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王妃看见弹幕

宫宴上,嫡姐皇后宣布有孕,皇帝大喜。
从不碰我的夫君,当夜把我压在榻上。
意乱情迷时,眼前却出现一片熟悉的字体:
【眼看白月光怀上皇帝的孩子,男主的心一定伤透了。】
【女主加油!守得云开见月明,你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嫁入王府三年,我为宁王做羹汤,善待他收养的副将遗孤,维护京中贵族往来。
可不管多贤惠,宁王始终不看我一眼。
我倦了,胸口涌起难言的酸胀。
眼前的话再多慰藉,这般疏离又冷漠的爱,我也不要了。

-1-
我在宫道旁等了许久,萧砚初才上马车。
他的身上沾着淡淡梨香。
跟皇后沈梨最喜欢的味道,如出一辙。
我没有像往常那样,从食盒取出萧砚初用惯的枣泥酥。
轻掩鼻息。
安静坐着。
眼前出现一片字体。
他们自称弹幕,又在不停讨论:
【男主深爱女主姐姐多年,今日得知她有孕,心要碎掉了。】
【女主如果知道,宁王为她姐姐守身如玉,一定很难过吧!】
【怎么可能?女主爱惨了男主,就算知道了还不照样乖乖留下。】
【她一个侯府庶女,若不是嫡姐求皇帝赐婚,哪有资格嫁入高门?】
我眼底有酸涩的泪意。
只因他们所说的,我辩无可辩。

-2-
三年前,我与嫡姐同年大婚。
沈梨嫁给当今圣上,成了皇后。Ťū⁷
我穿着嫁衣入王府,嫁给皇上的亲弟弟,萧砚初。
新婚那日,我只吃了半块糕点,顶着红盖头一动不敢动。
唯恐失了礼仪,惹王爷不快。
等到子时,萧砚初还是没来。
嬷嬷和婢女嘀咕:
「王爷一整日闷闷不乐,怕是嫌弃娶了个不受宠的庶女。」
我揪着帕子的手紧了紧。
一股浓重的酒气倾入鼻尖。
来人用力扯下我的红盖头,我赶紧露出练习了好久的笑容。
可回应我的,是张冷若冰霜的俊脸。
萧砚初喝得半醉,眼眶猩红,步履不稳。
他捏着我的下巴,仿佛透过我,去看另一个人。
我与沈梨生得有五分相似。
尤其是眼睛。
不同的是,我的下ṱŭ̀ₕ巴线条柔和;嫡姐却如寒夜中绽放的冰凌,清冷动人。
我抬头一笑,露出浅浅的酒窝。
萧砚初的神色,瞬间冷凝下来。
他转身离去,只丢下一句:
「嫁进来,你不该奢求更多。」

-3-
新婚之夜,我成了王府的笑话。
闺中时,我像怀春少女一样想过,将来嫁给举案齐眉的夫君,好好过日子。
王爷身份高贵,是我高攀了。
不该觊觎更多。
定要谨言慎行。
可第二日,眼前多了一片奇怪的字体。
他们说我是话本子里的女主,萧砚初是与我红线相牵的天命男主。
纵有波折。
在一次次困局中,他为我遮风挡雨,我帮他出谋划策。
成为世人眼中的神仙眷侣。
我信了。
学着当贤妻,为他缝制保暖冬衣、煎药医治旧伤,做得比贴身丫鬟还细致。
萧砚初却似一座冰冷的雪山,对我宛如陌生人。
不关心我喜欢吃什么,不在意我打扮成什么样子。
他的冷淡,让我变得小心翼翼。
弹幕不停安慰:
【男主高冷惯了,没发现自己渐渐被女主感化。】
【不然,从不喜甜的他,怎会吃女主用三个时辰做的枣泥酥?】
可今日回府,萧砚初让我亲自做一盒枣泥酥,送进皇宫。
「皇后有喜,胃口不太好。」
原来,有人比我更清楚,嫡姐难受时最爱吃什么。

-4-
回到王府,我沐浴上床。
熄了灯,有人跌跌撞撞闯进来。
萧砚初把我压在榻上。
铺天盖地的吻,沾染着浓浓的酒气。
我被吻得喘不过气。
看来回府后,他又喝了不少。
弹幕亮起:
【男主好猛,终于有肉吃了!今夜之后,女主会怀上他的孩子。】
【起初,男主怕皇后难过,故意冷落女主母子,险些小产也没去看。】
【没关系,皇帝身子越来越差,男主会变得很强。】
【等男主登上至尊之位,便宜的还是女主。】
【毕竟女主太爱男主,在他遇刺时,主动引开刺客,不幸失去腹中胎儿。谁看了不感动,谁瞧了不迷糊?】
我的心头一紧,睁大眼睛问:
「萧砚初,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蓦然看我,眼神迷离。
衣襟被扯开,我听见男人在耳边低吟。
气息滚烫炙热。
声音却轻得弹幕都听不见:
「阿梨,你是我的阿梨。」

-5-
清早醒来。
我被人一脚踹下床。
萧砚初看着凌乱的床铺,脸色阴沉了下来。
「放肆,谁允许你碰本王的?」
我眼中湿润一片。
他果然不爱我。
可弹幕急疯了:
【男主快道歉啊!尊贵的会员看不到你们关灯后的事,但看到你霸道强吻了。】
【女主,你别怪男主。他本想为皇后守身一辈子的,一时没想通才踢你。】
【女主在哭,是不是第一次太疼?我们冰清玉洁的男主也是第一次,女主更占便宜耶!】
我不理解。
吃亏的是我。
遭嫌弃的是我。
为何被心疼的是王爷?
为了得到他的一点点怜惜,我的贞洁、我的身子,甚至我素未谋面的孩子,都不配得到好好的对待吗?

-6-
萧砚初愤怒离开。
林嬷嬷进来时,一脸寒霜:
「王妃,你怎可如此不要脸?明知不得王爷欢喜,还强行与他圆房,无耻下流。」
见我的目光直勾勾盯着。
她厉声呵斥:
「信不信老奴在王爷心中的分量,比你更重?
「只要我痛诉王妃的错处,或者推说你跟马夫有染,他一定会把你休弃。」
嫁进王府三年。
我敬重林嬷嬷是萧砚初的乳母。
平日她说话尖酸刻薄,也从不计较。
换来的,是堂堂王妃,被一个下人踩在脚下。
我对陪嫁丫鬟小翠使了个眼色。
她上前,掌掴林嬷嬷一个耳光。
林嬷嬷不敢置信,大声哀号:
「反了天了,我要向王爷告状!」
弹幕沸腾:
【女主区区庶女,无权无势,爹不疼嫡母不爱。要不是姐姐帮她争取到好的婚事,指不定嫁给鳏夫。】
【女主太不讨喜了,明知男主最看重乳母。只有乳母能进他的书房,整理里面的一千张皇后画像。】
【林嬷嬷身份跟半个娘没差别,女主毫无容人之量,难怪没人愿意帮她说话。】
我十分委屈。
当年,父亲强娶我母亲当妾。
用神医外祖父留下的瘟疫偏方,换来侯府荣华。
嫡母得到诰命,嫡姐嫁给皇上,嫡母生的小弟平步青云。
唯独我被困在四方天地。
即使通过弹幕知晓,萧砚初日后会对我宠爱有加。
我也生出决绝之心。
不再稀罕,这份不知何时兑现的深情。

-7-
秋猎日。
皇帝命人在西山扎营。
身为萧砚初的胞兄,萧砚衡的身子羸弱得多。
看得出,圣上很宠爱嫡姐。
后宫三千,唯她一人。
有孕后,萧砚初更是打着皇帝旗号,搜罗流水一样的珠宝首饰,送进凤仪宫中。
我忍不住去想,同人不同命。
在侯府,沈梨得到全家人的偏爱。
嫁了人,皇帝宠她,我夫君也对她念念不忘。
可嫡姐面色淡淡。
看起来不怎么高兴。
目光看向我时,更像淬了毒一般。
「陛下,宁王,我与妹妹许久未见,想单独聊聊。」
皇上欣然答应。
萧砚初的眸色暗了暗。
离开时,背后有一束目光追随。
不是看我。
是看小腹尚未隆起的沈梨。

-8-
沈梨屏退左右。
「跪下。」
「嫡姐为何动怒?对腹中胎儿不好。」
她没忍住,冷哼一声:
「林嬷嬷让人告诉碧荷,你爬上了王爷的床?」
我笑了:
「皇后娘娘,我是王爷的妻。行周公之礼,不是理所当然?」
「你!」
成婚那会,我不知萧砚初的心上人是嫡姐。
弹幕只说,终有一天,他会被我感动。
进宫次数多了,我察觉到两人的眉眼官司。
在萧砚初的柜子里,看见嫡姐戴过的蝴蝶玉簪。
才知道,她是萧砚初对我不闻不问的根源。
也是那时起,弹幕的讨论开始变多。
一想起新婚之夜,萧砚初弃我而去;想起在侯府时,嫡母和嫡姐对我的苛待。
满腹委屈涌上心头。
可世人眼里,我能嫁给萧砚初,正是嫡姐的功劳。
沈梨冷冷看着我:
「沈棠,身为妾室之女。砚初像天上月一样高贵,你不该染指的。」
怀上龙胎,让她底气大增。
我失笑:
「姐姐,你放不下王爷,为何嫁给皇上?」
「放肆!」
空荡荡的帐内。
我们面对面站着,互相看着彼此。
外头传来一阵骚乱声。
「有刺客!」
角落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一个黑衣人闯了进来。
直直朝沈梨刺去。
我被人一推,撞上黑衣人的剑尖。
血流如注。
萧砚初没有看我一眼,如珠如宝般,死死护住嫡姐:
「阿梨,你没事吧?」
她大声惊呼:
「王爷,你也受伤了。」
他们旁若无人地关怀对方时,羽林军来了。
皇帝也来了。
他们团团围在沈梨身边。
我双眼一黑。
护着小腹,晕了过去。

-9-
醒来时,身边只有眼睛哭成肿桃的小翠。
「小姐,太医说你有孕了。
「但皇后受惊,他们顾及娘娘,给你简单包扎了伤口就不理了。」
「王爷呢?」
小翠欲言又止。
见我面色苍白。
她忐忑不安:
「嫁入王府时,您带了一颗珍贵的护婴丹。
「得知皇后娘娘也来秋猎,王爷命林嬷嬷备上。
「方才太医说小姐胎气不稳,恐有落胎之兆。
「王爷亲自把护婴丹送到皇后手中。」
或许希望自己彻底死心。
又或许,想让弹幕看看萧砚初的真心。
我强撑起身子,往皇后营帐走去。
皇帝不在。
他紧急召集臣子,拷问来自敌国的刺客探子。
隔着缝隙。
沈梨的视线往后移了移:
「王爷,护婴丹只有一颗。
「你当真舍得不给妹妹,留给我?」
「皇后身份尊贵,皇嗣更是不容有失。
「能为娘娘献丹,是王妃的福气。」
尽管一早看穿了沈梨和萧砚初的关系。
心口还是隐隐作痛。
弹幕帮萧砚初说情:
【女主,别怪宁王,他以皇嗣为重,你得学着顾全大局。】
也有人反对:
【别太爱男了!你们容忍得了丈夫把传家宝拱手相让?】
【不管!我的三观跟着五官跑。谁让萧砚初的设定是腹黑王爷,长得天下无双,皇帝都要被他压一头。】
【没救了,这世界就是个巨大的爱丁堡。】
我发现了。
在我受虐或受辱时,弹幕才会开启。
偶尔,还泄露一些重要信息。
【女主的胎儿本来也是保不住的,吃了也浪费。
【倒不如省点力气,去换男主的愧疚感。】
原来留不住啊!
幸亏,我从未奢望更多。

-10-
回到王府。
陛下感念王妃献药,赐下金银珠宝和珍贵药材。
我坦然接受。
萧砚初难得来看我。
他神色复杂:
「护婴丹虽出自你母亲之手,但皇后身份尊贵,你要时刻记住自己的身份!」
好讽刺。
只因嫡姐从嫡母肚皮爬出,我就必须心甘情愿,将本属于我的东西奉上。
我没有说话。
看着萧砚初腰间的荷包出了神。
沈梨不爱女红。
随手做的荷包,针线粗糙,与天潢贵胄的华服毫不相配。
可他爱不释手。
对我精心缝制的靴子,不屑一顾。
爱与不爱,泾渭分明。
萧砚初匆匆而来,匆匆离去。
他身边长大的护卫张强,让人端来了一碗鸽子汤。
「这次秋猎,王爷打了一对大雁,混到我打的猎物里头,献给皇后。
「只有她那般耀眼的人物,才配得上王爷。
「让ťů⁸你喝一口我打的鸽子汤,就该知足。」
张强的父亲为萧砚初而死。
嫁入王府三年,我待他极好。
冬寒送衣,生病送药,请名师教导。
可张强把宁王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
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
还成了林嬷嬷的狗腿子,把王府的消息传递到宫中。

-11-
一晃眼。
我腹中的胎儿四个月了。
萧砚初不甚上心。
任由我找了在太医院坐冷板凳的周太医照看。
一来,不想关心我,怕皇后动怒。
二来,天灾连年,民不聊生。
北狄部落虎视眈眈。
尽管有镇北将军驻守边疆,还是有北狄密探潜入京城。
萧砚初杂务缠身,时常与人在书房议事到深夜。
月黑风高。
我睡不着,独自在庭院看星星。
书房传来打斗的声音。
我不闪不躲。
挺着微微隆起的小腹,替中了十香软筋散的萧砚初,挡下致命一剑。
赶来的府兵拿下刺客。
血汩汩流出。
昏迷之前,我让小翠去请周太医。
萧砚初伤了心脉。
林嬷嬷和张强指挥太医守了他一夜。
多一个婢女都不肯放到我这边。
天光大亮。
我腹中的胎儿没了。

-12-
次日,小翠把王妃小产的消息报给王爷。
大抵是失血过多的缘故。
萧砚初面色苍白,形容憔悴。
林嬷嬷训斥:
「王爷受伤了,何必拿此等小事来扰?」
小翠吓得拼命磕头。
良久,萧砚初才让她起身,叮嘱了一句:
「好生照顾王妃。」
府中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沈梨戴着兜帽,穿着一身素衣前来。
张强迫不及待地把她领到萧砚初跟前。
我静静地站在院落一角。
弹幕叽叽喳喳讨论:
【天啊!皇后娘娘太爱了,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夜闯王府,男主感动死了。】
【女主别误会,男主和白月光年少时就有情!男主身受重伤,她来看一眼很正常。】
【好比你认识十年的竹马生病,你也会去探望吧!】
也有人唾弃:
【什么狗血剧情,光知道虐女主!】
【换作是你们身边出现老公白月光,可以容忍他们半夜私会吗?】
沈梨的哭声,在安静的月下,显得格外清晰。
萧砚初不顾身上有伤,挣扎着坐起,把她揽入怀里:
「阿梨,别哭,我看着心疼。」
「砚初哥哥,我不管,我要留下照顾你。」
面对着心上人赌气又可爱的面庞。
萧砚初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发梢。
「好!如果王妃不答应,我亲自跟她说。」

-13-
沈梨来到我的院中。
见我无甚惊讶,她挑挑眉:
「今夜我闹的动静有点大,不信你还看不出来。
「知道你爬了萧砚初哥哥的床那天,我后悔了,不该让你嫁进来的。
「你有了王爷的孩子又如何?他满心满眼都是我。
「如今失去这个倚仗,你在他眼里更加什么都不是。」
衣袖之下,我的手指攥得很紧。
我没想过嫁给萧砚初。
是她不放心他娶了旁的贵女。
是她笃定他瞧不上庶出的我。
也是她,明知我才是萧砚初的妻,拼命阻止我们同房。
弹幕也看不下去了:
【白月光忒霸道了,喜欢男主,为何嫁给皇帝?】
问得好。
我把同样的问题抛给沈梨。
「舍不得放下王爷,你当初为何执意进宫?」
「你懂什么?当皇后可以给家族带来荣耀,我是为了侯府着想。」
「才不是。在妹妹看来,姐姐只是贪心,既要,又要。
「仗着王爷对你的爱,放不下圣上给予的无上权威,两个男人都想抓在手里。」
「你懂什么?我是京城第一美人,自幼要风得风,配得起天下最好的男儿。」
爹爹和嫡母把她宠坏了。
沈梨不顾我身上有伤,让我顶替她进宫。
「南方水灾,北有兵患。圣上忙得焦头烂额,半个月没到凤仪宫了。
「你娘有一手精湛的易容术,三岁那年若不是被你拖累,险些偷跑出侯府。」
「你疯了?被圣上发现,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不会!我怀孕五月有余,他没再碰过我。」
「我不同意!」
「你娘还在侯府,我给母亲去信一封,好好关照。」
弹幕沉默了:
【原书作者是三观不正吗?白月光死皮赖脸抢妹妹的丈夫,还要女主委曲求全。】
【我想说很久了,本以为男主暗恋皇后。可一路看下来,有点奸夫淫妇的感觉,他那句『好』,可把我恶心坏了。】
我心中升起一阵希冀。
弹幕说过,话本子的剧情难以更改。
无论如何挣扎。
每个人都会沿着既定的剧情演绎。
可我,想试试挣脱人物的命运。
于是,我故意让沈梨知道,阿娘把易容术教给了我。
以她对萧砚初的占有欲,一定会强行留下照顾。

-14-
进宫后,自幼跟着沈梨的碧荷喋喋不休。
「二小姐,你的礼仪从小就不如皇后。幸亏后宫没有其他妃嫔请安,不然一定露馅。
「这阵子好好卧床装病,别生出有的没的心思。」
作为家中庶女。
自小,我不得宠。
地位还不如沈梨身边的大丫鬟碧荷。
她跟着嫡姐进宫,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大红人。
哪怕我当了王妃,一个婢女还敢对我怒骂讥讽。
我没理她。
每日仔细用药调理着伤口。
第五日。
萧砚衡终于踏入凤仪宫中。
他是个好皇帝。
每日为安置灾民操劳,为北境将士忧心。
看起来很疲惫。
「皇后,你身子不适,为何不派人告诉朕?」
我学着沈梨说话的语气应答。
「臣妾的事是小事,天下子民才是大事。」
皇上含笑问我:
「是不是肚里的皇儿折腾皇后了?」
我握着杯子的手发白。
他伸手要来抚摸我的肚皮。
我放下杯子,顺势抓住萧砚衡的手腕。
他的动作顿住。
「皇后,怎么了?」
萧砚衡拧着眉,第一次流露出不解的表情。
我心中发寒。
弹幕说,萧砚衡正值壮年,却落下头疼的毛病,身子一日比一日差。
据说是幼时落水受寒所致。
我跟娘亲学过医理。
一探便发现不对劲。
我稳了稳心神。
话到嘴边一转:
「陛下日日头疼睡不着,宁王妃擅长医道,臣妾让她做了些头风丸。
「否则日夜操劳,没有好身体可不行,不妨试试?」
碧荷死死盯着我,目光在怪我多管闲事。
我无视她。ṱũ̂⁺
亲手喂皇帝吃下一颗药丸。

-15-
萧砚衡回御书房忙碌。
碧荷跺着脚着急:
「二小姐,你不愧是贱婢姨娘所生。
「皇后分明说过,让你装聋作哑,莫要生事。
「为何要给皇帝喂药?吃出问题,你担得起责任吗?」
皇帝每晚批奏折到深夜。
还要忍受头风发作。
把脉时,我发现他体内蕴藏慢性毒药。
藏得很深。
但太医院一定有人可以看出来。
是谁在背后捂住所有人的嘴巴?
我甩过去一个耳光。
「放肆!本宫贵为王妃,岂容你一个丫鬟大呼小叫。」
「二小姐肆意妄为,待我告诉皇后娘娘,当心姨娘小命不保。」
「你敢拿我娘的性命威胁?」
从前,碧荷不小心弄坏了沈梨春日宴的裙子。
大冬天扔到水里,冻得差点死去。
她病入膏肓,是我娘亲自煎的药。
可我嫁入王府前,想让爹爹把娘亲送到郊外的庄子。
碧荷乱嚼舌根,让嫡姐捏住我最在意的东西。
我把面前的水晶盏摔碎。
「碧荷言行无状,摔碎本宫最喜欢的杯盏。」
叫来小太监,把她拖下去打三十大板。
碧荷怕连累嫡姐,不敢声张我是假皇后。
空气静默之时。
有道窸窸窣窣的声音出现。
我的薄唇勾起一丝笑容。

-16-
三更半夜。
一个佝偻身影,把我带到慈安宫。
她是太后身边的钱嬷嬷。
认识我的神医外祖父。
「姑娘真实身份,想必是药王谷谷主、药不为的外孙女,宁王王妃吧?」
我一点都不意外被看穿。
是我故意引钱嬷嬷发现的。
入宫前,我调查过,太后并非萧砚初和萧砚衡的生母。
她诞下的先太子,在十五岁那年离奇死亡。
死时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没人看得出是中了什么毒。
皇帝把已故惠妃的长子萧砚衡,送到当时贵为皇后的太后跟前抚养。
萧砚衡登基。
太后一味礼佛,甚少理会后宫之事。
我到慈宁宫拜见过一次。
她的神态僵硬,双目无神,不能言语。
像中了南疆的木尸之毒。
进宫后,我确认了皇帝和太后双双中毒。
太医院无人声张。
更无人通知太后的娘家,镇北将军府。
先帝的血脉,只剩下萧砚初和萧砚衡兄弟。
倘若太后和皇帝出事,谁是最大受益者?
弹幕说,萧砚初的人设是腹黑权臣,靠着狠辣一步步上位。
挺符合他的行事风格。
直到我联想起在萧砚初的库房暗格看见的半瓶含笑半步癫。
原材料长在西南的浓瘴密林。
张强父亲的家乡也在那。
我突然明白了先太子的死因。
我不明白,为何如此不堪之人,能成为话本子中的男主。
但我知道,此人权力愈大,可掌控的生杀大权越恐怖。

-17-
碧荷没能扛过那顿板子。
吐血身亡。
消息没能瞒住嫡姐在宫中的眼线。
次日,宁王爷和王妃递了帖子进宫。
很有意思。
日理万机的萧砚衡也来了我的宫中。
这几日,我亲自准备膳食。
闲暇之余,他还让我陪他下棋。
萧砚衡看我的眼神,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我不担心。
只因他的头风之症得到很大的改善。
身为天下之主,如果什么都没发现,才是无能。
好笑的是。
沈梨不会易容术。
她说得了风寒,怕传染给我,才用薄纱遮住半边脸。
只是昨夜做了个梦,对我牵挂得紧,故而让王爷陪她进宫。
萧砚衡握住我的手,温润的面庞,露出一丝不悦:
「宁王妃,你明知皇后有孕,病了就不该入宫。」
「是臣妾的错。」
沈梨从未想过待她温言软语的陛下,会疾言厉色训斥。
萧砚初锐利的目光,落在萧砚衡与我十指紧扣的手上。
他替沈梨开脱:
「皇兄,王妃和皇后的关系很好。她略通医术,只想让娘娘安康。」

-18-
还未用膳,太监送上急报。
南方连日暴雨,冲垮堤坝,上万人在洪水中死去。
萧砚衡带着萧砚初去了御书房议事。
沈梨跟着我进了内殿。
她气势汹汹地质问:
「为何杀了碧荷?」
「她以下犯上,对皇后不敬。」
「你是借机报复!」
「是啊!谁让她用阿娘的性命威胁我。」
「你给陛下吃了什么东西?让他对你如此信任?」
「嫡姐,不如你先解释,每日送到紫宸殿的熏香,从何而来?」
沈梨面色煞白。
熏香本无毒。
但它能让萧砚衡体内的毒性,日益加重。
「嫡姐,倘若我告诉陛下,你猜他会不会废后?」
「这是诛九族的大罪,你想害死全家?
「别忘了,你娘亲还在侯府关着。」
是呀!
若非投鼠忌器,我才不在意毁掉一切。

-19-
沈梨怕我做出极端的事。
让我把妆容卸了。
我坐上离开皇宫的马车。
闭眼小憩。
萧砚初变得极为怪异。
鹰隼般的目光总是牢牢黏在我的脸上。
但我每次对视。
他又把视线挪到旁处。
弹幕唏嘘:
【男主动摇了,皇后照顾他的那几日,时不时失神。】
【毕竟女主替他挡了一刀,还失去了孩子。】
【这份绵绵情意,加上前面三年的默默付出,怎么能不心动呢?】
也有人讥讽:
【只要持刀者回头,ţů₋被伤害过的人,就能忽略掉结痂的伤口吗?】
【如果他爱女主,怎会让她独自进宫?被发现,那是砍头的大事Ṫűₒ。】
说得好。
无非是不在意。
才能随意处置。

-20-
下车时,冷风扑面。
我紧了紧身上的衣衫。
萧砚初突然过来拉住了我的手。
我下意识躲开。
萧砚初英俊的脸上,溢出阴鸷的笑容。
「数日不见,王妃长本事了。
「还是说,你被本王的皇兄吸引,也选择站他那边?」
我暗自心惊:
「不明白王爷在说什么。」
「自小,我生长在皇兄的阴影之下。
「他没我聪明,没我早慧,手段不如我。
「可母妃爱他,父皇爱他,连太后丧子也宁可选他。」
我强撑着镇定。
后脊背湿了大片,不知是水还是汗。
「萧砚衡身上有什么魔力,让王妃把珍贵的解百毒丸赠予他?」
「王爷误会了!医者仁心,上回您不也把我的护婴丹给嫡姐了吗?」
萧砚初轻嗤一声。
「陛下日理万机,小太监说他夜夜头风难眠,我才试着帮他分忧的。
「一切都是为了黎民百姓。」
每说一句,萧砚初便靠近一步。
我退无可退。
他将我拉了过去,用强而有力的臂膀将我禁锢在怀中。
他低声唤着我的名字,随即毫无章法地吻了上来。
「沈棠,你是我的。
「哪怕我的心里没有你,也不许让别的男人闯入你的眼里。」

-21-
萧砚初愈发忙碌。
我看着他召集各方人马。
王府的大门和后门开开合合。
还有太医院院正的身影。
宫里传来消息。
皇上的头风症又犯了。
太后的病症变得严重。
她的娘家侄子,镇北将军从边境启程回来。
夜色如墨。
一声巨响划破寂静。
仿若天崩地裂。
伴随一道刺目耀眼的火光,陨石裹挟着滚滚烟尘落在皇城之外的郊野。
砸出巨大深坑。
乌黑陨石之上,竟有奇异纹路。
清晰勾勒出当今帝王的名讳。
背面刻着「不祥」。
百姓们交头接耳,眼中满是恐惧与疑惑。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般,飞速传得街知巷闻。
一时间,有关萧砚衡的议论,甚嚣尘上。
「陛下登基后,连年灾荒,庄稼颗粒无收。」
「朝廷虽开了粥棚,又有多少粮食到了咱老百姓嘴里?」
「我看是上天不满陛下的作为,降下警示!」
「可不是嘛!达官贵人个个富得流油,百姓连口饱饭都吃不上。」
「朝廷收的税越来越多,日子却越过越苦。指不定是陛下贪图享乐,不管咱们老百姓的死活!」
「听闻陛下身子早已亏空,是宁王奔波于各个受灾之地,亲自体察民情,才让百姓有了容身之所。」
「宁王如此厉害,为何不是他当皇帝?」
「太后偏心呗,认为当今天子更像死去的太子,求先帝下旨。」
「太后病入膏肓,看来是上天的惩罚。」

-22-
镇北将军抵达京城时,迎来的是汹涌民意。
支持萧砚初当皇帝。
他向来不喜宁王。
认为此人心思深沉,操练私兵,背地里大肆敛财。
虽无确凿证据,但认定他狼子野心。
多年前,镇北将军留了一支精锐部队守卫京城。
皇后有孕后,飞鸽传书让太后好生照顾。
免得天子驾崩,皇位落入萧砚初的手中。
只是千算万算。
镇北将军想不到,太后中了木尸之毒。
更没料到,沈梨和萧砚初暗度陈仓。
生下孩子,也会以稚子年幼为借口,把皇位禅让给萧砚初。

-23-
在我又一次把炼制好的百毒丸交给小翠带走时。
穿着玄色衣袍的萧砚衡从屏风后走出来。
不知在背后听了多久。
屋内安静了一瞬。
萧砚衡拿起一块糕点给我:
「听闻幼时,你最爱吃城东铺子的梨花糕。
「我让人快马加鞭去买的。」
我心中冷笑。
喜欢吃梨花糕的是沈梨。
幼时,她故意让人把糕点放在庭院。
招呼饿得皮包骨的我过去。
我刚放入嘴里,嫡母出现。
她斥责我下贱贪吃,糕点明明是买来哄生病的嫡姐,非要抢去。
我被罚跪了三个时辰。
膝盖都肿了。
娘亲看不下去,终于写下一张张美容养颜的方子,让嫡母讨好京中权贵的夫人们。
为嫡姐的前程铺路。
利益榨干Ṭû₀。
他们把阿娘关在逼仄偏冷的西屋。
所以,萧砚初把梨花糕送来时,我只冷眼瞧着。
「沈棠,我说过你的心里不能有别人。
「可你越界了,私下送药给皇兄,你让他怀疑整个太医院的人了。」
萧砚初猛地抬眼。
我见过他的狠戾、他的无情、他的残酷。
我不明白。
为何他是话本子里的男主,所做的一切变得理所当然。
此刻,萧砚初眼角猩红。
是我从未见过的隐忍和憋屈。

-24-
「镇北将军回来又如何?
「萧砚衡的身子有所恢复又如何?
「我不该等那么久。
「等我坐上那个位置,梨儿依旧是皇后,你会成为我的贵妃。」
他低低咀嚼着这几句话。
久违的弹幕出现了:
【太离谱了!本书要虐女主到什么时候?看不下去了。】
【早弃剧了,男主打着征服天下的旗号,把姐妹收入后宫,不符合我对双洁的审美。】
【剧情好像不一样了,女主以前根本不会背叛男主,一心一意为他掩盖夺权的真相。】
【我记得原书到这,皇帝病入膏肓,太后也薨了,可如今两个都还活着。】
【喜欢剧情发生变化,讨厌一味接受被虐的女主,看得我咬牙切齿。】
【我记得原书中的女主聪明睿智,医术高明。可惜把心放在男主身上,成就他的霸业。后位却永久空悬,她只当上了独一无二的贵妃。】
【如果女主觉醒了呢?好想看她和男主掰手腕,搞定绿茶白月光啊!】

-25-
皇后临盆。
皇后希望妹妹到宫中陪伴,于是把我接进了宫。
凤仪宫中。
沈梨挺着大肚子,手里握着一颗硕大的鲛人泪。
「妹妹可知,此乃传闻中,鲛人落泪化作的珍珠。
「宁王献给了我,可保容颜,化险为夷。」
「当然知道。」
「为了得到它,萧砚初不惜杀了东海一个村的渔民。
「只因他们把鲛人泪视作传家宝,不肯献出。
「一群蝼蚁死不足惜,我还没怪他们弄脏砚初的剑呢!」
弹幕一片沉默:
【亏我以前觉得,萧砚初只是对皇后大方,恨不得把天下奇珍捧到她面前。
【没想到,珍宝是强取豪夺回来的,血迹斑斑。】
何止?
我冷笑。
连年天灾,瘟疫横行。
萧砚衡为了节省宫中用度,以身作则。
而萧砚初为了沈梨,一次次打破底线。
王府的暗室,还有他为了沈梨贪污的大量金子和宝器。
只为打造出天下无双的九龙九凤冠。
还用陨石制造舆论,把贪污银两、堤坝决堤的骂名,推在萧砚衡的头上。
为了一己之私,无所不用其极的王爷。
能当好天下之主吗?

-26-
是夜。
沈梨胎动发作。
她用我娘的性命威胁,务必让她顺利诞下龙胎。
原因无他。
她是在紫宸殿怀上的,胎儿体内沾了毒素。
若不能及时救治,恐有性命之忧。
太医院束手无策。
萧砚初对这个孩子志在必得。
他命人抢走我让小翠带入宫的解药。
假如萧砚衡没了,就可以利用太子,逼迫镇北将军交出兵符。

-27-
浓重的血腥气弥漫宫墙。
火光冲天。
萧砚初谋逆了。
带着叛军闯入宫中。
无数刺耳的尖叫充斥耳边。
宫人四处逃窜。
沈ŧų²梨抓住我的手:
「怎会连一个稳婆和太医都没有?」
「当然是妹妹请人调走了。」
「沈棠!」
沈梨叫着我的名字,咬牙切齿。
她失去往日的端庄大气,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
「好姐姐,阿娘让你们害死了。
「没了她,我没有什么可留恋的。」
沈梨瞪大双瞳:
「不可能!侯府和砚初把消息瞒得好好的,你不可能知道。」
我恶毒地看着她,冷笑道:
「我娘被软禁多年,身体虚弱。
「西南暴发瘟疫,为了得到民心,你提议萧砚初把她抬到瘟疫村, 命她限时研究出解药。
「身子强壮的医官尚且抵抗不住, 何况是体虚的阿娘?」
他们把死去的阿娘烧成灰,随意撒到河里。
让我连拜祭的坟冢都找不到。
「嫡姐,你这一胎注定是生不下来的。」
沈梨眼里流露出绝望。
「是谁告诉你的?」
门被打开。
太后威严冰冷的脸出现在面前。
沈梨生下一个死胎。
晕过去。

-28-
钱嬷嬷搀扶太后坐下。
「沈棠,你做得很好。」
上回进宫,我发现太后中了木尸之毒。
那是一种无比难解的剧毒。
我把自己关在房中。
研究阿娘藏在嫁妆里的医书。
让钱嬷嬷通知镇北将军, 到西南寻找驱邪醒神草, 做成药丸给太后服用。
为了不打草惊蛇。
太后恢复神智后, 没有让太医院院正查看。
只要周太医熬安神药。
没人知道, 周太医是我的人。
我教了他一套绝世针法。
收为己用。
萧砚衡的身子日渐衰弱。
不少朝中重臣被宁王收入麾下。
萧砚初本想借着皇后产子之机。
以通敌叛国的罪名,把镇北将军一网打尽。
可惜,他没料到我的叛变。
早早把他的谋算通知太后和皇帝。
太后知晓萧砚初的狼子野心后, 命镇北将军不要打草惊蛇。
将士伪装成商队, 分批入京。
提前伏击。
萧砚初的登基之梦彻底破碎。

-29-
皇家监狱。
萧砚初要求见我一面。
我去了。
「沈棠,你有没有爱过我?」
「一开始有的,发现你爱的是嫡姐, 我放弃了。」
「那你为何替我挡剑?连我们的孩子都不顾了?」
「我骗了你。我给你下了幻药, 替你脱去衣物, 让你以为疯狂了一夜。
「我从头到尾, 都没有怀过你的孩子。」
得知嫡姐有孕的那晚。
萧砚初想强行要我。
可我知道他心中最爱的是嫡姐。
如何愿意被他毁了清白?
当年, 我娘委身给丞相爹爹。
为了我, 困在四四方方的小小院落。
一手医术淹没在光阴卷中。
我不愿沦为萧砚初手中可有可无的玩物。
重蹈跟阿娘一样的命运。
可萧砚初权势滔天,我不知该何去何从。
这时, 弹幕有人说:
【我看过作者的其他小说, 无一不是把女主虐得要死,还狂舔男主。我认为原作者要么是男的,要么是爱男姐。】
醍醐灌顶。
话本子的作者,像极了掌握命格的司命星君。
不同的是, 作者仅凭个人好恶,就决定了每一个人的命运。
我不甘心沦为一枚棋子。
任意摆弄。
阿娘明明是神医谷谷主的女儿, 医术精湛, 本可以拯救更多苍生。
却被侯爷强行关在后院。
侯爷踩着阿娘的脊背上位,夺走她的瘟疫偏方,享受荣华富贵。
想明白这一切。
我把夫为妻纲、父为子纲,抛诸脑后。
告诫自己:
「世道再艰难,也要试着闯一闯。」
幸运的是, 我赌赢了。

-30-
沈梨醒来后,天子以秽乱宫闱的名义, 把她打入冷宫。
侯府被抄家, 全家流放三千里。
萧砚衡吃了我的药, 彻底痊愈。
他问我想不想留在京城,当大庆朝的第一位女医?
我拒绝了。
娘亲生前的心愿,是踏遍河山, 辨别百草, 拯救万民。
我将继承她的遗愿, 行走在天地间。
离京那日。
萧砚初自刎的消息传来。
百姓唾骂他伪造不祥之兆,嫁祸天子贪污。
狼子野心,合该早点下地狱。
我心中没有任何波澜。
只庆幸自己挣脱了剧情, 不再是谁的依附。
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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