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纪暖已关机

凌晨三点十七分,我收到一条短信:胃疼,家里药箱的胃药在哪?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坐起身:左侧第二格,白色药盒,温水吞服,别喝咖啡。
发送。
五分钟后,手机又震:过期了。
我闭了闭眼,掀开被子下床,摸黑从自己床头柜里翻出备用药,拍照发过去。
这个没过期,你先吃,我明天再补一盒。
没有回复。
我握着手机等了一会儿,直到屏幕自动熄灭。
这样的对话在过去三年里重复了无数次。
程景寒的胃不好,但他永远记不住药放在哪,也永远不会提前发现药已过期。
而我,永远在等他需要我的那一刻。
有一次我在手术室外陪闺蜜苏雯做阑尾炎手术,手机调了静音。
结束时看到七个未接来电,全是程景寒的。
我慌得手都在抖,回拨过去,却只听到他冷淡的一句:【我衬衫的备用袖扣在哪?】
苏雯当时躺在病床上,气得把枕头砸向我:【纪暖,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可我只是笑了笑,低头回复程景寒:【在衣帽间右侧抽屉,黑色绒盒里。】
——因为我知道,如果我不回,他会直接出门,然后一整天都不联系我。
至少这样,他还会记得我存在。
……
手机又震了,程景寒的名字跳出来:【我晚上不回去吃饭。】
我慢慢打字:【好。】
发完这个字,长按电源键,看着屏幕一点点暗下去,最终归于黑暗。

-1-
我盯着餐桌中央的蛋糕,奶油裱花已经开始塌陷。
烛泪凝固在”三周年”的糖牌上,像一道丑陋的伤疤。
「夫人,要撤掉吗?」管家第三次过来询问时,墙上的古董钟恰好敲响零点。
「再等等。」换了四根蜡烛,我伸手护住摇曳的烛火,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形的红痕。
手机屏幕亮起,是程景寒助理发来的消息:「程总临时有跨国会议,请夫人不必等候。」
我盯着那个句号看了很久。
结婚三年,他连敷衍我的借口都懒得换,永远都是会议、应酬、出差。
而今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手指划过相册,去年今日的照片里,我独自站在蛋糕前强颜欢笑。
前年的更可笑,他让助理送来一条钻石项链,吊坠还是前女友林妍喜欢的蝴蝶造型。
……
浴室传来水声时,我惊得打翻了红酒杯。
深红酒液在雪白桌布上漫开,像极了我们新婚夜被他摔碎的那瓶罗曼尼康帝——当时他接到林妍自杀未遂的电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婚房。
「还没睡?」程景寒擦着头发走出来,水珠顺着他肌理分明的胸膛滑下。
他扫了一眼狼藉的餐桌,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我慌忙用纸巾按住酒渍:「我做了你爱吃的黑松露牛排…」
「吃过了。」他解开睡袍扔在沙发上,露出后背那道长长的疤痕——那是他为了救林妍出车祸留下的。
每次亲密时,这道疤都会横亘在我们之间,像永远跨不过去的界碑。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深夜的客厅里,那个特殊的铃声刺耳得令人心颤——《致爱丽丝》,林妍的专属铃声。
「你说慢点…现在在哪家医院?」他的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急促,喉结在暖光下滚动出焦灼的弧度。
我沉默地捡起摔烂的蛋糕,奶油黏在指缝里,冰凉又恶心。
「备车。」他边系领带边往外冲,走到玄关才想起我的存在,「林妍急性胃出血,我得去趟医院。」
「今天是我们…」
「让助理给你订了包。」他打断我,皮鞋碾过地上凋零的玫瑰花瓣,「在衣帽间。」
「我等你回来一起吃饭。」
落地窗倒映出我滑稽的模样,远处传来引擎轰鸣声,那辆黑色迈巴赫正载着我丈夫奔赴他永远的白月光。
我拿起手机拍下这片狼藉,配文「三周年快乐」发了朋友圈,设置仅一人可见。
三分钟后,林妍的主页更新了照片:苍白的病床上,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正为她削苹果。
那只手上戴着与我同款的婚戒,袖扣是我去年送的生日礼物。
窗外开始下雨。
我取出抽屉深处的胃药吞了两粒——这是上个月体检时医生开的,程景寒不知道我得了慢性胃炎。
梳妆台最底层压着离婚协议,我已经签好名。
原本想今晚给他最后一次机会的,现在想来真是可笑。
雨越下越大。
就像这场婚姻,表面再光鲜,内里早就腐烂透了。

-2-
我站在衣帽间里,手指无意识地抚过那些价值连城的礼服。
每一件都挂着没拆的吊牌,就像我和程景寒的婚姻,崭新得从未被真心对待过。
「太太,程总来电话说今晚还有应酬,不回来吃饭了。」张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那种我早已习惯的小心翼翼。
我的手指停在一件Ṭü⁰深蓝色丝绒礼服上。
三周年结婚纪念日,我居然还傻乎乎地准备了惊喜。
「知道了。」我听见自己说,声音平静得不像我自己,「告诉厨房不用准备晚餐了,我出去吃。」
镜子里的女人有着完美的妆容和空洞的眼神。
纪氏集团的独女,程氏科技的总裁夫人,多少人羡慕的人生赢家。
只有我知道,这场婚姻里,我输得有多彻底。
手机亮起,是苏雯的消息:「纪念日快乐!你家程总准备了什么惊喜?」
我扯了扯嘴角,回复道:「他准备了加班大礼包。」
脱下真丝家居服,我换上一件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
既然男主角缺席,我何必盛装出席这场独角戏?
下楼时,张叔欲言又止地看着我:「太太,要不要我让司机…」
「不用。」我从抽屉里取出车钥匙,「如果程总问起,就说我去苏雯那里了。」
初夏的晚风带着花香,我降下车窗,让风吹散胸口的闷气。
导航显示半小时车程,那家小餐馆是我和程景寒第一次单独吃饭的地方。
那时候的他还不是现在这样。
三年前,父亲的公司濒临破产,程景寒像个救世主般出现,提出的条件却让我浑身发冷。
「我可以注资纪氏,条件是纪暖嫁给我。」他说话时甚至没看我一眼,「商业联姻,各取所需。」
我站在父亲身后,感觉血液都凝固了。
程景寒,科技圈新贵,三十岁登上福布斯,传说有个被家族拆散的初恋女友。
「为什么是我?」我当时鼓起勇气问。
他的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我身上,般将我扫描一遍:「纪小姐名校毕业,形象气质佳,适合做程太太。而且,」他嘴角勾起没有温度的弧度,「纪氏需要我,而我不需要一个会干涉我私生活的妻子。」
就这样,我嫁给了这个陌生人。
爱,也滋生。

-3-
小餐馆比三年前更破旧了,但老板娘还是一眼认出了我。
「程太太!好久不见!程总没一起来吗?」
我勉强笑笑:「他工作忙。」
「哎呀,年轻人打拼是好事,但也不能冷落了太太啊。」老板娘带我到靠窗的位置,「还是老位置,我记得程总最喜欢我们家的红烧排骨。」
我点点头,心里泛起苦涩。
那次”约会”根本不是约会,而是他考察地皮顺便吃个便饭。
他甚至没注意到我不吃辣,而我默默就着茶水咽下了那道麻辣水煮鱼。
手机震动,程景寒的来电。
我盯着屏幕看了几秒才接。
「你在哪?」他一如既往地冷淡。
「外面吃饭。」我戳着碗里的米饭,「有事?」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记得吗?」
我的心跳突然加快,他记得?
「记得。」我轻声说。
「嗯。」他的声音依然平静,「我让助理订了餐厅,地址发你手机上了。」
我握紧手机,胸口发闷。
他记得,却让助理通知我。
这就是我们的婚姻——永远隔着层层助理,永远像场公事。
「好,我会准时到。」我说。
挂断电话,我看了看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
匆匆吃完饭,我决定先回家换衣服。
虽然心寒,但至少今晚我想看起来是般配的一对。
别墅区安静得可怕,我的车灯扫过车库时,发现程景寒的迈巴赫已经停在那里。
他回来了?不是说有应酬吗?
轻手轻脚走进别墅,客厅没开灯,只有二楼书房亮着。
我刚要上楼,却听见书房里传来程景寒的声音。
「钱已经打到你账户上了。」他的语气比平时柔和,「不够的话再告诉我。」
我的脚步顿住了。
他在和谁通话?为什么这么温柔?
「林妍,别这样。」他叹了口气,「我说过会照顾你的。」
林妍?我的心猛地沉下去。
「我知道你现在不容易…好,下周我抽时间去看你。」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早点休息,别想太多。」
我站在黑暗的走廊里,全身血液凝固。
原来”应酬”就是和前女友通话?原来他一直在暗中资助她?那我们的婚姻算什么?
机械地回到卧室,关上门我才允许自己大口呼吸。
梳妆台上放着精心挑选的深蓝色礼服,现在看起来可笑至极。
我给程景寒发消息:「突然不舒服,不去餐厅了。」
他立刻回复:「需要叫医生吗?」
标准的程氏关心——简短、高效、不带感情。
我盯着那条消息,突然觉得无比疲惫。
三年了,我一直在努力做完美程太太,以为总有一天他会看见我的好。
现在看来,我错得离谱。
我打开衣柜深处的保险箱,取出那份文件——结婚前父亲给我的纪氏 15% 股份。
「如果有一天你受不了了,」父亲当时说,「这些股份足够你体面离开。」
抚摸着文件上的字,我做出了决定。

-4-
程景寒推开卧室门时,我正在卸妆。
「哪里不舒服?」他站在门口问,西装外套已经脱下,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我从镜子里看他:「头疼,休息一下就好。」
他走到我身后。
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他会抚摸我的头发。
但他只是拿ṱũ̂⁶起药盒:「吃止痛药了吗?」
「吃了。」我放下卸妆棉,转身面对他,「景寒,我们谈谈。」
他看了眼腕表:「十分钟后我有个视频会议。」
「那就十分钟。」我深吸一口气,「我想离婚。」
空气凝固了。
他的表情没变,但我注意到他的瞳孔微微收缩。
「理由?」他问,声音冷得像冰。
「三年了,我们的婚姻就像商业合作。」我努力保持平稳,「我想我们都累了。」
他冷笑一声:「纪暖,你确定要现在谈这个?」
「我确定。」我直视他的眼睛,「我已经签好了离婚协议,放在你书房抽屉里。」
他的眼神骤然变冷:「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比任何时候都清楚。」我站起身,「我们的婚姻本来就是交易,现在交易该结束了。」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让我皱眉:「谁跟你说了什么?」
「没有谁。」我挣脱他的手,「只是我今天终于明白,你心里永远有别人的位置。」
他的表情第一次出现裂痕:「你偷听我打电话?」
「不重要了。」我走向衣柜,拿出早已收拾好的行李箱,「今晚我住酒店,明天律师会联系你。」
他挡在门前,声音低沉:「纪暖,别做会让你后悔的事。」
我抬头看他,突然觉得好笑:「后悔?我最后悔的就是以为能用真心换你的爱。」
拉箱杆的声音在寂静的卧室里格外刺耳。
当我拖着行李箱从他身边走过时,他没有阻拦。
「对了,」我在门口停下,「结婚纪念日快乐,程先生。」
走出别墅的那一刻,初夏的夜风吹干了我脸上的泪水。
三年婚姻,原来结束只需要十分钟。

-5-
拖着行李箱走出别墅的那一刻,我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
夜风吹散了我最后一丝犹豫,我拨通了苏雯的电话。
「暖暖?怎么这个点打来?」苏雯的声音带着睡意。
「我搬出来了。」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异常平静,「能收留我几天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然后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尖叫:「操!你终于想通了?!地址发我,我现在就开车来接你!」
半小时后,苏雯的红色 Mini Cooper 一个急刹停在我面前。
她跳下车,一把抱住我:「三年了!我等你这个决定等了整整三年!」
我靠在她肩上,突然鼻子一酸。
苏雯是我大学室友,也是唯一知道我婚姻真相的人。
「先上车。」她麻利地把我的行李塞进后备箱,「今晚去我家,明天就带你找房子。老娘早就给你物色好了,离你梦想的设计工作室只隔一条街!」
车子驶离别墅区时,我最后看了一眼那个生活了三年的地方。
奇怪的是,我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过,反而有种解脱感。
苏雯一边开车一边偷瞄我:「真决定了?不后悔?」
「嗯。」我摩挲着手机,程景寒已经打了七个未接来电,「他连追出来都没有。」
「狗男人!」苏雯猛拍方向盘,「不过也好,这种冷血动物配不上我们暖暖。对了,你爸那边…」
「他知道。」我苦笑,「三年前给我股份的时候,他就预料到这一天了。」
苏雯家是一间温馨的小公寓。
那晚,我们像大学时一样挤在一张床上,她兴奋地给我规划未来:「你的设计稿我都留着呢!明天就联系印刷厂,咱们先做个小众品牌…」
我听着她的絮叨,慢慢闭上眼睛。
三年了,我第一次睡得这么踏实。
第二天清晨,手机疯狂震动。
我迷迷糊糊接起来,是程景寒的特助林逸。
「夫人,程总让我通知您,今天上午十点需要您到公司签署一份…」
「林特助。」我打断他,「请转告程总,我已经不是程夫人了。有任何事请联系我的律师。」
挂断电话,我发现自己居然笑了。
原来拒绝程景寒的感觉这么好。
接下来的日子忙碌而充实。
苏雯雷厉风行地帮我租好了公寓,还介绍了几位时尚圈的朋友。
我把大学时的设计稿翻出来,修改了整整一周。
「暖暖,你这水平还当什么豪门太太啊!」苏雯翻着我的设计图惊呼,「这线条,这配色,绝了!」
我咬着笔头笑:「当年我爸说学设计没出息,逼我读金融…」
「现在没人管你了!」苏雯拍桌子,「咱们自己干!」
一个月后,「Nuan Studio」低调开张。
我在 ins 上发了几张设计图,没想到被一位时尚博主转发,订单突然多了起来。
那天下午,我正在工作室里裁剪布料,门铃响了。
「您好,同城快递。」快递员递过一个精致盒子。
我拆开一看,是条卡地亚的项链——和我结婚时程景寒送的那条一模一样。
盒子里有张卡片:「三周年快乐。——景寒」
我盯着那条项链看了很久,然后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

-6-
工作室开业第三个月,我接到了第一笔大单。
对方是家新锐服装品牌,要定制一批高端成衣。
「纪设计师,久仰。」会议室里,品牌总监热情地握住我的手,「我们 CEO 特别欣赏您的设计理念,坚持要亲自来谈。」
我微笑着翻开企划书:「贵公司的设计理念很新颖…」
话没说完,会议室的门开了。
我抬头,手里的笔啪嗒掉在地上。
程景寒。
他穿着深灰色西装,比上次见面瘦了些,轮廓更加锋利。
那双总是冷淡的眼睛此刻正紧紧盯着我。
「纪设计师,这是我们程氏科技新成立的服装品牌。」总监浑然不觉气氛的异样,「程总说一定要和您合作…」
我的指甲掐进掌心:「抱歉,我突然想起这个档期已经排满了。」
程景寒缓步走近,在会议桌对面坐下:「我们可以等。」
他的声音低沉如大提琴,曾让我心醉,现在只让我心颤。
「程总可能不知道,」我强迫自己直视他的眼睛,「我接项目要看眼缘。」
总监倒吸一口冷气。
在业内,没人敢这样拒绝程景寒。
出乎意料的是,程景寒竟然笑了。
不是那种礼节性的冷笑,而是真正的、带着温度的笑容。
「那纪设计师觉得,我合不合眼缘?」
会议室鸦雀无声。
总监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我收拾图纸起身:「今天就到这里吧。林助理,送客。」
程景寒没有纠缠,只是在离开前留下一句话:「明天这个时间,我还会来。」
他们走后,我瘫在椅子上,手心全是汗。
三年婚姻,程景寒从未对我的工作表现出半点兴趣。
现在离婚了,他倒跑来谈合作?
苏雯闻讯赶来,气得直跳脚:「他什么意思?想用工作绑住你?!」
「我不会接的。」我揉着太阳穴,「明天你替我来,就说我出差了。」
然而第二天,程景寒根本没出现。
来的是林特助,带着一份厚厚的合约。
「程总临时飞纽约了。」林逸推了推眼镜,「他让我转告您,这次合作完全尊重您的创意,程氏只提供资金和渠道。」
我翻开合约,条件优厚得不可思议——百分之百的创作自由,利润分成我七他三,甚至还承诺帮我申请国际时装周。
「他到底想干什么?」我忍不住问。
林逸犹豫了一下:「夫人…不,纪小姐。我跟了程总五年,从没见他对任何事这么上心过。」他指了指合约最后一页,「这里有个孤儿院公益项目,是程总特别加上的。」
我的手指顿住了。
孤儿院?
「程总说,如果您有兴趣,可以亲自去看看。」林逸留下名片,「地址在这里。」
他们走后,我盯着那个地址看了很久。
理智告诉我应该撕掉它,但心底有个声音在催促我去看看。

-7-
周末,我鬼使神差地开车来到了郊区的阳光之家孤儿院。
那是一栋朴素的白色建筑,院子里孩子们在玩耍。
我刚停好车,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程景寒。
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休闲裤,正蹲在地上帮一个小女孩系鞋带。
阳光洒在他的侧脸上,温柔得不像我认识的那个程景寒。
「程叔叔!」孩子们发现了他,一窝蜂涌上去。他笑着接住扑来的孩子们,那笑容让我鼻子发酸。
「纪小姐?」
我转身,看见一位优雅的女士。
她约莫三十五岁,眉眼温柔。
「我是林妍。」她微笑着伸出手,「景寒说您可能会来。」
我僵在原地。
这就是电话里那个林妍?
「别误会。」她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我是景寒大学同学的妻子。我先生去世后,他一直在帮我们孤儿院。」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所以根本不是前女友?
「进去坐坐吧。」林妍引我往里走,「景寒每个月都会来,给孩子们带礼物,检查设施…」
院子里,程景寒正耐心地教一个小男孩拼乐高。
看见我们,他明显怔了一下。
「你们聊。」林妍识趣地离开。
我和程景寒站在梧桐树下,沉默蔓延。
最终是他先开口:「谢谢你来。」
「为什么不解释?」我盯着自己的鞋尖,「那天晚上…」
「我试过。」他苦笑,「你拒接我所有电话。」
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声。
「暖暖。」他突然叫我小名,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这三年,是我错了。」
我抬头看他,发现他的眼睛泛着红。那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程ẗů⁵景寒,此刻脆弱得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我以为婚姻就是各取所需。」他艰难地说,「直到你离开,我才明白…」
「程总!」一个工作人员跑来,「捐赠仪式要开始了!」
程景寒深深看了我一眼:「等我十分钟,好吗?」
捐赠仪式上,程景寒宣布为孤儿院新建一栋教学楼。
轮到林妍发言时,她突然说:「特别感谢纪小姐设计的校服,孩子们都很喜欢。」
我愣住了。我什么时候…
大屏幕上出现了我的设计图——那是我大学时参加公益活动的作品,连我自己都忘了。
「景寒一直保存着。」林妍轻声说,「他说这是他见过最有温度的设计。」
仪式结束后,程景寒找到坐在长椅上的我。
「那些设计图…」
「从你大学官网下载的。」他坐在我旁边,保持适当距离,「暖暖,我不求你原谅。只希望…给我一个重新认识你的机会。」
夕阳西下,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我望着远处玩耍的孩子们,突然明白了什么。
「合作可以谈。」我站起身,「但有个条件。」
他眼睛一亮:「什么条件?」
「公私分明,划清界限。」我转身走向停车场,「从今之后,我们之间只有工作。」
工作室刚起步,我需要他的助力。
身后传来他低沉的笑声:「遵命,纪设计师。」
后视镜里,程景寒还站在原地,目送我离开。
阳光照在他的白衬衫上,明亮得刺眼。

-8-
米兰时装周的邀请函送到工作室那天,苏雯兴奋得把咖啡打翻在我的设计稿上。
「纪暖!你出息了!」她抓着我的肩膀猛摇,「这可是国际顶级舞台!」
我盯着烫金信封,手指微微发抖,眼眶酸涩。
三个月前我还是个躲在婚姻空壳里的金丝雀,现在居然收到了米兰的邀请。
「收拾行李吧,大设计师。」苏雯挤眉弄眼,「听说这届评委里有那位传说中的顾时予。」
顾时予。
时尚圈新贵,三十岁就拥有ţű₋自己的奢侈品帝国,中意混血的俊美长相常年霸占杂志封面。
出发前夜,我的公寓门铃突然响起。
监控屏幕里,程景寒抱着一盆昙花站在门口,西装肩头还沾着夜露。
「暖暖,听说你要去米兰。」他把花盆放在门口柜子上,手指在叶片上轻轻一抚,「记得你大学时总说想看昙花开。」
我隔着门禁屏幕看他低垂的睫毛,胸口发闷。
大学时的喜好他都记得,可结婚三年他却从未准时回家吃过一顿饭。
「程总费心了。」我按下通话键,「不过现在我对花粉过敏。」
「我查过航班了,明天送你去机场?」
「不必。」我松开按键,「有人接了。」
第二天。
这个「有人」此刻正靠在机场 VIP 休息室的真皮沙发上,用一双琥珀色的桃花眼打量我。
「纪小姐比设计稿更动人。」顾时予的中文带着慵懒的腔调,修长手指将香槟推到我面前,「特别是这里——」他的指尖虚点在我锁骨下方。
「顾先生对谁都这么…」我斟酌用词,「富有洞察力吗?」
他笑着倾身,古龙水混着雪松的气息扑面而来:「只对特别的人。」

-9-
米兰的雨来得猝不及防。
我抱着设计稿冲进酒店大堂时,正撞见程景寒在前台办理入住。
他转身:「暖暖?」
「程总也来看秀?」我强作镇定地抹去脸上的雨水,突然被一件西装外套裹住。
顾时予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正用意大利语向服务员要毛巾。
程景寒的眼神瞬间结冰:「这位是?」
「顾时予。」混血男人自然地揽住我的肩,「暖暖的…」
「合作伙伴。」我迅速打断,肩上的手温度灼人,「顾先生是本届评委。」
电梯里,程景寒站在我左侧,顾时予在右。
封闭空间里古龙水与檀香厮杀,我盯着楼层数字心跳如雷。
「暖暖。」出电梯时程景寒突然拽住我手腕,「明早九点,大厅等你。」
顾时予轻笑一声:「抱歉,暖暖九点要试我的秀场。」
程景寒的手指收紧一瞬又松开。
直到回到房间,我腕间的红痕还在发烫。
手机屏幕亮起,两条消息同时弹出:
「他碰过的地方,我都记得。」——程景寒
「你前夫的眼神,像是要杀了我呢。」——顾时予

-10-
秀场后台乱成一团。
我的压轴作品「涅Ţųₗ槃」被泼了咖啡,纯白面料染出刺目污渍。
「还有四十分钟开场!」助理急得快哭出来。
我攥着剪刀的手发抖,突然闻到熟悉的檀香。
程景寒不知何时出现在化妆间,手里拿着件眼熟的深蓝礼服——正是我结婚纪念日准备穿的那件。
「用这个改。」他扯下领带缠在布料破损处,「你大三那年用牛仔裤改造过类似款。」
我怔怔接过衣服。
那年我熬夜做的作业,他居然记得这么清楚?
「程总好记性。」顾时予幽灵般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急救针线包,「不过暖暖现在需要的是专业建议。」
两个男人在更衣室门外对峙时,我咬牙剪开了那件珍藏的礼服。
当改良版的「涅槃」压轴登场时,全场起立的掌声中,我看见第一排的程景寒缓缓摘下眼镜擦拭。
而坐在评委席的顾时予,对着我的方向比了个枪击的手势。

-11-
庆功宴上香槟太醉人。
我逃到露台透气,却撞见程景寒正在角Ṫü₊落讲电话。
「…孤儿院新楼验收推迟。」他声音温柔,「小草莓的生日礼物我放在…」
「在和女儿通话?」顾时予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递来一杯蜂蜜水,「看来程总有不少秘密。」
我猛地呛住。
「暖暖。」程景寒突然出现在露台门口,脸色苍白,「不是你想的那样。」
顾时予挡在我们之间:「纪小姐现在需要休息。」
程景寒的拳头擦着混血男人的脸颊而过。
他拽着我冲进电梯。
「林妍丈夫临终前托我照顾她们母女。」密闭空间里他的呼吸喷在我颈侧,「小草莓是遗腹子,今年四岁。」
电梯镜面映出我通红的脸。
原来这就是他每月定期去见的人,这就是他藏在手机里的秘密。
「你可以生气,可以恨我。」他的额头抵住我的肩膀,「但别让顾时予碰你。」
我怔怔看着眼前的男人,觉得他很可笑。

-12-
飞机降落后,我没有通知任何人,独自打车去了工作室。
推开门时,满墙的设计稿在晨光中微微颤动,像一群等待破茧的蝶。
「涅槃」系列的成功让订单堆满邮箱,我泡了杯浓咖啡,开始逐封回复。
当太阳升到正午位置时,门铃响了。
「Surprise!」苏雯抱着香槟冲进来,身后跟着几个时尚杂志编辑,「我们给你准备了庆功——」她的笑容突然ťũ̂⁽凝固,「等等,程景寒没去接你?」
我转动椅子面对他们:「从今天起,Nuan Studio 不再接受任何与程氏集团或顾氏国际有关的合作。」
编辑们的笔尖齐齐停在采访本上。
苏雯倒抽一口冷气:「你拒绝了两大金主?」
「不是拒绝。」我打开电脑调出新系列企划,「是选择自己。」
屏幕上的设计图让所有人屏息——用回收塑料制成的婚纱,缠绕着真正的荆棘。
标题写着:「她不需要王子」。

-13-
程景寒找上门那天,我正在给模特量尺寸。
他站在一堆碎布料中间,西装笔挺得可笑。
「暖暖,我们谈谈。」他手里捏着巴黎高定的邀请函,「顾时予在业内势力很大,你需要…」
「需要什么?」我剪断一根线头,「程总的保护?顾先生的资源?」
他喉结动了动:「至少让我帮你。」
「帮我什么?」我放下剪刀,「三年前你娶的是纪氏集团的股份,现在你看上的是 Nuan Studio 的商业价值。程景寒,你从来不会平白无故对谁好。」
他的脸色瞬间惨白,仿佛被我当胸捅了一刀。
「至于顾时予,」我继续给模特别珠针,「他看中的不过是’征服程景寒前妻’的快感。」
门口突然传来鼓掌声。
顾时予倚在门框上,手里转着车钥匙:「精彩的分析。不过纪小姐似乎忘了,」他冰凉的指尖突然捏住我下巴,「没有我们,你什么都不是。」
程景寒的拳头挥过来时,我抢先抄起裁缝剪抵在顾时予喉结上:「顾先生,性骚扰要判几年,需要我帮你百度吗?」
两个男人同时僵住。
我趁机按下早就准备好的报警器,刺耳的铃声瞬间响彻整栋楼。
「保安三十秒就到。」我松开剪刀,「二位是要体面地自己走,还是像垃圾一样被拖出去?」

-14-
「你疯了?!那可是程景寒和顾时予!」事后苏雯抓着我的肩膀猛摇,「全行业都在传你同时甩了两个大佬!」
我调试着新买的 3D 打印笔,头也不抬:「正好省广告费。」
工作室官网访问量确实暴增了。
有来看笑话的,有来猎奇的,但更多的是被设计吸引的真正客户。
巴黎高定周前夜, 我收到两个包裹。
程景寒寄来的是当年我落在别墅的设计草图集,每一页都写满他的批注:「腰线收 0.5cm 更灵动」「尝试用苏州刺绣替代珠片」。
顾时予的包裹里静静躺着三份文件——与我设计异常类似的设计稿, 我知道他的意思, 他可以凭他的操作诋毁我, 不管真相真假, 先把抄袭的丑闻给我贴上。
我把前者锁进保险箱, 后者寄给了警方。
T 台灯光亮起的瞬间, 我穿着自己设计的「荆棘婚纱」压轴登场。
没有赞助商 logo,没有模特, 只有我独自站在全世界面前。
谢幕时, 前排的程景寒突然起身离席。
而评委席上的顾时予,第一次露出了真实的惊讶表情。

-15-
回国后的记者会上,无数话筒怼到面前:「纪小姐,程总今ťŭ₍早宣布卸任 CEO,是否与您有关?」「顾先生取消了中国区所有活动, 您有什么要说的?」
我对着镜头调整话筒高度:「今天只讨论设计。」
发布会结束已是深夜。
工作室楼下,程景寒靠在那辆熟悉的迈巴赫边抽烟,脚边堆满烟头。
月光下,他手里拿着的东西微微反光——是我们当年的结婚证。
「暖暖。」他嗓子哑得不成样子, 「如果…如果我重新追求你,像普通人那样…」
「程景寒。」我打断他,「你知道我最后为什么选那件荆棘婚纱吗?」
他茫然摇头。
「因为它会疼。」我转身刷卡进门, 「而你们给我的疼, 教会我永远不要为谁脱下自己的铠甲。」
电梯门关闭前, 我看到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缓缓蹲下, 把脸埋进手掌。
窗外开始下雨。
我泡了杯咖啡, 打开新收到的米兰理工大学聘书。
电脑屏幕上, 下一季的设计图静静绽放——系列名称很简单:「我」。

-16-
米兰理工大学的聘书安静地躺在书桌上,旁边是一张单程机票。
苏雯坐在我对面,眼眶发红:「真的要走?」
我点点头,将工作室的钥匙推给她:「Nuan Studio 交给你了, 所有设计版权都归你。」
她猛地抓住我的手:「那程景寒呢?顾时予呢?」
我笑了笑:「他们从来都不是我的选择题。」
窗外,初夏的阳光洒在街道上,行李箱的滚轮声碾过碎影。
这一次,我决定为自己出发。
在米兰的第三个月, 我收到一封没有署名的信。
信里只有一张泛黄的素描——十八岁的我趴在图书馆画设计稿, 阳光落在发梢。
背面写着一行字:
【你当年画过的每一张图,我都留着。不是因为它们多有价值, 而是因为那是你眼里的光。】
没有落款,但字迹锋利如刀。
我将信折好, 放进抽屉最深处。
有些感情,不必回应,也不必遗忘。
巴黎时装周上,我的独立品牌「NUAN」首次亮相。
谢幕时, 我没有鞠躬, 而是站在 T 台中央, 静静环视全场。
台下没有程景寒,也没有顾时予。
只有无数闪光灯,和那些真正为设计而来的目光。
我微笑, 转身离场。
风扬起裙摆,荆棘缠绕的婚纱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这一次,我终于只属于自己。
【全文完】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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