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需你等我

决定和江逐年分手那天,下了一场暴雨。
我刚做完手术,他撑着伞走在我身侧,步履匆匆。
他走得极快,甚至都不回头看我一眼,任由我被雨淋湿。
高跟鞋卡入排水口,我在雨中费力挣扎,他却隔着雨幕冲我点了点腕表。
而那双意大利定制皮鞋,始终钉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
遥遥而立。
我忽然间就倦了。
恋爱三年,他从未在走路时主动等过我,永远都是我看着他的背影匆匆追赶。
而前些日子,我亲眼看见他和初恋散步时刻意放缓的脚步。
两人之间没有过分的狎昵,却格外亲密温存。
或许这三年,我从未被偏爱过。
江逐年不知道,追一个人跑真的很累。
所以这次,我选择放手。

-1-
深秋的晚风袭过时,怀里的保温桶有些发凉了。
我杵在原地,挪不动半分脚步。
眼前,江逐年正和一个女孩肩并肩地走在住院部的小径上。
他略微侧目,一袭修身白大褂,也难掩他在人群的瞩目。
那个女孩我曾经见过。
在江逐年的手机相册里。
是他的初恋,周希沅。
那时,他只淡淡解释,「大学时谈的,后来她出国读书我们就分手了。」
语气平静,没有任何波澜,也不带丝毫情绪。
可如今,他和她走在一起时,眸子翻滚着情动。
两人之间没有过分的狎昵,却格外亲密温存。
我不知道周希沅是何时回国的。
也不想探究她究竟说了些什么,江逐年眼底的笑意就没散过。
我只注意到,江逐年和她走在一起时,刻意放缓的步伐。
江逐年个子很高,惯常的步伐很快。
我和他一起走路时,他总是一人快步走在前面。
不牵我的手,也从未等过我。
此刻他却注意到周希沅因喘息而微微泛红的脸。
刻意将步速调成同频的慢拍。
他在等她。
心口泛起细细密密的疼。
三年来,我不止一次提出过抗议,想让他在走路时等等我。
他总是这样冷漠,不在乎我的感受,不关心我的想法。
可他总是捏捏眉心,一脸无奈与不耐。
「姜言,你能不能别无理取闹?」
「我走得快就是不爱你?」
「如果你非要这么想,那我也没办法。」
每次争吵的结局,都以我想太多为由潦草翻篇。
而我也信了他敷衍的解释,自欺欺人了整整三年。
如今,江逐年刻意放缓的每一个步伐,如同耳光,狠狠扇在我脸上。
或许,恋爱三年,我从未得到他的偏爱。
谈笑间,周希沅笑着抬手去碰江逐年手上的腕表。
「这么多年了,你还留着啊。」
银色的腕表泛着冷光。
江逐年从不让我触碰这只腕表。
除了和我在床上接吻、情动时,他会小心地摘下放在床头,其他情况从不离身。
而此刻,却任由周希沅抚过表带内侧的刻痕。
我长呼一口ƭŭ̀₆气,抬头,极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江逐年的余光终于注意到我。
他面色一愣,看着我怀里的保温桶皱了皱眉头。
「姜言?
你怎么来了?」

-2-
办公室内,只有我和江逐年两人。
周希沅早就被他支开,这是他对周希沅下意识的保护。
窗户开着,有过堂风穿过,眼睛泡过眼泪后,风一吹又涩又疼。
短暂的沉默后,他转身,叹了一口气。
「我和希沅现在是同事。」
「你不要多想。」
我沉默着没有说话。
「你要的罗宋汤,没事我就先走了。」
江逐年脸上有一刹那的空白。
「我要的?」
「不是你昨晚点名要喝的吗?」
昨天晚上,他突然心血来潮问我会不会做罗宋汤。
我不明所以。
却还是找了视频认真学着做了。
江逐年恍然想起,皱了皱眉。
「是希沅想喝,问我知不知道哪里有好喝的罗宋汤。」
「我也只是随口一问。」
他转过身,随手拿起桌上的工作记录翻看起来,像是没有我这个人一般。
他漫不经心地开口。
「以后没什么事情,你少往医院跑。」
心脏传来挤压的闷胀感,让我透不过气。
我忽然就不想再装下去了。
「少跑医院,是防止我打扰你和周希沅破镜重圆的好事吗?」
「比如今天?」
「姜言。」
江逐年眉眼冷凝,翻阅报告的手滞在空中。
「你又发什么神经?」
他冷着脸,看向我,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随便你怎么想,我和希沅之间清者自清。」
他向来进退有度,极少动怒ƭũ̂ₓ,如今却为了周希沅失了分寸。
僵持之下,周希沅抱着一叠资料推门而入。
「逐年,明天的手术……」
她看到我眼眶里蓄着的泪水,故作歉意不知所措,「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见周希沅进来,江逐年的神色明显有了暖意,「不打扰,她马上就走。」
我哂笑一声,转身离开。
办公室内,两人的声音响起。
「女朋友给你送饭?」
江逐年没说话,却默许了周希沅打开保温桶。
「罗宋汤?」
周希沅挑了挑眉,眼里闪过一丝得意和欢愉。
「正好我也没吃饭,不介意我和你一起吃吧?」
江逐年没有回应,只是走到门边,目光沉沉地看了我一眼,关上了门。

-3-
我独自一人回了家。
到家的时候,夜色深沉,偌大的屋子里安静得针落可闻。
我站在窗边,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是妈妈提前为我录好的生日祝福。
「言言,今天是你二十七岁的生日,妈妈祝你生日快乐。」
算算日子你和小江恋爱三年了,你们结婚了吗?过得快乐吗?
妈妈不在,要记得永远爱自己。
妈妈温暖的声音回荡在空寂的屋子里,我伸手按掉,鼻尖一酸。
我和江逐年的相识,源于一场相亲。
那时妈妈临近癌症末期,一直遗憾着没能看到我成家。
我其实并没有多少心思恋爱,只想让妈妈开心,应付一下。
见到江逐年后,他那清冷自持的模样更是让我坚信,这是一场双方都被逼无可奈何的做戏。
可令我意外的是,见面结束后,江逐年突然对我展开了热烈的追求。
他知道我妈妈生病,给我介绍好医生,帮我解读看不懂的化验单,教我如何通过按摩减轻妈妈的痛楚。
那些被消毒水浸泡变形的漫漫长夜,在他的陪伴下,也逐渐变得有了希望。
在妈妈最后的弥留之际,他向我表白,许诺一生一世对我好……
我哭着点点头,在泪眼婆娑中,也忽视了他眼底的平寂无波,像是在完成某种任务。
相恋没过多久,他突然开始夜不归宿,冷淡无比。
也就是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周希沅的存在。
因为远在大洋彼岸的周希沅,再度和他联系上了。
那晚他罕见地失眠了,倚靠在阳台栏杆,指尖猩红明灭。
然后发了一条仅周希沅可见的朋友圈。
「我嘴硬,可我从没说过不想等你。」

-4-
江逐年是后半夜才回到家的,带着潮湿的寒意。
卧室的门虚掩着,我微微闭着眼,装作熟睡。
他不记得我的生日,只一边扯下领带,随意丢在地板上,一边托着手机和朋友讲电话。
「你说说你,你和希沅当初明明很相爱,非要闹分手。
现在好了,她回来了,你却即将成家。」
「她这次回来,明显是奔着你去的。」
你想怎么办?」
他靠在沙发上,侧脸剪影被微弱的灯光渲染得分外冷清。
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
「我不想过早把她困在婚姻的牢笼里,她是飞鸟,她应该看过世界,再自己决定降落的地点。」
「至于姜言。」
我呼吸一滞。
「她很贤惠。」
「我父母一直希望我早日成家,我也如他们所愿去相亲,找了一个他们所盼的孝顺儿媳。」
「我已经和她订婚了,剩下的人生无非就是和她结婚、生子。」
「这场戏,我会继续演下去。」
他声音极其平静,连情绪都不存在。
心底「铮」地一下,有什么彻底崩断。
以前我还会从一件件小事上推演,寻找他爱我的证据。
即使他总不记得我的生日,即使他在走路时从未等过我,即使他极少在意我的想法与感受。
可我总会想起最难挨时他坚实可靠的肩膀,想起他指腹擦过我眼角的余温,想起订婚那晚他没有章法的吻,总会替他找理由、找借口。
直到如今汹涌的爱意褪去,我不得不承认,于他而言所谓的爱,只不过是勉强为之的做戏与表演。
他从未真正爱过我。
这段感情里,他游刃有余,进退有度。
而我,一直在逃避,一直捂着耳朵假装幸福。

-5-
这一夜,我发了烧,睡得并不好。
清晨醒来,身侧已然空荡。
江逐年在玄关处系着领带,神情淡漠。
褪下的订婚对戒被丢在角落,泛着冷光。
我恍然想起,他已经好些日子不戴对戒了。
从前他还会戴着对戒哄哄我,可从周希沅回来那天,他无名指的戒指就不见了,只剩下愈来愈淡的戒痕。
爱与不爱,太明显了。
江逐年回眸,瞥见站在楼梯愣神的我。
鬼使神差地,他走过来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动作很轻。
有一瞬的情动。
却在手机信息弹出的一刹那,很快恢复了淡漠。
是周希沅的消息。
「我去上班了。」
直到院子里汽车轰鸣的声音传来,我恍然回神。
忽然就有些倦了。
恋爱三年,临出门前刻意假装的亲密与恩爱,每日都会上演。
可我却从未真正感受到甜蜜。
更像是对合作伙伴的一种安抚。
这三年,江逐年对我不算太差。
订婚后,他主动把工资卡交给了我,任我刷。
家里大大小小的家务事也不用我操心,他都包揽了。
我随口说想要什么,他都应允,极少否决。
好像什么都很好。
可是就是有一点不对。
太相敬如宾了。
相敬如宾到他对我没有一点真情,全是应付。
他和周希沅之间,有着我永远无法参与的过去,是我永远都无法跨越的天堑。
既然不爱,又何必再坚持。
或许,放手比拥有更轻松。

-6-
秋雨连绵,泛着萧瑟的寒意。
从早上上班开始,我的小腹就一直隐隐作痛。
直到现在,我站在打印机旁边,逐渐直不起身来。
快要失去意识时,我不得不拨打了江逐年的电话。
可一连好几个电话,都是无人接听。
直到同事替我叫来了 120,将我扶到救护车上时,手机才叮咚响了一声。
是江逐年的消息。
「在开会。」
信息很简短,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没有多余的关心与问候。
似乎真的在忙。
医院里。
顶灯从眼角掠过ţůₑ,后背的汗浸湿了担架上的蓝布,我虚虚睁开眼。
只堪堪一眼,我便认出了江逐年。
他正温声细语地和周希沅讲解着手术案例,全神贯注。
两人之间距离很近,周希沅亲昵地靠在他的胸前。
原来,这就是他口中的开会。
轮子滚动,担架差点要撞到周希沅时,他很自然地将她轻轻揽住,抱了个满怀。
直到他白大褂衣角擦过我垂落的手臂时,他才下意识地回眸。
眼底划过震惊,喉结滚动。
我轻轻哂笑,合上了眼,不再看他。
再清醒时,已经在病房里。
江逐年一身白大褂,身形高挑,背对着我站在床尾。
察觉我醒来,他走过来捏了捏眉心,开口就是指责。
「怎么回事,都阑尾炎了也不和我说?」
或许是看见了我惨白的脸色,语气缓和了些。
「你知不知道严重是能要人命的?」
我没有看他,只是默默盯着天花板。
「你在开会。」
「和周希沅。」
房间里面,江逐年僵了一秒,随即双手插兜,面色阴沉。
「我和希沅已经不是一路人了,我们不会再有什么。」
眉宇间是压不住的嫌弃与不耐。
「姜言,无理取闹多了,真的挺让人厌烦的。」

-7-
一连好几天,江逐年都不见人影。
几日后的查房检查,是周希沅来帮我做的。
她抱着诊疗记录本,腕间玫瑰金女表叮当作响。
是和江逐年同款的情侣手表。
「姜小姐恢复得不错,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她垂眸记录数值,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脆响。
「昨晚聚会,逐年喝多了,是我送他回去的。」
「真遗憾,他今早临时会议还是我提醒的呢。」
我查找搬家公司的手一愣,静静抬眸注视她。
「和江逐年在一起,很幸福吧?」
她「啪」地合拢诊疗本,唇角扬起微妙的弧度。
「毕竟我们在一起时,他又黏人又会疼人。」
「那时候啊,我随口说想吃网红蛋糕,他就排一夜队为我买。
稍微有个头疼脑热的,他就担心得不得了,恨不得立刻带我去医院。
就连开车时,他都要握着我的手。
你说可不可笑?」
是挺可笑的。
江逐年把最好的都给了周希沅。
会心疼周希沅挤地铁,埋怨她不按时吃饭,看到景色很好的地方会想着带她去旅行。
对我却只有无穷无尽的敷衍和冷漠。
周希沅起身,冲我微微一笑,满是倨傲与得意。
「一个男人把所有的爱给出去后,他就不会再爱人了。」
没办法,爱情里讲究先来后到。
姜小姐,你多担待啊。」

-8-
出院这天,下起了雨țû⁶,是江逐年来接的我。
车子停在地面停车场,他撑着伞站在檐下等我。
走近时,他伸手想要接过我手里的包,却被我闪躲拒绝。
他的神色有一瞬的怔愣,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喉结滚动好几次,才终于开口。
「前几天省里突然抽调专家组,我不在医院。」
伞面忽然倾斜,雨帘在他眉眼间割出阴沉。
我淡淡「嗯」了一声,裹了裹身上的大衣,没有追问那晚他醉酒,周希沅送他回家的事。
事已至此,他不想提,我也不再有探究的念头。
见我不做声,江逐年握着伞柄的手背青筋凸起。
「非要现在闹?」
我没搭理他,只觉得疲累,「走吧。」
江逐年的步子一如既往地快,像往常一样,步履匆匆,不在意我跟在后面的吃力。
我逐渐跟不上他的步伐,雨水很快就打湿了我的衣衫,寒气侵骨。
江逐年依旧没有注意到我的狼狈,步子愈走愈快。
我忽然想起那天他和周希沅在一起散步时的场景。
他刻意为她放缓的步伐,一步又一步,砸在我心上。
高跟鞋卡进排水格栅,脚踝传来钝痛。
我费力弯腰挣扎,却瞥见几十米外,江逐年已抵达车旁,正低头整理袖口。
抬眸的瞬间,他隔着雨幕冲我点了点腕表,「快点,我下午还有手术。」
而那双被意大利定制皮鞋包裹的脚,始终钉在离我几步远的地面上。
心底听到了很轻的碎裂声,一地散碎血肉,再也拼不起来。
他永远都不会等我,甚至都不回头看一眼。
我的眼睛早已拥抱了他的背影无数次,然后在一次次的落寞后独自追赶上去。
而这回,我没再主动跟上去。
我站在原地,定定看着他。
看着江逐年的脸色从平寂无波、到拧眉疑惑,再到熟悉的不耐。
「江逐年,就到这里吧,我们分手吧。」

-9-
曾经我听过一句话。
当你不知道是否应该继续这段感情时,就对视吧。
因为眼睛不会说谎。
而我和江逐年短暂的对视中,他的眼睛像是一汪死寂的湖水,没有一丝波澜。
可我分明从他看周希沅的眼神里,看到了波光粼粼,看到了情意绵绵。
那种爱意是藏不住的。
所以当他再次将我丢在原地,一脸困惑地看着我时,我真的一点继续往下走的念头都没有了。
而这次,江逐年终于知道往回走找我了。
他的脚步很急,站在我面前时,阴影挡住了我所有的光亮。
「姜言,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又在闹什么?!
我为了接你出院,迎着暴雨开了一夜的车赶回来。」
下午又要连轴转开会,我真的很累。
或许我极少和江逐年吵架红脸,他被我气得不轻。
「我在闹什么?」
我抬起被雨打湿的衣袖,「江逐年,在一起三年,你真的爱过我吗?」
你从不记得我的喜好。
我最讨厌香菜,可和你在一起吃的每一顿饭都挂满了香菜,只是因为周希沅爱吃。
你也不会记得我的生日。
三年里的每一次生日,都是我一个人过,你却连一句祝福都没有。
可你却会在周希沅每年生日的时候,卡着零点送上祝福。
你更不在意我的感受。
和你一起走路时你从未等过我,总是我踉跄追赶着你,哪怕今天我刚做完手术,还在下雨,你也不会回头看我一眼。
透过雨幕,他向来清冷自持的神色终于有了波澜。
他撑着伞,沉默了很久。
「江逐年,你爱的分明是周希沅,又为何要执意和我结婚呢?」
怎么,难道你打算和不爱的我结婚,然后再用一生去怀念爱的人吗?
我告诉你,江逐年,真的挺让人恶心的。
谁要沦为你悼念前任的工具?!
江逐年怔怔看着我,似乎没料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
雨伞ţű̂⁷有一瞬的倾斜。
他心中的天平似乎终于舍得为我偏斜一回。
沉默了许久后,他缓缓开口。
「姜言,你是气一时。」
今天的话我不会放在心上,我等你气消。」

-10-
当晚,我没有回家。
闺蜜芝芝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在路边的一个麻辣烫小摊上吃饭。
江逐年从不会陪我吃这种路边小摊。
他说他有洁癖,嫌这些地方脏。
所以和他在一起三年,我几乎很少碰这些。
直到周希沅在我面前炫耀,他们恋爱时江逐年给她剥小龙虾,陪她吃遍大学城的小吃时。
我才意识到,哪有什么洁癖。
只不过他的偏爱和例外,从没给过我。
芝芝坐在我对面,一脸疑惑和震惊地看着我。
「你和江逐年分手了?」
「你真的想清楚了?!」
不怪她这个态度。
毕竟当年江逐年出现在我的世界里,陪着我一起照顾妈妈时,我对他真的是既感激又爱恋。
那时的我,处在即将失去至亲的不安中,迫切地想要抓住一个人依靠。
以至于后来,他只稍稍从手缝里漏出一点儿爱,就彻底俘虏了我。
我喝了口汽水,看着芝芝,认真地说。
「是的,我和他提分手了。」
「姜言,你真的不爱他了?不会后悔?」
我郑重地点点头。
曾几何时,我很爱他。
初见时的耀眼和最难时的陪伴,支持着我孤独地追逐这几年。
我很努力。
可是,有周希沅在,我始终走不进他的世界,也看不透他的内心。
即使是最亲近的时候,他抱着我。
可漆黑的瞳孔里,更多的是妥协,是寂寞。
为此,我不断内耗。
我开始悄悄将自己和周希沅作比较,开始暗地里和他们较劲。
结果,只得到一个满身伤痕的我自己。
所以,我放弃了。
「江逐年这人性子太冷,压根不会爱人。」
「姜姜,你和他在一起,是你受委屈了。」
芝芝举起汽水,和我碰了一杯。
「让我们恭喜我美丽的姜小姐,终于结束了她长达三年的情感纠葛。」
「就是今天,此时此刻,终于彻彻底底放下了!」
她的眼睛亮晶晶。
我笑着和她碰杯。
满盈的气泡在口腔细碎地炸开。
我忽然就释然了。
人生苦短,何必对不属于我的东西念念不忘。
敬不再回头的过往,也敬自由的明天。

-11-
回去的路上,猝不及防地下起了雨。
叮咚一声,手机响起。
是江逐年的消息。
【晚上十点了,什么时候回家?】
江逐年依旧认为我是在闹脾气,好像我今天的分手宣言一点也不作数。
毕竟,在他的认知里,他压根就没做错什么。
不就是粗心大意了些,日常的关心没到位。
不就是和初恋有了些许工作上的联系。
不就是我一时生气,冷静冷静就会好了。
他从来就没有把我的委屈当回事,只觉得我在无理取闹。
我没有理他,快速划掉信息。
几分钟后,他又打来了电话。
我没接,他便隔几分钟打一次。
我突然就有点想笑。
江逐年一向沉稳自持,我的事极少在他的心头留下涟漪。
可这会儿,他居然执着地给我打了近十通电话。
最后一通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我接了。
他开口的第一句就是,「你在哪?」
说话的语气有些着急,似乎很担心我。
听我这边没有回复,他像是反应过来,恢复了往日的指责。
「姜言,你是不是又喝多了?」
这次你再醉成一滩烂泥,我是不会去接你的。」
我刚知道周希沅存在那会儿,曾和他大吵过一架,一气之下提了分手,然后在酒吧买醉。
可那会儿到底年轻气盛,也终归心有不甘。
最后,我没骨气地给江逐年打电话,让他来接我。
我清楚地记得,那天他来接我时神情平静淡漠,眼底却有乌青。
我没回家,他也迟迟未入眠,等到十二点。
我醉醺醺瘫倒在他身上,流泪叫他的名字时。
风中飘来他一句很轻很轻的,「对不起」。
冷风灌入口鼻中,我长呼一口气,对着电话那头的江逐年说道。
「江逐年,今天我已经和你提出分手了,我不会回去了。」
过两天,会有搬家公司来拿走我的物品。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姜言,你认真的?」
「当然,我很认真。」
我挂断了电话,拉黑了他的号码,裹紧了身上的围巾,隐入风雪。

-12-
我新租了个房子。
一室一厅,虽然没有江逐年的大平层豪华,但也够我一个人生活了。
分手后,我的时间突然充裕了起来。
从前我总要在下班后学习各种烘焙,来讨江母的欢心。
而现在,我却有了时间做自己爱做的事,或者和朋友聚会。
江逐年的母亲是个传统又保守的家庭主妇。
她同意我进门,也是看中我在妈妈生病时对妈妈无微不至的照顾,觉得我乖顺,好掌控。
我们第一次见面,她话里话外都是要我在婚后回归家庭,好好相夫教子。
所以每个双休,我都要早起陪着江逐年驱车两小时去郊外看他的父母。
听他传统又保守的父母一句又一句的规训。
听江母斥责周希沅满世界ťú₅飞、不着家的不靠谱。
其实我很不喜欢。
但是因为江逐年,我一直没有反抗。
好在现在我自由了。
身体上、精神上都自由了。
没有人能决定我下班后是宅家还是和朋友吃饭。
也没有人能牵动我的心弦让我难过。
这周日,我第一次睡了个饱,一直到上午十点才醒来。
搬家公司却打来了电话。
「姜小姐,江先生说要你亲自过来,他才肯开门让我们进去啊。」
电话那头,江逐年冷冽的声音响起。
「姜言,就算你要搬走,至少也要本人亲自到场收拾吧。」
否则,我不会放陌生人进我的家。」
……
我到江逐年家时,江逐年正倚在门前,和搬家公司僵持着。
看见我出现,他的视线在我身上停留了几秒。
才轻摇头,嘲讽道。
「姜言,这三年我到底对你做了什么,让你这么快拉黑我。
现在找你,还要托别人才能和你通上电话?
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三年,江逐年还是这么傲慢。
他冷漠、疏离,就像是共同生活的一个过客。
哪怕到现在,他依旧不肯低下他那高昂的头颅。
「江逐年,如果你只想和我说这些,那我们确实没有通话的必要。」
我径直略过他,走进屋内,示意搬家公司进屋。
江逐年抿了抿唇,再没开口,视线却始终跟随着我。
他看着我指挥搬家公司搬东搬西。
好几次,欲言又止,表情纠结。
衣橱里的衣服从亮丽多彩到只剩下黑白灰。
厨房里我添置的锅碗瓢盆也一件件从台面上消失。
直到我开始拆掉墙上挂着的照片墙,江逐年终于坐不住了。
他站到我面前挡住我,因ṱũ̂⁽为身高的原因带着些压迫感。
「姜言你干什么?」
「这些照片上也有我,我不同意你带走。」
这些合照大多都是一些重要的日子拍的。
照片上的我笑脸盈盈,总是下意识地往江逐年身边靠拢。
而江逐年大半都只是一张清冷的侧脸,带着点抗拒。
三年里,我记不清承受了他多少冷眼。
一想起那些委屈难挨的日子,我就有种后怕的阴影,一点也不想再看见了。
江逐年说的没错。
照片上也有他,我的确不该带走。
所以,我当着他的面,将有我的那一半全部撕下来。
一张又一张,满地碎屑。
我只带走我自己。
江逐年愣住了。
他猛地攥住我的手腕,声音发紧。
「姜言!」
眼眶殷红。
我用力抽出手腕,露出一个讽刺的笑。
「江逐年,你向来不珍惜和我在一起的日子,又何必为这些照片动怒。」
收拾完,地面有些狼藉。
江逐年紧皱着眉,脸色难看。
不过没关系,我已经把值钱的东西都带走了。
他给我买的金器、玉镯,我一个都没落下。
我已经用最好的青春换了最深的教训。
钱和爱,我总要有一个。
临走前。
我把房子的钥匙轻轻放到桌上。
一同丢下的,还有那枚订婚戒指。

-13-
上次搬家不欢而散后,江逐年没再来找过我。
我们分手退婚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朋友圈。
听到这个消息的人,无不惋惜。
毕竟我和江逐年三年的感情,已经走到了订婚,离结婚就差临门一脚。
倒是周希沅,在我们分手后的第一天就发了条朋友圈。
【属于我的,你永远也抢不走。(比耶)】
共同认识的朋友告诉我的时候,我只觉得她好笑。
朋友有些着急。
「你三年的青春,白白打了水漂。」
付出的所有努力都白费了。
就不怕日后会后悔吗?
我摇了摇头。
和江逐年在一起的这三年,我一直在内耗。
我就像在一艘即将沉没的舟上,岌岌可危。
可舟已渐沉,不如及早收手,尚可止损。
「我好不容易远离烂人烂事,你该替我高兴才是。」
毕竟,人总不能一直拎着垃圾走吧?
我对朋友说。
朋友尴尬地笑了笑。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江逐年派来的说客。
我的话一字不落地传到了江逐年耳里。
那天,他笔下的纸张被紧紧攥成了团。
可很快,他又带着几分笃定望向窗外。
「不,她会回来的。」
她压根没办法一个人生活。
没有我,她受不了的。

-14-
可惜,江逐年想错了。
当初我和江逐年在一起,的确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我受不了一个人生活的孤独。
我自小和妈妈相依为命,母亲是我唯一的依靠。
后来妈妈骤然离世,我失去生活所有的支撑力。
我一个人在家沉闷了很久。
把电视打开,让声音充盈整个房间。
一个人的屋子太安静了,孤独喧嚣得让人难以忍受。
我开始慌乱地抓住身边靠近我的人,包括江逐年。
似乎孤独久了,会让人滑向爱情。
我期盼爱情可以填补我情感上的空缺。
期盼能从他身上找到一份寄托,一份依靠。
可事实上,我和江逐年在一起时,我感受到的孤独,比我原来一个人承担的还要大。
因为我在这段关系里得到的失望更多。
如今,我开始重新审视一个人的生活。
开始认可自己的重要性。
开始接纳孤独是生命无法消解的底色。
没了婚姻的束缚、江家儿媳的桎梏,我人生的可能性都释放了出来。
我辞掉了之前江氏集团的文员工作。
拿着我尘封已久的证书重新找了一家专业对口的公司。
初来乍到,很多事情需要从头了解,我不得不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当中。
开会、加班、出差,连轴转。
却也不觉得累。
因为辛苦之后,是肉眼可见愈加丰厚的奖金,是另一种精神上的愉悦。
半个月后,我离开江家企业的事被江逐年知道了。
那天我刚下班回家,他坐在我家门前等我。
我加班到十点,他等了很久。
已经渐入初冬,他只穿了一件驼色的羊绒大衣,灯光下,看起来有些单薄脆弱。
看见我的时候,他直接起身,踉跄着拉住我。
「为什么要辞职?」
他瞥了一眼我简陋的屋子,皱了皱眉头。
「是公司开的工资不够你生活吗?
我可以叫父亲翻倍。」
「与这无关。」
我打开了门,在他想要进来的时候拦住了他。
「江逐年,我们已经分手了。」
「这里不方便招待你。」
江逐年轻哂了一声。
「就这么恨我,情愿窝在这个巴掌大的地方,自己生火做饭,也不愿意和我回去?」
「这里未必比江家差。」
我讥讽地看着他。
在江家,我不仅要看江逐年的眼色,被他冷暴力对待。
还要按照江母的要求为家庭付出一切,献祭自我。
江逐年是个骄傲又聪明的人,他听得懂我的话。
他的脸色变得铁青,再没多说一句话,转身离开了。
当晚,我收到了一条陌生的短信。
是周希沅发来的。
照片上,江逐年醉眼朦胧地歪倒在汽车的真皮后座。
光线自上而下打在男人轮廓分明的脸上,领口的扣子解开几颗。
唇边还有几个明显的口红印。
【不知道他今天为什么这么伤心。】
不过没关系,今天晚上,我们超薄零距离。】
我轻笑一声。
【谢谢你这么费心捡起我不要的垃圾。】
【还有你这么明目张胆地出轨,就不怕你远在大洋彼岸的男友知道吗?】

-15-
周希沅几乎是在瞬间打来电话,扬高了声音。
「姜言,你想干什么?」
此时此刻,周希沅是慌的。
我脸上的笑意明显,调出电脑上闺蜜芝芝发给我的信息。
左边是周希沅与年过四十有妻有子的导师在剑桥河畔拥吻。
右边是她回国前才发表的论文,数据完美得不像话。
「我想,江逐年也不会想到,表面光鲜亮丽的周医生。」
在国内和国外都爱当别人的小三。
周希沅的人生履历,堪称精彩。
读大学时,她和江逐年恋爱,身上的奢侈品从未断过。
却在毕业时为了前途果断抛弃他一走了之。
在国外,又和年逾四十的导师恋爱。
硬是在非议里咬牙坚持,获得了不少学术资源,申博之路无比顺利。
可畸形的恋爱固然精彩,当老男人的情人久了,周希沅也会厌倦。
于是,她托关系回国空降知名三甲医院。
也就是江逐年所在的医院。
又重新开始和江逐年纠缠不休。
「你以为江逐年会在乎?」
她的声音突然尖锐,「六年前,是我不要他的!」
我故意停顿。
「你说他会不会觉得,比起被抛弃,被欺骗更难以忍受?」
「周小姐,你这么喜欢收藏废品,我成全你。」
但是,如果你再厚颜无耻地来打扰我的生活。
我不能保证,这些照片不会出现在你们医院的邮箱里。」

-16-
那次的警告过后,周希沅再也没有到我面前挑衅过。
也许是害怕,也许是心虚。
不过这样的插曲,我并没放在心上。
给公司带来不错的效益后,公司越来越看重我,开始带着我参加一些重要的项目。
这天深夜,酒桌觥筹交错。
结束后。
我和同组的前辈一起送最后一个客户上了车。
尘埃落定后,夜风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以及手上一捧娇艳欲滴的红玫瑰。
我揉了揉酸痛的脚踝,转身准备回家。
一辆熟悉的奥迪 R8 从不远处驶来,停在我面前。
车窗降下,露出男人清隽矜贵的侧脸。
是江逐年。
他的目光直直落在我手中的花束上。
愣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声音夹杂着寒冰。
「谁送的?」
我笑了笑,「和你无关。」
江逐年定定地看着我,眸色变得浓稠又玩味。
「姜言,这就是你一直拒绝回来的理由?」
你不觉得应该给我一个解释么?
我们才分手不过一个月。」
我又气又好笑。
「你发什么神经?」
「不是谁都像你一样,在和恋人相处的时候又和前任纠缠不清。」
江逐年冷着脸解开了安全带,走到我面前,抓住我的手腕。
拧紧了眉头。
「姜言,我和周希沅从来就没有逾矩。
分手后我们没有发生任何关系,我也没有出轨。
我始终把你当做我的未婚妻。」
我啼笑皆非。
「没有逾矩?」
「江逐年,你是把我当成傻子吗?」
「是医院里你们的亲密举动不足挂齿,还是两次醉酒都和周希沅在一起的事实证据不够有力?」
「和我在一起的三年,毫无关心爱护,只有公事公办的冷淡。」
现在却假惺惺地说一直把我当做未婚妻,不觉得可笑吗?」
江逐年愣了愣,眼神黯了黯。
终于放轻了语气。
「周希沅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情感上的意义了,我早已不喜欢她,也完全没有藕断丝连的想法。
但无论如何,我伤到你了,这点我无法否认,我向你道歉。」
他眸色微暗。
第一次认真向我道歉,冲我低头的他,显得有些狼狈。
「至于你说我对你没有关心爱护。」
你的生日、你的喜好我没有记住,是我的错。
走路时不知道等你,也是我的错。
但姜言,之前我不会爱人,让你失望了。
现在我知道了,我也明白该如何爱你。
姜言,回来好不好?
那个家不能没有你,我们明明一起生活了三年,你怎么舍得……
他扣住我的肩膀,卑微地看着我,眼眶泛红。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江逐年哭。
那么骄傲的他,头一次,脸上全是颓败的表情。
甚至连衬衫扣子都扣错了一颗。
对于江逐年来说,是极大的失误。
真讽刺啊。
当初我和他在一起,百般讨好他的时候,他冷眼旁观,不理不睬。
如今我离开了,他却后悔了。
白搭。
我用力推开他。
「江逐年,我费了很大劲才往前走。
我不会回头的。」

-17-
自此之后,我有相当一段时间没有再见到江逐年。
只听认识的朋友说,他这段时间很消沉。
上班的时候经常一身酒味。
下班也叫不出来,总是一个人憋闷在家里。
「姜言,你们分手后逐年一直走不出来。
他对你还是很有感情的。
他很在乎你。」
我觉得好笑。
在感情中问心无愧的人,分手后一定会很快走出来的。
只有那些在感情中亏欠别人的人,才会在分手后越想越后悔,越走不出来。
这不是深情。
这是渣男。
至于他们所说的在乎,或许只存在于江逐年口中的空洞言辞里。
真在乎,又怎么会从不顾及我低落的情绪,任凭委屈淹没我。
又怎么会让我在后面小跑, 他在前面健步如飞。
又怎么会完全没有意识到我是不是累了,鞋子磨不磨脚, 跟不跟得上。
不过, 江逐年还没来得及消沉多久,周希沅做小三的事就东ţų₍窗事发了。
当天, 周希沅在国外当导师小三, 在国内和江逐年暧昧、插足别人感情的事就上了热搜。
短短两个小时,全网热议。
【今天当这男人的情妇,明天就跑别人被窝去了, 这女的就爱当小三?】
【都是渣男贱女, 既然做小三肯定是不要脸了,难听的话她也习惯了吧。】
【这男医生也是贱, 拎不清的玩意!】
一时间,周希沅和江逐年被卷到风口浪尖。
闹剧过后。
出轨的导师被吊销教师资格证, 不再聘用。
周希沅被学校调查,取消学位证书, 中止实习合同, 逐出医院。
而江逐年也因社会舆论身败名裂, 不得不主动离职。
风波过后。
闺蜜芝芝跑过来问我,「网上事是不是你做的?爽!」
我摇了摇头。
「姜姜, 你还是太心软了!」
她有些愤愤不平。
「这两人这么膈应人,特别是那个周希沅,勾引男人还当面挑衅你。」
你还给他们留什么退路。」
我轻轻一笑。
「我虽然没有引导舆论网暴她。
但是我把周希沅和导师的暧昧照片都寄给了那位导师的夫人。
她有权利知道真相。」
温柔是我的底色, 但锋芒是我的态度。
我一早就知道, 光靠我一个人的力量是不足以掀起什么风浪的。
毕竟我在江家干了三年的文员, 无亲无故。
可能刚发出新闻,就被江氏集团打压下去了。
而那位导师夫人不同。
她家庭背景雄厚, 自己又是学术界大拿,有着丰厚的人脉资源。
面对丈夫出轨。
绝不心慈手软。

-18-
半年后。
我凭借出色的工作能力,成功升任经理, 即将调离这座城市。
离开那天, 万里晴空。
很久没见的江逐年突然出现在我家门口。
时隔半年,他憔悴了许多。
「你来干什么?」
他的目光落在我手上的行李箱,苦涩的笑意深达眼底。
「知道你要走了, 来送送你。」
他伸出手, 就要拎过我手中的箱子。
我礼貌地退却了半步。
「我自己完全可以。」
江逐年的脸上难掩失望的神色。
他再次站到我身侧,与我并肩而走。
像很久很久之前那样。
只不过这次, 他终于记得放慢脚步, 似乎是在刻意等我。
可这回, 我却加快了脚步,主动走到了他前面,留他一人在身后发愣。
我回头, 冲他挥挥手, 「就送到这吧。」
如今的我, 早已不执着被爱,不再依靠别人消解孤独,不再害怕失去。
更不在意他是否还会等我, 不需要男人为我刻意放缓步伐。
因为我自会努力,走到他前面,去见我的山。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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