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块九的求婚戒指

我摆摊卖锆石戒指。
摊前的大哥突然问我，能不能拿我卖的戒指求婚。
我委婉提醒：「戒指上的钻是锆石材质，可用于日常佩戴，至于求婚……」
大哥打断我，付完款便匆匆离开。
谁知到了第二天刚出摊，昨天被他买走的戒指就狠狠地砸在我脸上。
「老子九千九买的戒指，你竟然用假货骗我！」
他满口黄牙，咧嘴靠近：
「臭婆娘，我用你的破戒指求婚失败了，既然你害我丢了女朋友，那就把自己赔给我吧！」

-1-
戒指正好打中我的眼睛。
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得我措手不及。
我捂着受伤的眼睛，用剩下的眼睛看清楚男人的脸。
我记得这个男人。
昨天是我第一天摆摊。
摊位上的戒指都是我自己设计的。
别具一格的风格，吸引了很多顾客。
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但我对这个人印象就特别深刻。
因为他问了我一个问题：
「这个戒指能用来求婚吗？」
戒指明码标价。
九块九。
他手里那款戒指整个指环镶满了碎钻，华丽夺目。
但那不是碎钻，只是最普通的锆石。
与真正的钻石天壤之别。
九块九的戒指用来求婚？
我无语了几秒后，还是保持微笑服务。
「先生，这款戒指是钛钢材质，不易过敏不易氧化，上面的锆石……」
我加重「锆石」两个字。
「宛若闪耀繁星，送给你女朋友日常佩戴，她一定会喜欢的。至于求婚……」
「我想，她应该比较喜欢对面商场那几家店名有『福』里面的款式。」
男人不屑地把戒指摔在摊子上。
「你们这些女人就是物质，求个婚而已，这么费劲，真以为我们男人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啊！」
「那么细一根手指，承重那么重的东西，也不怕折了。」
他叭啦叭啦说了一大堆话。
说完，发现周围的人都在看他。
带着鄙夷的眼神。
他不自然地咳了下嗓子，尴尬地ṱűₗ笑了笑：「我就是开个玩笑，我怎么可能用九块九的戒指来求婚呢？」
「我就是买给女朋友戴着玩的，她就喜欢戴着这些小饰品。」
他迅速扫码付了款，夹着尾巴离开了。
我没想到他真的拿这个九块九的戒指去求婚。
毋庸置疑，求婚失败了。
而他却把失败的原因怪在我头上。
被砸中的眼睛总算看清楚了。
我也不纵容这个无赖，直接拿起喇叭。
「这位先生，九块九的戒指求婚失败，原因不在戒指上，在人身上吧。」
喇叭一响，不少人驻足观望。
大伙七嘴八舌数落男人。
「花九块九就想娶老婆？穷鬼就别结婚嘛，自己扒拉野菜吃，别耽误人家小姑娘。」
「穿得人模狗样的，连个几千块的钻戒都买不起，兜比脸还干净。」
「害不害臊啊，简直丢我们男人的脸。」
男人被说得面红耳赤，他气急败坏地怒吼着。
「谁说我花九块九？」
「老子花的是九千九！」

-2-
九千九？
我皱了皱眉：「这位大哥，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啊，我这里的戒指统一标价九块九，所有加起来都还没九千九。」
「我没乱说，我要是乱说，我刘大流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
有人忍不住嘲笑。
「你怎么不说你天打雷劈呢？」
众人哄堂大笑。
人群里一个背着斜挎包的女大学生站了出来。
「我可以给老板娘作证。」
「这个大叔付款的时候我就在他旁边，他付的就是九块九。」
「他当时还问老板娘，这个九块九的戒指能不能用来求婚，差点把我笑死。」
「老板娘人美心善，昨天我试了戒指试了很久，她也没有不耐烦，一直给我推荐合适的。」
「戒指好看又便宜，我买回宿舍后室友看着也很喜欢，今天特地带她来看看。」
我很欣慰，有人站出来帮我说话。
更开心的是，自己设计的戒指得到顾客的喜欢与认可。
「谢谢小妹妹，咱不理这个无赖，今天有几个新款式，来挑挑有没有喜欢的，姐给你打七折。」
怎料，女学生刚走上前一步，就被刘大流狠推了一把。
他凶神恶煞地瞪着女学生。
「要你多管闲事。」
「我知道了……」
他一副明白了的表情，指着我和女学生。
「你们俩就是一条船的，她给你一点小恩小惠，你就昧着良心说话是吧。」
「还是个学生，呸，一点儿素质都没有，你爸妈交那么多钱就是让你在这里骗人的吗？」
「滚回去好好读书吧。」
女学生第一次见识到社会人的丑陋。
她被气得眼眶通红。
「你付的就是九块九，我亲眼看到的。」
「你还说我们女人物质，瞧不起女人。」
刘大流冷哼一声。
「是，我的确付了九块九……」
他居然承认了！
「但是……」刘大流接着说。
「我后面又来了一次，付了九千九。」
他怒指着我。
「就是你这个黑心商家，拿九块九的东西糊弄我，说这是天然钻石，用来求婚最合适，卖我九千九。」
「好在我女朋友就是在奢侈品店上班的，一眼就看出来这不是钻石。」
「你挂羊头卖狗肉的如意算盘这才落空了。」
我愣是没想到，他能如此谎话连篇。

-3-
刘大流突然带着哭腔，拉着旁边看热闹的大婶，朝她哭诉。
「大姐，我跟女朋友谈了两年，一直恩爱得很。」
「眼瞧就要有情人终成眷属，被她这么一搞，女朋友以为我心里没有她，现在要跟我分手。」
「我怎么这么倒霉摊上这么个黑心老板啊！」
可怜的语气，说得大婶心软。
大婶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小伙子，好好跟你女朋友解释清楚，她会理解。」
接着她看向我，失望地摇摇头。
「小姑娘，做生意要凭良心，你怎么能做这种黑心事呢？」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这是造孽啊！」
风向立马变了。
除了女学生，其他人都相信了刘大流的话，纷纷开始指责我。
看到大伙都站在他那边，刘大流得意起来。
他从兜里掏出香烟和打火机。
点燃，流里流气地吞云吐雾着。
「你赶紧把九千九退还给我，再赔偿精神损失费两万块，我就大发慈悲地饶了你，不报警了。」
我气不打一处来。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他这是要来讹钱。
「你付的就是九块九，你要想退戒指，我可以把九块九退还给你。」
「但你开口要两万九千九，这是在敲诈勒索，我可以报警的。」
刘大流嘴里叼着烟，不以为意。
「你以为你主动提报警，大家就信你吗？」
「我有证据。」
他胸有成竹地亮出了手机。
「这是转账记录，你们看这上面的头像和名字，是不是跟她这个收款码上的一样。」
他拿着手机在众人面前走一圈，最后停在我面前。
他手机的页面，的的确确是付给我九千九的转账凭证。

-4-
「这不可能。」
「这肯定只是一张图片。」
「还是 P 过的。」
我想夺过手机看。
刘大流立马收回手机。
「你干嘛，想毁掉证据？」
「大伙看，她心虚了。」
真正心虚的是他。
倘若他坦坦荡荡，又怎怕给我看。
他不让我看没关系。
他有转账记录，我有收款记录。
我隐忍着怒火，拿出自己的手机，手指快速拨动翻找着。
「我这里有昨天我所有的收款记录。」
「我记得你是昨天晚上八点买的……」
还没翻到刘大流的转账记录，我的手机就被刘大流一把夺过。
「账单是可以删除的，你肯定怕我来找茬早就做好了准备，鬼才信你。」
说完，他当着我的面，把我的手机狠狠地砸在地上，屏幕瞬间四分五裂。
「你干什么？简直欺人太甚。」
血液翻涌上头，再好的脾气到了这时候，也忍不了了。
刘大流嗤笑：「还大声了起来，你欠我两万九千九，我砸你手机怎么了？」
我攥紧拳头，冷冷地看着他：「且不说你的两万九千九是不存在的，这个手机五万多，是你得赔我五万多。」
刘大流当场一愣。
随后冷哼了一声，手里的烟头扔在我的手机上，抬脚碾压。
「我呸ẗũ⁻，骗我钱，还想再讹我五万多。」
「我不仅要砸了你的手机，我还要砸你的摊。」
说完，他拽起桌布一掀，把桌上的戒指都摔在地上，又踹翻了桌子。
然后他拿过隔壁摊上的铁锤，对摊主说：「大哥，等我收拾完这个黑心商家，就来付款。」
铁锤摊主豪爽地摆摆手：「不用还钱，我送你了，讨伐黑心商家，人人有责。」
其他人起哄。
「就是就是，要是每个商家都像她一样黑心，我们老百姓还怎么生活？」
「必须给她个教训。」
「砸！砸！」
有人撑腰，刘大流愈发得意。
他拿着铁锤，就像是个替天行道的正义使者般昂首挺胸。

-5-
我看着这个无赖，再一次警告。
「你现在的行为已经构成了故意毁坏财物罪，现在及时止损还来得及。」
因为他手里拿着铁锤，我也没敢贸然上前跟他硬碰硬，只能保持距离警告他。
刘大流根本不怕我的警告。
他冲我挑衅地笑了下，然后高高举起铁锤，狠狠砸着地上的戒指泄愤。
「让你毁我姻缘，让你坑我钱，我把你的戒指都砸烂，看你还怎么卖！」
路人拍手叫好。
刘大流越砸越起劲。
不到两分钟，我熬了好几个日夜设计出来的心血，在一声声刺耳的敲打声中，全都成为废铁。
闷热的夏风，却吹出阵阵寒意。
从小我就喜欢收藏小饰品。
更喜欢自己设计。
那种亲眼看到从一张图片变成一个实物戴着自己身上的感觉，是无法言喻的满足与快乐。
图案是自己设计的，材料也是我亲自去精挑细选的。
价格统一定价九块九，有几款甚至是亏本在卖。
不仅是为了自己的小小梦想，也是为了让顾客能用实惠的价格买到心仪合适的戒指。
我看着满地狼藉，看着每一个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我的人，心里拔凉拔凉的。
我实在想不通。
我一腔热血苦心经营，怎么就被迫遭受这无理的审判。
在众人的唾沫声里，唯独女学生一个人相信我。
她想据理力争。
我拉住她，摇了摇头。
我不希望她卷入这场无妄之灾。
我蹲下身，默默地收拾着戒指残骸。
刘大流用欺骗手段得人心，我寡不敌众，就算说破喉咙争执也是徒劳。
等离开这里，我就去报警。
刘大流察觉到我要离开，他一脚踢掉了我刚打包好的残骸。
「钱没还，你还想溜，想得美。」

-6-
他猛地抓着我的衣领，把我强行拽了起来。
我皱着眉头。
他身上的烟味呛得很，毫无边界感的距离让人感觉不适。
我拍打他的手，挣扎着。
「你放开我。」
刘大流的眼睛突然色眯眯地落在我脸上，慢慢往下落在我白皙的脖子上。
他笑了，露出一口黄牙，嘴里散发的烟臭味令我作呕。
「我改变主意了，你可以不用还我钱，既然你让我丢了女朋友，那把你自己赔给我，做我女朋友。」
第一次见到一个人能无耻下流成这样。
「你做梦！」
我忍无可忍，抬起手朝他脸扇去。
却被他一把抓去。
他淫笑着，鼻子凑近我的手嗅了嗅。
「真香啊。」
「当我女朋友，是你占了大便宜了。」
「你个死变态臭流氓。」
女学生举起手里的包砸在刘大流的脸，把我从刘大流手里解救出来。
她抓着我的手，偷偷告诉我，她已经报警了。
我感激地看着她。
女生的力道对刘大流来说，不痛不痒的。
刘大流揉了揉脸，厚着脸皮说道：「我知道了，你昨天对我一见钟情，所以故意用这种方式让我分手，你好做我的女朋友。」
我瞪大眼睛，被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没想到他还是个不要脸的普信男。
我翻了个白眼，回怼他：「你别仗着自己脑子有病就随便乱说，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模样，我怎么可能对你一见钟情？」
他满目自信地撩了下头发：Ṫù⁶「我当然是帅气模样了。」
「你就别再装了，现在我给你成为我女朋友的机会。」
他双手展开，挑着眉：「还不快过来让老公抱抱。」
我怒不可遏：「臭流氓你——」
忽然，人群中传来一个女声。
「刘大流，你在这里干什么？」

-7-
看见来人，刘大流愣住了，张开的双手赶紧放了下来。
「宝贝，你怎么在这？」
他快步走上前想抱着她，却被女人无情地推开了。
「滚！我们认识吗？」
刘大流伤心地耷拉着嘴。
「宝贝，你还在生气吗？」
「我真的不是故意拿九块九的戒指来求婚的，你在我心里是无价的。」
他扭过头，怒指着我。
「这个就是卖我戒指的女人，我也是被她骗了。」
「她就是看上我了，所以故意卖我个破戒指来破坏我们的感情。」
大婶热心地站出来替刘大流解释：「是啊，小姑娘，小伙子也是受人蒙骗，他对你是真心的。」
刘大流点了点头。
「宝贝，你要相信我。」
「这个女人刚才还想勾引我，让我饶过她。」
我以为我已经不再震惊刘大流说的话。
没想到，他能一次又一次刷新我的三观。
「你还真的是茅坑里吃苍蝇，怎么张得开你那张臭嘴的。」
「你买的就是九块九，别给自己廉价的感情镶金。」
「还说我看上你，我能看上你这种用九块九的戒指来求婚的抠搜男？」
「你到底是有多厚的脸皮，才能做到说谎都这么底气十足的。」
「别再瞎编了，一个谎接着一个，织女都没你这么会编。」
刘大流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的。
「宝贝，你千万不能相信她的话，她现在就是在耍无赖，想不还钱。」
女人没理会刘大流的解释，反而走上前一步，视线定格在我身上。
「周嘉沫，是你！」
我看着她，皱了皱眉头。
女人穿着一身的高仿，浑身上下散发着轻浮低俗的气息。
她微微一笑，牵起嘴角的梨涡，却透着些许刻薄。
「没想到当年的年级第一，如今却在摆地摊。」
「要不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学生时代学习好，不代表出了社会就能混得好。」
她的言语间充满了讥讽，看向我的眼神更是鄙夷。
她是我以前的同学？
没什么印象。
「你是？」
我开口问。
女人脸上的笑容僵住，随后尴尬地呵呵两声。
她嘴角微微扭曲，咬着牙：「我是你高中同班同学，张晓熙啊，你不记得了。」

-8-
张晓熙？
我想起来了。
当年她的成绩在班级不上不下，性格又沉闷，总是独来独往的。
在班里就像个透明人，没什么存在感。
两年前突然开始在班群里蹦跶，成为在班群里最活跃的人。
经常 99+的信息刷过去，都是她的头像。
她在群里说得最多的话题，就是她那个富二代男朋友。
疯狂炫耀她的男朋友「不懂浪漫」，只会买东西送她。
每次她一开始提，同学们便默契地敷衍几句后，就安静了。
刘大流就是她口中的「富二代」？
富二代能用九块九的戒指求婚？
见我眼睛落在刘大流身上，张晓熙宣示主权地勾着刘大流的手。
动作夸张地抻手撩头发，露出手上的金手镯和耳朵上金耳环。
眼里浮起幸灾乐祸。
「周嘉沫，没想到你如今生活这么困难。」
「你应该早点说的，毕竟同学一场，我也会帮衬一下。」
「我还有我家大流呢，几千几万对他来说都不是问题。」
「你也不至于落得要靠坑蒙拐骗抢男人的手段来谋生的地步。」
「我知道我家大流各方条件都很好，但你也不能抢名草有主的男人啊。」
我瞬间被气笑了。
他们俩都是这般无脑的自信。
还真是绝配。
「抢他？抢这个九块九？」
「我抢红包还从来没抢过低于九块九的，送我我都不屑要。」
刘大流「哼」了一声。Ťū́ₑ
「你别在这里演欲擒故纵的把戏了，我是不会看上你的，我的心里只有我的宝贝。」
「你赶紧把两万九千九还给我，我要重新买个更贵更好看的戒指跟我宝贝求婚。」
我咬咬牙：「我说了，只退九块九。」

-9-
张晓熙鄙夷地看我。
「周嘉沫，做人不能这样缺德。」
「难道我这个富二代男朋友会买个九块九的戒指来跟我求婚吗？」
「我知道你见识短，不知道富二代是什么概念，但也不至于这么扯淡吧。」
「看在我们同学一场的份上，我们就不报警了，你赶紧还钱。」
女学生带着怒气：「不用你们报，我早就报警了，警察马上就到了，是非黑白很快就清楚了。」
听到报警，刘大流瞬间脸色煞白。
他抡起拳头，气急败坏地冲上来：「又是你这个多管闲事的臭丫头，我弄死你。」
我把女学生护在身后。
「怎么，你怕警察了？」
「你口口声声说我卖你九千九，却迟迟不报警。」
「因为你怕，怕警察来了，你的谎言就拆穿。」
张晓熙双手叉腰。
「谁说我们怕？」
「行，我们就在这里，等警察来。」
不明真相的张晓熙自信坦荡。
而刘大流眼神飘忽，额头上冒起了冷汗。
好一会儿。
他勉强地抬头挺胸，佯装大方道：「算了，九千九而已，我不差这点钱。」
「现在我跟我女朋友证明了我的清白，这就够了。」
「不够！」
张晓熙大声叫了下，她瞪着我。
「坏人就该严惩。」
没错。
坏人就该严惩。
可她不知道。
真正的坏人，是她的富二代男朋友。
张晓熙趾高气扬：「周嘉沫，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是你不珍惜。到时警察来了，你再求我们也没用。」
刘大流语气有些急。
「行了，宝贝，她不是你同学吗？」
「我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饶过她的，以后你在其他同学面前肯定倍有面，大家都知道你心胸宽广。」
「一点小钱而已，我不在意。」

-10-
张晓熙冷下脸，强硬道：「不行。」
「我就瞧不惯她当年千娇万宠那嘚瑟样，如今她摆个破地摊，再留个案底，我看她还有什么脸见老同学。」
我和张晓熙并不熟。
根本就没说过几句话。
愣是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厌恶我。
「宝贝，咱别为了这种人浪费我们的时间。」
刘大流揽着张晓熙的肩，就想带着她离开。
「我带你去吃那家你一直心心念念的私房菜，好不好？」
可张晓熙就是不走。
相比私房菜，她更想站在泥塘边上，嘲笑我跌入泥塘满身污渍的狼狈样。
「我都说了不要不要，你放开——」
「够了！」刘大流忽地给了张晓熙一巴掌，怒吼着。
「我说够了够了，你听不懂吗？」
张晓熙不可置信地捂着脸：「刘大流，你居然打我。」
「你为了她打我，难不成你真的被她勾引上了？」
「她一个摆地摊的，有什么好？」
她尖叫着，像个泼妇疯狂地拍打刘大流。
我有点想笑。
警察还没来，这俩货先窝里翻了。
挨了几下打，刘大流不耐烦地推开张晓熙。
「你走不走？」
「不走我自己走。」
说完，他推开人群就想跑。
然而，他跑不了了。
人群后，是终于赶到的警察。
刘大流脸上的血色全无，踉跄地后退了几步。
「是谁报的警？」
女学生站了出来：「是我。」
「警察大哥，这个大叔砸了老板娘的手机和摊位，涉嫌毁坏财物罪和敲诈勒索罪。」
我补充道：「还有猥亵罪。」
警察的表情瞬间凝重。
这些罪名可都不小啊。
张晓熙推了我一把，扯着嗓子喊：「她撒谎，是她用假货来坑我男朋友的钱。」
「呸，还敢说我男朋友猥亵她，分明就是她勾引我男朋友。」
大婶依旧热心肠。
「是啊，警察同志，这小伙子太可怜了，被这个黑心商家哄骗用九千九买下九块九的戒指去求婚，结果差点分手。」
她朝刘大流说：「小伙子，你不是有证据吗？赶紧拿出来给警察同志看。」

-11-
我看向刘大流，冷笑一声：「赶紧把你所谓的证据拿给警察看啊！」
「我……我……」刘大流紧张得结巴起来。
他还想负隅顽抗：「又不是我报的警，谁报警，谁举证。」
他认定我现在手机坏了，没有证据，肯定一时间拿他没办法。
可总有人比我还急。
张晓熙扯他的手，怒斥道：「刘大流，你在磨蹭什么？」
「难道你真的看上这个贱人，想放过她？」
「你休想，送周嘉沫进去țũ⁽我送定了。」
张晓熙趁刘大流不注意，一把夺过他兜里的手机。
然后推开还没反应过来的刘大流，快步走向警察。
她熟练地解开刘大流的手机密码。
亮屏就是那张九千九的支付凭证。
「警察大哥，看，这就是证据。」
她眼里亮着迫不及待的光，嘴角的笑透着扭曲的快感。
丝毫不知道，她身后的刘大流，血色尽褪。
警察伸手点了下屏幕。
那张支付凭证瞬间缩小。
它果然是一张图片。
警察皱了皱眉头：「怎么是一张图片？」
「现在 P 图技术这么厉害，图片不代表什么。」
「翻开账单看一下。」
张晓熙「啧」了一下：「真麻烦。」
她点开绿泡泡的账单，手指快速地往下翻，又往上翻。
「刘大流，你是什么时候付的款？怎么没看到？」
张晓熙翻找好几次就是没找到，又恼又急。
反倒是女学生眼疾手快，激动地指出其中一条数款。
「这里，就是这个时间点，他付了九块九。」
张晓熙一番操作，没证明刘大流的话，反倒证实了我的说辞。
张晓熙恼怒地吼：「嚷嚷什么？他都说了是先付了九块九，后付了九千九，九千九肯定在上面。」
她的手指继续拨弄，可就是找不到。
「刘大流，你是不是手滑删掉了啊？」
刘大流原本死寂般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他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Ŧű₅快速点头：「对对对，我不小心手滑删掉了。」
张晓熙气得拍了下他的手臂：「你怎么这么蠢啊？现在要怎么证明啊？」
刘大流以为躲过一劫，松了一口气。
「小伙子。」
热心大婶再一次开口。
「没事，我知道怎么把删掉的转账记录找回来！」

-12-
「大婶，你开玩笑吧？」刘大流嘴角刚勾起的笑再一次僵住了。
大婶自信地拍了拍胸脯：「相信我，我儿子教过我。」
有了救星，张晓熙激动起来：「大婶，快，帮忙弄一下。」
只见大婶接过手机一顿操作后：「好了，只要等账单发到你刚才输入的邮箱就行了。」
张晓熙说了好几声谢谢。
其他人都在憋笑。
女学生直接「扑哧」一声大笑出来。
「不是吧，你们这俩蠢货还不如一个大婶，居然不知道怎么找到删掉的账单。」
嘲讽的语气让刘大流和张晓熙无地自容。
张晓熙涨红着脸，为了面子死倔着：「谁说我不知道，我只是一时忘了。」
她眼神恶狠狠地盯着我：「周嘉沫，现在账单找回来了，你注定跑不了。」
我挑眉，笑着指了指她的背后。
「想跑的人，可不是我。」
身后的刘大流正猫着身子想悄无声息地离开。
从大婶开始操作起，他眼见无回旋之地，便趁无人注意他，一点点挪着身子想开溜。
可惜了，真正跑不了的人是他。
不用警察出手，张晓熙快步走上去，提起他的衣领：「你跑什么？现在证据就快拿到了，我们可以拿回我们的钱了。」
刘大流怒气冲冲地甩开她，咬牙切齿道：「我都被你害死了。」
警察一步一步向他们走近。
刘大流手脚发抖，额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大。
忽地，他扑通一声，径直地跪在我面前。
「我错了我错了，两万九千九我不要了。」
「没有什么九千九，我只付了九块九，只付了九块九。」
「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老板娘你菩萨心肠，原谅我吧。」
刘大流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持续这么久的闹剧终于结束。
我终于沉冤得雪。

-13-
张晓熙不可置信地瞪着刘大流。
「你说什么？」
「你真的只付了九块九……」
「真的拿九块九的戒指跟我求婚？」
刘大流瞪着她。
「还不都怪你，只喜欢有钱人，我根本就不是什么富二代，几千块的钻戒我根本就买不起。」
刘大流没理会错愕的张晓熙，他想拉我的裤脚，被我躲开了。
「老板娘，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们私下解决，我可以加倍补偿你，你撤案行吗？」
我冷冷地看着他。
他不是知道错了。
而是怕坐牢。
我看向警察，说道：「警察同志，咱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刘大流绝望地瘫坐在地上。
警察已经拍好照取好证了。
「都跟我们走一趟吧，回派出所把详细经过说出来。」
刘大流急了：「这事跟我女朋友没关系，她是不知情的，我跟你们去派出所就行。」
说完，他看向张晓熙，泛红着眼：「宝贝，等我回来。」
张晓熙看都没看一眼满腔真情流露的刘大流。
她定定地看着我。
突然，她的肩膀一耸一耸的。
她笑了。
笑得苦涩又疯癫。
「周嘉沫，你开心了吧！你得意了吧！」
「我的男朋友不是富二代，我只配个九块九的求婚戒指，你是不是想大声嘲笑我，羞辱我？」
我不悦地皱了皱眉头。
「不明白你为什么对我敌意这么大，但你的男朋友是不是富二代，你配什么价值的求婚戒指，都跟我没关系。」
张晓熙脸部扭曲，咬着牙：「你装什么啊？我最讨厌你这一副总是胜券在握的模样。」
「凭什么你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考第一，而我无论怎么熬夜努力，却连前二十都进不了。」
「凭什么我暗恋三年的体委，你却连看都不看一眼就拒绝他。我是那么喜欢他，可他的眼里却只有你。」
原来，这才是她真正恨我的原因。
爱而不得，把无辜的我当成她的情敌。
她嫉妒我的能力，又憎恶我的魅力。
我突然可怜她。
可怜她一直活在别人的阴影里。
自己困住了自己。

-14-
做完口供笔录后，刘大流被拘留Ţű̂⁻了。
我走出派出所。
女学生和她室友在外面等着。
看着我走过来，女学生紧张地问：「怎么样了？」
我笑了笑：「牢狱之灾他肯定是跑不了的。」
两人激动地欢呼。
「谢谢你们的帮助。」
女学生一直坚定不移地站在我旁边，让我不孤立无援。
明面上好像只有她一个人支持我。
而背后，她的室友一直在默默地录像，把整个过程都录了下来，并把录像作为证据交给警察。
刚才在派出所里，刘大流就当场否认了他向我索取两万块的精神损失费，只承认了九千九。
如果不是有这段录像在，还得更漫长的取证才能定他的罪。
为了感谢她们，我请她们吃饭。
快要进饭店时，女学生徐丽丽拉住我，小声道：「姐，我听说这家饭店死贵死贵的，我们还是去别处吃吧，不能让你这么破费。」
我把车钥匙交给门口的泊车员。
「不破费，这家饭店是我的。」
两人惊掉了下巴。
「那你还需要去摆摊吗？」
我浅浅笑着：「休闲娱乐的爱好嘛！」
走了几步，我回头看还在发愣的两人。
「对了，刚才在车上你们说在找实习，我公司刚好要招实习生，你们投一下简历吧。」
我眨了下眼：「我可不会放水的哦。」
两人兴奋地点头，如捣蒜泥般。
从那天起，张晓熙在班群里再也没说过话。
有一天，班长突然发现班群不知何时少了一个人。
盘点下才知道，张晓熙已经退出了班群。
她和刘大流的事，不知道怎么传出来的。
听说刘大流送给她的那些名牌，都是水货。
刘大流知道张晓熙喜欢有钱人，所以故意装成富二代接近她。
实际上，他不过是个月薪一万的小白领。
每月的钱基本砸在张晓熙身上，每次跟张晓熙见面穿的西装都是跟同事借的，开的车是亲戚的。
最后，刘大流被判了有期徒刑两年。
我以为事情都过去了。
却在两年后，我新开业的饭店门口，再一次遇见出狱后的刘大流。

-15-
刘大流嘴里叼着烟，脸上多了一道瘆人的疤。
与两年相比，更狼狈，也更凶狠。
看见我出来，他两指直接揉搓掉烟头，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
「周大老板，别来无恙啊！」
「多亏了你，我吃了两年的免费饭菜。」
他抬头打量我身后的饭店。
「哇，真漂亮！」
「大老板, 你说你，当年都赚了那么多钱了, 去摆什么地摊，卖什么九块九的戒指啊？」
「如果不是你, 我至于弄丢女朋友, 又蹲两年牢吗？」
我皱着眉，冷笑道：「没有我，你也会去其他摊位买戒指。关键不是我卖不卖戒指, 而是你买不买。」
「你闭嘴你闭嘴！」
刘大流气急败坏地怒吼着, 脖子上的青筋都涨了起来。
「就是你害的，是你把我害得这么惨。」
「我这么惨，你也别想好过。」
我警惕地后退一步，直接掏出手机报警。
刘大流静静地看着我, 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
报完警后，看他还不离开, 我冷声警告道：「你还想再进去吗？」
刘大流根本不怕。
「你怕什么？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我就二十四小时睡在你饭店门口, 我看你还怎么做生意。」
「我没干违法乱纪的事，警察抓不了我。」
说完，他疯狂地哈哈大笑。
他说得对。
就算警察来了, 也只能口头教育他。
即使一时赶走，他也还会再来, 根本就拿他没办法。
我疲惫地叹了口气：「你想要多少钱？我给你。」
「我不要钱。」
刘大流往地上一坐：「我就是要天天烦你, 让你睡觉梦里都是我。」
他扬扬得意的表情突然愣住。
我往他的视线一看。
是张晓熙。

-16-
张晓熙挽着一个男人的手, 一脸春风地从隔壁酒店出来。
她亲吻男人的脸颊，挥手送男人上车。
听ṭű̂₂同学们的八卦说, 张晓熙后来找了一个有家室的男人。
她被刘大流骗怕了。
不要金主送包包首饰, 让金主直接转账。
只有银行卡的数，才是实实在在的。
张晓熙也看到我们。
她迅速偏过头，脚下的步伐加快了。
可是, 刘大流怎么会放过她。
他冲到张晓熙面前：「宝贝，宝贝，是我啊, 我找了你很久。」
张晓熙捂着鼻子后退了一步, 嫌弃地看着他：「你个臭乞丐, 瞎认什么亲？」
刘大流眼里全是泪：「宝贝，我知道我做了很多错事，我会好好努力给你想要的生活的。」
张晓熙皱着眉头：「你认错人了。」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模样, 你配跟我认识吗？」
好一会儿。
「抱歉，我认错人了。」
刘大流擦掉眼角的泪, 脸上是平静的死感。
张晓熙松了口气，蹬着高跟鞋转身离开。
刘大流盯着她的背影。
突然, 爆发一声怒吼。
「那我们下辈子重新认识！」
他从兜里掏出一把水果刀, 冲上去捅进张晓熙的腰。
刀上的血一滴滴落下。
张晓熙口吐鲜血，瞪大着眼睛倒在地上。
刘大流跪在她身边, 轻轻地摸着她的脸。
「宝贝, 我们来世一定要做成夫妻。」
说完, 他抬起手，最后一刀抹向自己的脖子，倒在张晓熙身上。
救护车赶到时, 张晓熙已经疼到昏迷。
而刘大流在被抬上担架那一刻，就咽了气。
饭店新开业第一天，门口就见血。
看来得重新选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