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破烂的姑姑

姑姑喜欢去富人区的垃圾桶 0 元购。
一天,她带回一双名牌运动鞋回来要给表哥穿,我担心上面有不干净的东西,劝她来历不明的东西不要拿。
后来,邻居把这双鞋子捡了回去,倒卖后赚了大钱。
姑姑又恨又妒,把我关在屋子里活生生饿死。
重活一世,我回到了姑姑家昏暗的小房子里。
姑姑摇晃着手里的名牌鞋对我说道。
「瞧瞧,我又捡到好东西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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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定睛看了看,不错,姑姑手里拿着的球鞋跟上一世那双一模一样。
这双鞋子不仅是名牌,而且上面还有知名球星的签名,少说也要六位数。
姑姑的工作是保姆,她工作之余经常去富人区的垃圾桶 0 元购,有时候是衣服,有时候是包包,甚至还有没拆封过的鲜花蛋糕,她靠着这些东西节省了一大笔生活费,美其名曰会过日子。
我寄人篱下,自然不好多说什么,可这双球鞋却有些怪异。
虽然说有钱人的心思难以捉摸,可这双价值六位数的鞋子实在不算小数目,就算是有钱也不能这么烧啊。
上一世,我委婉地劝姑姑。
「这双鞋子来路不明,还是不要拿给表哥穿了。」
「万一上面有什么病毒,表哥穿了也遭罪不是吗?」
姑姑半信半疑地把鞋子丢掉了,可这鞋子被邻居反手捡了回去还卖了个好价钱。
姑姑后悔地直拍大腿,骂我是个赔钱货扫把星,还把我关在杂物间里活活饿死。
重活一世,再看到这双改变我命运的运动鞋,我终于忍住了梗在喉头的真心话。
「是啊,多漂亮的运动鞋啊,姑姑你眼光真好,表哥他一定喜欢。」

-2-
表哥穿上这双运动鞋,第二天脚就红肿起来。
他疼地直哼唧,翘起脚来给姑姑看。
「哟,山山,这小脚趾怎么肿起来这么一大块儿呀,是不是新鞋不合适磨坏的。」
姑姑招呼我过来看。
表哥的小脚趾此刻红得发紫,微微按压,还有组织液流出来,看样子,这并不是简单挤压导致的,大概率是真菌感染了。
「啊,真菌感染,妈你赶紧给我买药去。」
表哥学习成绩很差,他打算通过体育特长生的身份参加高考,因此对自己的双脚十分爱惜。
听了表哥的催促,姑姑依旧凑在他的床前不肯离去,我知道,她是舍不得买药。
上一世,姑姑捡回这一双运动鞋来,我看她爱不释手的样子,还提出了另外一种解决方法。
「姑姑,或者可以买一瓶消毒液回来,把鞋子里里外外刷一次,这样穿着也安心些。」
姑姑去超市溜达了一圈,然后两手空空回家了。
「一瓶鞋子专用的消毒液要几十块,我要是有这个闲钱,都可以再买一双新鞋了。」
姑姑只Ŧṻₖ想白捡便宜,不想付出哪怕是一分钱。
此刻表哥催她出去买药,她一定在心里盘算得花多少钱呢。
「表哥这脚看起来挺严重的,抹的药加上吃的药大概半年能好,估计得花几百块钱。」
「几百块钱?又不是什么大病,需要这么折腾吗?」
姑姑的生活理念是,只要不是要命的病,全可以靠自身免疫力抗过去。
我之前痛经痛得上吐下泻,哀求姑姑给我买个几毛钱的止痛药,姑姑翻着白眼拒绝了,还骂我没有贵人命得了贵人病。
「喂,秋萍,你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看我还在愣神,姑姑伸手掐了我一把。
「我花钱供你读那么多年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我看着手臂上红了一块儿的印迹,心也微微痛了起来。
「有……有办法。」
「书上说生理盐水可以杀菌,我们可以每天用生理盐水给表哥的脚消毒,这样也能让表哥好得快些。」
姑姑耳朵里只听到盐水两字,立马去厨房倒了一袋子食用盐配上开水给表哥泡脚。
浓盐刺激皮肤,加重皮肤损伤。
一周后,表哥的脚越发严重了,之前只有小拇指感染,现在两只脚都肿得跟猪蹄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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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当一声,是泡脚水打翻的声音。
表哥在房间里怒吼。
「还泡什么泡,再泡下去,我的脚要烂完了。」
「哎呀山山,妈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姑姑的声音带了哭腔。
「秋萍说盐水可以消毒的呀,都怪那个丫头片子,害得你两只脚都坏了。」
表哥一向和姑姑站在统一战线上,是因为他们一直有共同的利益,如今遇到了分歧,照样吵得人仰马翻。
「秋萍说得是生理盐水,你用的是食用盐,那能一样吗?」
「我……我没读过书,我不懂呀。」
姑姑委屈地直抹眼泪。
「秋萍,你给我进来。」
姑姑跟儿子说话时娇滴滴的,喊起我的名字来,那可谓是中气十足。
幸好我提前做好了准备,摸了摸兜里的药瓶子,我自信满满地走进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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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你做的好事,你表哥要被你害死了。」
姑姑指了一下表哥的脚,然后就要扑上来拧我的耳朵。
我后退一步,躲开了姑姑的进攻,眼睁睁瞧着她撞在了门上,发出一声闷响。
「姑姑,我说过了表哥的脚是真菌感染,需要吃药才能好,可是您偏不信……」
还没等姑姑发火,我就从兜里掏出提前准备好的药罐子。
「我是晚辈,不敢顶撞您,可我心里是很疼表哥的……」
我拿着手里的药瓶晃了晃。
「这是我勤工俭学攒钱买的药,医生说了,对治疗脚部真菌感染特别有效。」
姑姑揉了揉被门撞疼的鼻子,正想骂我,就被我一顿马屁给拍回去了。
表哥也是一脸的感动,翻着白眼让姑姑出去。
「我自己的亲妈还不如妹妹对我好呢,我算是知道了,钱才是你的亲儿子。」
表哥把姑姑赶了出去,让我倒水伺候他喝药。
他呈大字状躺在床上,硕大的脑袋悠然歪在枕头上,我把药送到表哥的嘴边,表哥痴痴盯着我的手,半天没有挪开眼神。
好恶心。
表哥对我的态度一直很耐人寻味,他总是有事没事欺负我,但又会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偷看我,等我发现他的目光时,他又涨红着脸把头别过去。
我曾暗示过他。
「表哥,我是你妹妹,咱们有血缘关系。」
表哥不屑地撇嘴。
「切,我妈说你就是我的童养媳。」
我的胃里一阵不适,表哥恶心,姑姑更恶心。若不是现在没有独立生活的能力,我真想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我迅速把药丸扔进了表哥嘴里,然后把一杯子开水朝着他的嗓子眼猛灌下去。
「萍萍……萍萍慢些……咳咳……慢些。」
表哥被烫着了,嘴里水和药像喷泉一样喷射了出来。
我抱着手臂冷眼看他。
「表哥,你要是想快点儿好,就乖乖把药吃了。」
「好好好,我吃,马上吃。」
表哥从床上爬起来,将喷在地上的药一颗颗重新放回了嘴巴里,然后递给我一个含情脉脉的眼神。
这已经不是表哥第一次骚扰我了,我试过向姑姑求助,但姑姑却说我思想不健康,心脏看什么都脏。
可脏的从来都不是受害者,是那些心思龌龊并付诸行动的人。
嘭得一声,我把表哥的卧室门关上了。
我知道他的脚好不了了,因为我给他吃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治疗真菌感染的特效药,而是校门口五毛一包的三无糖豆。
这么多年来的学费,一直是我勤工俭学赚来的,我若是好心把学费用来给表哥买药,姑姑会好心帮我把学费出了吗?
当然不会,所以我要先顾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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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的脚越肿越大,已经穿不进鞋子。姑姑的脑子总算没完全坏掉,一咬牙带着表哥去了医院。
本来几百块能治好的病,拖到了现在,要几千块才能治好。
医生给开了药方,并且严肃地提醒表哥和姑姑。
「病人的脚已经非常严重了,必须每天按时吃药并且泡药浴,如果不尊医嘱,可能会闹到要截肢的下场。」
医生的年龄并不大,表哥和姑姑看他的眼神充满了不屑,大概是感受到了这种轻视,医生把药方交到了我手里。
「小姑娘,按着药方督促你哥哥用药,他会好起来的。」
日日给表哥洗脚的工作交到了我手上。
据姑姑说,在我出生那年,爸爸妈妈因一场车祸而离开,要不是她心肠好把我接过来养大,我早就露宿街头变成乞丐了。
现在我长大了,姑姑要求我报答她的养育之恩,第一件事,就是天天给表哥洗脚。
表哥乐呵呵地接受了。
医生的药方果然好用,泡了一个星期,表哥的症状越来越轻,紫红色的脚也变成了浅红色。
我端着洗脚水进了表哥卧室,发现他赤裸着下半身,只用一条毛巾盖住了关键部位。
「表哥,你为什么不穿裤子啊!」
我皱了皱眉头,脚步也慢了下来。
「嘿嘿,泡脚容易出汗,穿多了不舒服。」
「再说了,现在屋里没别人,你就别害羞啦。」
表哥一脸猥琐,笑嘻嘻地伸手拉我。
他的手像钳子一样,拽得我手臂生疼,我惊慌失措地甩开他的手,匆匆逃离了他的卧室。
最近这段时间,表哥对我越来越肆无忌惮,他的意图昭然若揭,我不能再坐以待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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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表哥卧室出来,姑姑让我准备一下给她搓背。
为了省水,姑姑一个月只洗一次澡,今天正好是五月一号,是姑姑一月一度洗澡的日子。
姑姑洗澡舍不得抹沐浴露,每次都要喊我进去给她刮油。
「姑姑,表哥泡完脚已经睡下了,你一会儿喊我搓澡别太大声,敲几下玻璃窗就可以了。」
姑姑在院子里的简易洗手间里洗澡,每次她喊我搓背,都发出河东狮吼的叫声,生怕我听不到。
最近表哥生病了,易怒易爆,听说表哥睡下了,姑姑做事蹑手蹑脚,生怕把儿子惹恼了。
我躲在大铁门外,推开一道缝儿,静等着好戏开场。
「砰砰砰,砰砰砰。」
浴室的玻璃响了几声,看到无人出现,姑姑敲窗户的声音越来越大了。
「表妹,是你在敲浴室的窗户吗?是不是忘了带什么东西?」
表哥的消息出现在我手机上,我想了想,给他回了一条。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姑姑是不是不在家呀,表哥你可千万别去浴室呀……」
这条消息发出去没一会儿,表哥就从屋子里溜了出来,他腰间裹着一条毛巾,捏手捏脚推开了浴室的门。
三秒钟后,浴室里传来姑姑杀猪般的尖叫。
「哪里来的脏东西,敢吃老娘豆腐?」
「你你你……手往哪儿摸呢?」
浴室的灯啪嗒一下亮了,接着是表哥的叫声。
「啊啊啊啊我的眼,看到脏东西了!」
表哥和姑姑一前一后从狭窄的洗手间跑了出来,两人皆衣不蔽体。
隔壁王大妈端着碗从阁楼上张望。
「你家这是弄啥嘞,这么大的儿子还和妈妈一起洗澡啊。」
王大妈的外甥女桃桃连忙把她往屋里拖。
「姥姥快走,小心长针眼。」
表哥臊得脸红脖子粗,生怕王大妈把他的事迹传扬出去,连忙解释。
「王大妈,我以为表妹在里面洗澡,我是打算给表妹送浴巾的!」
王大妈的外甥女桃桃本来还在旁边吃瓜,听完表哥的解释后眉头一皱,直接把手里的碗隔空砸了过来。
「恶心的臭男人,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不懂吗?我看你送浴巾是假,耍流氓是真!」
「既然你脑子里装的都是烂东西,那就直接烂个彻底。」
桃桃手里的碗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抛物线,然后稳稳落在表哥的额头上。
力道刚刚好,懵逼不伤脑。
表哥医药费+100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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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当然不舍得带表哥去医院,她把这笔开销记到了隔壁桃桃的身上。
姑姑抄起一把铁锅要去王大妈家讨说话,可桃桃本是仗义相助,我不能让她陷入无妄之灾。
我一把拉住了姑姑。
「姑姑,远亲不如近邻。邻居间还是相亲相爱的好,哥哥的医药费,我来想办法。」
「你认真的?」姑姑狐疑地看我一眼。
我自信一笑:「包的。」
一块钱拿下 1KG 三无糖豆,再去姑姑心爱的富人区垃圾桶里淘几个精致的瓶子。现在就差一张医院开的药方就齐活儿了。
我想到了之前给表哥看脚的王医生,他医术高明,人又热Ṫũ̂ₓ心,或许他能帮我的忙。
蹲守在王医生下班的路上,我谄媚地迎了上去,向他介绍了哥哥的情况。
「你说病人头部受到了撞击,可我是皮肤科的医生,没法给他开药的。」
王医生拒绝了我,我只能继续哀求。
「医生,你就随便给他开个方子,写点止痛药,止吐药,配点蜈蚣蚂蚱狗粑粑啥的就好了。不需要签字也不用公章,我后果自负。」
「效果不好也没关系,就我哥那样儿的,治好了也ţų₅是流口水。」
王医生皱眉摇了摇头。
「抱歉,爱莫能助。」
我殷切的目光在他冷漠的话语中黯淡了下来。没有药方,姑姑肯定不信的,如果真拿我勤工俭学的钱给表哥买药,那我读书生活就成问题了。
「小姑娘,这个给你。」
我垂头离去,王医生却把我喊住了,他把五百块钱塞到了我的手里。
「我是实习医生,工资也不多,希望这些能帮到你。」
「我看得出你有困难,可我想告诉你,不管任何时候,都要堂堂正正做人。」
听完医生的话,我心里升腾起一股奇异的逆反心来,他本是好意,却戳痛了我长期以来被折磨到敏感脆弱的心。
「王医生,如果我能像你一样有这么好的工作,我也很想堂堂正正做人的。」
「你根本不懂,做好人也是需要成本的。今天我拿五百块钱回去填窟窿,明天那些吸血鬼就会问我要五千块!」
「你不帮我我不怪你,钱你拿回去,我们老鼠人自然有老鼠人的解决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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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拿到标准的药方,我只能从作业本上撕下一张 A4 纸,唰唰唰写下几味常见药。
好在表哥年轻力壮,头上的伤口没经过治疗也慢慢好了起来,我总算舒了一口气。
可万万没有想到,我的生活费还是出了岔子。
每年六月五号是学校发放助学金的日子,往年助学Ţŭ⁺金的名单里都有我,今年却突然没了,顶替掉我名额的是学校里的一个小太妹。她用着苹果手机,天天喝奶茶,怎么看都不像生活困难的样子。
「萧雨,我真的很需要这笔钱,助学金的事情,我想和你谈谈。」
我找到了顶替我名额的那个人,名叫萧雨,我想向她了解一下情况。可是萧雨翘着二郎腿翻了我一个白眼。
「找我谈没用的,这是大家投票的结果。你自己人缘不好,就该愿赌服输。」
我耐心回答。
「可这并不是赌局,论实际情况,我确实比你困难,还有……」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萧雨打断了。
「停停停。就因为你穷,助学金就应该给你?你穷你有理?我为了这个名额给老师当免费劳力,给同学买零食文具,我付出了努力,这个名额是我应得的。」
萧雨这一连串的逻辑把我震惊到了。助学金不再是为了帮助贫困学生摆脱生活困境的最低保障,而是成为了有心之人运筹帷幄的囊中之物。
是我错了,还是世界错了?
萧雨瞟了一眼我身上洗到褪色的旧衣服,嫌弃地捂住鼻子。
「快滚开,一身的穷酸味,别让我沾了晦气。」
「实话跟你说,我根本不缺助学金这三瓜两枣的钱。但是呢,我就算看不上,也不会便宜了你。」
萧雨的眼神中带着得意,似乎从凌辱我的语言中得到了某种高高在上的快意。
无疑,在学校里,学习好长相正的学生能得到更多的关注和优待,这两样她都比不过我,所以,她想到了这种方式,来赚取所谓的存在感。
萧雨指了指地板。
「跪在这里,承认你没我好看,恳求我资助你上学。或许我会大方善心考虑一下。」
萧雨冷笑着看着我,眼神中发出毒蛇一样的光。
我摸了摸上衣口袋里静静躺着的录音笔。
还好我从未寄希望于人性本善,如果世界欠我一个公平,那我就赤手空拳夺回来。
「萧雨,你虽然长得丑,但是想得挺美。钱你留着吧,当你高四高五高六的复读费。」
「祝你永远年轻,永远是高中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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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过去了,我的生活费基本告罄,而另一边,萧雨拿着助学金过得风生水起。
我捏着录音笔走到了校长办公室门口,录音笔里面的内容,能够证明这次助学金的选举有失公允,我有权利申请重新选举。
「站在这里,是准备跟校长告状吗?」
「你该不会以为你这个破玩意有用吧?」
我的肩膀被拍了一下,回过头,是小太妹萧雨不屑的脸。
她从我的口袋里抽出录音笔,狠狠摔在了地上。萧雨的手指纤长漂亮,涂了鲜红胭脂的美甲掐在我的下巴上,恶狠狠地说道。
「秋萍,你真的挺装的。」
「装文静博取老师的信任,装性格好博取同学的喜欢。私下里却做这种打小报告的勾当,真恶心。」
「啐。」
小太妹经常欺负人,论体力我比不过她,我只能一口唾沫喷在她脸上,迫使她放开掐在我下巴上的手。
「人老屁股松,放屁响咚咚。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刻意博取别人的喜欢了?」
「另外谁跟你说我只会打小报告的?我还准备了大字报和广播报,一个小时后,全校师生都会知道你是怎么样偷了助学金的!」
「你!」
萧雨掏出纸巾使劲擦自己的脸,粉底液被擦掉一半,露出底下黝黑的脸来。脸上的妆残缺不全,她嚣张的底气似乎也被刹了一半。
「张秋萍,你哥哥脚上穿着五位数的鞋,可你穿着拼多多上几十块一件的衣服,你想过为什么吗?」
「你根本不是张家的孩子,是张山山妈妈从富人区的垃圾桶捡回来的弃婴。」
「你如果敢把助学金的事情捅出去,我就让所有人知道,你是个没人要的孤儿!」
萧雨的话像一道惊雷劈在我的脑袋上。
姑姑曾经对我说过,我爸爸妈妈是在一场车祸中离开的,她作为爸爸的亲姐姐,作为我在世界上仅剩的至亲,义不容辞地收养了我。
姑姑虽然对我刻薄了一些,但我还是感念她养育之恩的,关于她说的我的身世,我也从来没有怀疑过,可萧雨为什么说我是弃婴呢?
「这些话是张山山亲口对我说的,你不信的话,就去找他问个清楚。」
表哥的脚好了一些后,就又穿着那双签名鞋来学校上课了,赢得了不少关注和青睐。
看来,萧雨说的话很可能并不是空穴来风。
可我的拳头也不是面团捏的,不会因为萧雨的一两句话就放弃了实实在在的利益。
一个小时后,我用学术论文的方式描述了校园内恶意竞争助学金的乱相,阐述这样的行为会对真正的贫困生造成怎样的伤害。
这篇论文很快引起了教学组的注意,校长出面主持正义,țűⁱ重新主持了助学金的选举,我终于得到了迟到的助学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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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山,妈妈看你的脚又肿起来了,那双鞋子,要不还是别穿了。」
表哥穿着捡来的鞋赚足了风头,让他放弃这一切,他怎么舍得呢?
「看过医生,药也好好吃着呢。病好起来总得一个过程,不碍事。」
哥哥摆摆手让姑姑出去,小心翼翼地把签名鞋收了起来。
「表哥,今天萧雨来找我了。她说是你的女朋友。」
我鲜少过问表哥的私生活,第一次这么主动关心他,他显得有些受宠若惊,装了起来。
「怎么?表妹你吃醋啦?萧雨是挺喜欢我的,最近我和她走得比较近,但是,还是比不过我们青梅竹马的感情啦。」
「哦,挺好的,那你们好好处。」
我淡淡笑一下,退出了表哥的卧室。
萧雨的话并非狗急跳墙,很有可能是表哥不小心透露给她的,看来我的身世没那么简单,可姑姑为什么要骗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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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表妹,快救我!」
半个月后的一个半夜,我正沉沉睡着,被表哥鬼哭狼嚎的声音吓醒。
穿戴好衣服来到表哥卧室时,姑姑已经赶到了,她张大嘴巴愣在门口,我循着姑姑的眼神看过去,表哥的双脚已经高高肿起,里面充满了组织液,皮肤随时都会爆裂开。
「哎呀山山,怎么这么严重了!」
姑姑担心地扑过去,手足无措。
我拿起表哥床头柜上的药瓶,这是当初去医院时医生给他开的,现在已经空了,算算时间,表哥停药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而且他日日穿着那双被真菌感染的鞋,越来越严重也情有可原。
「表哥,你这个药停用多久了?还有脚,也不是今天才突然变严重的吧。」
「你胡说什么呢?药我一直吃着呢。明明就是那狗头医生不专业乱开药导致的,哎哟,好疼。」
「对,对,一定是医生开错了药!」
姑姑从表哥的话里得到了启发,哭丧的脸又微笑了起来。
「现在你的脚这么严重,我明天就带你去医院,找那庸医要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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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舍不得买轮椅,她把旧床单剪成一条条的,把表哥拴在自己的背上,佝偻着背把表哥背到了医院。
上午十点,正是医院人流量最大的时候,瘦弱佝偻的女人,背上背着个膘肥肉厚哼哼唧唧的大小伙子,顿时就引起了人群的注意。
姑姑还让表哥用红墨水在白床单上写下十二个大字。
「黑心医院导致我儿双脚残废。」
人群越聚集越多,姑姑站在人群中间抹眼泪。
「大家快别来这家医院看了,黑心医院草菅人命,硬生生把我儿子的脚给治坏了。」
「一开始只得了脚气,那个叫王仁心的医生不仅仅给我们开高价药,还把我儿子的脚给治坏了呀。」
我站在人群中间看着姑姑飙戏,突然感觉她找错了赛道,有这个天赋干吗还当保姆呢,去娱乐圈秒杀小鲜肉呀!
「大娘,别哭了,我们帮你去讨个说法。」
「对,现在的医生真是丧良心,赚黑心钱就算了,把大小伙子的脚治成这样,看着真是……」
「对,讨个说法!」
热心大哥把表哥从姑姑背上解了下来,一路簇拥着两人到了王仁心医生的办公室。
那王医生不知该夸他单纯还是愚蠢,姑姑和表哥的架势明明就是要讹钱,他还把两人往办公室里迎,要给表哥看脚。
「王医生,我儿子的脚可不敢让你再看了,你说说你把我儿子害成这样,打算赔多少钱吧?」
姑姑抹着眼泪,一把拉住了王医生的袖子。
王医生走近看了一眼表哥的脚。
「大娘,您儿子的脚是真菌感染,我是对症下药,如果他按时吃药,是不可能恶化成这样的。」
「不过,现在不是谈赔钱的时候,让小伙子进来先看看脚吧。」
姑姑并不买账,吆喝众人围观闹事,甚至招来了媒体。
第二天这条新闻就上了头条,名字叫做「狗头医生乱开药,年轻小伙双脚残废。」配图是姑姑带人围着王医生的办公室,王医生的回应被恶意剪辑成了短短三秒的视频,里面掐头去尾只剩这样几个字。
「我不可能赔钱。」
这条热搜引起了轩然大波,院长亲自带着赔偿款上门道歉,承诺找最好的大夫给表哥免费治疗,王医生即日起停职调查。
姑姑之前一直靠给人家做保姆维持生计,得了这一笔意外之财后,好似打通了任督二脉,买菜讹超市,走路闯红灯,每天做着发财的大梦。
而王医生,被医院停职调查后,一开始还积极申诉,可是被医院以证据链不足驳回了,寒窗苦读十几载,刚刚走出校门,就被人断了职业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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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万万没想到,再次听到王医生的消息,是他站上了医院的天台。
ŧŭ⁾医院下面围了大批大批的人,有人关心,有人看热闹,有人起哄。
「哟,要跳楼就快点跳,站在那里磨磨唧唧的,演戏呢?」
「做错了事情就要付出代价,这个医生搞这么一出,该不会是想让医院给他官复原职吧。」
「哼,他敢上班,我还不敢让他看病呢。」
众说纷纭,大家的议论声钻进王医生的耳朵里,他越来越焦躁,站起身来,朝前面挪了一步。
「王医生,别往前走了,危险啊!」
嫌电梯太慢,我一口气爬上了六楼,又麻利地爬上了天台,警察拦着我不让我过去,我只能冲着王医生大喊。
「你还记得我吗!你教我要做一个正直的人,还给过我五百块,如果连你这样正直的人都没有好报,你说的话还有什么说服力?」
王医生回头看了我一眼,半个月不见,他已经形容枯槁。
「我这样的人,百无一用,又凭什么指点别人,你忘了我说过的话吧。」
他又朝前挪了一步,楼底下响起了惊呼声。
「王医生!跳下去很难看的,面目全非,嘴歪眼斜!你自己不在乎形象,难道你也不在乎吓到别人吗?」
「还有,你最喜欢的工作、最喜欢的同事都会因此受牵连,你忍心吗!」
王医生麻木的脸终于有了一点波动,他那么善良的人,连找死都担心给别人造成困扰。他往回撤了两步,犹豫道。
「那我换个地方死。」
就在他犹豫的一瞬间,等待好久的消防员一脚把他踹倒,连拉带拽地把人拖了回来。
「你为什么不直接把我踢死?」
王医生躺在地上,眼神空洞。
「你直接把我踢死,我就省得换个地方找死了。」
我冲上去摇他的衣领。
「你这个温室的花朵,懦夫!」
「生活一帆风顺时好为人师,遇到一点挫折就要死要活,好意思吗?」
「你看看我,从小失去爸妈,姑姑虐待我,表哥骚扰我,同学对我校园暴力,要是我像你这么怂包,是不是要死一万次!」
我从口袋里掏出当时王医生给我的药方,上面清楚的写了表哥的症状和用药指南。
「你这个懦弱的理想主义者,生活并不是书本里教的那样完全美好,就算破破烂烂,也要修修补补地过。」
「如果你还有生的指望,就跟我一起去医院调表哥当天的就诊记录,视频和这个药方,能证明你的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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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从医院的保安那里调到了表哥当天就诊的视频,他当日双脚红肿,明显不是普通的脚气,王医生给他的开的药完全合理。
而且王医生只开了一个月的药量,表哥和姑姑来闹事的时候,停药已经快半个月了,这件事情,王医生完全是无妄之灾。
然而医院委婉地表示,官方不适合出来辟谣,现在本就医患关系紧张,消息一发,肯定会惹起渲染大波,他们不愿意招惹麻烦。
万急之中,我想到了隔壁邻居王大妈的外甥女桃桃,她是学自媒体的,平时对网络很熟悉,现在已经是个小网红了。
我把王医生的事情讲给桃桃听。
「秋萍姐,你说的事儿我听懂了,但我是个美妆博主啊,我发这个恐怕帮不了你什么忙。」
「好吧,谢谢你啊。」
这件事儿确实容易吃力不讨好,桃桃不愿意牵扯其中,我也能理解。
「我这就把这件事告诉我的自媒体朋友们,大家一起发,不能让好人寒心,也不能让坏人任意妄为!」
桃桃掏出自己的手机,说干就干,刚才还一脸呆滞的王医生,听了桃桃的话,眼眶里中盈出了泪水,人也有了生机。

-15-
桃桃是个 00 后,熟知网络的各种热点元素,短短一个视频,介绍了这个医闹事件的前因后果,后面还贴了一段我的独白。
我作为受害人的家属,为王医生作证,所谓开高价药,乱开药的事情纯粹是子虚乌有,表哥的病情恶化完全是因为他擅自停药导致的。
这个视频迅速爆火,网络舆论瞬间反转。王医生也顺利复职了。
但是视频下面的评论却越盖越歪了。
「没有骂过王医生,素质超过 90% 的网友。」
「我就说那个大娘和他儿子面相不好,不像好人,果然反转了……」
「话说视频后面的女生跟那个大娘是一家人吗?画风也差太多了吧?」
「建议严查,不像一家人。」
「你们记得十八年前千鲸贵府的火灾案吗,这个女生长得跟火灾去世的女主人一模一样呢……」
楼越盖越偏,大家都讨论起发生在本地十八年前的一桩火灾案来,我好奇搜了相关事件。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了一跳,那个火灾去世的女主人,高鼻梁,白皮肤,特别是笑起来微弯的眼睛,简直跟我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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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频爆火后,姑姑和表哥宛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然而网络的风气实在流转太快,姑姑和表哥的脸皮又实在够厚,三个月后,俩人又过上了平静的生活。
表哥现在再也不敢穿那双签名运动鞋了,可他生病之前的袜子不舍得丢,反复穿沾了病菌的袜子,脚不出意外复发了。
「秋萍,你学习好,你说说这是咋回事,山山的脚怎么还好不了了呢?」
姑姑并没有因为我在网上的言论对我使绊子,网友越是说我们不是一家人,她就越发对我亲近,试图用自己的行动打破流言。
我也顺坡下驴,接受姑姑的示好。
「姑姑,表哥是不是沾上了不干净的东西?」
「不干净的东西?」姑姑脸色一变。
「对呀,我听说有些冤魂会沾在物件上报复人呢。那双鞋子那么贵,原主人为什么扔了它,说不定其中有古怪呢。」
姑姑吓得脸色漆黑,在网上打听如何如何摆脱不干净的东西。
有个网友说他是医生,在医院见多了这样的事情,被不干净的东西粘上了,要在午夜十二点,跪在月亮底下大声坦白自己的罪孽,然后向苦主道歉,得到了冤魂的原谅,才能摆脱纠缠。
姑姑真的信了,当天晚上就摆好了案台和贡品。
「林小姐,我不是故意烧你房子的。」
「那天我干活儿的时候不小心打了个盹,房子就烧起来了,害得你和先生丧了命。」
「可是,我收养了你们的孩子,还养了她这么大,你看秋萍现在长得多好啊,你看在她的面子上,放了我儿子吧,别跟着他了……」
我躲在院子里的暗处,手里捏着录音笔,震惊地跌坐在地。
为什么姑姑对我那么刻薄,为什么表哥把我当童养媳, 原来我跟他们家从来就没有血缘关系,我寄人篱下辛苦生活了这么多年,全是这个所谓的姑姑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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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这件事情跟桃桃和王医生说了。
桃桃一听就绷不住了, 挽起袖子要给我伸张正义。
「曝光,必须曝光,我马上就写稿子, 让这对恶心的母子社死。」
「桃桃,你先冷静。」王医生摁住了桃桃的手。
「怎么,你又要说你那套好人论吗?你忘了你出事儿的时候秋萍姐是怎么帮你的了?现在你工作保住了, 就又看不上我们伸张正义的手段了是吧。」
桃桃年轻气盛, 看我心情低落, 忍不住和王医生拌起嘴来。
王医生倒是一如既往的好脾气。
「怎么会呢, 要是看不上你们的手段,我也不会给大娘出那个在十二点坦白罪孽的主意。」
「那个主意是你给她出的?」我万万没有想到,文质彬彬的王医生, 也能想出这样的野路子。
「对,要不然也不能那么轻易的让她说出心里话。」
「只是像她那么厚脸皮的人, 道德审判伤害不了她,我们要让她受到法律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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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委托律师向法院提起了诉讼。
证据链充足,并且有犯罪嫌疑人亲口承认的录音,犯罪事实清楚, 被告人张富贵因过失致人死亡被判无期徒刑。
宣判那天, 张富贵又是哭闹又ṱű̂⁶是对我下跪。我知道这并不是她良心发现,只是试图减刑的表演罢了。
我平静地正视前方,不愿意再看她一眼。
宣判过后, 张山山站在路上对我恶语相向。
「不管怎么说, 我妈好歹养了你这么多年,你真是蛇蝎心肠, 竟然亲手把她送了进去。」
我已经不屑与他辩论了,恶人总有他自己独特的逻辑链, 不论自己干了什么罪恶滔天的事儿, 总能找出自己的苦衷来。
「张山山,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法院已经把张富贵名下的房产进行了法拍,你从前的家, 再也回不去了。」
「好自珍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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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王医生,桃桃三人找个一个小酒馆,痛痛快快喝了一场。
他们怕我难过, 刻意避开往事不谈,可我还是借着酒劲, 大哭了一场。
白天鹅变丑小鸭, 被偷走的十八年,说不难过是假的。
喝完这杯酒,把往事都抛诸脑后。
既然老天爷给我一次重生的机会, 我就不会沉溺在往事里无法自拔。
听说爸爸妈妈ṭŭ̀₂生前恩爱, 爱去世界各地旅游。后来,我当了一名旅行博主,走万里路,看万里风光。
爸爸妈妈没去过地地方, 我替他们去过了。
前面风光正好,过去的黑暗,就当它是一场遥远的噩梦吧。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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