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驸马闹和离

成婚七年,我的驸马闹和离。
我问和离原因。
他说:「臣,不甘年年全休,独守空房。」
我气笑了:「何时让你休了?」
他涕泗横流,笑得凄惨:「快了,等公主的竹马回京后,我就会被你厌弃,乃至休弃。儿子不疼,女儿不爱。」
我:「来人,宣太医!治不好就让皇兄把你们都拉去陪葬!」

-1-
谢临不顾腹部的伤口,挣扎着坐起来,亵衣被雪染红了一片,从枕头底下拔出一把匕首抵着自己的脖子。
我拿着要喂他吃的蜜饯,震惊地看着他,主要是看他的天鹅颈、俏喉结。
暗道:不好!已经有了战损腹肌,再来一个战损脖颈可真顶不住啊!
「臣,重生归来,不愿重蹈覆辙,自请和离,望公主成全。」
「你作什么妖?我不同意!」
做戏撒娇,不过是固宠的手段罢了。我陪他闹闹便是,也能增进增进闺房乐趣。
我一口吃掉腻得齁的蜜饯,伸手去拿他的匕首。
可他却真的给自己拉了一道口子,吓得本公主都想给他跪下。
「谢临!你这样做不怕祎哥儿和双姐儿因幼年失怙,而变得心理扭曲吗?!」
他停下了拉脖子的动作,却猛地从床上爬下来给我连磕了好几个响头,又添新伤。
「看在臣让公主儿女双全的份上,求公主,与臣和离!」
我的心咯哒一下,他是认真的!
看着他头发散乱,表情决绝,我的心好似有把刀子在割。
我手忙脚乱地蹲下,什么仪态都丢了:「别磕了,脑袋里还留着血块呢。谢临,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看其他男子的画像了。我只要你一个,永不纳面首。」
昨日赏花宴上,大皇姐邀我一同选面首。
她寻了几十张男子画像,有天真勇敢类的、冷酷孤傲型的、害羞腼腆样的、个性傻直般的……
这个看着也好,那个看着也俊,挑得人都花了眼。
我不过是帮着瞧了两眼,谢临当场便醋了。
「这句话,在不久后,你将对我承诺千百次。」
他面色惨白,笑得凄凉,就像被狂风中倔强的小白花一般。
「却一点儿也不耽误你为他如癫如狂,为他在大殿上公然求旨,让他做平夫。」
「哈?赤裸裸的诬蔑!我梦里都不敢做出这种事情!」
「儿女有样学样,只认他作爹爹,甚至还劝我这个亲爹早日腾开位置,成全你们。」
太扯了,但我比较好奇这人是谁,于是问他:
「……所以,他是何方神圣?竟有这般魔力。」
谢临抬头看着我,涕泗横流,笑得凄惨:
「开始总是深深切切,心心念念,你情和我愿。然后竹马出现,月老的线,牵在你与他之间。」
我:「……」
据说打小一块儿长大的就叫青梅竹马,那我有一个皇宫的青梅竹马呢,真不知道是哪位这么牛气。
「公主,你既有天命竹马相伴,孩子们也有命定父亲。不如,将我这匹马放生吧。」
我彻底裂了。
这特么的伤到脑子了吧?!!
「来人,宣太医!治不好就让皇兄把你们都拉去陪葬!」

-2-
太医进来,谢临失血过多瘫坐在地上,手里却紧握着匕首。一副人一靠近他,他就自戕的决绝模样。
「再情深意切也抵不过他的一句『下雪了』。你们看雪看星星看日出,从诗词歌赋谈到生理哲学谈得天荒地老。」
「呵!果真是烟花易冷情易逝,爱如流水无痕迹。」
一众太医恨不得一秒失聪,以目示意。
我淡淡地笑了:「这样的症状有一个时辰了,来一位,治治。」
「我没病,我只是在陈述不久后要发生的事情!王浩然即将归京。这一次,属于他的都会回到他身边。」
谢临过于力争清白,又失血过多,终于把自己给激晕了。
太医们如潮水般涌来,把我挤到了外围。
我给他们陈述谢临的病情,他们各尽其能,各诉病因。
「从望治上看,驸马情绪激动,语言异常,面色苍白。」
「那是失血过多所致,老棒槌!从脉象上看,驸马除了气血两虚,并无其他不妥。」
「庸才,明明是脑部受外伤,瘀血阻络影响的神志。」
我在一旁一惊一缓,深深吸了一口气:「所以他这是怎么回事?是失心疯还是因为伤了头?」
太医院院判叹了一口气,起身拱手:「回公主,脑为元神之府。驸马头部受外伤,瘀血停滞于脑部,阻碍气血运行,导致脑窍失养、记忆错乱。」
太医院院正摸着胡子,一脸沉思:「驸马气血不足,不能滋养心神,导致精神异常也是有可能的。」
「没有统一答案?」
「这……」
一众太医面面相觑,我烦躁地来回踱步,最终在院判面前停下脚步。
「牛院判,你说的多,就按你的来治。」
他面带微笑,尽显中年老登的靠谱神气:「承蒙公主信任,臣定当竭尽全力,助驸马早日康复。」
我长松了一口气,有人能治就好。
松懈下来,我盯着一众老登和小登,神情复杂:「学医路漫漫慢,小登仍需努力。」

-3-
我是李沅,大夏最小的公主。
与谢临成婚七年,和如琴瑟,一双儿女天真烂漫。
苍天可鉴,我跟王浩然存在绯闻简直就是子虚乌有,不过是打小一块儿爬过狗洞,踩过牛粪的表兄妹而已。
但是,不管我怎么说,谢临都坚持我以后会为了王浩然抛弃他。
他说,自己经历过了雄竞失ẗű̂⁽败、妻儿不爱和独守空房默默逝去的三大惨案。
他说,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
「你别自欺欺人了,你选择我不过是空窗期的寂寞罢了。演了这么多年,你不累吗?」
确实累,我都演了快五年的温柔母亲了。但说嫁给他谢临竟不是因为看上他而嫁的,我生气了!
微气微气微气微气微……
嗯。
未气。
我掐着他的下巴把头掰正,直视他:「你有病,先把药喝了好吗?」
「我没病,我只是重生了!」
「是是是,重生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咱们先喝药好吗?要和离也得先把伤养好了,才能一块儿进宫找皇兄申请啊,你还得上书陈述,现场辩护呢不是?不喝药伤口就会感染,孩子们现下可只认你这个爹爹呢,你舍得在他们最深爱你的时候撒手人寰吗?」
谢临张了张嘴,眼底都是挣扎,最终听进去了,乖乖喝药。
看着他这副模样,我这心里一阵发愁。
今日谢临竖着出门,横着回府,醒来就成了冷宫的疯妇。他和大驸马之间发生了什么,只有天知道。
明日我也要知道。

-4-
翌日,我拿着太医院的诊疗单,带人去了大公主府。
一进府里,愁云惨淡。
我问府上的管家发生了何事?
他说:「大驸马昨日重伤被抬回府,醒来后失忆了,非说大公主趁他重伤,抢他入府当面首。方才正闹着要去殿前告御状呢。」
我真是一个头两个大,本是上门来质问,到了跟前却得变成探病的。
「阿沅,来,陪长姐喝一杯。」
大皇姐在亭子里葛优瘫。
我走上前,在另一个太师椅上葛优瘫。
空气弥漫着酒香,还有一杯又一杯的倒酒声,最后还是我打破了这个死循环。
「长姐,节哀。」
大皇姐喝酒的动作一滞,扶额苦笑:「共勉。」
我喝尽一杯酒:
「你妹夫说他重生了,是虐文男配,正跟我这个女主闹和离。」
「你姐夫说他失忆了,十八岁,未成年呢,骂我老牛吃嫩草,要去你弟那告我。」
我们对视一眼。
「你说要不要……」
「找个巫师来跳跳大神?」
……
由于谢临和大驸马沈弋出门时都未带随从,他们二人是自伤、对伤还是他伤都不可知。
刑部和大理寺那边也还未查出任何结果。
「真是一群……」
「废物点心。」
我与大皇姐没唠几个嗑,她府上的管家就急匆匆地出现,大喊:「大公主,不好了!驸马拿白绫要上吊!」
吼!天呐!
沈弋这死寻得比谢临晚,这波谢临胜。
我望着大皇姐飞奔离去的飘虚身影,越发觉得这背影同我的相似度高达八成呢。
糟糕!
难姐难妹这四个字可不是平白无故出现的。
我扔下酒杯,抓着侍女青荷的肩,大步往家里赶。

-5-
「谢临呢?活着吧?」
我一下马就抓着管家的手问驸马。
管家闻言叹息:「半死不活吧。您不在府上,我们这些拿月银的不敢忤逆了驸马。」
进了主院,愁云惨淡。
指的是谢临所在的那一片区域。
他拄着拐杖,看着小厨房的方向捂着嘴,流着泪。
谢祎和谢如双在小厨房忙着正起劲。
谢如双把洗好的猪脑递给谢祎。
谢祎熟练地摸了一把砧板上的水,拿起一把小刀切猪脑。
我怕他切到手,急匆匆地进去阻止他:
「小朋友怎么能玩刀呢?不乖呦,把小刀给娘亲好不好?」
谢祎皱了皱眉,不肯给我:「娘亲,祎儿不是小朋友了。爹爹受伤了,我和双双想亲手给爹爹做碗粥。」
「娘亲,昨日我们在舅舅的小厨房里学得可会了,别担心。」
谢如双呲着小牙对我笑。
看着忙碌的儿女,我突然想起谢临昨日说的话。
——「就连亲生骨肉都抛弃我,欺我辱我看不起我。」
他混乱的记忆就没一个贴近现实的。
我又叹了一口气,唉,福气都不知道叹走了多少。
既然祎哥儿和双姐儿在为谢临准备爱心粥,那就全了他们的一片孝心吧。
「你们看着点,别让少爷切到手,小姐掉进水盆里。」
我嘱咐完仆妇们,又让青荷看着点。
转身往谢临的方向走去。
他依旧流着泪,见我过来,流得更来劲来。
「他回来了是不是?」
「嗯?谁?」
他抽抽嗒嗒:「还能有谁?孩子们都在亲手为他准备吃食了,你一早出门,如今一身酒气回来,不就是给他接风洗尘了吗?」
我叹气,这脑子里的瘀血到底什么时候能散去?
那老牛到底行不行?
巫师要不请一请?
「你为什么不说话?现在连装都不愿意装了吗?」
我软着声调哄着他:「你不要这么敏感好不好?也不要拿你上辈子的事情套用到这辈子好不好?谢临,我爱你,孩子们也爱你。他们是给……」
「好不好!呵,果然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嗯?」
「你都已经厌烦我了,还张嘴闭嘴地说爱我,不要惺惺作态了好不好!」
他扒开我的手,一步一缓地往外走。
夭寿哇!病情又加重了?自动把语气过滤掉,只能听字幕了吗?
我连忙拔腿追上去,一字一句且不带语气地解释儿女的猪脑粥和一身酒气的事。
万幸,那碗粥真让祎哥儿给做出来了。
双姐儿说:「舅舅说吃哪补哪,爹爹你受伤了,多吃点。」
我看着那碗猪脑粥和一口一勺的哭包子,沉默了。
他都吃了,眼圈也红了。
是感动的吧?
嗐,水做的男人,需要被本公主尽心呵护。

-6-
子时刚过,我轻手轻脚地出了卧房,赶去书房。
太难了,白天光顾着陪谢临,把自己的副业都落下了。
傍晚又双叒收到了梦笔生花坊的坊主催稿信。
再不交稿,我的个人专栏《公主选我,狠狠爱》就要撤下推荐榜,被纯梨花的《霸道妹妹火辣辣》的专栏代替掉。
这么些年,我与纯梨花为争唯一的专栏推荐榜,纸上的较量可谓是断肢残臂随处见,祖宗十八代问个遍。
今年纯梨花的抗压防御被我击破,榜位被我占了去。
绝不能因为男人就放弃自己的副业!
小孩才做选择,本公主两个都要抓。
然而,麻绳总挑细处断,厄运总挑苦命人。
我,卡文了。
「心神恍惚,提笔欲书,竟如负重登山,寸步难行。」
还是回去摸摸谢临的腹肌吧,说不定摸着摸着就下笔千言了。
途径假山,我突然瞧见上面坐了个白衣飘飘男。
他举杯邀明月,低头邀我来:「沅妹,上来陪哥喝一杯。」
熟悉的声音让我无语住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炷香前,不过又被赶出来了。」
王浩然脸上带着笑,笑里带着愁,这酒越喝愁更愁。
临近月夕佳节,他提前从药王谷回来与家人团圆,却遭到舅母的催婚。
二十有七的高龄,没有心仪的姑娘。
不从舅母的安排,家中也是真担心他喜男不喜女。
我朝他摆摆头:「不喝了,你也早点睡。」
建府后,偶尔无银票傍身且被赶出家门的老王表哥会上门借住,因此府上便有他专住的孤寡小院。
谢临安排的。
我无所谓,府大钱多,他又好养活。还能让府里的仆从白嫖他的医术,我每年都能省下一百多号人的体检费呢。
「二位好雅兴,月下饮酒,花前诉衷情。」
身后的声音让我汗流浃背,睫毛都颤抖。
上邪!忘却了谢临有病,此时他正与表哥互为情敌。
方才就不该理表哥的。
我转身,见他脸色铁青,满眼嘲讽。左手紧抓袖口,指节泛白。
「妹夫啊,来!举杯邀明月,正好三个人。三人好啊,桃园三结义是三人,西湖边上又三人,今夜咱仨赏月共饮,不醉不归!」
咚——
酒鬼向前迈一步,落地秒睡。
我左也不是,右也不是。这时,青荷带着侍从赶来救场。
「谢临,不是你想的那样。」
哪知,他甩开衣袖,侧身一躲。
「不用解释,公主,你的竹马回来寻你了,我们明日便去申请和离吧。」
他的眸里含着光,风一次,泪落下,我竟嗅到一丝泪水咸咸的气息。
「我不和离!表哥他又被舅母催婚赶出来,无处可去才来的这儿。以往都这样,何来寻我这一说?
「谢临,你在病中,我不同你计较。但你țů⁴也得有个度!方才你就在这,眼睛不瞎吧?耳朵没聋吧?我与他相隔百十米,酒味儿都闻不到!屁话衷情,我们统共就说了两句话!」
他嘴唇紧闭,垂下眼帘,破碎感拉满。
「那公主为何深夜来此?」

-7-
「我……」
我的副业……
不太得体。
「我成全你,你成全我。」
丢下一句,他走了,迎着风,走进黑夜里去了。
这四个字明明都一样,怎么能组合成如此伤人的话来!!
我烦躁啊,抓了抓头发,转身回了书房。
情场失意,职场便不可再失!
熬了一个通宵,万字话本终成。
我把商用版密封好交给青荷,将原手稿装订好,走到书架前按下开关,一间密室豁然出现。
这是我亲自设计的副业间,里面放着我从小至今干过的副业产品以及资料。
我是女子,但继承了母后的先进理念。自小便想创业,奈何生长在皇室,衣食无忧,数钱数到手抽筋。加上政策礼教的限制,我只能私下偷偷搞副业。
但我没有继承到母后的脑子,无法研制出肥皂、铁锅和火药这类利国利民的产品。也想不出治水建堰、提炼精盐等兴国之举。
只能搞出文艺巡演,写话本子这等小家子气的副业。
嗐,终究是不大得体。
我把《虐恋:我是公主的第九十九号面首》放在个人专栏书架上,满心满意地扫视副业间。「青荷,以后进来打扫时注意点,我的孩子们都放歪了。」
青荷顺着视线看去,拧了一下眉:「是奴婢疏ṭṻₗ忽了。」
我把歪了的一沓手稿摆正,这些都是我打败纯梨花的作品,最为宝贵。
「驸马今早可有喝药?」
「回公主,青枫传话来,说驸马今日精神不错,早早便用了餐,喝了药。」
我嗯了一声,能喝药就好。一会儿得让表哥这位药王谷神医去瞧瞧。
「公主,不好了!驸马卷铺盖回将军府了。」
管家在书房门前大喊大叫,我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顶好的心情都被他喊碎了。
管家说,驸马用完早膳后,去找少爷和小姐时,瞧见表少爷正带着他们一块儿用膳。
表少爷喊驸马过来尝尝少爷亲手做的鸡丝生滚粥。
驸马留下一句【本将军就不打扰你们一家人用膳了】便出府去。
「无理取闹,简直是无理取闹!」
一口怒气直接堵在嗓子眼儿,我太阳穴直突突地跳。
青荷微微拧眉:「公主,追吗?」
「不追,不追我就没驸马了!」
我咬牙切齿地笑了,手搭在她的肩上:
「青荷,迅速去拿个包子、鸡蛋啥的,府门外见。」
青荷郑重点头:「保证完成任务。」
房门打开,管家去备马,青荷去拿早饭,我去漱个口。
每个人都为自己的工作而努力,我今日的工作也不许完不成!必须去把谢临绑回来,让表哥狠狠地治治。
翻天了!成婚七年,头一次吵架跑回夫家的。
把我的脸面当牛粪一样乱踩!

-8-
敬业大街一巷,两辆华丽的马车不期而遇。
「长姐?」
「小妹?」
「你怎么在这儿?」我和大皇姐异口同声。
她说:「外面在传谢临卷铺盖回了将军府,被沈弋听到了。我一个没看住,他也逃回了沈府。」
我:「……」
她又说:「阿沅,你抓紧把谢临带回府,我也好劝劝你姐夫。」
我顿感无语、头大、肺气胀。
这俩真是连襟,同日受伤,同日回夫家。感情你俩是秉性相同,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呗。
等等!
一对儿??
谢临和沈弋!!
0or1??
天杀的,别是母后口中的 BL 文化,那我与长姐岂不是当当当……
我的脑洞让我窒息,直接运起轻功,飞墙而进。
嗖嗖嗖——
我在树枝上停下,目光停在湖边钓锦鲤的谢临身上。
他的脸色不苍白了,眼眶也不红了,浑身散发出一种淡淡如菊之感。
这是我从未见过的模样。
鼻子一酸,想哭。
「公主蹲在树上学猴是什么癖好?既然来了,便下来坐坐。」
「做做就做做!」
我一哼,落在他面前,俯身咬在他唇上。
他来不及躲就被我扣住了头,脸上霞云一片,眸子里闪烁不定。
鱼竿落地,打起一片水花,湖子里的锦鲤散开一片。
「愣着干嘛,不是说下来做做吗?」
我赤裸裸地盯着他,但心里头早就千军万马涌过。
慌得嘞。
怕他羞愤,赶我出府。
「我……」
他似乎意识到了我口中的『做做』是何意,脸上都能烫鸡蛋灌饼了。
我捧着他的俊脸,一下又一下地亲,从额头到眉眼到脸颊再咬上他的唇。
「临哥别生气,我只是太爱你了。听说表哥来了,就迫不及待地去寻他医治你的伤,战损腹肌很迷人,但影响人家摸嘛。
「关心则乱,深爱则慌。临哥哥,都是我不好,忘了你的苦,不过脑子地凶了你。
「不要让上辈子的事情影响了这辈子的我们,好不好嘛?离开你,我的人生会变得很糟糕!」
他轻轻咬住下唇,神色有些松动。
我用力咬住口中软肉,泪水哗哗流:
「我欲与君长相守,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临哥哥,爱我别走~」
我们相拥,阳光之下,锦鲤相伴,互诉衷情。
「阿沅,别再负我。」
他咬着我的耳垂轻声道。
「共勉。」
天旋地转,房门紧闭,白日宣那个……

-9-
等我醒来时,已是黄昏时刻。
谢临吊着翘嘴坐在案桌前写写画画。
这样的他,好似回到了有病之前。
那时,他很黏我,总爱在卧房里处理军务。
「公主,驸马,芳嬷嬷来了,说是太后娘娘要见你们。」
……
寿康宫,母后坐在凤椅上,眼中尽是无奈。
长姐和大驸马也在,她低垂着头,两根手指在绕圈,何其无辜。
皇兄是和我们一起进的寿康宫,他笑得贱兮兮的,说是特意加班加点赶了今日的政务,过来吃个大西瓜。
【我看你像个大西瓜,找杀。】
我心里暗道。
面上白了他一眼:「皇兄加把劲,你家刑部和大理寺有点废,这都好几天了,案子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皇帝嘿嘿一笑:「阿沅加把劲,朕可不想收到你与谢卿的和离申请书。」
我:「……」
他大摇大摆地向前一步,给母后请安,落座。
我跟谢临紧跟其后,但未落座,与长姐一家站在一处。
「都到齐了,就开始吧。」
母后的声音缓缓响起:
「哀家就说两点。
「第一,事关沈弋和谢临,他们的伤是互殴得来的。这是大理寺少卿在现场发现的战书。」
芳嬷嬷把战书呈到我们面前。
——【沈弋,你给我等着,下值别走。】
——【谁怕谁是狗,看我揍你就完了,西山竹林见。】
怎么说呢?就……不可思议。
一文一武也能打起来,文的被打失忆,武的被打出病。
噗呲一声,大殿上响起爽朗的笑声。
皇兄这个憋不住的货!
「没想到啊,朕的文臣武将也能私底下约个架啊。
「你们谁能告诉朕,起因经过高潮是什么?公事还是私事?」
我和大皇姐双双怒瞪他:「你少管闲事,管管你哥/弟!」
皇帝直起身子:「朕懒得管你们,朕管自己的爱卿们。」
我/大皇姐:「……」
我斜着眼偷瞄这些文字的主人,两人一脸茫然,真不像是装的。
哦豁,成世界未解之谜了。
作为大家长的母后继续主持家庭会议,说他们连襟之间的事情她不作表态,但我们两对夫妻的事情得好好说。
「驸马啊,不要说哀家和稀泥。你们两对夫妻,感情素来和睦,莫要因病嫌弃对方。有病就去治,治不好就重新认识,重新相处不也挺有新鲜感的吗?
「哀家的女儿宠得跋扈了些,但你们恩爱的事迹早已传遍大夏,驸马也莫要在不清醒时做下无法挽回的事来。」
我和大皇姐像个鹌鹑缩在一旁,因为我俩都接收到母后传来的警告:
【李淳,你给老子少说嗨话,少看美男的画像!】
【李沅,你要敢做出抛夫娶表哥的混账事来,老子饶不了你!】
我当然是不可能做的呀,我和王浩然又不是馋得没了边。况且从小被你教学【近亲结婚不可取】的口号都喊成肌肉记忆了呢。
「嗐,长姐收收心,小妹长长心吧。你们可不能亏待了朕的两位爱卿呐。」

-10-
「两位爱卿,朕与你们不仅有着君臣关系,还是朕的家人们。如果这俩货欺负了你们,可得来告知朕,朕来替你们出气。」
皇帝表情严肃,目光灼灼,仿佛是他们坚强的后盾。
我有点儿憋不住笑了。
沈弋说与长姐鸿案相庄,即使是失忆后也是这般。
我不禁咂舌,男人的嘴才是骗人的鬼,今早还离府回夫家呢,害长姐一顿慌的。
「陛下,臣今日斗胆请您关照一事。」
谢临突然发声,我心一紧,长姐也掐了我一把:「你怎么还没搞定?」
皇兄眉尾一扬,饶有兴趣地扫了我一眼:「谢卿你说。」
我:「……」
怎么一个没妻纲,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浩然表兄,今年也二十有七了,人品才干没得说。只是醉心医术,不曾与姑娘交往。昨日表兄到臣府上与臣诉说心中烦闷。」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我身上,有怒视,有震惊,还有小妹牛气呀。
我:???
闹哪样这是?不是说好了我爱你,你爱我,我们一家甜蜜蜜吗??
我黑着脸,准备帮他主动闭麦。
但是,我那八婆转世的皇兄先我一步开了口:
「哦?浩然表兄与谢卿说了什么?」
谢临拱手,瞎话朗朗上口:「表兄为人谦逊内敛,却因性格腼腆,羞于启齿。不敢贸然相求于陛下为其赐婚。」
大殿之内,鸦雀无声。
大家对王浩然的性格心知肚明,也都知晓我与谢临因何闹离婚,此时终于同心同德一同装傻充愣。
长姐伸手拽了拽我的袖子,示意我抬头看看母后那杀人的目光。
我哪敢啊,虽说与皇兄是一母同胞,但终究是君臣为主,兄妹为辅,如何阻止人家吃瓜?
哪怕是我的瓜。
「常言道『三岁一代沟』,父母与子女之间难免有些隔阂。表兄对臣提起,舅母为他介绍的姑娘确实贤良淑德,但年轻人的心思与长辈有所不同,表兄虽感激舅母的美意,却未能找到真正的契合之人。
「他想着与陛下年纪相仿,一同长大,且陛下慧眼如炬,识人极准。便斗胆托臣向陛下恳请赐婚,以成全他的家室之愿。」
皇兄微微颔首,眼睛看着我,嘴巴问向他:
「哦?既然如此,你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推荐?」
我的血管突突突,我就不明白了,明明皇兄只有一张脸,却硬生生地让我看到了三姑六婆的模样。
「回陛下,臣愚钝,对此事并无头绪,不敢妄自推荐。表兄的婚事,全凭陛下圣裁。」
皇兄还想继续扯皮,我没忍住:「京城适婚的贵女不少,此事就交给皇兄操劳了,就这样决定。」
他嘿嘿笑笑,终于不再乱讲话了。
「此事朕记下了。浩然也是朕的表兄,他的婚事朕与母后自会放在心上。日后,定会为他赐一门合适的婚事。」
谢临闻言,心中大喜:
「臣代浩然表兄叩谢陛下天恩!陛下隆恩浩荡,表兄定当感激不尽!」

-11-
瓜吃完了,皇兄带着谢临和沈弋去了御书房议事,我和长姐被留了下来。
我正准备撅着嘴撒撒娇,母后甩出两本话本子:
「你们二人没事不抄抄诗词歌赋上林赋,反而去抄什么《公主对我豪取强夺》,《重生后我选择成全》做甚?」
我脑中嗡咣噼里啪啦,天塌了!
这这这……《公主对我豪取强夺》是我的成名之作。
再定睛一看。
这是我的原手稿!那……是长姐的手抄本?
不对劲!
此时的她,乱了手脚,眼神闪躲。
「纯梨花?」
话一出,她做出一副马甲掉了的倒霉模样,我心下了然。
「行了,我的两大文豪。不查不知道,一查还真让你娘我门楣光耀。你俩这文采还挺有两下子的哈。」
母后翻开一旁的话本子,封面上赫然写着《虐恋:我是公主的第九十九号面首》。
我两眼翻白,手臂被旁边的女人死死扣住。
「园里香!?」
我与长姐纷纷掉马甲,想起昔日为争霸时,互喷亲朋好友的战绩。
我俩羞涩了,抱一抱,就当作从未有这战绩。
母后说,这俩话本子是在驸马互殴的现场找到的。
我们终于找到谢临和沈弋的病因了。
就在这两本互相以对方夫妻为原型编造的话本子上。
好家伙!
不愧是亲姐妹。
我没放过她,她没放过我。
我的内容是:
长公主的白月光是表哥阿然,两人青梅竹马。
但表哥出国游历,一去不复返。长公主寂寞孤单冷时,遇到了新科探花郎。
色字头上一把刀,大殿之外去捉夫,你情和我愿。
后来白月光归来,长公主开始对ƭū₃驸马冷冷淡淡,她厌和他怨。
驸马心死投湖,被救起醒后失去了记忆。
而长公主和表哥带着一群孩子,幸福快Ťŭₓ乐地生活在一起。
长姐的内容是:
一个骄阳,一缕清风,正是小姐的竹马们。
他们因病西去,成了小姐的意难平。
但上天钟爱小姐,命运之女的她遇到了那个他。
一半热烈一半内敛,好似小姐心中的朱砂痣与白月光。
可天有不测风云,小姐心事败露,他悲伤自缢,逆流成河之上。
此等怪异乱象,夺得上天好奇,许他重来一世,吃个瓜瓜。
我与长姐扶额哀叹,双方驸马定是打架之前看串了,如今记忆便串着。
我说:「好在证据到位,大理寺权威,事实胜于雄辩。」
她说:「好在驸马们懂法听劝察言观色。」
嗐,长姐这个家没有皇权压着,得散。

-12-
回到府中,青枫说已经帮驸马把铺盖捎回公主府了。
谢临牵着我的手,四处张望:「这月亮可真月亮呀。」
我笑笑:ẗũ̂₆「这风也真风。」
青枫附和:「雀食疯。」
「我不活了!清白没了!沅妹你必须得把哥收了。婚后哥给你带娃,你供哥吃住。」
闻声望去,王浩然站在池塘边的小树下哀嚎。
他今日从仆妇嘴里得知自个儿的绯闻趣事。
哈哈。
难怪他感觉自己腰酸背痛,原来背上有口好大的锅。
我扶额,我头大!
不嫌事大的老家伙。
谢临淡定地掰过我的脸:「倒贴的男人不值钱,听话哈,咱不要。」
我想了一下,诚实地开口:「什么男人?我不知道,我的眼里只有你。」
ƭů₋「表哥莫要不开心,如今你已上了赐婚名单,想来不久后也能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了。」
谢临的话一出。
王浩然石裂,躯体屹立不动。
他向来不大稳重,一点就叽叽喳喳,长辈催婚,他全场开大。
如今这么安静,我还是头一回见。
谢临低垂着脑袋,委屈道:「表哥好像不开心,他不喜欢被赐婚吗?我是不是做错了?」
「你没错,自古以来皆是男大当婚,你这也是为他好。」
「真的吗?」
我吞了吞口水,偷偷瞥了一眼伤心的表哥:「真的呀,他这个大龄剩男能得皇兄亲自赐婚,那是偌大的福气。他不说话,这……是笑不语了吧……」
谢临含笑。
王浩然含恨……想终。
他僵硬的肢体在袖子里掏掏掏,掏出一根板蓝根的根,扬言要替夫子教育教育谢临。
「你的夫子没教你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吗?」
「表哥这么凶,难怪一直不得姑娘喜爱。」
一众仆从掩面撤退,池塘里的鱼儿沉到水底,就连天上路过的鸟儿也掉头就走。
我麻了。
长姐的话本子里教的都是茶艺法吗?好好的大将军硬是成了……一种植物。

-13-
第一次见谢临时,我六岁。
和表哥一起被母后送到药王谷学医术。
小小药谷,根本关不住两颗叛逆的心。
但在逃跑的路上,我踩中牛粪,一动不敢动,表哥只顾着嘲笑我。
这时,谢临出现了。
他逆着日光走向我,眉头都不带皱一下,就把我从牛粪中解救出来。
他帮我脱下沾满牛粪的靴子,用衣袖为我擦净脚趾,把自己的衣裳拿出来给我暖脚。
我骗他是表哥的侍女,他却安慰我:「姑娘莫哭,我是谢将军府上的谢临,今日看了姑娘的脚,他日定娶姑娘过门。」
听说,他当时是来药王谷为家中兄长求药。
听说,他后来去了边疆。
十二岁出征,十五岁率兵夺回五座城池,十八岁收复南疆,却敌人七百余里。
南疆,是父辈们的执念。
谢临替他们完成了未竟的使命,让南疆百姓明白,大夏从未放弃过他们。
之后在南外战场,他八擒八纵南外首领,终使其心悦诚服,立下【不复反矣】的誓言。
他战无不胜,屡建奇功,是大夏所向披靡的少年将军。
再次见到他的那年,我刚满十七,他回京领赏。
京城内外,旌旗招展,锣鼓喧天。
已是资深话本先生的我敏锐察觉到,少年将军定会拿军功向父皇求娶心仪的姑娘。
我偷溜出宫,拉着表哥想去城外堵他,且道德绑架他:「本公主的脚都被你看了摸了摩擦了,本公主还信守承诺,从及笄等你到十七,你只能当本公主的驸马!」
好家伙,人太多,挤都没挤出去。
我们在富强大街上看到身披银甲,腰佩长剑的少年郎。
我的心噗通噗通不停的跳,爱上了他侧脸他的眼他的每个表情,忍不住靠近点再近点,闻到他呼吸。
当晚,宫中传出谢临愿以战功为聘,求娶昭阳公主,以余生守护公主。
我还记得自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扒拉着表哥的袖子问他:「昭阳公主是哪个?我李沅想跟她换一换。」
表哥又嘲笑我。
他从人群中出现,眉梢嘴角都露出光来:「姑娘莫哭,我是谢将军府上的谢临……」
可惜,我没来得及与他相认,表哥就拽着我跑了。
后面跟着一群舅母派来捉拿我俩的家丁。

-14-
安宁的日子不过三五次休沐的光景,宁安公主便无了音讯。
沈弋上门求助,说长姐半月前出门跑副业。原本约定每隔三日便让信鸽带一封信回来。
如今已过了五日,却迟迟未见信鸽的踪影。
我的心咯哒一下,我那文艺巡演团好像也失联五六天了,怎会这般凑巧?
问及长姐是何副业?到何处去了?带了几人?
他却一问三不知。
书房内,气压低沉,愁云惨淡。
「上报大理寺吧。」
「不可!阿淳曾叮嘱过,副业之事不可外传。我这也是万般无奈,想着昭阳公主与阿淳素来亲密无间,或许知晓她的行踪。」
我扯了扯谢临的衣袖,点头赞同沈弋的拒绝。咱们这俩做公主的,搞副业都是不大有面儿,很打皇家脸面。
况且大夏境内一向太平,长姐也不可能独自一人外出跑副业,坏事不会发生的。
「境内不算太平。」
我看着沈弋不解:
「皇兄即位以来,治国有方,百姓安居乐业。风调雨顺,年年丰收,各地也无暴乱之事,何来不太平之说?」
谢临拉过我的手,握紧。
「有一处不太平。
「半月前,黍山上聚集了一窝匪寇,横行霸道,嚣张至极。」
黍山?我的巡演团下一站便途径黍山!
如今长姐了无音讯,巡演团亦是。
这是巧了,还是……
我脑中想起她从小到大的各项爱好,突然又冒出【难姐难妹】四个大字。
我沉默了,感觉自己裂开了:
「听闻那匪首酷爱看文艺演出,近来有个巡演团将途径黍山地界。」
沈弋说:
「倘若巡演团途径黍山出了什么差池,我们才有理由出兵剿匪了。如今算着时间也该到了,就怕阿淳刚好途径黍山被牵连了去。」
「那那当地官府或者你们派的探子,可有传回什么消息来?」
沈弋摇头。
谢临开口:「不放心的话,我陪你走一趟。」
陪……我吗?

-15-
我和谢临先出发,沈弋守家守通信。
我有十成的把握,长姐的副业跟我的文艺巡演团挂钩。
幼时,听了母后讲的《蝴蝶绕香妃》的睡前小故事后,长姐的心里就滋生了一个变成蝴蝶环绕着美人翩翩起舞的梦想。
于是,她开始醉心于练舞。
而今,我的巡演团乃大夏第一且唯一,能被聘为演员,那是演艺界至高无上的荣耀。
长姐是不会放过这个荣耀的。
况且,全国巡演有场节目的呼声高涨,它是舞台剧《文才与英台》。
英台化蝶绕文才,舞蹈设计可谓绝美!
长姐定是混进了巡演团,凭借实力担任了英台一角。
我们快马加鞭,到达黍州,恰与前去请求出兵剿匪的探子面碰面。
从他口中得知,三日前,巡演团在黍水边休整,全团被俘,跟线的探子也一并被抓了去,今日才传出消息。
然而,下一封暗信又来了:【大公主在巡演团中,三日后,寨主寿宴,大公主被点为女主演。】
我心中满是惶恐不安。
谢临紧握我的手,拿起令牌,转身前去调兵遣将,排兵布阵。
酉时刚过,京中传来消息,皇兄已派黑骑士随沈弋赶往黍山,届时,由谢临调遣。
黑骑士都出动了!!
我心中的慌掀翻了整个天下,拔出剑便在院中练起了功。
谢临回来制住了我,说明日黑骑士才到,哄着我进了梦乡。
次日一睁眼。
「啊——」
长姐的脑袋悬在眼前,我双眼直翻。
她手忙脚乱把我吓跑的七魂八魄抓了回来。
「匪徒偷家了??」
长姐说昨夜谢临带兵把匪窝端了,所有人都被解救出来了。
她殷勤地捏着我的肩,谄笑中带着歉意:「谢临他……为救你姐夫,受了一点点小伤。」
天杀的,女人说不要就是要,女人说小伤定是大伤了!
本来就有病,这下得病上加病,得重病了吧?
这下也不知道还认得妻儿老小了。

-16-
我急匆匆跑进院子,却听到屋里传出一道软糯的声音来。
「知府小姐?」我问。
长姐摇头。
「黍州贵女?」
沈弋摇头:「黍山猛女。」
我!!
三步并作两步,推门而进。
谢临躺在床上,头绑绷带,被子盖到下巴处。床边椅子上坐了一个女土匪。
我看着他,他却闭上了双眼,面红耳赤。
什么意思?
羞于解释?
「大胆!门都不敲就进来。临哥哥别气,我这就帮你赶走她。」
「临哥哥??」
他还是不肯睁开眼,还把被子往上拉!?
我双眼一黑。
他这么冷漠,这般逃避,还默认女匪陪伴。
一夜之间,重病难愈了?
我无视女土匪【请我出去】的手势,急忙叫来大夫:「将军的闹窍又失氧了吗?」
「除了腹部被暗箭所伤,额头因坠马擦破了皮,其他并无大碍。」
这样子可不像无碍呀。
长姐在我面前指了指头,眨巴眨巴眼,最后竖起了大拇指。
我心松了,这是恢复正常了。
那?我朝着女土匪努努嘴。
她拍着我的胸口,摇头叹气。
一个坏消息涌上心头:「白月光?」
大抵是了,他年少时轻易向假扮表哥侍女的我许下承诺,立功后又向父皇求娶我,出宫后却在和谐大桥上勾搭陌生的我。
成婚七年,他待我极好,真真让我忘却了他本多情的性子。
如今出现个白月光也不稀奇。
但是我不甘!堂堂公主岂能败给那洒落一地的霜。
长姐说:「人家也不差,堂堂寨主。」
我脸色倏黑:「巡演团是我的。」
长姐:「武功看着也比你强,也不虐待俘虏。」
「我说巡演团是我的!」
长姐叹了一口气:「阿沅,长姐为你担忧,她声音软糯腻人心脾,你……不是!你…??的!!」
我一把捂住她脸上的大铜铃:「把寨主请出去,我让你当台柱。」
「得咧,老板~」

-17-
我思索片刻,第一步还是【以退为进】好。
走到床边坐下:「谢临,我知道,年少不可得之物,终将困其一生。回京后,我愿与你和离,成全你,也成全她。」
他掀被起身,神色又囧又急:「阿沅,你你……我,别笑话我了好不好?」
我眼眶一红,掩面抽泣:「可你都寻回自己的白月光了,难不成你对人家说『天上月还似当时月,心中人已非当年』?」
「咱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什么寻回白月光?又哪来她?」
嗯?
我靠在他怀里,触到一片湿润,有些腥味儿。
嗯,没关系的,先听他解释。
他说道,方才是她不肯走,留在房中实属无奈。
原来那女子是西凉的叛逆小公主,因不满宫中束缚,离家出走闯荡江湖。西凉王早已上书皇兄,恳请帮忙寻女。
黍山山匪刚成立不久,就被西凉公主的侍卫们轻易制服。
她索性就地当起了山大王,倒也有模有样。
我掏出手帕小心翼翼地帮他止血,眼里是疼惜,嘴里是责怪,责怪山匪太猖狂,伤我驸马。
「这些日子,阿沅受苦了。」
「不苦,但不能有下次了噢。」
世界归于平静,生活重回轨道,今夜酿酿酱酱。
浴后的男人嘴巴都咧到耳后根了,眼里的温柔像是能溢出来。
他一把把我拉到怀里,双手捧起我的脸,低头咬我。
他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么多年了,我的心脏依旧跳得雀跃。
他含着我的舌尖,轻咬,缠绕。
夭寿,难顶,呼吸急促。
软塌,压上,亵衣脱掉。
一夜鱼龙舞。
番外一
回府后,梦笔生花坊的坊主又催我交稿了。
我抓了把头发,往书房出发。
书案上,放着一沓宣纸。
青荷说在我卧房案桌上的,许是我写故事的草稿,就收了过来。
我随手拿起一张。
就……没想到谢临这么爱记录生活。
【我生气了,长姐邀阿沅选面首,阿沅还真去看了!可恶的沈弋,连自家娘子都看不住的蠢东西!】
【阿沅吃醉了酒,一脸痴女眯眯样儿,野草就真比家草香是吗?!沈弋,老子揍定你这个没用的傻狗了!】
【不敢相信,阿沅说要分享她的秘密,我嘻嘻!不,我不嘻嘻。她的秘密是关于宁安公主Ṫū́⁾风流趣事的日记,整整一面大墙。难怪阿沅不敢推辞挑看面首之事,难怪沈弋立不住夫纲,毕竟是皇家秘事,不可外传!沈弋,悲哉!但不耽误老子揍他。】
我惊,我囧,我一喝酒就管不住自己的嘴!!
看来那一墙的话本子都让他看了去……
在一沓平整的宣纸中掺杂了一张皱皱巴巴的,字中带画,画中存字。
我抽出。
【一开始只觉得她惺惺作态,回过神来已经又爱上了。[叹气 png][迷茫 png]】
【如果不是她心里有我,怎么会一而再地哄着我呢?她今日还追我追到将军府里来了呢!我不过才回去小半个时辰。[雀跃]】
【我给老王求赐婚了,陛下答应了,她也同意了,她说『就这样决定』,上邪!酷毙了!她超爱我的好不好!对哦,她昨日还对我说要与我长相守。[撒花][爱心]】
【这辈子,我选择不放手,但我绝不会罢休,王浩然,我定要给你娶个婆娘好好管着你。[奥力给]】
门吱呀一声, 谢临推门而进。
我眉眼弯弯地笑看他, 「临哥哥,表哥连夜跑回药王谷,如今你该如何给他娶个夫人管他呢?」
他一怔, 随即像是想起些什么,干笑了两声,眼神四处飘忽, 耳朵通红。
「表哥教的,我都记下了。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
王浩然对表哥表妹的荒唐绯闻深感困扰,心中满是抗拒。
这简直是在毁他催婚在逃时的后路。
回到药王谷后,他联合师兄弟在全国各地科普近亲结婚的危害性。
前有药王谷神医凭借其赫赫威名,以医者的严谨和权威, 向百姓详细讲解近亲结合可能带来的遗传疾病与健康风险, 引得众人纷纷警醒。后有叛逆的西凉公主却对此嗤之以鼻, 公开唱起了反调, 认为婚姻自由不应受世俗约束。两人的观点碰撞, 一时间成为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
皇兄见状, 顺势召开了《第一届全国医政一次会议》, 召集各地名医、官员和学者共商对策。会议结束,大夏推出了一项禁止近亲通婚的政策,明确规定三代以内血亲不得婚配, 同时加强了对婚姻登记的监管。
此举不仅赢得了药王谷的支持,也让百姓对大夏皇帝的英明决策赞不绝口。
梦笔生花坊的话本先生——园里香与纯梨花, 紧跟时事, 笔耕不辍, 给自己的大金库又添了三瓜两枣。
番外二
是夜,烟花骤放, 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
我被谢临拖到了富强大街二巷休闲天地的和谐大桥上。
他说:「这里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我的脸瞬间就黑了,给了他一脚:「渣男,扰我装痴。」
谢临委屈巴巴:「你总是忘记,还爱欺负人家。
「上元灯会,在这里,你摸我脸, 送我花灯,说要娶我当驸马。」
有……这回事吗?
「第二次见面, 药王谷外, 你演我, 我还陪你做戏。」
所以这不是我俩第一次见面?
「第三次见面, 富强大街上, 我看着你, 你的眼里只有表哥。」
诽谤!赤裸裸的诽谤!!
「第四次见面,还在这里, 我特意赶来寻你, 你却跟着表哥跑了。」
我错愕,我无语,我突然理解不同视角带来的危害性。
然后,我抱着他连哄带骗, 引诱他再次说出那晚我没听完的话:
「姑娘莫哭,我是谢将军府上的谢临。今夜前来,只为兑现当年之诺。望姑娘莫惊莫怪莫要推辞。」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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