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岁再相逢

我是女配,殷岿是男二。
我们成亲,是女主给殷岿的任务。
可世事难料。
女主后悔后冒雨而来,殷岿却将她拒之门外。
「她只是将我当做备选。」
我有些同情他。
他笑道:「没事,我不是还有你吗?」
我:「……」
他不知。
他从未出现在我的选项里。

-1-
我与殷岿,是女主沈茵茵牵的线。
她觅得好夫婿,见不得我还形单影只。
她要回报我的一饭之恩。
沈茵茵言之凿凿地说:「阿岿是顶顶好的男儿。」
「你别看他一副冻死人的样子,待我是极好的,将来一定也会好好待你。」
我一笑而过。
殷岿怎会愿意娶我呢?
可我没想到,有人会爱到,她说什么,他都愿意做。
沈茵茵将我和殷岿单独约到一处。
竹烟波月,曲径幽深。
正是男女私下幽会之处。
若被人瞧见,我的名声算是毁了。
沈茵茵把殷岿朝我推了一把,然后捂着嘴促狭地跑了。
沈茵茵消失的那一刻。
殷岿温和宠溺的神色消失殆尽。
眼前的男人面容冷肃,宽肩窄腰。
迎着月色,他仿若一尊没有七情六欲的神祇雕像。
平心而论,他是我十八年来见过最好看的男人之一。
另一个是男主,永安王凌寒夜。
殷岿与我拉开距离,仿佛我是什么脏东西。
我也不屑与他多言。
站了没一会儿,我们就默契地朝竹林外头走去。
殷岿步子大,走得快Ṫųⁿ。
我落了半步,在后头。
突然间,前面的人停住了脚步,我险些撞了上去。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沈茵茵正在低着头,踢着小石子儿。
瞧见殷岿这么快出来,她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她的目光在我与殷岿身上来回打量了好几次。
她有些埋怨地撒娇道:「阿岿,你是不是没有和秋画好好相处?」
「她可是我最好的朋友!」
「你要是敢欺负她,我绝不会放过你!」
殷岿眼眸中的光明明灭灭,最终归于一抹失落的苦笑。
就这样。
第二日,殷岿就上贺家提了亲。
平民王妃也是王妃。
沈茵茵去宫里转了一圈,我的亲事便被定下了。
赐婚的圣旨宣读时,父亲喜不自胜,我浑浑噩噩。
我恍惚间说了声「我不愿」,无人听见。
待到洞房花烛夜,我也依旧觉得是在梦里。
直到,殷岿冷冷地对我道:「我不会碰你。」
我这才骤然清醒。
这并非荒诞的梦境,而是现实。
今日,殷岿喝了许多酒。
他一杯一杯下肚时,就这么盯着沈茵茵。
盯得凌寒夜脸色难看。
此刻,烛火摇曳。
殷岿面庞染上了少见的红韵。
当真是一副好颜色。
我忽然明白,沈茵茵为何非要将我和殷岿拉郎配了。
我占着殷岿夫人这个位置,殷岿便不会再娶别的Ŧű̂ₚ女子。
我有些好奇。
我若是趁人之危,就这么玷污了他。
沈茵茵知道后,会是什么表情?

-2-
我没做什么。
我嫌脏。
所以第二日,殷岿是从地上醒来的。
用早膳时,殷岿揉着太阳穴,说:
「往后,我会给你应有的体面,旁的你勿要奢望。」
回门日。
应有的体面,也因沈茵茵一句,想看南山的桃花,而没有了。
我一个人回了贺家。
父亲脸色铁青,继母几句看似在宽慰的话,如同火上浇油。
「有你这样的女儿,真是辱了我贺家门楣!」
父亲让人将我压到祠堂。
还不等下人动手,我已经驾轻就熟地跪下了。
父亲举起竹鞭,却没有甩下。
我已经嫁做人妇,是殷家的财产了,他不好再动手。
最终,他甩袖而去。
这样看,这婚事倒也不错。
何况,殷岿还是殷家独子,众星捧月般高不可攀。
我嫁给他,虽免不了被人嚼舌根。
但执掌中馈,仆役成群,丈夫如同死了一般,也是极好的日子啊。
只是,我想得再开,有时候也会忍不住烦躁。
特别是在沈茵茵给我找麻烦的时候。
我觉醒得早。
早就知道自己是书里的女配。
五品官员家的嫡女,知书达理、循规蹈矩。
是用来衬托草根女主活泼灵动的工具。
我没什么戏份。
却不想,在全书大结局后,女主送了我这样一份大礼。
我曾给流落街头的沈茵茵一盒糕点。
书里说,我吃腻了的糕点是沈茵茵从未吃到过的美味。
但我这块糕点没什么用,后来改变沈茵茵困境的是那些男主男配。
所以很多读者说我伪善。
真正善良的女主沈茵茵,劫富济贫,伸张正义。
做这些事免不了得罪人,特别是一些有权有势的人。
好在女主背后的人,更加有权有势。
为她擦屁股的不止有凌寒夜,还有殷岿。
沈茵茵有殷岿的少家主玉佩,见玉如见人。
殷府赔罪的银子「哗啦啦」地出去,比沈茵茵劫的多得多。
她许诺出去的什么治好病,找到失散多年的亲人,等等,这些承诺,也要由殷岿来实现。
而殷岿绝大部分时间都在追着沈茵茵跑。
这种鸡零狗碎的事情就落到了我身上。
这本不是我的义务,我给些银子打发了便是。
但当背着久病妻子的丈夫、或是苦寻被拐女儿的母亲,满怀希冀地看着我时,叫我如何能狠心将人赶出去?
我是伪善。
所以当年,看到那个拖着一条断腿讨食吃的小女孩时,我背着父亲,偷偷从车窗里扔了一盒要拿去讨好太后的糕点下Ţũ₀去。
造就了我今日的下场。
我自认倒霉。
我忙前忙后,待在殷府里的日子也少了。
月上梢头。
我推门而入时,殷岿正披散着刚用锦帛绞干的青丝,看一本游记。
烛火下,他眼眸格外深邃。
听见响动,他掀了掀眼皮瞧了我一眼,一言未发。
我与他并未分房而睡。
陌生人一样,却要同床共枕。
完完全全应了那句「同床异梦」。
说起来这事,也是因沈茵茵而起——

-3-
那日。
听闻,凌寒夜与沈茵茵吵架了。
不知他们吵的什么,但翌日两人就登门拜访来了。
沈茵茵瞧见我和殷岿各有各的院子。
她甜蜜地说,她与凌寒夜就如同平民夫妻一样睡在一个屋里,殷岿与我也该这样。
听闻这话,殷岿平静的面容有了一丝皴裂。
我觉得,这像是沈茵茵的一种测试。
测试殷岿到底能为她做到什么程度。
想来,有朝一日,沈茵茵指挥殷岿与我行房事的姿势,他都会一一照办。
夜色静谧。
我爬上床榻之时,不可避免地与殷岿离得近了些。
他撇过头与我拉开了些距离,然后蹙眉道:「贺秋画,我不会限制你的自由,但你是殷家的主母,我希望你谨记这点。」
我哑然失笑。
他是觉得,我与他一样,在外头有个相好。
我原本不想理会他。
可许是月色太美,我心里咽不下这口气,道:
「夫君放心,我没有这种癖好。」
殷岿愣了愣,似是没想到一向端庄无趣的我会这样怼他。
他眸色冷了下来,抓住了我的手腕,声音凌厉地警告道:
「我与茵茵之间轮不到你来指指点点,你休要这般坏她的名声!」
手腕上的疼痛令我倒吸一口冷气。
「我并未用多大劲……」
他话音未落,血色已从薄薄的中衣渗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
还能是怎么回事?
父亲不满我脱离他的掌控,没有从这门亲事里捞些好处回去。
一只外头金玉璀璨、内部都是密密麻麻尖刺的镯子,牢牢戴在我手上。
等下次,我给了他想要的东西,他才会给我钥匙解开。
什么京城第一才女,什么名门贵女。
只是他装点贺家名声的工具。
一直以来,就是这么来的。
那只镯子就这么暴露在了殷岿面前。
刚刚殷岿这么一用力,尖刺戳破了我缠在里头的棉布,戳进了皮肉里。
「何人敢对你……」
「可以松手了吗?」
我与殷岿同时开口。
没了他的牵制,我起身去处理伤口。
这话也只是殷岿随口一问,他后来没再说什么。
想来,是毫不在意的。
我本以为这镯子得戴一段日子,没想到很快就迎来了转机。
暴雨致使山体塌陷,殷岿与沈茵茵双双遇难。
找到他们时,殷岿正把沈茵茵护在怀里,挡住了倒下的参天大树。
他半身月白的衣衫都已被染成了红黑色,嘴角溢出鲜血。
他佝偻着身姿,紧紧护着怀中人毫发无伤。
场面一时安静。
直到,凌寒夜喊了一声「茵茵」。
沈茵茵骤然惊醒,毫不犹豫地从殷岿怀里爬了出来。
她扑进了凌寒夜怀里,结结巴巴地解释着。
她是与我们夫妻俩一起进的山,后来我临时离开,她才与殷岿单独在一起。
沈茵茵的话断断续续地说着。
殷岿的眼眸一点一点归于死寂。
沈茵茵看向我:「秋画,你说是不是这样?」
「都怪阿岿,这种天气非要走这条路……」
我没有理会沈茵茵,走向殷岿。
曾经高高在上的仙尊,此刻狼狈不堪。
他抬起头看着我,瞳孔收缩了一下。
雨后的阳光洒在他半面干净的脸上。
我朝他伸出了手——
半晌,他缓缓伸出了手,搭在了我手上。
侍从抬着巨树,我将殷岿拉了出来。
带着殷岿离开时,沈茵茵还在喊我的名字,要我为她作证。
我挑眉笑了笑:「永安王府的家务事,我们就不掺和了。」
我承认,我那日这么做有自己的小心思。
但我没料到效果会这么好。
能工巧匠上门为我解开了镯子。
我的陪嫁侍女都被殷岿遣回去了。
父亲被人抓住了把柄,连贬三级。
殷岿似是对沈茵茵死心了。
之后两年,我都过得很舒心。
殷岿的报恩,真是令我惊喜。
我尽心尽力地扮演着殷夫人的角色。
殷岿待我越发和颜悦色。
甚至,我生辰之日……
他还特地回来,为我下了碗面。
殷岿吃了两杯酒,同我道,这下面的手艺还是他从乳母那里学来的。
他父亲和母亲都是体面人,他小时候都不怎么抱过他。
我能想象,三尊雕像站在一起的样子。
但他现在是在做什么?
与我剖白幼时的创伤?
我们不是这种关系吧。

-4-
庭院深深,楼台度春。
岁月无趣又悠长。
可转瞬,距离我与殷岿成亲,已过三年。
他待在殷府的日子越来越多,多到我有些烦了。
初夏,骤雨急来。
有人拍响了殷府朱红的大门。
一女子衣衫尽湿,冒雨而来。
门房来报时,殷岿面色半点不为所动。
他语气平淡无情,道:
「今日,不见客。」
但门房走后,他手里的书卷久久没有翻动一页。
我朝侍女使了个眼色。
不多时,沈茵茵便被领了进来。
她身上的水还在滴,一张小脸被风雨打得惨白,看着格外可怜。
殷岿还未开口,她已抢白道:
「我后悔了。」
殷岿手里的书落在了地上。
他僵住了身形,眼眸中波涛汹涌。
「阿岿,你还要我吗?」
刹那,一阵风掠进屋内。
纱幔起,烛火灭。
殷岿骤然看向她——
在殷岿回答前,我已经走了出去。
走时还贴心地为他们关上了门。
侍女瞧着我压不下的嘴角,困惑道:「夫人,怎能把郎君单独留在里头,您就不怕……」
我笑着瞧了眼被雨水打湿的天幕。
乌云散去,遥远的天边渐渐显现出一些光亮来。
我就怕他们不发生什么呢。
我另找了院子安寝。
可刚躺下,就有人推门而来。
殷岿素白的衣衫上,从肩头往下都沾湿了。
可以想象娇小的女子扑进他怀里的画面。
他缓步入内,为我压了压被角。
他眼眸微垂,落在我身上。
「我已派人将她送走。」
他为何不把人留下?
「她来寻我,不过是因为凌寒夜在外头养了个女人。」
「我不过是她的备选。」
原来如此啊。
我感慨道:「夫君还真是可怜呐。」
殷岿凝视着我,眼尾破天荒染上了些笑意。
「无碍,我这不是,还有你吗?」
我眼皮一跳,险些失态。

-5-
殷岿不知。
他从未出现在我的选项里。
即便,从来没有人给过我选择。
我还是将沈茵茵安顿在了殷府。
她说,她无处可去。
「秋画,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不能不管我!」
「当年,还是多亏了我,你才能嫁给阿岿的!」
我额角跳了跳,道:「你放心,我怎么会不管你呢?」
沈茵茵的住处紧挨着殷岿的书房。
她满意之余,似想到了什么,眼神闪烁。
「秋画,你现在是不是还和殷岿睡在一处?」
我点了点头。
她的笑变得十分勉强,道:「那是平头百姓的过法,体面的世家夫妻该有自己的院子,你们这样实在有些上不得台面。」
「是这个理。」
我的笑意里带着讽刺。
另一头,我派人去调查了永安王府发生的事。
传回来的消息与我料想的差不多。
永安王凌寒夜娶沈茵茵时,曾立下誓言,永不纳妾。
至今仍有很多人记得,他曾在大庭广众之下道,一生一世一双人。
天造地设的一对,羡煞旁人。
可终成眷属的大结局不过三年,便出了一桩丑闻。
凌寒夜确实未纳妾,却有了个外室。
三人厮打之时,凌寒夜口不择言道:
「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两年前,殷岿为你挡刀那次,你曾握着他的手说,若他能活下去,你必不会负他!」
沈茵茵辩解道:「那不过是权宜之计,我后来并没有真的与他发生什么!」
「是啊,殷岿说愿为你休妻,你说无理由不可休妻。」
「所以,殷岿找了两个花楼常客去堵贺秋画,只可惜老天爷也看不过去,两嫖客被路过的人打翻在地……」
我想起了这事。
那日我赴宴去,贼人拦路,幸好有人舍命相救。
救我的人受了重伤,却说无悔。
因为,我救了他久病的妻子。
原来竟是这样。
三人的争执,以凌寒夜护着外室离开收尾。
后来,沈茵茵便冒雨寻了过来。
这么一看,殷岿比凌寒夜更适合当男主。
比凌寒夜大度,还比他更加偏爱沈茵茵。
偏爱到,旁人在他眼里都如草芥。
侍女匆匆跑了过来,说,沈茵茵要住进殷岿屋子里。
我慢悠悠过去时,沈茵茵已将我的东西都扔到了外头。
瞧见我,她脸上有一丝歉意,但不多。
「秋画,没有阿岿在身边,我实在睡不着。」
「以前,都是阿岿给我讲睡前故事,哄我入睡的,你能理解吧……」
我笑着听着她漏洞百出的话。
见我不接招,她有些急了,嗓音越来越大。
「这本来就是我的位置!」
「况且,你根本就不喜欢阿岿,不是吗?」
原来,她都知道啊。
「你现在霸占着这个位置不愿走,难不成是喜欢上了阿岿?」
我嗤笑了一声,道:
「怎么可能?」
我喜欢谁,都不会喜欢上一个曾找人侮辱我的男人。
我身后传来碎裂的声响。
我回头看去——
殷岿不知站了多久。

-6-
殷岿脚边是一个碎裂的瓷瓶。
前些日子,他在我沐浴时误闯了进来,看到了我背上交错的疤痕。
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自从父亲发现我身上的疤痕难消后,他就改用不留痕的竹鞭打我了。
殷岿怔怔地看了好久,直到我出声赶人。
他说,他会为我寻来上好的药消除我的疤痕。
我说我不需要,但他好像没听进去。
他日日奔走,终于找到了。
瓷瓶里头传出来的药味,名贵幽香。
此刻。
殷岿的目光避开了我。
他冷冷地吩咐侍从将沈茵茵扔出去。
沈茵茵挣扎叫喊,掉了两滴眼泪。
「阿岿,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她的声音很快就远去了。
院子里恢复了安宁。
「贺秋画。」
殷岿突然开口,声音喑哑低沉。
我看向他,等着他问我,到底对他是何意。
我不是傻子。
这两年相处,我能感受出来,殷岿对我有点意思。
但这点稀薄情谊,甚至说不上是爱情还是友情,怎么着也越不过沈茵茵去。
他现在对沈茵茵这般狠心,不过是为了报复她之前的所作所为。
爱之深,才恨之切。
而我,只是他名义上的妻子。
成亲三年来,宅子里的事,我处理得事事妥帖。
逢年过节,权贵之间的人情往来,从不出错。
天冷加衣,夏来添冰,也从不曾落下。
不仅如此,我还从不因他追着沈茵茵跑,夜不归宿而吃醋生气。
七夕节,他被沈茵茵放了鸽子,恰逢我那日起了兴致,亲自下了厨,便给他端了一份去。
冬日严寒,他在风里等了沈茵茵一个时辰,我去给他送了御寒的衣物。
我做这些不是不求回报的。
我想要的东西很多。
我要用殷家的钱财、人脉、地位,让自己过得舒心。
我很早之前想过一走了之。
可天大地大,却无女子容身之处。
年轻貌美,细皮嫩肉,仿若小儿抱金。
若是再换个人嫁,也只是到了另一个火坑。
我这些年都在为自己耐心筹谋,借着管家之权中饱私囊,在外置办产业。
无人给我选项,我便自己找一条路出来。
安安静静,慢慢地磨。
总有一日,水滴石穿,豁然开朗,前路光明。
这些断不可被殷岿知道。
我等着殷岿问话。
然后,我就会温声细语地告诉他,我刚才只是气急了口不择言。
我虽然一开始不欢喜他,可人心是肉长的,人非草木,我已然心悦他,只是自己没有察觉罢了。
幸好这次沈茵茵来了,嫉妒之心冲顶,令我意识到了自己的感情。
多么完美的说辞啊,只等殷岿张口。
可我等了许久,都没等到他下一句。
他只是喊了一声我的名字,然后就转身走了。
脚步仓促,仿佛生怕听到什么不想听的话。
我百思不得其解之际,突然想到书里的设定,顿时呆在了原地。

-7-
书里说,凌寒夜武艺高强,是良将之才。
果然,他带兵击退蛮族,保边疆数十年安宁。
而殷岿,七岁对弈不再逢敌手,有辅世之能,多智近妖。
他冷心冷情,剔透聪慧。
唯有面对沈茵茵,明知是死路,还一头撞了进去。
我没有沈茵茵这样的特权。
看来,殷岿看出了我的真情实意。
想到这里,Ťű̂₅我手脚有些发冷。
我慌忙吩咐侍女去炖煮一碗羹汤。
入夜。
我亲自端着羹汤给殷岿送了过去。
我到时,殷岿正在和自己对弈。
随着我跨过门槛,殷岿夹着黑子的手指轻轻颤了颤。
黑子落在了一个没用的地方。
我捏紧了手里的碗。
一不慎,被烫到了指尖。
殷岿连忙起身过来,接过我手里的羹汤,抓着我的手查看。
只是有一点红罢了。
我道:「不碍事,夫君无需担忧。」
殷岿这才回神,神情有些僵硬,耳后悄悄红了。
他小口抿着羹汤,端雅斯文。
「多谢夫人。」
他神色如常,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我长舒一口气。
就寝时,我狠了狠心,假装不经意挨上了殷岿。
紧挨着我的身躯僵硬如铁,却动也不敢动。
就在我要睡着之时,一只手轻轻将我搂过,与殷岿更近了几分。
近到我能听见他打鼓一样的心跳声。
翌日。
我马上派人安置好了沈茵茵。
她对我不再伪装。
她咒骂我鸠占鹊巢之时,我正在盘算,三十万两雪花银够不够我奢侈地度过下半辈子。
答案是不太够。
我想再捞一些。
唯有让殷岿多被沈茵茵勾出去走走,我才有时间做小动作。
想完了,我便开始为沈茵茵出谋划策。
沈茵茵戒备地看着我,试探道:「你当真愿意把阿岿这么好的男子,还给我?」
为了取得她的信任,我将已得知殷岿找人侮辱我的事,告诉了她。
沈茵茵眼中闪过快意,道:「确实如此。」
「你应该也还记得,阿岿之前满心满眼都是我的模样,他现在只是和我闹脾气。」
「你对他而言,和那些令他厌恶的世族宗妇没有任何区别,不过是胜在近水楼台,他习惯了你罢了。」
说得太有道理了。
我连连点头。
回到殷府后,我依旧想方设法与殷岿亲近。
我不知道这有没有用,但我需要他对我放下戒备。
在我离开前,不能被他看出端倪。
沈茵茵日日来。
殷岿始终闭门不见。
沈茵茵不在乎名声,用起了负荆请罪那一套。
门房绘声绘色地说着沈茵茵那鲜血淋漓又坚韧不屈的模样。
殷岿仍旧不为所动。

倒是我打了个喷嚏,他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还请了大夫来给我诊脉。
难不成,他真的喜欢上我了?

-8-
不可能,不可能。
忠犬哪有认二主的道理?
在我的故意放纵下,沈茵茵畅通无阻地进了殷府。
她吃了酒,脚步踉踉跄跄,一把抓住了殷岿的手臂。
「阿岿,你为什么不要我了啊?」
「我真的后悔了,难道人就不能犯错吗?」
殷岿挣脱开她的手,退后了两步,冷冷地看着她。
「阿岿,我终于明白你对我的感情了,我不会再辜负你了,我会像你爱我那般爱你!」
她说得信誓旦旦,甚至说,若有假话,天打雷劈。
殷岿没有搭理她,但也没有离开。
我站在殷岿背后的花丛里,看着这一出戏。
沈茵茵瞧了我一眼,开口道:「阿岿,贺秋画根本就不爱你,她只是想要荣华富贵。」
说着,她站了起来,扑进了殷岿怀里。
「她根本就对你无意!」
殷岿的背影僵了一瞬。
「贺秋画是我的妻子,不需要你来评判。」
沈茵茵笑了起来。
「所以阿岿,你早就知道了吧,为什么还要自欺欺人呢?」
「这世间,唯有我爱你……」
「闭嘴!」
殷岿将沈茵茵猛然推开,甩袖离开。
沈茵茵跌倒在地,咬着唇,忿恨地瞪了我一眼。
当夜。
我还未睡着,殷岿就将我搂了过去。
「贺秋画。」
他念着我的名字,语调很轻。
和三年前洞房花烛夜,那冷冰冰的样子,已是天差地别。
我睫毛颤了颤,不敢应声。
过了许久,方才听到他一声叹息。
「没事,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说着,他在我的额头落下一轻柔的吻。
哀伤却又克制。
第二日一早。
我直奔沈茵茵住处。
将她从睡梦中硬生生喊起来。
她正要骂我,我直接扇了她一巴掌,问道:「你还想不想要你的阿岿?」
「你再不拿下殷岿,就没有机会了。」
我劝她下一剂猛药。
可她对自己狠不下心。
我没有时间了。
殷岿这般聪明,我这些把戏能瞒多久呢?
沈茵茵最终被我说服。
最老土简单的戏码,往往最有效果。
就像殷岿曾经想对我做的那样。
沈茵茵的亲笔信被送到了殷岿手里。
她说,她给自己喂了药,如今就在京城最大的花楼里。
她这样做不是为了逼殷岿。
而是让自己死心。
殷岿若是不来,她往后也没有脸面再缠着他了。
看完书信,殷岿眉毛都不曾动一下。
我心里没底,故意冷哼道:「这样离经叛道,果然是乡野女子。」
殷岿不是讨厌我这样的世家女吗?
我就让他好好看看,世家女有多么做作冷漠,多么恶毒小气。
「若她没了贞洁,还有什么颜面活在这世上?」
殷岿看了我一眼,眼眸暗沉得叫人心惊。
恰在此刻,我安排的侍女来汇报:
花楼里有个女子衣衫不整,倚靠在栏杆上喊着「阿岿」。
已经有许多人在外头看了。
还有不少男子蠢蠢欲动。
殷岿折断了手里的毛笔,手心被划出了鲜血。
落在了雪白的宣纸上,氤氲开一朵花。
屋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一滴一滴,砸在床前的芭蕉上。
侍女匆匆进来,呈上一块玉佩。
上头一面刻着「殷」字,一面是殷家的家徽。
殷家的少家主玉佩,亦是殷岿曾给沈茵茵的定情信物。
「沈姑娘说,她不配拥有它了,如今物归原主。」
殷岿久久没有接过玉佩。
侍女忐忑不安地跪着。
我的心提了起来。
风声穿过长廊,仿若啼哭。
殷岿眼眸低垂,神色不明。
过了很久。
殷岿终于开口道:
「你就这么想让我去吗?」

-9-
马车飞驰。
我坐在车里,背上冷汗未干。
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殷岿那话是什么意思。
一个月后。
我在远离京城的地方安了家。
小桥流水。
是我未曾见过的江南雅韵。
我花了大把银子改了户籍,如今新名字叫邱画。
叫惯了这两个字,我懒得再想新的了。
我还开了一家茶馆。
我的银子已经够花几辈子了,但人总是要找点事情做。
我雇了身强力壮的跑堂,兼职护院。
可小地方的地头蛇比京城的更毒,毒到那些护院当场就倒戈了。
他们狮子大开口,不仅要大把的银子,还要我端茶倒水服侍。
我已经遣了人去报官。
但我想,大抵是没用的。
破财消灾似乎成了唯一的路。
就在我准备掏银子之时,突然有人走进了茶馆。
他无视了那些凶神恶煞的地痞流氓,淡定地坐下,道:
「老板娘,来一壶上好的碧螺春。」
来人眉眼锋利,眼眸如炬,与殷岿完全不是一个风格。
竟是凌寒夜。
真是一个出人意料的故人。
他离开时,地头蛇好几个已没了呼吸。
此地县令跪在地上保证,会好好照顾我。
我与凌寒夜不过是几面之缘,没想到竟承了他这么大恩情。
我将他送出城,连连道谢。
ẗū́⁽他说,他只是公干回京路过此地,顺手帮一帮,毕竟曾经他与我同病相怜。
这不是一个情况吧?
我比你体面多了。
但我没说出来。
凌寒夜笑得畅快:「而且,你过得越好,就有人越不高兴。」
离开沈茵茵,他竟看着如此开朗。
临走前,他还给了我一个消息。
殷岿一直在找我。
我有些不信。
书里,女主一消失,殷岿总是能第一个找到她。
他手眼通天,若想找一个人,易如反掌。
凌寒夜都知道我在这里了,他怎么会还没找来呢?
除非,他并不想找我。
如今,他得到了曾经求而不得的人,也没有必要再找我。
凌寒夜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珠子一转道:「你若是需要,可以来做我的永安王妃。」
「反正京城已经没有女子愿意嫁给我了。」
我没兴趣再演一遍这种戏码,委婉地拒绝了他。
凌寒夜走后,我的日子又恢复了平静。
我并不准备为了殷岿离开。
没什么好躲的。
我现在是邱画,不是贺秋画。
他若真寻来,也只是心有不甘。
说开了便好了。
我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可当那熟悉的人坐在我的茶馆里,我竟一下拨错了算盘。
他眉眼依旧如画,就这么静静地坐在那里,像一尊玉像。Ṭŭ⁻
熟客还在打趣我:
「邱娘子,你寡居这么久了,该找个新的了!」
「那王家的小公子天天往你这里跑,被他老娘抓回去打了好几次了,就是舍不下你。」
「要我说,男子年岁小点也好,不过是小了五六七八岁……」
我「呵呵」尬笑了两声回应。
殷岿的眼神落在我身上,修长的手指捏着杯子,指节泛白。
比几个月前,他清减了不少。
打烊之时,他还默默坐在那里,出手阔绰,茶水续了一壶又一壶,打赏的银子让跑堂笑弯了眼睛。
留了跑堂的关店门,我先行离开。
背后始终有视线锁在我身上。
一连好几日。
殷岿日日都来。
有人看出了端倪。
毕竟他长了一副神仙样貌,让人不注意都难。
王家小公子凑到我眼前,眨巴着大眼睛,故作天真问道:「画画姐姐,这哥哥是谁?」
我想了想道:「是位京城来的老爷,财神爷。」
王家小公子对这个答案显然不满意。
他撅着嘴道:「我也是画画姐姐的财神爷,我可以偷我父亲书房里珍藏的字画养你。」
「你真与他没什么关系吗?」
我笑道:「没有,一丁点关系都没有。」
我现在可是邱画啊。
殷岿眼神一颤,唇边一抹苦涩的笑意。
我继续道:「若说有关系,他曾找人暗算我,我行善积德躲了过去,算是仇家。」
殷岿猛然抬眼。
桌上的茶碗倒了下来。
他衣衫湿了,却浑然不觉,嘴唇颤抖,许久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坐在那里,就这么仓皇无措地看着我。
晚些。
闭店的时候,我对他开口说了重逢以来的第一句话。
「殷岿。」
殷岿眸子微微闪出些光亮。
我道:「你还来做什么呢?」

-10-
殷岿笑了笑,如玉的面庞带着缱绻的笑意。
「我想你了。」
这四个字,格外陌生。
好像,活了这么些年岁,从未有人对我说过这话。
母亲在我幼时就走了。
即便她娘家扶持父亲多年,她为父亲操持家事,生儿育女,可父亲依旧半年不到就迎娶了新夫人。
继母磋磨起人来,仿佛绵里藏针。
父亲要用我这个嫡长女显示出自己的本事,想尽办法让我听话。
我名声越来越好听,也让继母越来越嫉恨。
她常常用轻飘飘的几句话,令父亲给我上更重的处罚。
我梦见母亲叫我快跑,快跑。
跑到哪里去呢?
我曾想跑到我的夫君家里。
可看着父亲的样子,我想天下男子应该是差不多的。
嫁予殷岿,我没得选。
虽明知他心里有人,可总是忍不住奢望些什么。
好在现实总是让人很快就清醒。
我溺在水中,抓不到旁人递来的救命的竿子,就这么扑腾着,扑通扑通,竟发现我能靠自己游上岸了。
我看着殷岿,道了句:「多谢抬爱。」
多的也没什么好说的。
他那般聪慧,应该听得懂。
可殷岿道:「贺秋画,我悔了,你可愿同我回去?」
我愣了愣,看着眼前殷岿朝我伸出的手。
一如当年,他被舍弃在棵倒下的巨树下时。
可不同的是,我从不需他来拯救。
那只手久久得不到回应,就这般执拗地举着。我笑道:「殷岿,你从前爱重沈茵茵,她想做什么离谱的事情,你都能由着她来。」
「我不求你像爱她一般爱我,但多多少少有一点情谊吧?」
殷岿下意识辩驳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对你……」
我打断了他的话,道:
「你既然欢喜我,我就仗着这一份情,求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我说这么多,所求不过是最后一句话。
一如,我当年兢兢业业做着殷夫人,努力与他亲近,也不过是为了最后走得潇洒。
我心里头实在厌烦。
可奈何殷岿有权有势,不好得罪狠了。
他这般心狠手辣,说不准要这么惩治我。
「求你,放过我吧。」
随着我话音落下,殷岿已然面色惨白。
那只手,终于颓然垂下。
可惜,我这番话没有送走殷岿,又引来了另一位故人。
沈茵茵也瘦了许多。
曾经明媚的少女如今脸颊凹陷,头发枯黄。
怎么,我其实是他们的十全大补丸?
我一走,每个人都少了几斤肉。
她是来寻殷岿的。
她瞪了我一眼,就去拉殷岿的袖子,却在下一刻瞧见了我手上的白玉扳指。
她失声尖叫道:
「寒夜的扳指怎么会在你这里!」

-11-
这是凌寒夜留给我的。
用来狐假虎威。
就像当年殷岿给沈茵茵那块玉佩一样。
我收下时没有客气,承诺了我的茶ţű̂ₕ馆若是越做越大,有一半属于他。
他看不上这点东西,但也应得爽快。
殷岿有些不可置信。
王家小公子来给我献殷勤,他并不在意。
他觉得我有过他这样的夫君,必定瞧不上这种毛没长齐的毛头小子了。
可凌寒夜不一样。
他本就是凌寒夜的手下败将啊。
「贺秋画,你当真与凌寒夜……」
我没有理会他们,直接走了。
留下殷岿在我身后追问道:
「你为何要这般对我?」
我从来没想要怎么着。
我所求,明明白白。
凌寒夜不知从哪里得了信,飞鸽传书来同我说:
他从手下挑选了最俊俏的男子,来为我撑腰,一定让殷岿死心!
我有些好笑,并不相信他能有多靠谱。
可ťűₚ就在我收到书信的第二日,殷岿就被人扔出了我的茶楼。
来人戴着斗笠,疤面蓄着胡须,与俊俏两字实在搭不上边。
他背着一柄长刀,对着殷岿道:「哪里来的癞蛤……呃,这么帅,哪来的青蛙,盯着人家一个女子看半天!」
殷岿的手下从暗处冒了出来。
他一对十打得游刃有余。
难不成,凌寒夜说的让殷岿「死心」,是真的「死心」?
出了人命可不行!
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眼看打成一团的人越来越多,我看向殷岿道:
「看来,你一点都不在乎我的想法,只管自己行事。」
殷岿想要说什么,被长刀截断。
他的脸上多了一道血痕。
我毫不在意。
双拳难敌四手,在那斗笠人要被制服之前,我挡在了他身前。
殷岿静静地看着我。
片刻后,他转身走了。
明明前簇后拥,衣着端华,可他的背影看起来却有几分可怜。
斗笠人吃了我店里的好茶,又嚷嚷着要喝好酒。
他一把将斗笠掀开。
络腮胡遮掩了他半张脸,但露出的剑眉星目,格外耀眼。
比之凌寒夜和殷岿,毫不逊色。
我似有所感,问他姓名。
他吐出名字的那一刻,我差点将茶碗扣在他头上。

-12-
凌寒夜的属下还在路上。
我回了信,让他不用来了。
现在坐在我店里的斗笠人,姓皇甫,名骁。
乃是书里的男三号,崇拜女主的皇商独子。
我原想将他赶走,没想到他说,他也觉醒了。
知道剧情后,他毅然决然离家出走,做了个江湖游侠。
这蓄的胡子就是怕自己长得太好,又被女主瞧上了。
他说,我应该和他组成剧情受害者联盟,一起不畏主角强权,活出自己的精彩。
我已经活得挺精彩了,所以没答应。
他不信。
我懒得和他解释。
可他赖在这里几日后,信了。
他敬佩地看着我,道:「我选择远离剧情,没想到你竟以身作饵,深入虎穴,破了原有局。」
我是没得选。
虽然都是配角, 但一般来说, 女角色都比男角色过得惨。
我故意道:「沈茵茵也在这镇上, 你不跑吗?」
皇甫骁思索片刻后摇头道:「不,我要和你学习。」
结果第二日,沈茵茵就肿成了猪头。
说是被人套着麻袋打了一顿。
皇甫骁还刮掉了宝贝的胡子, 露出一张俊俏的娃娃脸。
他故意在殷岿面前与我举止亲密,看着殷岿唇色雪白,笑得格外开心。
「他肯定爱上你了, 你看他那吃醋的模样。」
我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他不明白。
殷岿不是气我与皇甫骁亲密。
他气的是,我宁愿与皇甫骁亲密,也不想看他一眼。
人人都可, 唯有他不可。
他知道原因, 不敢再问。
最后一次见殷岿, 是在一个月明星稀的晚上。
他拿着一壶酒,出现在我院子里。
在我要离开时, 他说,他要走了。
「贺秋画,陪我喝最后一次,好吗?」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半壶酒下肚,他突然笑了起来。
「贺秋画, 若我说, 我之前都被剧情控制了,我往后不会这样了,你信吗?」
原来。
不知何时, 他也觉醒了。
我没有回答。
剧情再怎么强大, 人也是活的。
一个人美若天仙,剧情也不能强说他相貌平平。
殷岿的成长经历,注定了他会被草根出生的女主吸引。
他就是这样的性子。
心狠手辣,冷酷无情, 渴望着小太阳一样的女主。
唯一的偏差,就是剧情太想当然了, 女主没有那么单纯明媚。
她也是活的, 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她生于穷苦,乍然暴富, 还有天下最好的郎君, 免不了翘起了小尾巴。
她鱼和熊掌都想要, 却没想过鱼也会嫉妒, 熊掌也会不甘。
夜风习习,带着初夏的味道。
「贺秋画,愿你往后——」
「笑春风, 仙寿康, 自在欢愉,年年今日。」
我笑道:「也愿你我,不复相见。」
说罢, 我起身离开。
未喝完的酒留在了桌上。
曾饮了半壶的人,不会再来。
人生几度相逢。
只盼往后。
我安好,你随意。
全文完。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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