强侄子,二顺他不懂事,你千万别往心里去,俺们这就赔你钱,你要多少俺们都给!」
说完,她扑通一声给王强跪了下去,不住地磕头。
可王强根本听不进去,嚷嚷说:
「现在知道服软了?晚了!你们给我等着!」
说完,他一把推开我奶,扬长而去。

-2-
我爷从柴房拿了锄头,见王强没了踪影,只有我奶跪在地上,一张老脸全是泪。
她不住地叹气:
「造孽啊!造孽啊!」
二叔也吓坏了,哆哆嗦嗦蹲在屋门口,冲我奶念叨:
「娘,俺不是故意的……」
我奶擦擦眼泪,起身去拽我二叔:
「顺子,赶紧去拾鸡蛋,咱们上门给王强赔礼,打你骂你你就忍着,不然这事传到村霸那里,咱家就麻烦了!」
我爷一听不依了,伸手拽住我奶,胡子都竖了起来:
「赔啥礼!明明是王强耍流氓!他活该!」
我奶拍着大腿说:
「都这时候了还斗啥气!村霸下手狠着呐!二顺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老婆子咋活!」
我爷还是不依,把锄头杵在地上,说:
「他们敢来找茬,我老汉就舍命跟他拼了!」
我奶索性不搭理他,拽着我二叔二婶就往厨房去了。
可鸡蛋还没拾好,王强就带着村霸和一群小子闯进了门。
一群人吵嚷着就把我二叔架到院子里。
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把我们摁在墙角,我爷的病还没好,根本挣脱不了。
我作势反抗,却被壮汉扇了几个大耳光,眼前直冒金星。
二叔已经被扒了衣服,跪在王强面前。
他整个人都吓傻了,一句话不敢说,任凭他们往他身上倒狗尿,拳打脚踢。
王强脸上包扎了纱布,蹲在二叔面前,一边扇他巴掌,一边笑嘻嘻地问:
「刚才不是挺横吗?这会儿咋还怂了?」
二叔看了一眼旁边的村霸王虎,哆哆嗦嗦开口央求:
「虎哥,强哥,别打我了,刚才是我不对,我错了,你们消消气。」
院子里的人都笑了,王强说:
「叫两声爷爷,我们就不打你。」
二叔一愣,嘴唇哆嗦了几下,居然立刻开口叫起了爷爷,引得众人大笑起来。
我爷当时就急了,冲二叔说:
「二顺!你这个混账东西!咱们家不出熊货,你给我闭嘴,站起来!」
院子里的人笑得更厉害了,二叔还在不停地求饶,根本不理我爷。
我爷又冲村霸骂道:
「王虎,狗东西!欺负我儿算啥本事?你有种冲我老汉来!」
王虎瞥了我爷一眼,没搭腔,又跟二叔说:
「你爹骨头硬,我让他学狗叫他都不学。
「二顺,你学两声狗叫,今天的事就算过去了,不然我就剁你一只手。」
二叔一听要剁手,吓得尿了裤子。
「虎哥,别……别剁我手,我学,我这就学!」
然后,二叔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声学起了狗叫。
院子里的笑声十分刺耳,我看着我爷紧闭双眼,他心都要碎了。

-3-
一直闹到天快亮,村霸他们才从我家里开。
我二叔光着身子,沾满了狗尿,跪在地上打哆嗦。
二婶赶快找了被子给他披上,我奶把二叔搂在怀里说:
「二顺呐,没事啦,他们走啦,别害怕。」
二叔愣了愣,眼泪一下掉了下来。
我爷坐在地上喘着粗气,我起身去扶他,他摆摆手,又指着我二叔说:
「混账东西!你还有脸哭!咱老杨家的脸全让你给丢尽了!」
说完,他又使劲咳嗽起来。
我奶恶狠狠盯着我爷,冲他嚷嚷:
「死老头子,你给我闭上嘴!
「要不是你死犟不服软,他们咋会来咱家找茬?
「王虎家里都是啥人你不清楚?跟他们对着干能有啥好果子吃?
「二顺这回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老婆子也不活了!」
我爷气得捂着心口,还想跟我奶争辩,我赶忙劝住他,把他扶进了屋躺下。
我爷躺在炕上,抓着我的手说:
「雪生,好孩子,长大了当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千万别学你二叔,丢祖宗的脸!」
我那时也就十岁出头,看着我爷浑浊的眼眶,懵懂地点了点头。
我奶扶着二叔去后屋洗了澡,又给他换了新衣服,二婶熬了粥,送了一碗到我爷屋里,我爷瞥了一眼,没有吃。
他咳嗽了整整一天,病好像又重了。
快到傍晚的时候,院子外面有人敲门,急匆匆的,吓人一跳。
我奶以为村霸又来了,小心翼翼凑到院门口,压着声音问:
「谁呀?」
门外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老婶子,是我,青山。」
我奶的眉头一下皱起来了。
青山是村里的乞丐,三十来岁,膀大腰圆,我得喊他叔。
他年轻时犯过事,为了躲仇家,只能当乞丐。
那年下大雪,青山叔差点冻死在我家门口,是我爷把他拖进了屋,给他喝了热水,吃了干粮,才把他救过来。
青山叔是个重情义的人,他不白吃我爷的干粮,经常带着他的乞丐兄弟们帮我爷砍柴挑水,帮了我家很多忙。
可我奶嫌他以前不干净,又是个乞丐,对他态度很差。
我奶把门打开,Ṫũ̂₂斜眼看他,问:
「啥事?今天可没干粮给你。」
青山叔脸色很焦急,冲我奶说:
「老婶子,我不要干粮,我刚从邻村回来,听说王虎来找麻烦了,我赶紧过来看看。」
我奶没好气地说:
「关你啥事,瞎凑啥热闹?一边去!」
说完,她就要把门关上。
这时,我爷的声音从前屋传来:
「是青山来了吗?快进来。」
青山叔赶忙应声:
「老叔,是我!」
说完,他就迈步进了门。
我奶拦不住他,只能捂着鼻子回了屋。
青山叔看着我爷躺在炕上咳嗽,脸色一下就不好看了。
「老叔,王虎他们昨晚来了?是不是打你们了?」
我爷长叹了一口气,想说啥又没开口,肚子里满是不甘。
青山叔转头又问我,我把这几天发生的事给他讲了一遍。
青山叔听完脸色铁青,拳头攥得咯吱作响,咬着牙说:
「这群王八犊子,要把人逼死不成?
「都怪我,要是我早来一步,您和二顺兄弟咋能受这种委屈!」
说完,他攥着拳头使劲捶墙,然后又说:
「您等着,我这就去拧了王虎的脑袋给你们解恨!」

-4-
我爷一听,赶紧摁住他的胳膊,有气无力地说:
「青山,你年纪也不小了,咋还是一副火爆脾气?
「这是我跟王虎家的恩怨,与你没有关系,王虎一条烂命,犯不着把你搭进去。
「你安稳过日子,老叔还等着给你娶亲呐!」
青山叔一听,眼眶也红了,咬着牙,摁住我爷的手,说:
「老叔,当初是您救了我,雪生他爹死得早,我就是你半个儿子,王虎家的事,我一定给你报仇!」
我爷见他犯犟,有些着急了,又开始劝他,青山叔点头敷衍了几声,就要起身离开。
我赶忙追上去送他,来到院子里,看到我奶坐在柳树底下择菜。
她看见青山叔,眨了眨眼,就冲青山叔摆手。
「青山,你过来,老婶子跟你说个事。」
青山叔停住脚步:
「老婶子,你说。」
我奶把他拉到一边,说:
「这次的事,都是王强害的,他欺负我儿媳妇,还糟践二顺,你老叔平日里拿你当自家人,二顺也得喊你一声青山哥,如今他在村里没脸了,你这当哥的可不能不管啊!」
青山叔一听,重重点了点头,说:
「老婶子,你放心,王虎和王强,一个都跑不了!」
我奶笑着点了点头,放他出了院子。
晚上,我奶做了一桌子菜,把我爷扶到炕头,还叫上二叔二婶一起来堂屋吃饭,说是要去去晦气。
我爷没吃干粮,就着几样小菜喝了一壶酒。
二叔低着头,脸上还是有些害怕。
我奶给他往碗里夹菜,二叔问我奶:
「娘,我把王强脸给划了,他们会不会还来咱家找麻烦?王虎会不会还来打我?」
我奶撇了撇嘴,说:
「二顺你怕啥,天塌下来还有你青山哥呐!
「你爹对他有恩,咱家有事,他第一个来帮!」
二叔一听这话,脸上终于有了笑。
可就在这时,我爷一把将酒盅摔在了地上,吓了我们一跳。
他恶狠狠瞪着我奶,骂道:
「死老婆子,你皮痒了是不是!
「咱家的事跟青山没关系!你要是敢挑唆他去找王虎,我一斧子劈了你!」
我奶也急了,嚷嚷我爷:
「老东西!二顺都让王虎这么糟践了,你心里还向着青山这个外人!
「青山的命都是咱家救的!我让他去报仇,他就得去!
「收拾不了王虎,就收拾王强,揍他一顿给二顺和儿媳妇出出气!」
我爷抬脚就踹在我奶身上,可是他病还没好,踹不动我奶,自己反而差点摔倒。
我们赶紧去扶我爷,我奶盘着腿坐在炕上,使劲拍大腿,边拍边哭:
「你个老畜生!我伺候你穿衣吃饭,你说打就打!
「不活啦!我不活啦!」
堂屋里乱成了一锅粥。
就在这时,院门却突然打开了。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只见青山叔风风火火进了院。
他脸上和身上都沾满了血,手里还提着一个麻布包袱,里面不知装了啥,也在不断渗血。

-5-
青山叔进了屋,直直地站在桌前。
他双眼通红,那眼神我很熟悉。
村子的后山有狼,狼群跟野猪打架,杀红了眼,就是这种眼神。
我爷瞪眼看他,问:
「青山,这么晚了你来干啥?
「你身上咋全是血?
「这包袱里是啥东西?」
青山叔顿了半晌,将那个渗血的包袱放在了桌上,才缓缓开口:
「老叔,我说了要给您和二顺兄弟报仇,王强的脑袋我拿来了!」
说完,他猛地解开了包袱。
包袱里的东西露了出来,吓得二婶和我奶尖叫着跑出了屋。
我爷赶紧捂住我的眼睛,我感觉到他的手在不停颤抖。
他声音颤颤巍巍,语气中带着无尽的哀伤,冲青山叔说:
「青山,你糊涂啊……」
我扒开我爷的手,看到青山叔已经把包袱包了起来,他的脸上没有丝毫恐惧,倒是一旁的二叔吓得尿了裤子。
青山叔擦擦脸上的血,接着说:
「老叔,今天王虎不在家,我只在半路碰到了他弟王强,这事还没完,等王虎回来,他也得掉脑袋!」
我爷脸上没有丝毫高兴,他强撑着起身去推青山叔:
「青山,保命要紧!趁没人发现,你快走!走得远远的,再也别回来!」
青山叔扶住我爷,皱着眉说:
「老叔,王虎没死,我是不会走的,你放心,我不拖累你们,等我弄死王虎,就再也没人欺负咱家了!」
我爷一听这话,直接甩了青山叔一巴掌:
「混账东西!啥拖累不拖累的!人就一条命,你得好好活着!」
青山叔含泪点了点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给我爷磕了个头,啥也没说,拿了包袱转身往外跑。
我奶趴在院门口吐了一地,青山叔上前扶住她,我奶看了他一眼,神情满是恐惧。
「你这个晦气鬼!我就让你教训他一顿,你咋把人给弄死了!
「你可把我家害苦咯!」
青山叔脸色一沉,看着我奶说:
「老婶子,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会逃跑的,明天我还要去找王虎!
「我这两天就住在村西头破庙里,如果有人来找事,你就让雪生过去喊我。」
说完,他就带着那个渗血的包袱消失在了巷子里。

-6-
这一夜,谁也没有睡觉。
我爷躺在炕头上,不住地叹气,不时还嘟囔着:
「糊涂啊……糊涂啊……」
我奶去了二叔屋里,关上了门。
我在院子里给我爷熬药,听到我奶他们叽叽咕咕在屋里商量事。
二婶说:
「娘,青山哥咋把王强给弄死了?」
我奶说:
「我哪知道,他把人弄死,王虎肯定要找到咱头上来!」
二叔说:
「要不今晚咱们收拾东西跑吧,去县里。」
我奶说:
「别慌,青山说了,有事他扛着。」
二婶说:
「娘,你别信他,人都死了,他怎么扛?他一个人还能打得过王虎二十几个兄弟?」
我奶不说话了。
二叔接话说:
「那你说咋办?」
二婶沉默了一阵,说:
「青山哥现在在哪?」
我奶说:
「他这两天都住在西头破庙里。」
二婶又沉默一阵,说:
「要不,咱们去找王虎,把这事给他说明白,该是谁杀的人就让谁去扛,让他去找青山哥,别诬赖好人。」
我奶听完,琢磨了一会说:
「对,儿媳妇说得对,冤有头债有主,青山干的事不能连累到咱们头上!
「二顺,明天一早你就带着鸡蛋去王虎家,这事办好了,王虎跟咱们的恩怨兴许就一笔勾销了!」
我浑身一震,没想到我奶他们竟然要出卖青山叔!
我放下手里的药锅就冲进了屋,把二叔他们吓了一跳。
我冲他们嚷嚷:
「青山叔是给咱们报仇去了,你们不能害他!」
我奶眼睛瞪得老大,起身就往外推我:
「小崽子还学会偷听大人说话了,滚一边去,别捣乱!」
我挣开我奶的手,拽着床柜,死活不肯出去。
二婶也慌了,跟我奶说:
「娘,雪生听见咱们说话了,不能让他去给青山哥告密。」
我急得都快哭了,大声喊:
「你们恩将仇报,你们丧良心!」
二叔听了这话猛地站了起来,一把拎住我的脖颈子,两只眼睛死死瞪着我:
「死崽子,连你也要跟我作对!」
他眼眶发红,嚷着:
「我就是想过两天安生日子,为啥你们总是三番五次来逼我!
「青山这事是他自作自受!今天这事你敢说出去,我就弄死你!」
我一口咬在他胳膊上,疼得他一松手,我从地上爬起来就往外跑。
我要去找青山叔,让他赶快跑!
可还没跑两步,二叔就从后面一把拽住了我,接着我的后脑勺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
我两眼一黑,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7-
直到太阳到了头顶,我才从柴房里醒过来。
王强的死已经传遍了村子,他是王虎最亲的兄弟,王虎差点哭晕过去。
他命令村里所有人家,都要挂白灯笼、撒纸钱祭奠王强,然后带着人到处去找王强的脑袋。
王虎说,要是让他知道是谁杀的王强,他就把那人剁成肉酱给王强上供。
二叔听到这事,吓得腿都软了,我奶赶忙让他提上鸡蛋去找王虎。
二叔提着满满两筐鸡蛋出了门,我奶和二婶就去厨房做饭。
我听见我爷在屋里喊我的名字,就使劲去晃门闩,柴房门闩挺旧了,很轻易就被我晃开。
我飞奔到我爷屋里,我爷有气无力地问我:
「雪生,你这一晚上跑哪去了?」
我焦急地跟我爷说:
「爷,你快起来啊,二叔要带着王虎去找青山叔,他们要害死青山叔。」
然后我就把昨晚发生的事给我爷说了。
我爷脸色当时就变了,吆喝着让我扶他起来。
我俩一瘸一拐迈出堂屋,刚好看见我奶和二婶站在院子里。
我奶拦住我们,斜了我一眼,又问我爷:
「老家伙,你俩干啥去?」
我爷气得手发抖,指着我奶说:
「遭瘟的死老婆子,给我滚一边去!」
二婶一听也走了过来,冲我爷说:
「爹,你骂我娘干啥?」
我爷看了她一眼,又嚷嚷:
「还有你,我当初拦着不让二顺娶你,就是看你心眼不正,现在你们想商量着害青山?门也没有!你现在就滚!滚出我家!」
说完,他就要去拽二婶的胳膊,把她撵出去。
二婶脸气得通红,我奶转身就抄起铁棍,一下横在我们面前:
「老东西,二顺是我的命根子,我就这一个儿子,你们谁不让他安生,我就跟你们拼了!」
我爷又开始咳嗽,嘴里直嚷嚷:
「死老婆子,为了那么个没出息的东西,你还要翻了天不成?」
说完,我爷也要去拿锄头,跟我奶拼命。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有人在嚷嚷:
「老杨叔!老杨叔!不好啦!青山哥出事啦!」
我们全都愣住了。
二婶赶忙跑出门,一看是村里的小乞丐,赶忙把他拽进了院子。
「你说清楚,谁出事了?」
小乞丐喘了两口粗气,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他看着我爷说:
「老杨叔,你快去看看啊,青山哥让王虎那个王八羔子给活活打死啦!」
我爷眼睛一下瞪得老大,大吼:
「你……你说啥!」
小乞丐哭了出来:
「我亲眼看见的!
「他们二十几个人打他一个,手脚都给打断啦!这会儿还要把他剁成肉酱呐!」
我爷一听,顿时面如土色,跌在了地上。

-8-
我赶忙蹲下扶我爷,他使劲捂着胸口,嘴里不断涌出鲜血。
我奶看都没看我爷一眼,只顾着拽小乞丐的胳膊,大声问他:
「他们咋找着青山的?
「是不是我家二顺带的路?
「二顺现在在哪?回来了没?」
Ṫũ̂₇小乞丐看着我奶,突然想起了啥,说:
「对,还有二顺,是他带王虎去的破庙!
「王虎把青山哥打死了,还不解气,又把二顺哥绑了起来,手脚都砍了!这会扔在林子里等死呐!」
我奶跟二婶一听,差点没晕过去,二人连滚带爬冲出院子,去找二叔。
我跟小乞丐把我爷扶上了炕,我又找了药给我爷吃下,他这才缓了过来。
我爷躺在床上掉眼泪,直说是害了青山叔,对不起青山叔。
我爷让我扶他起来,去院里,找了板凳坐下。
我爷又让我去柴房把那把黑铁大刀拿了出来。
我看着生锈的砍刀,问我爷:
「爷,你要刀干啥?」
我爷咳嗽两声,虚弱地说:
「青山是为了咱家才丧的命,爷爷得找王虎讨个公道!」
一旁的小乞丐听见了,赶忙劝阻我爷,可我爷谁的话也不听,颤巍巍地拿起砍刀就要磨。
小乞丐没办法,就跟我说:
「雪生,你看着你爷,我去给别的乞丐兄弟报信去!」
说完,他就快跑着出了院子。
我站在院子里急得掉眼泪,不知道还有谁能帮我们。
不知不觉中天都黑了,我奶和二婶才背着受伤的二叔进了院子。
二叔手脚都包着厚厚的纱布,还在往外渗血。
我奶坐在院子里哭天喊地:
「我苦命的儿啊!
「王虎你个王八羔子,我老婆子跟你拼啦!」
二叔也号啕大哭。
二叔看着自己身上的血迹,哭着说:
「娘,我手脚都没了,我下半辈子咋活啊!」
我奶一边哭一边安慰二叔:
「二顺别怕,娘把你的手脚都带回来了,娘这就带你去城里,找大夫给你接上。」
二叔听完直摇头,哭着说:
「接不上啦,接不上啦!
「王虎知道青山哥跟咱家有关系,把咱家的祖坟都给刨了,还说今晚就要来把咱们都宰了,房子也烧了,给他弟弟报仇呐!
「娘,咱家要绝户了!」
我奶一听,吆喝二婶:
「儿媳妇,赶紧去屋里把咱家的金银首饰都收拾起来!
「村里咱们待不下去了,今晚咱们就进城!」
二婶哭着点点头,转身就回屋收拾东西。
我爷还在一下一下磨刀,根本不理会他们。
我奶看都没看我爷一眼,她们把值钱的东西都装进包袱里,又去拴了驴车,把二叔扶了上去。
我奶说:
「王虎家就在村口,咱们只能走小路,今晚多赶路,明天一早就能到镇上。」
二婶瞥了我和我爷一眼,问我奶:
「娘,我爹和雪生咋办?驴车坐不下这么多人。」
我奶头也没抬,说:
「哪还有工夫管他们,二顺的伤要紧!」
说完,她就让二婶上车,赶着驴车出了院子。
我看着奶奶他们远去的背影,对我爷说:
「爷,我奶和二叔二婶出院赶驴车走了。」
我爷点点头Ṫùₓ,啥话也没说。
我又说:
「爷,要是晚上王虎来,我跟你一起杀他!」
我爷却摇了摇头,说:
「雪生,趁天没黑,上山去找王猎户,让他带你进城。」
我皱起眉头,没明白我爷啥意思:
「爷,我走了你咋办?咱一块走。」
我爷咬着牙说:
「你听话快走,进了城千万要寻到你娘,安生过日子,再也别回来了。」
我一听这话就哭了,跪在地上死活不肯走。
我要是也走了,我爷只能是死路一条。
况且我也想给青山叔报仇,我说啥也得跟我爷一起。
我爷拽着我的胳膊让我起来,一边咳嗽一边说:
「雪生,你这娃咋这么犟!
「别担心爷爷,爷爷柜子里有灵药呐,死不了!」
我不信他的话,还是坚持要跟他一起走。
我爷拗不过我,长长叹了口气,说柜子里有个葫芦,里面是游医给的药丸,那药能ţũ¹吊住他的精神。
我把药丸找出来,给他吃下。
没过多久,我爷的精神果然好多了,拿刀的手也有了力气。
他拍拍我的背,说:
「爷这口气出不去,死也不安生,新仇旧恨,今晚都要有个了结。
「你爹临死前最牵挂的就是你,你要好好活着,爷下去了才能跟他有个交代。」
我趴在我爷怀里大哭起来,我爷叹了口气,整个人越发苍老。
可我还是不想走,无论王虎有多可怕,我都得陪着我爷,不能让王虎害了我爷。
思索间,我听到巷子里传来一阵嘈杂声,门外好像站满了人。
我爷脸色骤变,喊道:
「坏了!肯定是王虎他们来了!
「雪生,快进屋!」
话音刚落,院门一下就被推开了。

-9-
我爷推着我就要进屋。
可迈步进院的人不是王虎,而是一个衣衫破烂的老乞丐。
我爷一下愣住了,问他:
「老先生,你是哪位?」
老乞丐拄着一根拐棍,脸上挂着笑说:
「老哥,我赶路累了,路过你家门口,想讨口水喝。」
我爷皱了皱眉,看他不像坏人,于是拍拍我的背,轻声说:
「雪生,烧水沏茶。」
我点点头,飞快跑进了厨房。
老乞丐跟我爷道谢,然后搬了马扎坐了下来。
我烧上开水,躲在门口看那个老乞丐。
只见他鹤发童颜,腰背挺直,两眼炯炯有神,有些仙风道骨。
我爷先开口:
「老先生,看着面生,不是这村附近的人吧?」
老乞丐笑了笑,说:
「我常年住在山上,这次下山,是来村里办事的。」
我爷点了点头,说:
「老先生,今晚这里不太平,有强盗杀人放火,一会儿喝完茶,你还是早点离开村子,寻别处借宿,免得被伤了性命。」
老乞丐只是笑了笑,没搭腔。
水烧好了,我给老乞丐端上茶水,老乞丐笑着说:
「娃娃,跟我一起来的还有一些小兄弟,正在门外等着,能给他们也倒一杯水不?」
我看了我爷一眼,他冲我点点头,于是我提着茶壶往外走去。
刚出院子,我一下就惊呆了。
只见巷子里密密麻麻站满了乞丐。
他们脸色煞白,涂着胭脂,高矮胖瘦各有不同。
看到我后,他们就端着碗,恭敬地来到我面前讨水喝。
我吓得手里的水壶差点掉在地上。
给他们倒完水,我飞奔回院里,藏到我爷身后。
我悄声跟我爷说:
「爷,外面巷子里全是乞丐,可吓人了。」
我爷听完一愣,转头又看向老乞丐。
他双目微闭,不急不躁,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天渐渐黑了下来。
我爷开口:
「老先生,时候不早了,尽快离开吧。」
老乞丐没睁眼,只是笑了笑,轻描淡写地说:
「不急,我等的人还没到。」
说完,他从布袋里掏出一块破抹布,开始擦拭手里的拐杖。
我爷忍不住了,焦急地说:
「老先生,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我跟村霸结了仇,他今晚就要来,俺要杀了他报仇,你不想惹祸上身,就赶快离开!」
老乞丐听完还是不急不躁,慢慢地说:
「老哥,你甭急,刚才你家娃娃给我和我那些小兄弟一碗水喝,我们就欠你家些人情,今晚帮你一把,也算还了。
「况且……」
老乞丐突然睁开了眼,眼神在夜色中恍若明星。
「那村霸在破庙里害了我底下的兄弟,不报此仇,我怎能服众?」
一听这话,我跟我爷全都愣住了。
他说的「破庙里的兄弟」,难道是青山叔?
我看了我爷一眼,发现他眉眼间也是深深的疑惑。
早先听青山叔说过,他们这些乞丐里有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
老者早先是深山里的老道士,为了救苦救难,才化作乞丐。
莫非眼前这个老乞丐,就是青山叔口中的老道士?

-10-
还没容我们多想,巷子里又嘈杂了起来。
一个白脸子小乞丐进了院,走到老乞丐身旁,俯身说:
「爷爷,害青山兄弟的那群畜生朝这边来了。」
老乞丐点点头,说:
「去吧。」
小乞丐立刻出了院子。
不多时,巷子里火光四起。
我立刻害怕了,冲我爷说:
「王虎来了。」
我爷腾地站起来,拿着大黑刀就要往外走:
「狗日的王虎,今天我老汉跟你拼了!」
可没走两步,一根拐杖横在了我俩跟前。
老乞丐摇摇头,让我俩安稳坐下。
这时,喊叫声和打杀声也响了起来。
眼见门外乞丐和王虎他们打了起来,我爷急得坐不住,对老乞丐说:
「你的好意俺领了,可俺不能连累大伙。」
说完,他又要往外冲。
老乞丐伸出手把我爷摁在了板凳上。
我听见他嘴里不停地在念叨啥。
打杀声越来越近,我听到砍刀碰撞的声音,还有哀号的声音。
王虎长得豹头环眼,有我家门框那么高,一拳能打烂村口的石狮子。
他的兄弟们一个个也是凶神恶煞。
那些乞丐手里只有木棒,怎么能打得过?
我心里直犯嘀咕。
这时,巷子里又响起了狗叫,接着院门被一下子踹开,几个乞丐摔了进来,瞬间化成了纸灰,飘散在空中。
王虎一个人闯进门,身后还跟着几只大狼狗。
身后的巷子里满是血泊,躺着许多昏迷不醒的人。
王虎身上全是血,看到我爷,朝他扔过来三个圆溜溜的东西。
「杨老六,送你点好东西!」
我朝地上一看,吓得倒抽一口凉气。
「爷……是我奶……」
我爷浑身颤抖了一下,一把摁住我肩膀,说:
「雪生,回屋!」
话音刚落,王虎身后的大狼狗就冲我龇牙咧嘴,开始狂吠。
王虎说:
「老不死的,我弟弟的命,用你们这些烂人加起来都不够赔,今天谁也别想跑!」
我爷也冷笑:
「王虎!你这些杀人不眨眼的畜生,作恶多端,还命来!」
说完,他就要挥刀砍王虎。
几只大狼狗张着血盆大口,仿佛下一秒就要活吃了我们。țŭ̀ₗ
可就在这时,我听到拐杖狠狠砸地的声音。
老乞丐沉默了半天,此刻终于睁开眼,站了起来。
说来奇怪,他只用拐杖砸了一下地,那几只狼狗立马蔫了,夹着尾巴缩在了墙角。
王虎盯着老乞丐,脸上挂起了冷笑:
「有点意思,门外那些纸扎的乞丐是你弄的障眼法吧?
「敢挡我路,我先解决你!」
说完,他挥起拳头就朝着老乞丐砸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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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乞丐不慌不忙,一挪步子,闪身躲了过去,然后甩出拐杖,正正打中了王虎的肚子。
王虎疼得连连后退,一脸难以置信。
我跟我爷也吓了一跳,这老乞丐手里竟然有两下子!
王虎不罢休,又冲上去要打人,老乞丐像蛇一般闪转腾挪,借力打力,连续打中王虎身上的关节处,疼得他嗷嗷叫唤。
王虎说:
「老东西,有两下子。」
老乞丐眯了眯眼,说:
「冤冤相报何时了,你们兄弟本来就是一窝老虎,好不容易修成人形,却不行善积德,反而祸害人命,趁早跟我上山赎罪。」
王虎咬着牙笑了:
「那我死在外面的兄弟们的命怎么算!」
说完,他又抬脚踢向老乞丐。
俩人就这么你来我往打了起来。
王虎虽然挨了不少打,可他毕竟年轻,身板壮实,像头猛虎一样,越打越猛。
而老乞丐虽然步子灵活,但不慎接了王虎几拳,身体也开始摇晃。
渐渐地,王虎占了上风。
我爷直直瞪着他们,慢慢往前挪动步子。
我赶忙拉住他,说:
「爷,太危险了,你别过去!」
我爷甩开我的手,说:
「再不帮忙,那老先生性命不保!」
说完,他趁着王虎打趔趄的空档,挥刀砍了过去!
王虎回头看见我爷,惊了一下后只能用胳膊挡刀。
我爷的砍刀直直砍中了王虎的肩膀,鲜血顿时溅了出来!
王虎瞬间怒了,骂了我爷一句,抬脚就冲我爷踢过来!
我爷这一刀用尽了所有力气,连闪身的劲都没了,被王虎一脚踹中肚子,吐血倒地,疼得呻吟起来。
王虎两只眼睛瞪得溜圆,脸上笑得残忍,用力踩了我爷的肚子好几脚,接着把胳膊上的砍刀拔了出来,对准我爷的脖子就要砍下去。
就在这时,一旁的老乞丐缓了过来,抄起拐杖就去敲王虎的腿弯。
这一下力道很大,王虎腿一撇没站稳,跪倒在地上。
老乞丐乘胜追击,用手猛地掐住王虎的脖子,将他摁倒在地。
他冲我喊:
「拿刀!砍他的脑袋!」
我从茫然中一下回过神来,看向扔在地上的砍刀。
王虎一只手死死扳着老乞丐的胳膊,用另一只手去捶老乞丐的脸,我爷见势头不对,咬着牙勒住王虎,去抠他的眼睛。
可王虎毕竟是个壮汉,根本不惧怕,竟发出一声虎啸,将他俩甩在地上。
他捂着一只被我爷抠瞎的眼,另一只眼看到我拿着砍刀的手正瑟瑟发抖。
「死崽子,想砍我?」
说完,他就要伸手抓我。
我爷又从地上爬了起来,伸手勒住他的脖颈。
我不知道他哪来的力气,勒得王虎血管都爆了出来,单腿跪在地上,喘不过气。
我爷朝我喊:
「雪生!快!快砍他脑袋!」
我从恐惧中ṭû⁴醒来,挥刀就朝王虎砍了过去。
砍刀直直划破他的皮肉,砍进了他的脖子。
可我的力气太小,竟然没把他的脑袋砍下来。
砍刀插在他的脖子上,疼得他嗷嗷直叫。
王虎身上都是血,像一头发怒的野兽,反手抓住我爷的脑袋,要拔下来!
我仿佛听到了我爷的脑袋被王虎攥得「咯吱」作响。
老乞丐又冲了过来,拿着拐杖使劲敲打王虎的胳膊,可王虎好像根本感觉不到疼,手上更用劲了。
眼看我爷就要支撑不住,老乞丐上前就掰他的手,我也冲上去,张嘴咬他的胳膊。
可我爷已经支撑不住了,他的手慢慢松开了王虎, 用最后的力气跟我说:
「雪生,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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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住了, 一股恨意突然涌上心头。
我朝着王虎大喊:
「狗东西!你放开我爷!」
然后我就死命地捶王虎的脑袋。
老乞丐则死死攥住王虎的胳膊。
没了我爷,王虎缓过劲来, 另一只手猛地抽出脖子上的大砍刀,直直砍在老乞丐胸膛上,顿时血光四溅。
亏得老乞丐闪了一下, 没被砍中要害,还死死捏住了王虎拿刀的手。
接着老乞丐用力一拧!
「咔吧!」
王虎发出了痛苦的哀号!
他竟然把王虎的手腕拧断了!
大砍刀掉在了地上。
王虎瞪大了双眼,整个人朝老乞丐扑了过来。
电光火石之间,老乞丐用力钳住了他。
又朝我喊:
「快!砍他的脑袋!」
我瞪起眼睛, 这次没有丝毫犹豫, 弯腰捡起砍刀, 然后铆足力气,朝着王虎的脑袋就砍了下去!
只听见噗嗤一声。
我的眼前立刻被流淌的红色覆盖。

-13-
「尘归尘, 土归土,你们兄弟几个好不容易修成人形, 可惜了。」
恍然间,我看到老乞丐手里的王虎的脑袋,竟变成了一只大虎头。
可话音刚落,老乞丐似乎没了力气, 头垂了下去。
他手一松,那颗怒目圆睁的大虎头咕噜噜滚到了我的面前。
门外又变得嘈杂起来,我的意识也开始模糊。
我看到一群乞丐进了院, 他们中有人大喊着靠近我,把我抱起,冲旁边喊:
「还没死,还喘气呢!快去喊大夫!」
然后我就眼前一黑, 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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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来时, 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身旁围满了那些乞丐。
见我醒了, 所有人才松了一口气。
我哭着喊着要找我爷,可四周都是空荡荡的病床, 没有我爷。
他们告诉我,我爷被王虎打成了重伤, 抢救无效,去世了。
我趴在枕头上痛哭失声, 所有人都过来安慰我。
可人群里, 唯独不见老乞丐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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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医院养了几天, 确定无碍后, 被猎户老王叔接回了家。
老王叔说, 他打听到了我娘的下落, 过几天就带我去找我娘。
他还接回了我爷的骨灰, 让我好生保管。
在老王叔家里待了几天,一切准备好后, 我俩就赶着驴车准备进城。
路过我爷家的老屋时, 阳光照进了我的眼睛。
我仿佛看到陈旧的院门打开了。
我爷笑呵呵地坐在院子里,跟青山叔喝茶聊天,青山叔手里拿着我最爱吃的糖葫芦,正跟我招手。
泪水瞬间涌上眼眶, 我爷在泪光中变得模糊,然后跟着老屋一起,消失在身后的风景里。
(全文完)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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