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可同心

婚礼前一晚,沈牧风的前女友打来电话:
「我吃了药,半小时后起效。
「你不来,我就和别人睡了。」
我拽住沈牧风,放下狠话。
「你敢走出这个门,我废了你。」
他将我甩在地上,走得匆忙:「别无理取闹。」
我冷笑,拨通他死对头的号码。
「后天有空吗,来结个婚。」
「等着,我去偷个户口本。」

-1-
夜晚十点整,急促的铃声在客厅响起。
我从文件里抬头,往浴室看了一眼。
沈牧风还在洗澡。
我和他向来没有秘密,互相查看对方手Ŧũ₈机是常用的事。
况且后天就是婚礼了,名正言顺。
这么一想,我顺手拿起沈牧风的手机。
铃声还在继续,上面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一接通,我被重金属音乐振得皱起眉头。
心里想着应该是打错了。
刚想挂断,一道带着哭腔的女声止住了我的动作。
「沈牧风,我后悔了。
「你为了气我就和穆可结婚,会同时伤害两个女孩子的。
「你再对我求一次婚好不好,这次我答应做你的新娘。」
那边说完,嘈杂的声音远去,电话两边安静得可怕。
不同于另一边紧张的屏息等待,我只是觉得荒谬。
疑似未婚夫的前女友,在得知前男友即将结婚的前一晚,打来电话想爱火重燃。
这是得多厚的脸皮、多歪的三观。
更荒谬的是,沈牧风此前说过他没有爱过人。
我捏着手机,视线落在文件上,看不太清上面的条款。
「谁的电话?」
深牧风下半身围着浴巾,一手擦着湿发走到我面前。
我定定地看他一眼后,在他疑惑的眼神中开了免提。
「沈牧风,我现在锦华会所里,我给自己下了药。
「半小时后你不来,我就找其他男人解决了。」
沈牧风擦头发的手一顿,眼神闪过慌乱,一把夺回手机挂断。
我冷眼看着,将他的自乱阵脚尽收眼底。
「估计是张河他们的恶趣味,用这个来催我。
「别管她,以后来路不明的电话不要接。」
不过几秒,沈牧风恢复淡定。
「你先睡,最后一次的单身派对,估计他们要闹得很晚才结束。」
说话间,沈牧风走进衣帽间。
我抱胸斜靠在门边。
沈牧风是出了名的精致龟毛。
衣服要配套,袖扣、胸针也要完美适配每天的行头。
就连每一根头发丝都有它的位置。
可此时他看也不看,就随手拿起两件完全不搭的衣服套在身上。
「你找借口也不走点心,还是你当我傻啊。
「张河左腿吊石膏在医院躺着的照片还在朋友圈挂着呢。
「前两天也没听说你们有单身派对,现在一个暧昧电话打过来,就要去见你那吃了药的老情人了?」
我双手环胸,冷声质问。
沈牧风谎言被拆穿,神色不自然。
挣扎半晌,干巴巴地说出一句。
「这件事我回来和你解释。
「我不能看她堕落成那样,至少不能因为我的原因。
「送她去医院后我就回来,不会耽误明天的婚礼的。」
沈牧风从我身边经过,被我一把拽住,眼神凌厉。
「你敢去,我就废了你。」
僵持间,沈牧风的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服务生打来的。
「请问是沈牧风先生吗,您的朋友——欸,别脱别脱。」
沈牧风呼吸一窒,用力甩开我的手。
「别无理取闹。」
事发突然,我站立不稳跌倒在地上。
手臂擦伤,隐隐有血珠冒出。
「嘶——」我咬牙,「沈牧风!」
他回头,似乎想扶我起来,可兜里的手机拼命振动。
最终他还是走向玄关,匆匆抓起钥匙。
只留下一句:「药箱在左边的柜子里,你先处理一下,我很快回来。」
沈牧风走得决然。
我看着擦红一片的手臂,眼神陡然冰冷。
拿起手机拨通沈牧风死对头的电话:
「萧旭安,后天腾出一天的时间,来和我结个婚。」
对面沉默良久,突然爆了声粗口。
「等着,哥哥这就回去偷户口本。」

-2-
红绿灯路口,萧旭安第八次扭头看向我后。
我终于忍不住了,偏头瞪他:
「有话说,有屁放,磨磨蹭蹭像个娘们一样。」
「真粗鲁。」萧旭安小声吐槽,「我就是好奇哈,您想去哪个医院呢?」
萧旭安在电话里答应后,就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半个小时后,他出现在我家楼下。
见到我,第一眼落在受伤处。
眉头不自觉拧起,很快又松开。
随后换上懒散的语气。
想过他会问换新郎都前因后果。
也想过他会追着我贴脸开大。
我都准备好迎接他的嘲讽了,没想到他不走寻常路。
我一噎,他自说自话。
「要不还是去康泰吧,趁他们还以为你是未来老板娘,羊毛不薅白不薅。」
我:「……」
刚好绿灯亮起,车辆缓缓驶入车流。
我看着往后倒退的街景,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蓦然开口:「待会给我一个首页推送,我要直播。」
萧旭安单手控着方向盘,空出来的手在车里摸索出一瓶牛奶。
丢到我怀里,漫不经心地问:「小事,要公布我们的爱情啊?」
我嘴角缓缓勾起,声音冷得掉渣:「捉,奸。」
……
伤口包扎得很快。
从医院出来,已经差不多凌晨了。
萧旭安马不停蹄带我来到了锦华会所。
生怕晚一步我会后悔。
并且凭借老板的身份,非常顺利地得知沈牧风开的房间号。
我打开直播,随他上电梯。
门开的一瞬间,暧昧的场景伴随着熟悉的声音。
沈牧风气息不稳:「云月,住手,我带你去医院。」
原来他的前任叫云月。
我以为自己很冷静,但抖动的手出卖了我内心的不平静。
萧旭安从后面伸出一只手,呈半包围姿势替我稳住直播。
画面里,云月站不稳地依靠在沈牧风怀里,喘息笑着:
「你还是来了,我就知道你放不下我。
「看到你结婚的消息,我都要疯了,连比赛都不参加匆匆回国。
「你娶那个叫穆可的女人,是因为她的嘴巴像我,同样喜欢画画,同样爱音乐剧。」
顿了顿,云月得意地笑起来:
「承认吧,你一直爱我,我也爱你。」
沈牧风没说话,只是半搂住云月的腰身,一把将她推到墙上,狠狠吻了下去。
眼前突然被黑暗笼罩。
是萧旭安,他俯身在我耳边低语:「别看,脏。」
萧旭安替我关了弹幕热滚的直播间,带着我轻轻退出去。
走廊的灯明亮,映得萧旭安脸上的义愤填膺一清二楚。
嘴里还骂骂咧咧,比我这个当事人还要激动。
我看得好笑,同时心下一暖,拍了拍他肩膀。
「气什么,让子弹先飞一会儿。」

-3-
圈子里的人都知道萧旭安和沈牧风见了面就掐。
没人知道原因。
只知道沈牧风一直是别人家的孩子。
今天他阴萧旭安被家里人打,明天就被萧旭安蒙住头亲自暴打回去。
所以当他以新郎官的身份出现在婚礼上,现场鸦雀无声。
「还要我亲自 cue 流程吗?」
萧旭安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主持人。
「呃,下面有请我们新娘出场——」
我给萧旭安戴上戒指。
轮到他的时候,宴厅大门被推开。
我以为来人是沈牧风,没想到是拄着拐杖的张河。
「嗖——」
萧旭安以迅猛的速度将戒指戴在我手上。
我被迫从门口收回视线,撞入一双含笑都眸里。
「呃,这不是你和沈哥的婚礼吗?」
婚礼结束,张河凑到我身边,眼里还残余着震惊。
「你沈哥没空,说不准还在老情人的床上呢?」
我脸上笑着,眼里却没有笑意。
「不可能。」张河下意识反驳,「谁不知道沈哥在意你。」
「去年你和他被绑,他把求生的机会让给你。
「他早就对你动了心,大二你去交换那年,沈哥总是借口出差去看你。
「还担心你吃不惯那边的餐食,自己去学厨艺,这么多年只做给你一人吃。」
我并不是很想忆往昔,打断给沈牧风说好话的张河:
「把求生的机会给我,是因为他断了腿,我跑出去后才能找人救他。
「出差,也是因为云月刚好就在那个国家,我是顺便的那个。」
这是我昨天才查出来的。
「至于你说的厨艺,他下厨的频率一年不过十次,是为了哪门的我?
「我为他做的蠢事也不少,别想道德绑架我。」
从小我就是沈牧风的小跟班。
初中为了他逃课,出言威胁任何靠近他的女生。
一心扑在他身上,落下了学习。
家里人看不下去,狠心将我送出国,直到大学才回来。
我不欲多说,直接投影了昨晚的录播。
从推开房门开始,到暧昧纠缠的动静。
张河闭了嘴,讪讪离开。

-4-
云月的出现就像一双利爪,撕开了沈牧风光鲜的外面。
让我看到了内里腐烂的一面。
夜晚,我洗完澡,穿着真丝睡衣趴在床上。
看屏幕发来闺蜜的信息。
【你都不知道网上骂得有多大快人心,沈氏的股市跌底了。
【就是你怎么会找萧旭安啊,他居然也答应帮你。
【你们做吗?】
我手指敲着:
——【他俩死对头呗,能给沈狗添堵的事他怎么会不乐意。做戏而已,怎么可能真做。】
这些话没能发出去。
头顶上空伸来的一只手将手机拿了过去。
我扭头,就见一丝不挂的萧旭安撑在我上空。
他手指滑动,虚虚看了两眼手机后,将其丢到一边。
然后低下头凝视我,眉尾轻挑。
从我的角度看,锋利的下颚线、性感的喉结、鼓起的胸膛、紧实的腹肌。
再往下……我慌乱地移开视线。
我故作镇定地清了清嗓:「那什么,水滴到我身上了。」
因为推拒的动作,真丝布料的睡衣滑落。
露出莹白的肩膀和一大片胸前的肌肤。
萧旭安眼神顷刻暗了下来,圈住我双手按到头顶。
「谁说我做戏了?
「接下来乖点,给我忍着。」
我像只小舟行驶在大海中心,随着海浪浮浮沉沉。
一晌贪欢,结束的时候我已经累睡着了。
铃声响起的时候,我勉强有点意识。
似乎听到了沈牧风咆哮的怒吼:「你敢碰穆可试试?」

-5-
婚礼第二天。
我是被摇醒的。
睁眼就是一张放大的脸。
我被吓了一跳,动作幅度大了,牵扯到昨晚被折腾的地方。
瞬间疼得我苦瓜脸。
「别动,我给你单击。」
静谧的卧室,我趴在床上,脸埋在枕头里。
萧旭安也没有说话,手劲恰到好处。
我在这个氛围里睡意浓厚。
「宝贝,先别睡,今天有急事。」
喑哑的嗓音在耳畔响起,酥麻感直冲头皮。
更别说耳廓的位置被叼住。
昨晚混乱的画面重浮脑海。
我被自己黄了一个激灵,咬牙道:「松口!」
「不许这么叫我!」
「好的,老婆。」
萧旭安从善如流改口,快到让我怀疑前面一个称呼是障眼法。
我恍惚想起一件事:「你不去上班?」
萧旭安穿了白衬衫黑西裤,肩宽窄腰,行走的衣架子。
闻言睨了我一眼:「昨晚答应我什么,都忘了?」
昨晚,敌军的攻势太凶猛,我被打入城池,签订了不平等条约。
「起来换衣服,我们去民政局。」
对,昨晚萧旭安逼着我去领证。
打一开始我就和他说,这场婚礼只是一个合作的信号。
他不用回家偷户口本。
萧旭安同意得极为爽快。
我坐在车上,恍然觉得自己是个猎物,主动跳进猎人早就准备好的陷阱里。
我带着四分怀疑、三分震惊,以及一分无措问萧旭安。
「你该不会是真的喜欢我吧?」
「对啊,你才发现?」
萧旭安答得自然,倒是让我一时反应过来了。
他萧旭安是什么人。
高中才被认回的私生子。
圈里的人都说,萧家只会在他成年后,给一笔钱打发了。
可就是这样一个谁都看不起的人。
在成年那天,彻底掌控了萧家。
他的话,听过就算了。
我再次警告自己不要自作多情。

-6-
萧旭安去停车了。
我在民政局门口等他。
烈日高照,本就烦闷的天气,沈牧风的到来更是在我心头加了一把火。
他憔悴了好多。
尽管打了粉底,眼下的乌青还是特别显眼。
云月还是挺厉害的。
看见我,沈牧风沉寂的眼睛亮了。
像注入一汪清泉,整个人有了生气。
我在心底冷笑,抬脚就要往别处走,想避开这瘟神。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只恨今天穿了高跟鞋,被沈牧风追上。
他拉住我手腕,低声哀求:
「可可,我知道是我错得过分。
「如果我现在跪下来求你,你会原谅我吗?」
沈牧风希冀地看着我。
「那你跪吧。」
沈牧风手劲很大,知道自己挣脱不开后,我接了他的话点头。
我答应得太过干脆,沈牧风有一瞬间愣怔。
我下巴轻抬:「跪啊。」
沈牧风看我的眼神,深情极了。
「可可,是不是我跪了,你就会原谅我了?」
「要跪就快点,磨磨蹭蹭的,你不会以为我舍不得吧?」
我的耐心告罄,用力去掰沈牧风的手指,满脸厌恶。
「狗皮膏药都没你能粘,垃圾就该待在垃圾桶里,别出来污染环境。」
沈牧风喜欢温柔听话的性子。
为了迎合他,一直以来我都尽力朝这个方向去扮演。
如今回头看,真是一场笑料。
我越是奋力挣扎,沈牧之拽得越是紧。
还想象以前一样,企图用强抱让我安静下来。
刚有动作,就被奔赶回来的萧旭安一拳掀翻。
眉眼间都是暴怒,像只被偷了宝物的巨龙。
「我去你的癞蛤蟆!
「敢用你的脏手碰我老婆?」
真男人!
我抑制住呼出喉咙的欢呼。
他动作太快,沈牧风舌尖抵着被打的半张脸。
眼神发狠,死死盯着萧旭安。
「老婆,你保管好。」
萧旭安手上还拿着资料,塞到我手中时半点折痕都没有。
我:「……」
一个低头的工夫,他们就像两头发狠的公兽,扭打在一起。
云月赶来时,沈牧风脸上挂了彩。
她登时心疼不已,回过头指责我。
「穆小姐,看见两个优秀的男人为你打架,你高兴了吧,满足你的虚荣心了吧?
「因为你的死缠烂打,牧风不得已和你在一起,不敢去追求自己的所爱,每天身心都受到折磨。
「如今他好不容易得了自由,你为什么还要死缠烂打,就这么见不得他幸福吗?」
云月今天穿了条白色长裙,配上她那张清纯的脸。
一副柔弱但坚韧的小白花模样。
我听见周围对我的指指点点。
也看见云月暗自勾起的嘴角。
看她满眼失望的样子。
我兴趣被勾起。
云月哪来的脸,敢用这么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教训我。

-7-
「你颠锅技术应该不错吧,我看你挺会颠倒黑白啊。
「拿了我家的资助资金上学,在我结婚前夕勾搭我未婚夫上床。
「如今还在公众场所出言诋毁我。
「你真的是脸厚如城墙啊,我祝你心想事成吧。」
我家每年都会投入一大笔钱做慈善事业。
从高中开始,我妈开始额外固定资助一个人。
按我妈说的,我和她应该很有话题,因为我们的爱好都差不多。
可没想到这个人是云月。
如今想看,不论是画画还是看音乐剧,都是她有意为之。
可我高中就出国了,她从哪里知道我的呢?
「穆小姐,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们这些穷人。
「你被恭维惯了,听不得忠言逆耳。
「可你太欺负人了,怎么能随口就污蔑我呢。」
云月不服气的语气唤回了我。
我定睛看去,她眼眶里都蓄起泪水了。
「资助你是让你受教育,不是让你知三当三,抢别人的东西的。」
我按住蠢蠢欲动的萧旭安,手摸上他嘴角的青痕。
「今天没法拍了,我们先回去吧。」
路过沈牧风的时候,他还不放弃。
略微沙哑的嗓音带着轻颤,语气可怜:
「可可,我受伤了,很疼。」
如果是以前,我肯定第一时间上前嘘寒问暖。
就像上一年除夕夜,他喝醉磕碰到桌角。
我急忙忙拿出医药箱,边给他涂药边数落。
「明知自己的疼痛阈值比常人低,还这么不小心,活该你。」
窗外是万家灯火,屋内是只有我和他的温馨世界。
我心疼问道:「疼吗?」
「疼。」
一直沉默不语的沈牧风这才笑开,声音低低的,对我示弱撒娇。
沈牧风是知道怎么让我心软的,可今时不同往日啊。
「沈牧风,我真瞧不起你。
「还跟我卖惨呢,没听见你那小情人说被我欺负了吗?
「好歹昨晚才睡过人家,怎么也不知道护着点呢?」
萧旭安笑着接过话:
「因为免费送上门的,和千金求来总是有差距的啊。」
见我无动于衷,沈牧风一咬牙,转头攻击起萧旭安。
「萧旭安,你敢把怎么得到萧家的过程告诉可可吗?
「你敢让她知道你多狠多冷血,为了家财,连亲生母亲都可以利用,连养大你的奶奶都——」
「啪!」
我陡然出手,巴掌盖在沈牧风脸上。
打完才觉得身心舒爽,心里的郁气总算有了发泄口。
沈牧风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巴掌挥出去的时我没多想。
只是觉得不能再让他说下去了。
我有些担忧看着萧旭安泛白的脸,像是坠入了某种魔怔中。
我拉着他快步离开。
至于沈牧风的话,谁在意呢。
车上一片沉默。
我有心将他从阴郁的情绪中拉出,却发现自己对他的了解不多。
我大学才回国,一路追在沈收风身后。
和萧旭安的见面不是校园里的擦肩而过,就是宴会上的礼貌问好。
「喝酒吗,我陪你。」
「抱歉。」
我和他同时开口。
红灯路口,他偏头看我,笑了一下。
「本来打算领完证带你回来休息的,怪我出门没看皇历,还不如不叫醒你呢。」
我:「……」
「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萧旭安既然装作无事发生,那我也不自讨没趣上赶着。
说到底,我和他也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萧旭安深夜才回来。
推开房门见我还没睡,不免诧异:「在等我?」
我给他翻了一个白眼,保存资料合上电脑。
萧旭安身上氤氲着水汽,发尾微湿。
淡淡的酒味和烟草的气息混杂。
我伸手ƭũ⁼指了指他:「你好臭,今晚不许上我床。」
他倚在门口,轻笑:「不上,我来和你报备一下行程。」
「临时要出个差,大概一周。」

-8-
萧旭安出差后,我的生活没什么变化。
唯一烦人的是,沈牧风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
放着公司不管,天天到楼下堵我。
这一天我照常从公司出来,刚出停车场的电梯。
我的手被陡然拽住,吓了我一跳。
「是我,可可。」
沈牧风贪恋的眼神从头到脚将我扫一遍。
「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怒声质问。
如果说以前我对他还残余着那么点滤镜。
那这段时间我是恨不得提刀在身上。
来一个沈牧风,就砍一个。
「可可,我知道你和萧旭安是在演戏,为了气我,为了报复我。
「我们互退一步,忘了各自出轨的事,复合好不好?」
看着宛如变了一个人的沈牧风,我简直要被他的厚脸皮气笑。
「请你认清一件事,出轨的只有你。
「我和萧旭安是夫妻,上床是天经地义。」
「好好好,你别生气。」沈牧风嘴角挂着纵容的笑。
无奈地看着我。
「我今天来,主要是想告诉你,萧旭安的公司被截断了资金流。
「你小心点,别被他利用了。」
沈牧风这次倒是果断,说完就走。
我在车里坐了很久,思考他说的真实性。
萧旭安那晚出差确实很匆忙。
行李都来不及收拾。
出门的时候甚至和电话那边说「扣下他」。
萧家早年黑白两道通吃,近些年在明面上是洗白了。
但豪门秘辛,内里的事谁也不清楚。
想得多,头又痛了。
熬了几个通宵争取的项目,今天终于和国外的客户达成共识
只剩签合同一步。
想了想,我联系助理,将出差的人员换成我。
逃避可耻,但着实有用。
我一连好几天在国外玩得很放松。
其间萧旭安给我消息,说自己推迟行程回家我也没理。
落地机场时,我还意犹未尽。
助理先一步回国,联系我说接机的车辆安排好了。
直到上了车,我才发现不对劲。

-9-
「靠边停车,我要去买点东西。」
前面就是郊外和去公司的分岔路。
路边有一间小商店。
司机充耳不闻:「穆总,请您坐好。」
后视镜里,司机戴着口罩,露出的眼睛里带着淡淡的警告。
我心下一凛,乖乖坐好。
这是遇到绑架了,硬碰硬绝对不是上乘。
是冲着我来的,还是拿我威胁萧旭安?
毕竟当初的婚礼办得很大。
而在生意场混,不得罪人是不可能的。
我的脑海风暴在看到云月的那一刻,戛然停止。
有种啼笑皆非的无力感。
「我查过你,你在画画上很有天赋,你的导师也很看重你。
「你前程一片大好,为了一个男人去违法犯罪,在自己的人生上落下污点,值得吗?」
我被反绑在柱子上,企图以理说服云月。
但陷入爱情的女人,脑回路和常人不一样。
她将刀片压在我脸上。
「你不懂,你父母恩爱,家庭和睦,被宠得像个公主。
「上的是贵族学校,学习设备都是最新的。
「而我连学英语,都是靠你们施舍,录下来给我们听的。
「你多耀眼啊。」
初一时的确有个活动,学校会选取发音准确的学生录制视频。
由学校出面,连机器配套捐献给贫困山区。
一来是锻炼自家学生,二来是给学校博个好名声。
录制的事务落到我身上。
原来她那时候就注意到我了。
云月将手举到我面前,扒着我眼睛。
「看到这双粗糙的手了吗,谁敢相信这是一双年轻女人的手呢。
「穷山恶水养刁民。
「我被殴打得奄奄一息时,是牧风救了我,那一刻他发着光。
「那么矜贵的一个人,不嫌弃我满身脏污,温柔地为我处理伤口,还问我疼不疼。
「那一刻我在心底发誓,我一定要成为站在他身边的女人。」
一时间,我不知道该说她可怜,还是说她可恨。
后面的事,我大概猜到了。
云月凭借优异的成绩被学校录取,打听到我和沈牧风青梅竹马。
最先模仿我的一言一行引起沈牧风注意,继而潜移默化做回自己。
直至完全抓住了沈牧风的心。
我恍然:「你有这个手段,干什么不成功呢?」
云月不屑地嗤笑:「没有男人会喜欢强势的女人。」
「但你最可恨!」
她咬紧牙关,一字一句都是对我的恨意。
「明明牧风逃了你们的婚礼,明明你已经不干净了,对他还爱搭不理,可他为什么还三番五次去找你?
「你究竟使了什么狐媚手段?!」
「因为他贱。」
我没有犹豫地点评沈牧风。
我本以为云月会反驳我,她看起来那么爱沈牧风。
结果她听完先是愣了一瞬,而后捧腹大笑。
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说得对,他就是贱。」
「可我还是不甘心,所以我准备了一场游戏。」
看到云月嘴角诡异的笑,我心下不安。
云月拿出一个遥控器,轻轻一按。
以我为圆心的半边木板碎裂,露出它原有的样子。
这是建在海上的一间仓库,只要云月再按一次按钮。
我就会落入ƭù₉浪潮中,手被绑着,没有生还的可能。
「我倒要看看,在你我二人之中,牧风会选谁。」

-10-
云月疯了。
当我看到她拿着遥控器走到我身边,摇摇欲坠的木板不堪重负发出了声响。
那一刻我真的对沈牧风起杀心了。
我去你的胡乱勾搭,去你的生存二选一。
去你的癫公癫婆。
这一刻只希望我的助理能察觉不对劲,尽快报警来救我。
时间一点点过去,我深呼吸让自己保持冷静。
「云月,你放了我,我保证离沈牧风远远的。
「我可以保证你成为沈夫人。」
「你看,你现在还高高在上呢。」云月并不上套。
笑声在空荡的仓库回荡,让人汗毛直竖。
「如果牧风选了我,那你就去死,如果选你,那我就拉着你一起死。」
我:「……疯子。」
门口陡然传来多而乱的脚步声。
我双眸燃起了希冀,眼睛死死盯着第一个走进来的人。
仓库门大开,是沈牧风。
我的希望被浇灭。
「老婆!」
我的心情宛如过山车,从没这么波澜起伏过。
萧旭安此刻的声音在我耳里简直就是天籁。
「萧旭安!」
我亮晶晶地盯着来人。
萧旭安一进来,云月就把刀横在我脖间,疯喊起来。
因为萧旭安身后站着十几个保镖。
「让他们出去!让他们出去!」
「你敢动她一下,我保证你死了也得被鞭尸。」
沈牧风眉间紧蹙,上前一步:
「云月,放开可可,我陪你去自首。」
我恨不得当场将沈牧风的头垂进海底。
他是嫌云月受到的刺激还不够吗?!
凭什么他的傻要我来买单!
果然,云月的手用力了几分。
我被迫仰头,痛意传达到大脑。
眼见着萧旭安眼睛都红了。
侧身一脚踢翻了那个司机,一米八几的大块头蜷缩在地上。
夸张到我都能看见那额头的汗,几乎是瞬间冒出来的。
云月铁青了脸:「萧总,怎么说我也是你和穆可的媒人,你用完就丢不合适吧。」
「你也配?」
萧旭安递给我一个安抚性的眼神。
转过头,看云月的眼神冰冷得像个死人。
「什么意思?」
「沈牧风,这时候再装傻就太次了吧,拿下他!」
萧旭安身后的保镖早就站好位,他一声令下。
沈牧风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你没想到只是出去风流一晚,沈家多年的肮脏事就被挖出来。
「于是你挪用公款想断我资金链,一来可以扳倒我,二来可以追回可可,帮你沈家填了这个窟窿。」
萧旭安程亮的皮鞋尖抵在沈牧风下颚,姿势辱人。
「你没想到可可这么决绝,于是你让云月绑架她,你英雄救美。
「有救命之恩在,哪怕拿捏不了她,你也可以保全自己。对吗,沈大少?」
萧旭安居高临下睨着沈牧风,语气凉薄。
他的话就像一锤重击,敲醒了我昏沉的头脑。
是了。
有些人是没有良心的。
他不爱你,但为了利益,他会时时刻刻缠着你。
吸你的血,吃你的肉,等榨干你最后的一丝价值时,就会被连抛带扔丢掉。
而他继续风光无限。
我和云月,都是沈牧风的棋子。

-11-
我眼睛斜向云月,她眼带痴迷看着沈牧风。
蓦地,她眼神一变。
沈牧风的胳膊被卸下,闷哼在仓库里响起。
「我的确居心不良,但你敢说自己对得起可可吗?
「为了得到她,你不顾她的心情,在她婚礼前设计她未婚夫和别的女人上床。
「她被绑,你后脚就来了,你明知道危险却没有阻止,说到底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你的爱又比我高贵到哪里去?」
其实我是有过怀疑的。
我身上有定位,但萧旭安没权限知道,他却准确找来了。
比警察还快。
但我现在只能保持沉默。
我看见一个保镖在悄无声息向我这边走来。
只差最后一步,他就能控制住云月。
可也是这一步,被沈牧风发现了。
他大喊:「云月,按下按钮。」
云月在半边板上,只要她一按,她就会和我一起掉下去。
沈牧风丝毫不在意她的死活。
可云月早就魔ẗù⁽怔了,闻言没有丝毫犹豫地听话照做。
我下意识惊呼,呛进了一口海水。
海浪将我怕打进海里。
掉下前,我看到萧旭安惊恐的眼神。
肺部的空气被压榨到一个临界点。
我觉得自己快死了,脑海开始走马灯。ṭū́⁰
我看到一间破旧的民房,周围杂乱而吵闹。
一个穿着蓝白校服的少年静静矗立在这破败的环境中。
气质干净。
眼神哀伤地看着床上虚弱的老奶奶。
我心下一软,上前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画面一转,我出现在医院里。
少年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手捂着脸,周身萦绕着消沉的气息。
直到医生让他节哀,他抬起脸,我才发现这是少年时期的萧旭安。
原来我和他的相遇ƭů⁺,比自己以为的要早啊。
只是我忘了。
高中和闺蜜聊天,听她说萧家认回一个私生子。
听她说这个私生子为了讨萧家欢笑,亲自把找上门的亲生母亲打出去。
这些我都没在意,听过就算了。
原来都是他。
恍惚间,我看见有人跳下水,一道人影朝我游来。
眼神已经开始涣散,我看不清来人是谁。
当唇瓣相贴,熟悉的气息被渡过来,我认出这是萧旭安。

-12-
睁眼时,我被四面纯白晃了一下眼。
我把眼睛闭上,等待不适感过去。
我听见门被推开,来人在床边落座。
「可可,你已经睡了三天了,再睡就要胖成猪了。」
萧旭安握 起我的手,贴在脸颊上。
我在心里将他骂得狗血淋头。
「医生说超过四天,就要把头发剃光光,检查一下脑部是否受到损伤。」
说着,萧旭安哀叹一声:「你最宝贝这头秀发了,我都比不上它。」
「不过别怕,就算你光头了,我也还是爱你的。」
闻言,我倏地睁开眼,咬牙道:「你敢!」
「不装了?」
瞥见他眼里的调侃,我才知道自己上当了。
所有检查早在我入院的那一天就被查完了。
我怒瞪萧旭安,他轻轻笑了一下。
然后轻柔地将我抱在怀里。
动作温柔又郑重。
「幸好你没事,幸好。」
他的语气里带着失而复得的惊慌,我被他拥着腰身。
心里的气因为这个拥抱消散了。
算了,就冲他愿意冒着生命危险跳海救我, 这个人还是可以处的。
他告诉我云月死在了海里,死不见尸。
沈牧风因为涉嫌挪用公款和绑架案被判刑。
一个萝卜一个坑, 沈牧风被查出违法犯罪的事不少。
怕是此生都要在里面了。

-13-
他和云月合作设计我的账还是要算的。
身体好得差不多之后, 我搬去和我爸妈住。
从此萧旭安两点一线的生活, 多出了一项行程。
每天下班都要到我家门口守着。
我妈给我后脑勺来了一巴掌,不重, 但我还是揉了揉。
「说了不要盘腿, 谁家千金这样坐的。
「我和你爸觉得小旭这人还是不错的,虽然做事的手段狠了点,但不狠我们还不放心呢。
「你小心别给作没了。」
我妈在我旁边坐下, 我趁机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草莓。
她不知道萧旭安和云月的事。
我也没打算告诉她。
说白了,他萧旭安有错, 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最初有怀疑的时候Ṭű³,ťü⁶我为了自己的利益选择忽略。
因为和国外客户的那个合作,是我搭了萧旭安的东风。
只是姿态要拿捏, 能作的时候不作,等着传宗接代吗?
并且,我摸了摸肚子。
从包包里扒拉出一张检查单:「放心, 他跑不了。」
我妈闻言, 一把夺过单子, 细细看了出来。
脸上的笑越来越灿烂,不顾礼仪扯着嗓子喊:
「老穆,你女儿怀孕了!」
边喊边走出家门,把萧旭安带进来。
我妈在路上就和他说了。
进门看到我,激动都没能压下去。
「老婆——」
「打住。」我抬眼看他。
我妈老早就上楼找我爸了,客厅只剩我和他。
「我原本不想原谅你的, 但为了孩子着想, 我觉得我们可以试一试。
「像正常夫妻一样生活, 但不领证。」
可以看得出萧旭安脑子宕机了一下:「为什么?」
「我怕你打我。」
我淡定说着:「财产可以做婚前公证,但结婚后你要是打我,那就是家暴, 我很难维权。」
萧旭安哭笑不得:「你在想什么,我又没有暴力倾向。」
「不好说。」我摆出了不信的姿态。
不领证,他打我就是故意伤害。
打得狠了, 就是故意杀人。
我们两家实力相当, 完全不怕他以权压人。
「你就说你同不同意吧?」
「……好。」
萧旭安无奈地答应我:「这次能跟我回家了吗?」
我点了点头,目的达到,再作就不合适了。
当晚我就告别爸妈, 和萧旭安走了。

-14-
我没想到孕期会这么难熬。
孕吐、腿脚抽搐、身上浮肿。
最难受的是被影响的心情,哭和笑自己不能控制。
萧旭安被我折磨得人都瘦了一圈。
听我妈说。
宝宝出生那天, 听到母女平安, 萧旭安将近一米九的大高个,当场泪奔了。
更可笑的是,我产后什么事都没有。
他抑郁了。
某天深夜醒来, 我看见他坐在床头默默垂泪。
我熟练地倒水拿药, 哄着他吃下去。
白天陪他去看心理医生。
最初两个月, 我和他每天都粘在一起。
连带着我也很少见宝宝。
因为一见,萧旭安就会抑制不住地想哭。
我觉得好笑,心里却软成一团。
后来他给宝宝取名穆愿。
愿她事事如愿。
后来我问他为什么不冠自己的姓。
他亲了亲我:「我并没有受苦, 功劳苦劳哪样我都不占。」
「睡吧。」
他将我轻揽入怀,转身关掉床头灯。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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