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中戏

被掳上山的第三天,我有了读心术。
浑身戾气的土匪头子恶狠狠地瞪着我,好像下一秒就要飙出脏话。
可他心里却在想:
【她都已经两天没吃饭了,老子要不要哄哄她?】
【她看着我干什么?看得老子怪紧张的。】

-1-
去安平寺祈福的路上,我被一伙凶神恶煞的土匪劫走了。
为首那人身量极高,眉目英挺,他扛着我把我直接扛进了寨子。
他总是站在一旁阴恻恻地看着我,像是在考虑该怎么把我生吞活剥了。
寨子里这么多人,我最怕的就是他。
他们送来的吃食我也不敢碰。
生怕被下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就这么扛了两天,第三天我实在饿得受不了晕了过去。
昏昏沉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直到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一睁眼我便看到了近在咫尺的一张大脸。
「啊!」
我吓了一跳,连爬带滚地缩在了墙角。
脸色阴沉的男人盯了我几秒,然后一伸手抓着我的脚腕把我拽了回去。
他另一只手朝我脸伸了过来。
我吓得一动不动,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娘啊,这个男人好吓人!
男人动作一顿,眉头皱得更深了。
【她哭什么?我只是想看看她有没有发热。】
【她都已经两天没吃饭了,老子要不要哄哄她?】
我也顿住了。
谁在说话?
这屋子里只有我跟他,可他……明明没张嘴啊。
我有些怔愣地瞧着他。
男人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那个声音又出现了。
【她看着我干什么?看得老子怪紧张的。】
【可她哭了的样子好好看,好想让她哭得再凶一点。】
我:「……」
我好像听见的……是他的心声?

-2-
我鼓起勇气问他:「你是谁?为什么要抓我?」
男人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谢临。」
说罢,他嗤笑一声:「抓你就抓你,老子做事还需要理由?」
可他的心声却不是这样想的。
【当然是因为喜欢你,想你想的不得了才把你抓来看看。】
【我也不是谁都抓的。】
确定了,我听见的就是他的心声。
而且,这个土匪头子好像……喜欢我?
我又仔细瞧了瞧他的脸。
在我的记忆里,我好像并没有见过他。
谢临这个名字我也没听说过。
【她怎么又在看我?那我换个方向,我左脸比较帅。】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一脸严肃地侧过身子,把他的左脸朝向我。
终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谢临愣了一下,随即眯了眼:「你在嘲笑我?」
我摇了摇头,实话实说:「我饿了。」
谢临撇了撇嘴:「呵,我当江大小姐多有骨气呢。」
心里:【她饿了她饿了她饿了!】
【该死,厨娘这个时候都回家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我:「……」
他心里话真密啊,吵得我头疼。
看着他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我试探着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
「那个,你会下面吗?我想吃碗清汤面。」
谢临有些僵硬地转过头看着我拽着他衣袖的手。
眼神晦暗不明,像是下一秒就会飙出脏话。
【她碰我了?她碰我了!】
【这衣服回去就脱下来供着!】
他慢慢抬眸看着我:「想吃我亲手做的面?你凭什么?」
说罢,他把衣袖从我手里拽了出去,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她想吃我做的面,啊啊啊,我何德何能啊!】
【厨娘呢!快来教我!】

-3-
等这碗面的时间尤其漫长,我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长叹了一口气。
我真的快要饿晕了啊。
就在我倒在床上迷迷糊糊要睡过去的时候,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了。
我连忙翻身坐了起来。
谢临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碗面,一袭黑色劲装也沾上了斑驳面粉。
看起来有些违和,又有些好笑。
「还不过来。」
他不耐烦地喊了我一声。
我走过去接过了他手中的那碗面,一言不发地坐在桌子前吃了起来。
【她怎么不说话?】
因为我太饿了。
【也不知道我做的好不好吃?】
不好吃,太咸了。
【她吃得挺香的,看来味道还不错。】
我真的只是太饿了。
闷头吃完一整碗热腾腾的面,我心满意足地靠在了椅子上,摸了摸肚子,打了个嗝。
打完之后才意识到不对劲,连忙坐正了身子,偷偷往门边看了一眼。
谢临正死死瞪着我。
【可……可爱死了。】
我:「……」
有点羞耻。
我诚恳地说了一句:「谢谢你的面。」
谢临:「又不是我做的,厨娘做的。」
「本来都准备喂狗了,听说你要吃,我就让人拿过来了。」
我看着他手指上细小的伤口,额角直抽抽。
这人要是个哑巴该多好。
我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心口不一的人。
吃饱喝足之后,我的脑子开始思考起了正事。
我被掳来寨子已经三天了,也不知道家里现在怎么样了。
我名为江怜月,是礼部尚书江松的嫡女。
按照之前家中的安排,我从安平寺祈福回去之后就要去东宫,准备皇后亲设的太子选Ṭű⁼妃一事。
原本我以为这群土匪是我庶妹江惜音安排的,只为了把我拦住,好自己代替我进宫。
可是……
我抬头看了看懒散地倚靠在门框上的某人。
心里把这个猜测否定了。
这次的事,好像真的只是个巧合。
官府的人至今没有找过来,这里八成是个隐秘之处,可不管怎么说,明天我一定得下山。
太子选妃于我而言无足轻重,但我也不想看到江惜音得了势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那比杀了我还难受。
我得想想办法……
余光瞥向门口,谢临正偷偷往这边看。
被我抓个正着后,他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看什么?老子长得再帅也不是你的。」
好狂妄,好自信。
【可以是你的,你说一声我命都给你。】
好弱小,好卑微。
我没理他,只道:「你准备什么时候放我走?」
谢临怔了怔,脸上有一闪而过的落寞。
嘴还是硬的:「老子什么说过要放你走了?」
我换了个问法:「那你要我怎么做才肯放我走?」
谢临定定地看了我几眼,然后低下了头,装作无意地转着手中的扳指。
有些奇怪,此时我竟然听不到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谢临低笑了一声,抬头看过来。
「听说世家小姐最是看重名节,这样吧。」
「你亲我一口,我就放你走。」
我也抬头看着他,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半晌后,我站了起来。
在谢临惊讶的目光中,我离他越来越近。
【她是生气了吗?】
【她朝我抬手干嘛,她是要打我吗?】
【她一定是生气了。】
【算了,打就打吧。】
我伸手一把拽住了他的衣领,把他整个人往下拽了拽。
谢临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我抬起下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4-
还没反应过来,我就被他一把推开了。
谢临下意识往后退,却被后面的门槛绊倒,一屁股摔在地上。
我有些疑惑,不是他让我亲的吗?
怎么现在又作出一副被非礼的样子。
下一秒,一阵噼里啪啦声在我脑海里炸开。
我吓了一跳,一脸惊恐地看着谢临。
他这是,在心里放鞭炮了??
谢临察觉到我的视线,几乎立刻移开了眼,然后从地上爬起来,朝外面狂奔而去。
我有点看不懂这个男人了。
所以,亲也亲了,他到底什么时候放我走?
……
一直到晚上,谢临才回来。
他一声不吭地走到我窗户前,正在赏月的我又被他吓了一跳。
「走吧。」
我一愣:「去哪?」
谢临:「你不是要下山吗,我送你下山。」
光线昏暗,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我听了这话却是立马就高兴起来了:「那咱们快走吧!」
【她好没良心。】
我脚步一顿:「?」
【她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她就这么想回去当太子妃吗?】
【终究是我错付了。】
我听得逐渐抓狂。
这人内心戏真多……
谢临绷着个死人脸把我带到了一条小路上,已经有一匹马在那等着了。
我左右看了看:「就我们俩吗?」
谢临冷哼一声:「江大小姐还想让我召集全寨子的兄弟来欢送你吗?」
【最后跟她独处的机会,谁来打扰,老子砍了谁!】
行吧,我已经习惯他的口是心非了。
谢临指了指马:「你上去吧,我牵着你。」
闻言,我点点头。
然后抬腿踩上马镫,伸手拽着缰绳,一使劲——
我挂在了半空,没上去。
现在处于一种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的尴尬状态。
有点丢人……
注意到谢临投过来的视线,我罕见地红了脸。
「谢临,你帮帮我。」
谢临愣了一下,然后一言不发地走了过来,他伸手掐着我的腰把我整个人轻松地抱到了马背上。
我坐在马背上,看着下面的谢临,轻声说了句:「多谢。」
谢临:「真是麻烦。」
【她的腰好细啊……】
【她,记得我的名字了……】

-5-
今夜的月亮很圆很亮,照亮着下山的小道。
四周格外静谧,只能偶尔听见几声虫鸣鸟叫。
谢临走在前面牵着马,步子很稳。
我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出了神,我开始对他感到好奇了。
我究竟是在哪里见过他呢?
想了一路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谢临稳稳当当地把我送到了山下:「已经提前通知江府了,很快就会有人来接你。」
我疑惑道:「你不怕吗?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谢临嗤笑:「就凭他们?」
说话间,道路尽头隐隐约约出现了一队人马。
我心头一喜,江府的人到了!
我连忙翻身下马,谢临下意识伸手扶我,我却拂开了他的手,朝那边跑了过去。
跑了没几步,谢临就追了上来,他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等一下!」
我皱了皱眉,扭头看着他。
他看着前方,神情有些复杂:「不太对劲。」
……
那伙人马在离我们不远处停下了,他们戴着面具,看不清长相。
为首那人从身后拿出了一把弓箭,拉足了弓,直接朝我们射了过来。
我以为他是射向谢临的,刚要提醒却发现我想错了。
那箭矢直直朝我飞过来!
那伙人的目标是我!

-5-
「小心!」
谢临眼疾手快地把我扯开,箭矢破风声在我耳边划过。
我有些回不过神来。
再看向那群人,又发现处处不对劲。
真要是我江家派来的人,何至于戴着面具畏头畏尾不敢露面?
谢临把消息传回江家,所以知道我此刻下山的只有江家人。
他们,是江惜音派来劫杀我的……
「发什么愣?」谢临把我拽着往回跑,「不要命了?」
他吹了声口哨,那马朝我们跑了过来。
谢临直接翻身上马,把我也捞了上去,稳稳地环住了我。
「驾!」
他一夹马肚,马儿直接蹿了出去。
身后那伙人见状连忙驾马追了过来……
前赴后继的马蹄声打破了夜晚的静谧。
身后不断有箭矢飞过来。
谢临一边躲着箭一边还要注意我别摔下去。
渐渐地,我感觉到他有些力不从心。
想了想,我伸手紧紧环住了他的腰,将脸埋在了他的胸前。
「你不用管我,我会护好Ŧūₗ自己。」
谢临身子一僵,很快回过神来,他紧紧握着缰绳,一甩马鞭,再次提速。
我们与那伙人快速拉开了距离。
经过一个茂密草丛时,谢临沉声道:「抱紧了。」
他一手揽着我,直接从马背上跳了下去。
摔到草丛上,我吓了一跳,差点惊呼出声。
谢临一把捂住了我的嘴,他伏在我身上,跟我离得极近。
我能感觉到他温热的气息落在我的脖颈处,这般亲近的姿势让我忍不住有些紧张。
那伙人随着马往前追去。
周围渐渐恢复了平静。
然后我就听见了谢临的心声。
【好想就这样过一辈子啊。】
【她好香啊……】
我:「……」
我忍无可忍一把把他从我身上掀了下去。
刚要说话就注意到他状态不太对。
谢临侧躺在草地上,眉头紧皱,脸色不太好看。
我推了推他:「谢临?你怎么了?」
碰到他胳膊的时候,那黏腻的触感把我吓了一跳。
借着月光,我看清了手上的血。
谢临他……受伤了?
「你怎么样?」我努力镇定下来,俯身过去擦了擦他头上的冷汗。
箭伤不深,只是擦伤,但看他的样子那箭头上似乎抹了毒。
谢临喘了几口气,转头看着我。
也不说话。
【她在紧张我?】
我恨不得给他一巴掌,这么紧要关头,他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
【我八成是想多了,她这样矜贵的人,怎么可能紧张我。】
眼见他的脸色越来越差,我终于忍不住抬手拍了他一下。
「你没想错,我紧张你。」我咬牙切齿道,「所以你可得撑住了!」
没有时间去管谢临在心里放的烟花鞭炮,我把衣摆撕了下来,把他胳膊包扎了一下。
正在思索下一步该干嘛的时候,远处的山路上又传来了一阵嘈杂声。
我连忙趴了下来,小心翼翼抬头看过去。
有一队举着火把的队伍正朝这边走来,我看着为首那人熟悉的面孔,心脏激动得要跳出来!
那是江府的管家!
「石叔!」
我喊了一声,从草丛里窜了出来。
「大小姐!」石叔看见我连忙迎了过来,「我们找你找了好久!」
我来不及跟他叙旧,只问道:「你们有没有带解毒丸?」
石叔吓了一跳,把解毒丸从怀里掏了出来:「大小姐受伤了?」
我摇了摇头,拿着解毒药又重新返回那片草丛。
虽然不知道谢临中的是什么毒,但解毒丸应该能压制些毒性。
可当我回去后却发现那片草地哪有半点谢临的踪迹?
他已经走了……
石叔从后面追上来,火把照亮了草丛上的斑驳血迹。
「大小姐,怎么了?」
我有些怔愣,缓缓摇了摇头:「无事,回去吧。」
不知道怎么了,我觉得心里有点闷闷的。
这滋味不太好受。
我想,我应该是太累了,一定是。

-6-
江府一整夜都灯火通明,爹娘围着我转了好几圈,确定我安然无恙才彻底安心。
江惜音站在一旁抹眼泪:「姐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她巴不得我回不来,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我看着就恶心。
把我送回房间的时候,我娘欲言又止,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出来。
她说街坊间都在传闻,说我被土匪掳走,早就失了清白之身。
虽是谣言,但这话不知缘何传到了宫里,为了皇家颜面,皇后已经把我的名字从太子妃候选里划去了。
我点点头,没说什么。
我娘好生宽慰了我几句后,也离开了。
此时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我抬头看了看天空,又不可抑制地想起了谢临。
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待到整个江府都沉寂下来,我披上衣裳出了房门。
我在江府转了转,最后在江惜音的院子前停下了脚步。
守夜的丫鬟看见了我,正要说话,我抬手拦住了:「不用去通报了,我睡不着,来找妹妹说说话。」
丫鬟颔首退下。
我推开江惜音的房门,她在床上睡得正熟。
我用捡到的一根箭矢抵在她的脸上,微微用力。
江惜音猛地惊醒,看见我时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喊人。
「别出声。」我提醒她,「我疯起来你知道的。」
江惜音噤了声,惊恐道:「你要干什么?」
我拿着那箭头一点一点靠近她:「你都敢买凶来杀我,还问我要做什么?」
「江惜音,我从来不是那般忍气吞声的人。」
「你跟九皇子做了什么交易我不知道,可你不该把主意打到我身上。」
江惜音惊疑不定地看着我,眸光微闪:「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我笑了:「听不懂没事,那我先把债讨了。」
说罢,我手腕一翻,箭头在江惜音的脸上划了一道血口。
她尖叫声还没发出来我就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好妹妹,这箭啊,是今晚有人想杀我朝我射出的。」我在她耳边说话,「箭上有毒,你要不要想想办法?」
江惜音快疼晕了,又怒又怕地颤抖起来。
她艰难地抬起手指向她梳妆台下的小格子。
我勾了勾唇角,起身走了过去。
那小格子里放了一小瓶药丸,我倒出一粒直接塞进了她的嘴里。
江惜音咳嗽了几声,气息逐渐平稳下来。
这解药八成是真的了。
我把解药收了起来,拿着那箭矢就要出去。
临走前,江惜音死死瞪着我:「你就不怕我去告诉爹娘?」
我笑了笑:「无所谓。」
「只是,九皇妃怕是还不知道你与九皇子的那档子事吧?」
「她性子跋扈,母家势大,她若是知道了,你怕是小命都不保。」
「所以啊。」我看向她,「你管好自己的嘴。」

-7-
拿了解药,我又开始考虑新的问题了。
我该怎么给他呢?
我坐在桌前,看着那黑色瓷瓶发呆。
【她看起来没受伤。】
【依旧漂亮得像个仙女。】
我:「??」
下一秒,一滴温热的液体从上而下滴在了我的脑门上。
我慢慢抬头,跟房梁上那个脸白得跟鬼一样的人面面相觑。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我还是被吓到了。
「谢临,你想吓死我吗?」
……
问题迎刃而解,中毒的人自己过来找解药了。
谢临从房梁上下来,在我面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我把解药抛了过去。
谢临服了解药,脸色好了不少,他扯了扯嘴角:「算你有良心。」
【她对我真好!】
我也嘲讽他:「大半夜偷溜进姑娘家闺房,可不是君子所为。」
谢临一脸见了鬼的表情:「我又不是君子,我是土匪啊。」
我:「……」
说得好有道理。
一时间相顾无言,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
【她怎么不说话了?】
【我又惹她不高兴了吗?】
【要不我直接告诉她我喜欢她得了。】
【不行不行,她肯定会拒绝我。】
我听着他这般直白的心声,忍不住红了脸。
谢临突然站了起来,皱着眉看向我:「你脸怎么红了?」
「你也中毒了?」
我:「……」
这傻子!
我有些羞恼,扭头不看他,只道:「天快亮了,你该走了。」
谢临「哦」了一声。
轻轻一跃,就从窗户翻了出去。
看着瞬间空荡荡的屋子,我一时无言。
压下心头那一丝不快,我起身准备去睡会觉。
还没走几步,雕花窗又被人一把掀了起来。
谢临脑袋伸了进来,表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仔细想了想,我还是有些话想说。」
「江怜月,我挺喜欢你的。」
「啊不是,不是挺喜ṭů⁸欢,是很喜欢。」
「我很喜欢你。」
「我知道我现在配不上你,所以我准备去漠北从军了,我要上战场,我要当将军。」
「我还想娶你。」
「所以你能不能等我两年,最多两年。」
我看着他,如遭雷劈。
他,就不能说慢点!!
看着我呆若木鸡的样子,谢临垂眸又道:「这请求确实有些无理。」
「算了,你当我没说过吧。」
说罢,他也不等我说话,把窗户一放,又很快不见了。
我只听见他咆哮的心声:【我大抵是疯了!!】
我看着铜镜里映出的我的脸,那嘴角的笑意难以遮掩,不由心头一惊。
疯了吧……
我笑什么?

-8-
京城最近最让人津津乐道的事,无疑就是礼部尚书家的两个小姐都参与不了太子选妃一事了。
大小姐江怜月突遇劫匪,吓病了。
二小姐半夜起床喝水不小心摔了,脸还破相了。
百姓们替我惋惜。
彼时,我正躺在院子里优哉游哉地赏花。
江惜音脸上的伤还没好,这段时间天天在家里哭,她一哭我心情就好了。
丫鬟小桃给我打扫完屋子出来,手里拿着一枝桃花。
「小姐,今天窗台上又放东西了,是一枝桃花呢。」
「这桃花开得可真好看。」
我伸手接了过来,轻轻闻了闻。
桃花清香,沁人心脾。
我递给她:「找个瓶子好生养着吧。」
这几天我屋子的窗台上总能看见一些新奇的小玩意。
有时候是一只草编蚂蚱,有时候是一枝花,有时候是一根糖葫芦……
小桃挠了挠脑袋:「这些东西都是谁放的呢?」
我嘴角微扬,眯着眼睛去看天上的云彩。
「谁知道呢?」
「也许是某个无聊的人吧……」
这段惬意的日子过了半个多月。
直到某一天,小桃从我房间出来。
我如往常一样朝她伸手。
小桃有些奇怪道:「小姐,今天窗台上没有东西。」
我一愣:「你仔细找了没?」
小桃:「找了的,确实Ŧú⁺没有东西。」
与此同时,我爹穿着官服从大门进来。
瞧这模样,应该是刚下朝。
只是这时间却比往常要晚了一些。
我起身迎了上去,看着他有些难看的脸色忍不住问道:「爹,朝堂上可是出了什么事?」
我爹叹了一口气:「狄人夜袭漠北嘉陵关,嘉陵关破了。」
嘉陵关往后就是半弓崖。
那是临安最为重要的军事要塞。
那里若是失守,则临安危矣!
看我脸色不对劲,我爹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昨天夜里,虎牙将军已经带着新征的五万大军赶往漠北了。」
我突然想起谢临之前说的话。
他说他要去上战场,要去争军功。
还说,要娶我。
我猛然回神,提裙就往府外跑。
……
我坐着马车去了当初谢临把我掳走的双兰山。
正巧碰到有一群官兵迎面走来。
我掀开车帘问道:「官爷,这附近是不是有个山寨?」
为首那人打量了我几眼,语气恭敬:「小姐,原先这山上确实有个山寨,叫望月寨。」
「这不昨天我们收到消息上山剿匪,可上了山才发现那是一座空寨子!」
「里面的土匪一夜之间全都消失不见了。」
那官兵走时还在嘀咕:「真是奇了怪了,难不成还真长翅膀飞了?」
我坐在马车里久久没有言语。
车夫喊了我一声:「小姐,还要继续往前走吗?」
「不去了,回府吧。」

-9-
谢临去漠北的第一个月。
太子迎娶太子妃了,太子妃是齐太傅家的嫡孙女。
德才兼备,品貌上佳。
江惜音在家气得,恨不能用眼刀在我身上戳两个窟窿。
九皇子想把她当成眼线安插在太子身边,哪怕是个侧妃也好。
可如今,他们的算盘落空了。
看着江惜音气急败坏的脸。
我朝她笑得更灿烂了。
……
谢临去漠北的第三个月。
漠北传来捷报,半弓崖守住了!
虎牙将军带领将士正在夺回嘉陵关。
听前线传来的消息,有位名为谢临的小兵在上阵杀敌时格外勇猛,还在混战中替虎牙将军挡了一刀,救了虎牙将军的命!
现在他可是虎牙将军面前的红人!
……
临安十四年秋。
江惜音与九皇子的事瞒不住了。
因为江惜音怀孕了。
为了皇家脸面,也为了尚书府的脸面。
皇帝赐婚江惜音,让她去九皇子府做了个侧妃。
我爹气得好几天没见她。
直到她出嫁前夕。
她出府的时候我随着众人一道站在院子里。
她经过我旁边时,停下了步子。
在众人打量的目光下,她走上前抱了抱我。
她在我耳边轻语:「姐姐,这次是我赢了。」
她还觉得当个侧妃挺美的。
……
临安十四年冬,江惜音的孩子终究没有保住。
就像我之前跟她说的。
那位九皇妃,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江惜音让她在京城贵女面前丢了面子,她必定会报复回来。
没了孩子的江惜音闹了好大一通。
然后又消停了好久。
再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就又变得与以前一样了。
但我能看得出来,她变了。
她变得比以前更弱柳扶风,更能讨九皇子欢心。
她有时候看向九皇妃的眼神,我看着都发怵。
她这是,要跟她不死不休了。

-10-
临安十六年春。
漠北嘉陵关终于重新夺了回来。
一批将士要从漠北回来了。
他们回城那日,我跑到城墙上,跟着百姓一块看着。
姑娘们拿着花篮,里面放满了花枝香包,她们把东西撒向骑着高头大马走在街道上的将士。
人们笑着闹着,鼓着掌,气氛热烈极了。
我看着一个又一个将士在我面前走过。
没有一个是他……
谢临说让我等他两年,我等了,可他却食言了……
心里没来由得有股气。
我跑下城墙拉住最后一个落单的小兵。
「劳烦问一下,你是否认识一个名为谢临的人?」
那人十七八岁的模样,面容稚嫩。
听了我的话,他狐疑地看了我一眼:「在漠北上过沙场的人有谁不认识谢临?」
「他拿着一把重剑能在敌营里杀个七进七出,眨眼之间便能取下敌人首级!」
「他武功高强,人还仗义……」
我打断了他对谢临的无脑吹捧,只问:「他为何没有回来。」
小兵一愣,随即低下了头:「他啊,回不来喽。」
我抓着他袖子的手指微微蜷缩,眼睛一热,只觉得视线模糊了。
「哎?你别哭啊!」小兵急了,「我还没说完呢!」
「他现在是回不来了,因为他跟着元帅去西郡支援了!」
「他现在是谢都尉了!哪能说走就走?」
我:「……」
我恨说话大喘气的人。
抓着他袖子的手无力垂下,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小兵有些好奇地看了看我,然后又看了看我。
我抬头看过去:「看什么?」
小兵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感觉你有些眼熟。」
「你跟谢都尉身上一直带着的那张小像很像。」
「我不小心看到过一次,谢都尉可宝贝那小像了,一直都是贴身放着的,大家都起哄说是他媳妇。」
他又看向我,「真是越看越像。」
「你是谢都尉的媳妇吗?」
我耳朵都热了,皱着眉假装生气:「哪有你这么问的。」
说罢,我指了指前面,「你再不过去,可就追不上了。」
小兵一惊,连忙往前追了上去。
我拍了拍脸,心情复杂地回了府。

-11-
刚回到府里没多久,我娘就过来了。
她一来,我只觉得脑袋疼。
「怜月啊,再过一个月便是你的生辰了。」
我面无表情点头。
「过了生辰你就二十了。」我娘着急得头发都白了几根,看得我有点心疼。
她又试探着问我:「前段时间你戚伯母邀我去喝茶,说她家戚康外出游历回来了。」
「他与你青梅竹马,为了等你一直未娶,你看看要不要跟他,相看一番?」
早年戚家与我家住的极近,小时候我经常跟在戚康后面跑,但天地良心,我真的只把他当哥哥。
后来戚家搬走,我与戚康便再也没有见过。
他对我的心思毫不遮掩,我也并非草木自然是能感觉到的。
我处处避嫌,他却仿佛一无所知。
加上这次,我娘已经来当了四次说客了。
看着她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我终是心软了。
毕竟有些话,得当面说开了才好。
……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戚康在我生辰那日邀我去南安湖游船。
夜风拂过,两岸花灯斑斓,映红了一片漆黑的湖水,格外好看。
戚康坐在我对面,显得有些拘谨。
我想了想,还是准备实话实说:「戚公子,我有心悦之人了。」
许是没想到我这般直接,戚康一时愣住了,随之而来的是肉眼可见的失落。
他垂眸看了会江面,然后抬头朝我笑了笑。
「我能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我思索了一会儿,这才猛然发觉,我的记忆里谢临出现的次数委实不多。
但每次皆是浓墨重ẗų₂彩,让人印象深刻。
我忍不住笑了笑:「他啊,长得挺凶,说话难听,脑子也不太好。」
但,心里话还算可爱。
戚康看着我,眼神复杂:「我大抵是知道了。」
我疑惑:「知道什么?」
戚康:「你应该是真ẗû⁼的很喜欢他了。」
「我能看出来,通过你的眼睛。」
我有些不太好意思,只能生硬地转开了话题。
把话说开了之后,我与戚康之间相处得就自然了许多。
他会跟我说他游历时遇见的趣事奇闻,常常把我逗地忍不住发笑。
笑着笑着,我就笑不出来了。
我看着站在桥头上,一身劲装,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场的男人,直接怔住。
这人好眼熟。
好像谢临。
不确定,再看一眼。
小船渐渐驶入桥洞,我与他越来越近。
然后我就听见了。
【我赶了三天三夜的快马回来给她送生辰礼。】
【她怎么能跟别的男人一起游船!】
【还笑得这么开心。】
确定了!就是谢临!
我一边死死地盯着他,一边指挥着船家快点靠岸。
等船靠了岸,我气势汹汹地提着裙摆就往上走。
戚康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我头也不回,只道:「看到个欠债的,我去讨债!」

-12-
我赶去桥头的时候,谢临还没有走。
他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我,也没什么表情,像个大傻子。
我径直走过去,在他疑惑的目光中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说好的两年,为什么让我多等了一个月?」
谢临愣了好久才开口:「抱歉。」
他连解释也不解释。
我瞪着他不说话,他也沉默了。
当然,这个沉默是表面上的。
【她等了两年?】
【她真等我了??】
【她在等我娶她?】
【我他妈不是在做梦吧?】
我一巴掌扇在他脸上:「疼吗?」
谢临有些委屈地捂着脸:「疼。」
我点头:「那你就没做梦。」
那一刻,他的表情跟见了鬼一样。
……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我跟谢临坐在桥边,他陷入了许久的沉思。
「所以,你能听见我的心声?」
我点头。
「所以,你早就知道我喜欢你?」
我又点头。
谢临不说话了。
心里:【我死了算了。】
我摇头:「我可不想当寡妇。」
谢临抬头看过来,眼睛闪着光。
我被他看得不好意思:「生辰礼呢?」
他愣了一下:「什么?」
我了然地看着他:「别想耍赖,我都听见了。」
我摊开手:「快点给我。」
谢临僵在原地,表情一寸寸瓦解。
我意识到不对劲:「怎么了?」
谢临:「……刚刚看到你跟别的男人泛舟湖上,我有点生气,把生辰礼扔湖里了。」
我:「……」
谢临立马道:「你别生气,我立马去捞上来!」
我一惊,连忙阻止。
但还没来得及出声,他已经扑通一声跳下去了。
这傻子!

-13-
谢临在南郡一战立了不小的战功。
甚至连皇帝都听说了他的勇猛,不仅给他升了官,还赐了个小宅子。
他现在,也能被人称一声将军了。
自从他回来后,小桃每天又能在我的窗台捡到些小玩意了。
有时候是一盒点心,有时候是一盒胭脂,有时候是一个发簪……
谢临俸禄不多,全花在这上面了。
……
临安十六年秋,京城发生了一件大事。
太子在南巡途中遇刺,差点丢了性命。
这事八成是九皇子干的,毕竟如今陛下膝下皇子不多,皇子中除了太子,就只剩下九皇子和刚满一岁的十一皇子。
若是太子没了,九皇子便是新的太子。
九皇子野心昭然若揭,谁人不知?
只是眼下没有证据,谁也不能说什么。
陛下听闻此事,又急又怒,当即派兵护送太子平安归来。
这个差事,落在了谢临的头上。
谢临出发前,我收到了一封密信。
不知来历,不知真假。
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九皇子派人劫杀,太子不能活着回京。】
我来不及去想太多,只下意识往城门方向跑。
算算时辰,他眼下快出城门了。
天色已晚,街道行人不多。
我紧赶慢赶,终于在最后一刻赶上了出行的队伍。
谢临在最前面已经出了城门,我喘着粗气爬上了城墙。
我朝下看去,全是密密麻麻的人头,但我却能准确地从中发现谢临的身影。
鬼使神差地,他也抬头看了过来。
目光相接,他朝我笑了笑。
我又听见了他的心声。
【别担心,我会平安归来。】
【此番凶险我心中有数,我会顾好自己。】
【江大小姐,等我回来娶你。】
【这次绝不食言。】

-14-
谢临离开的这段时间,我娘又过来问过我。
她说:「怜月啊,你有没有心仪的郎君啊?」
我没有像往常一样一口否认,只默默地想了想:「有的。」
我娘:「没有就没有,咱不着急……啊??」
她惊讶地看向我:「有了?是哪家的郎君?」
我「啧」了一声:「不太好说。」
毕竟他再回来京城是人是鬼我都说不准呢。
……
两个月后,太子终于回京。
随行的护卫只剩不过寥寥数十人,且个个挂了彩。
我站在城墙上往下看,不由皱了眉。
我娘在一旁拉了拉我的手,一脸担忧:「怎么了?那谢临没回来?」
我叹了口气,指向为首那个把脑袋裹得严严实实,只露了一双眼睛偷偷往这边瞧的人。
「那个就是。」
谢临舍命护送太子回京,居功甚伟。
陛下封他鹰扬将军,官居五品,又赐了他黄金和宅院,谢临在京城一时间风头无两。
只是有点奇怪。
他好像……在躲着我。
当我第五次在他家门前扑了个空后,我Ṭṻ⁰终于确定了,这人就是在躲我。
「谢临!你出来!」
谢临家不算太大,我站在他家院子里喊他。
小厮丫鬟面面相觑,不敢上前。
等了一会儿,依旧无人应答。
我深吸一口气:「你再不出来,我明天就去跟别的公子泛舟湖上!」
「不仅泛舟湖上,我还要跟他去月下赏花,高楼观星,雨里品茶!」
半晌后,一个身影磨磨蹭蹭从廊道那走出来了。
他侧身对着我,只道:「你找我什么事?」
我皱眉看着他:「你知道我能听见你的心声。」
谢临一惊,下意识捂住了胸口,然后才惊觉这动作有些荒谬,讪讪地放下了手。
「转过来,让我看看。」
谢临有些犹豫,我确实等不及了,直接上手拉过了他的胳膊。
谢临转过身来,我看见他的左脸。
那里横着一条伤疤,从耳朵一直到下巴。
我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躲着我了。
他破了相。
他觉得他配不上我了。
这傻子。
我有些生气,指着他的脸:「就因为这个,你晾了我这么多天?」
谢临撇过头:「怕吓到你。」
我又仔细看了看他的伤,只道:「其实仔细瞧瞧,这疤还挺帅。」
谢临一愣,随即眼睛都亮了:「真的?」
我点头:「真的。」
末了我问他:「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我家见过我爹娘?」
谢临又犹豫起来。
他又觉得我爹娘会看不上他。
我深吸一口气:「谢临,你莫不是升官发财了,连我都看不上了?」
谢临惊恐地看着我:「怎么可能??」
「那你什么时候去?」
谢临:「三日后?」
「嗯?」
谢临:「明日!我明日就去!」
「这还差不多。」

-15-
九皇子跑了,他谋反的证据被一五一十呈到了御前。
皇帝大怒,命人速速将他捉拿归案。
这简单又肥美的差事,又又又落在了谢临身上。
这人的官场之路简直亨通得有些离谱。
这次任务几乎没费多大事,半个月后,谢临带着九皇子回京了。
皇帝问他要什么赏赐。
谢临只道:「臣想请陛下赐婚。」
皇帝有些兴致:「是谁家的千金?」
谢临:「礼部尚书之女,江怜月。」
……
我与谢临成亲那日,京城的街道格外拥堵。
到处都是前来看热闹的百姓。
我坐在花轿上,一路晃晃悠悠地往前走。
途中,轿子似乎停了一下。
小桃在一旁低声道:「小姐,是二小姐。」
我掀开帘子往外看了看。
江惜音身着囚衣戴着镣铐被押着往前走。
她抬头看向我。
眼神复杂,有释然,也有快意。
错身相遇的时候,我听见她说了一句话。
「姐姐,这次是你赢了。」
她输了。
但我也没赢。
我从没想过要跟她比什么。
事实上,只要她不来惹我,我本可以与她和平相处的。
先前那送给我的密信,以及后来九皇子谋反的证据,都是江惜音送过来的。
这是我早就知道。
所以我让谢临进言,保下了她一条命。
只是从今以后,她怕是要在安平寺度过余生了。
小桃倒是同情她:「二小姐这是何苦呢?」
何苦呢?
她也许只是单纯地想让九皇妃给她未出世的孩子陪葬吧。

-15-
临安十八年。
京城大雪,无数灾民涌入城内。
我去搭棚施粥,谢临在一旁扶着我。
「娘子小心些。」
我有些无奈:「已经四个月了,坐稳了的。」
谢临扶着我的肚子:「还是得小心,可不能马虎。」
粥棚早就搭好了。
我走过去帮忙盛粥,我将盛好的白粥递给那些灾民。
他们小心翼翼地从我手中接过白粥,还唤我是女菩萨。
有个小少年,他穿得破破烂烂,但一双眼睛却极亮。
他也不似其他人那般卑微恭敬,他直直地看着我。
甚至是有些冒犯。
谢临在另一边给他们递馒头没有瞧见。
倒是小桃看见了。
她有些不悦:「你这人,好生无礼!」
少年收回目光,从我手里接过白粥。
他低着头说:「夫人长得太好看了,不像菩萨,像个仙女。」
小桃气他油嘴滑舌,我失笑地摇了摇头。
把白粥递给下一个人的时候,我动作顿了顿。
方才那个少年,让我想起了一件陈年旧事。
那时我不过十岁。
跟着爹娘去城郊施粥。
那里刚刚经历了水患,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
我学着爹娘的模样把粥递给他们。
当时,也有一个少年过来。
他接过粥,很认真地问我:「你是仙女吗?」
我被逗笑了:「我不是仙女,我是江怜月。」
少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江怜月就是仙女。」
他指着那边正往这边张望的老妇人:「我阿奶腿脚不便,我能替她多领一份吗?」
我又盛了一碗粥递给他:「喏。」
看着他瘦削的身子,我有些不忍心。
从怀里掏出了我带过来的小点心:「喏,这个也给你。」
少年看了我几眼,拿着那些东西很快消失不见。
……
回忆戛然而止。
我有些疑惑地转头去看谢临。
这些年来的疑惑在这一刻终于解开了。
我总问他,他以前究竟是在哪见过我的?
谢临要么扯开话题,要么就让我自己慢慢想。
谢临的身影此时与我十岁时遇见的那个少年渐渐重合在了一起。
我找到了答案。
有些人的缘分,原来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的。
——
全文完。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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