妯娌要赡养婆婆

妯娌进门第二天就要分家。
六间房,每家三间。
猪、鸭、鸡,都是对半分。
最难分的是公婆的养老。
公公性子刚烈,不好相与,但是他能下矿干活,挣钱不少。
婆婆一辈子都在围着锅台转,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但是换不来白花花的票子。
妯娌经过一番思量,选了能赚钱的公公。
谁知道分家没多久,公公就患了肺病,不停地咳嗽,还爱折腾人。
妯娌已经被公公折腾得眼窝深陷,颓废得不像样子。
她来跟我商量,要把两个老人换过来。
我当然不会同意,她按着我的脑袋把我溺毙在院子的水缸里。
再睁眼,我回到了妯娌要分家的那日。
她抢着说要赡养婆婆。
我笑了。
她是有多喜欢刷锅水炖烂白菜的味道。

-1-
隔壁伴随着公公的咳嗽,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应该说是小叔子单方面地嘶吼。
「还不是你要养他的。
「要是选咱妈,现在盖楼的就是我们。」
随着一声清脆的巴掌声,一切归于平静。
没一会儿,王献芝就气势汹汹地踢开了我家的门。
她的脸上有一道清晰的巴掌印,鼓得老高。
「嫂子,我想过了,咱爹妈还是换过来吧。」
我手里正拖着一根水管子浇灌刚磨好的水泥地。
「你做梦呢吧。」
王献芝气不过,将我活活溺毙在水缸里。
她怕坐牢,自己也一头扎了进去。
「我们养婆婆,我们养婆婆。」
睁开眼,大衣柜上的喜字红得刺眼。
公社书记吸着旱烟看着我,一脸思量。
这一幕好生熟悉。
「建华媳妇说要赡养你婆婆,建成媳妇,你什么意思?」
公公婆婆坐在门槛上,一边一个,沉默不语。
就像大集上被挑来捡去的两匹布。
我记起来了,这不就是王献芝进门第二天就闹着分家的日子嘛。
「嫂子,咱爹好歹还能干活,我们吃点亏就养婆婆吧。」
上辈子,她可不是这么选的。
当时她就明确地表示:「我刚进门,什么都不懂,怎么能赡养好老人呢。」
这不明摆着,她谁都不想养。
书记是个明事理的。
「父母对子女有帮扶教育的责任,子女对父母有赡养照顾的义务,要是你这种想法,这个家先不分吧。」
经过思量,她选择了公公。
「嫂子,咱爹在家除了吃饭,油瓶子都不会扶一下,我就吃点亏,养咱爹吧。」
公公在家确实不干活,但是他每天下矿能赚钱。
相比之下,家里这点活算得了什么呢。
当时,我没有说话,为了这个大家族的和谐,吃点亏就吃点亏吧。
现在她却反过来要赡养婆婆。
所以,王献芝你也重生了吗?

-2-
比我先坐不住的是小叔子。
想来是王献芝的选择和他们昨晚商量的结果不一样吧。
「献芝!」
王献芝附在他的耳朵上说了好一会儿。
小叔子眼里先是疑惑,后是震惊,最后目光凝重。
「你确定?」
王献芝坚定地点了点头。
公社书记吸了口旱烟,吐出一个烟圈,对王献芝的举动很是赞美。
「原以为刚结婚就闹分家,是个挑事儿的,没想到却把能赚钱的公公给了兄弟,如此看来还是个深明大义的,老大哥,你以后有福气啦。」
公公吸着烟卷赔着笑,不知道内心到底作何感想。
公婆的事就这么决定了,王献芝以婆婆没有劳动力为由,想要两头猪都自己养着。
我当然不会同意。
「弟妹,你要这么说,那我也得说道说道。我结婚的时候是小半厨,你结婚是大衣柜,我结婚的时候,公婆给了我二十块,你结婚举全家之力给了你六十块,这事是不是我们都得找补找补。」
我从来没有真正地计较过这些事。
在我看来,一时一兴,我们结婚中间隔了十年,怎么能平等呢。
可是我也不能让王献芝拿我当傻子算计。
王献芝一时语塞。
公社书记说:「都是为了父母,不能太计较。」
公公沉默地抽着旱烟,可怜这个老头,原以为两个儿子都娶上媳妇,该享受天伦之乐了。
没想到却是这般境地。
人老了就会变得柔软,这要是放十年前,我进门的时候要求分家,他一定会把两个儿子都轰出去。
中间隔了十年,他得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生怕造成两个儿子的龃龉。
「叔,不是我计较,人家都算计到我头上了,我总不能连句话都不能说了吧。」

-3-
院子中间垒了一道土坯墙,家就这么一分为二。
我居左,她居右。
和原计划一样,家畜对半,各自房里的东西算各自的。
分家的第一件事我就让公公把矿上的活辞了。
王献芝速度更快,她已经把上辈子我养猪的小院子买下来了。
我带着公公从县城回来的时候,婆婆顶着烈日在帮忙除草,还得把四周的院墙补一补。
王献芝掐着腰在一旁负责拍马屁,以此来提高婆婆的干活效率。
「妈,还是你仔细,要不我干活你总是看不中呢。」
婆婆抹了把额头的汗,镰刀挥舞得更快了。
婆婆这个人,干活是不孬。
她喜欢指挥所有人,按照她的方式方法来做事。
做不好,她就会亲自上手。
用自我牺牲的方式来完成自我感动。
所以,现在宋建华的口头禅是:「妈做得更好。」
公公ƭű₇和婆婆遥遥相望,想说什么,终是叹了口气,什么也没有说。
「嫂子,这是干什么去了?」
没打算理她,我转身就要走。
王献芝没打算放过我,她得意扬扬地表示:「别呀,嫂子,咱妈养了这么多年猪,经验可多,我打算用这个小院子来养猪,你说行不行。」
所以,你是以为我能养猪发达是依靠婆婆的经验?
「行呀,到时候你就是全村最富的。」
没有什么实际用途,又能让人开心的话,为什么不说呢。
王献芝开心归开心,也没有昏了头,居然还知道试探我。
「你不考虑考虑养猪?」
「也不是不可以,你会让咱妈帮我吗?」
王献芝打着哈哈阻止我:「嫂子,分家的规矩你不会不知道吧。」
分家也有很多种的,有的是爹妈轮着住,有的是儿子轮着送口粮,这种分家兄弟之间还算是和睦。
像王献芝这样,决绝地要把公婆分开的,就算彻底断了血脉亲情,绝了往来。
所以上辈子公公病成那样,宋建成也没有话语权。
这辈子也不能光指望宋建成搬砖过日子。
只是,满身的猪屎味我也受够了。

-4-
我和公公商量想要租个小院养鸭子。
这不是盲目选择,是我经过深思熟虑的。
公公对我的想法很是支持,还说村外头那两间房是他一个老伙计的,跟着儿子进了城,走的时候把钥匙给了他。
「我们先去那,那里宽敞。」
「可是离家太远,来回走也不方便。」
公公说不行他就住那。
「那更不行了,您都这个年纪了,一个人去给我们养鸭,那不让人戳我们脊梁骨吗?」
「别人爱说什么就说什么,我知道你们对我好就行。」
有时候,我们就是太过在意别人的想法。
大喜抱着公公大腿说:「爷爷,我放学去跟你做伴。」
「好,好。」
为了把那里打扫出来,我和公公来回奔波。
宋建成还是该干活干活,家里有公公帮忙,我觉得问题不大。
「等赚了钱,我们就扩大规模,到时候你再回来帮忙。」
公公干劲十足:「美淑的计划好,再不济还有个赚钱的。」
王献芝抓回了十只猪仔。
其实养猪那个小院,对王献芝来说并不是很合适。
因为来回走,都要经过我家大门口。
「嫂子,我以为你有多孝顺呢,还不是拉着公爹给你干活。」
Ṫṻₒ
此时的王献芝,明显不如之前丰腴了。
「那能一样吗?我干活,美淑也没闲着,你婆婆给你干活的时候,你在掐腰站着,建华在家听曲!」
原来那天不止我听见了收音机里的戏曲。
婆婆听见声音,从家里出来了。
「不都是为了自己孩子吗,别计较了。」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妈,我们回家,这日头毒的。」

-5-
家里来客人了,和上一世一样,他先去了王献芝的院子。
不出意外地,被轰了出来。
「去去去,哪里来的臭叫花子,赶紧给我滚出去。」
婆婆很是纠结,思前想后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
王献芝嫌弃他是叫花子,可以理解。
可这是婆婆的亲侄子,都不舍得管他一顿饭。
在这个大家都不识字的年代,他已经是大学生了。
不知是天灾还是人祸,在大学里脑子就慢慢糊涂起来。
学校让家里人去商量一下怎么办,爹妈什么都不懂,还惦记家里的鸡鸭鹅,匆匆把人领了回来。
王书万也不是一直糊涂,对自己大学的专业倒是头头是道。
上辈子,是我顶着婆婆反对的目光,给他炒了俩菜,宋建成还陪他喝了两杯。
也是他跟我们分析养殖的利弊,以及各种家禽的优缺点。
宋建成追着问他:「那依你的意思,养什么风险最小,赚钱最多?」
「这地儿都是我的,我都占好了,谁都不能抢。」
得,又迷糊了。
是我和宋建成思虑再三,选择了养猪。
这辈子,陪他喝酒的还有公公。
「想你才六岁就能跟着大人下象棋,原以为你能飞出这个穷村子,没想到却落到这么个下场。」
「姑父,人各有命,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至少我的爹妈还有儿子。」
这话在理,所以你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
而且我还怀疑他也重生了。
因为他说:「鸡生蛋,蛋生鸡,生生不息。」
这和我的打算不谋而合。
王献芝倚在我家大门口,望着炒青菜和一盘腊肉,眼里闪过一丝嫉妒。
「呦,你家这是富得流油啦,连臭乞丐都管饭了。」
「弟妹,我们分家了,我要管谁的饭都可以。」
婆婆也很是不理解:「过日子哪能这么造呀。」
「我也想请您进门吃点,可是我们分家了,不知弟妹同不同意。」
王献芝当然不会吃我家的饭,她可是憋着一口气,一定要过得比我好。
「不就一碗破肉吗,谁稀罕!」
不由分说地拉着婆婆走了,公公望着婆婆的身影怅然若失。
他们这个年纪说爱有点不合时宜,说没有感情也不可能,毕竟在一起过了这么些年。
公公对婆婆有点复杂。
婆婆跟他的时候,就支了一个帐篷算作家。
后来公公不分日夜地下矿,不说大富大贵,好过很多人了。
可是,婆婆依然奉行穷时候的节俭,恨不得喝凉水就能吃饱干活。
公公念及婆婆白不呲咧地跟了他,也从来没有反驳过她。
可是清汤寡水的日子,加上婆婆的跋扈,他也是有苦难言。

-6-
王献芝为了彰显自己孝顺大方的美名,事事都依着婆婆。
婆婆为了不负王献芝的信任,将节俭展现得淋漓尽致。
炒菜的刷锅水里面会有油星,留着下顿炒菜已经是基本操作。
玉米到了收获的季节,玉米粒磨下来,剩下的玉米芯正经人家都用来烧火了。
婆婆给它们多安排了一道使命,放在厕所剌腚,再用来烧饭。
王献芝再恶心也得忍着,她还等着婆婆的养猪技术盖小楼呢。
幸亏,幸亏,上辈子我没有经历过这个。
不然,不等猪出栏,我得先出。
和上一世养猪一样,我们的鸭场一开始没有很大的规模。
我把手里的钱清点了一下,买了四十只鸭子。
公公每天去地里收割各种鸭子喜欢的草类。
我和公公换着班地照顾,很快就有下蛋的了。
王献芝家的猪挺有福气的,居然吃上了白花花的面条。
都是婆婆不在家的时候。
不用动脑子,就能猜透其中的原理。
婆婆节俭,清汤寡水的日子,他俩忍不了。
就趁婆婆不在家的时候,偷偷做点好吃的,吃不完怎么办。
喂猪吧,既能瞒住婆婆,又能让猪长膘,一举两得。
只是这猪还没享几次福,一场大雨下来,十只猪仔全完了。
隔壁大婶告诉我:「你小叔子生大气了,好像打老婆了。」
「这跟他老婆没关系吧。」
「谁说不是呢,是你婆婆为了省钱拦着不让猪打疫苗的,不过也说得过去,总不能把自己妈打一顿吧。」
这太像我婆婆干的事了,上辈子ŧúₓ为了让猪打上疫苗,我嘴巴磨起两大包。
挺同情王献芝的,这不就是无妄之灾吗?
这也像是宋建华会干的事,责任推给别人,自己啥都不干就没有错。
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对宋建华失望的呢。
我进门的时候他十岁,像根还没发育的豆芽菜,脱了衣服躺那里,恨不得当搓衣板用。
婆婆一辈子节俭,你可以不干活,但是一定不能多吃饭。
我心疼他,做饭的时候,热一勺油,再煎俩鸡蛋给他;有时候悄悄搓个面团,用玉米皮包起来放进灶里,小火烧熟。
后来有了大喜,他也长大了,不好好干活,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满嘴的歪理,我才对他颇有微词。
但是我扪心自问,我从来没有亏待过他,至少我的儿子没有开过小灶。
包括他结婚的被子、水壶、脸盆……哪一样不是我出头买的。
谁知道,他一结婚就背刺我们分家。
说不寒心是假的。
宋建华以为猪仔完了是王献芝决策性的错误,他从来不检讨自己有没有对猪仔上过心。
王献芝对于养猪发家的事寄予厚望,宋建华早就把工地的活辞了。
公公颇有微词,可是已经分家,谁也不好多说什么。
现在十只猪仔全完了,对王献芝应该是毁灭性的打击。
光是猪仔和买小院的钱就已经让她负债累累了。
上辈子,我就在自家院子里养大了两只老母猪下了崽,出了第一批猪仔买下了隔壁的小院子。
后来我的猪仔一窝一窝地出栏,我们才拆掉原来的老房子,从地基到垒墙,再到刮腻子,我们的小楼才一步步成型。
没有那么大的能力,怎么能投那么大的本钱呢。
远远看过王献芝一眼,不太有精神的样子。

-7-
鸭蛋在村里是卖不动的,几乎家家都散养几只鸡鸭,自己家吃是足够的。
我早就打算好了,进城卖鸭蛋。
就是路途有点远,得早早起来进城。
我知道城里鸭蛋好卖,但是我没想到会这么好卖。
我一放下扁担,就被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大爷询问,是不是家养的。
「是的是的,我们是散养的,没有吃过饲料的。」
老大爷要全包了,一下子围上来好几个大妈:「好东西你可不能独吞,咱们呀得分一分。」
最后他们每人分了十五个,而且价钱是村里的三倍。
他们问我下次什么时候来。
我跟他们约定五天以后。
我算了算日子,差不多五天就能攒下小两百个蛋,值得跑一趟了。
回家的时候,我给公公买了两盒烟卷,又买了一斤猪头肉,大家都开开荤。
大喜守着猪头肉,一遍遍地问我:「爷爷怎么还没有回来?」
宋建成提议:「你要是馋得不行就先来一口?」
大喜擦了擦口水拒绝:「我不,我得等着爷爷。」
有时候我也很疑惑,一个人的秉性到底是遗传关系更大,还是后天教育关系更大。
我给宋建华开了那么多小灶,可从来没有见过他要等等谁。
「得了得了,你去外面看看去。」
正说着,公公从外面进来,脸色不好看。
「这是怎么了?」
公公勉强地笑了笑:「没事,没事,刚刚碰见你妈,说了几句。」
想必王献芝死了那么多猪,婆婆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吧。
「我给奶奶送猪头肉。」
我有点犹豫。
不是心疼这口吃的,我们已经分家,关系有点尴尬。
我再心疼婆婆,也不能坏了这个村子这么多年的规矩。
没想到被公公抢先一步拦下来:「算了,以后再说吧。」

-8-
王献芝还是有点本事的,居然又抓回来两头老母猪。
只是不知道钱从哪来的。
Ţû⁾她看着公公每天为我们忙前忙后的,很是生气。
「别得意,以后有你受的。」
这个时候还是不要露底的好。
「你指的是什么?」
王献芝露出得意的表情:「还是带你公公去医院检查一下吧,到时候有你哭的。」
按照上辈子的时间点,已经到了公公患病的日子。
王献芝一定也有疑虑,为什么公公还没有发病。
在她的认知里,应该没有不患病这种可能。
她不知道,分家的第二天,就是婆婆给她打理小院的那天,我们就已经去过医院了。
问题不大,至少没有发展到上辈子不可转圜的地步,做好保养就行。
我总觉得一个人情感上的付出,应该得到回报。
我的亲弟弟骂我赔钱货的时候,我的爹妈无动于衷。
是公公握紧拳头吓跑了那一家人。
「美淑在你们家的时候我管不了,现在是我家儿媳妇,谁都别想欺负她。」
那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感觉被人像一座大山一样地保护。
有一回,婆婆少了五毛钱,她怀疑是我拿的。
「怎么你没进门的时候,家里从来没有少过钱?」
我百口莫辩。
「那你就让美淑Ṱṻ⁴把钱,看看到底能不能少。」
这些温暖都是让我对公公好的理由。
上辈子公公有点咳嗽,慢慢地就不能干活了,甚至是没日没夜地咳。
用了好多偏方都不见效果。
后来是公社书记强迫宋建华带着公公去了医院。
结果是常年矿下干活攒下的肺病,没有特效药,只能好好保养。
从那以后公公见天地折腾,今天要吃肉,明天要吃饺子。
怪谁?
还不是他们两口子做得太过。
公公下矿干活,他俩做了细粮提前吃,给干活的老爹留粗粮。
老人家不是为了这一口吃的,隐忍不发。
可是天长日久下来,谁能不寒心。
更何况里面还有自己亲生儿子的手笔。
公公不能干活以后,王献芝更是变本加厉,恨不得不让他吃东西。
公公这个人是有点强硬,难相与。
他是遇硬则硬,遇软则软。
可是公公不是生性软弱,他是为了这个家的表面和谐选择了软弱。
所以才会在自己不能干活以后大爆发,要这个要那个。
王献芝稍有不从,他就去公社告她。
王献芝不在乎,可是她娘家弟弟在公社学会计,她敢影响弟弟的名声,她妈第一个跳脚。
她一直以为是公公有病以后性情大变,变着法地折腾他们两口子。
噩梦般的生活一直让她心有余悸。
所以她一直在期待公公赶紧患病,就可以来折腾我们了。
她不知道她的噩梦只是她ŧű̂₎的。
「是吗?那就走着瞧!」

-9-
每隔五天我就进一趟城,我的鸭场已经发展到三百只鸭子了。
到后来我也不进城了,他们城里人亲自开着小汽车来我这取鸭蛋。
雇了两个大妈帮忙捡鸭蛋,这样我和公公就能松快一点。
宋建成还想把鸭场扩一扩,我没有同意。
眼下,我们的生活已经算是富裕了。
人呀,不能太贪心。
超出认知以外的钱财,就会生出不切实际的幻想。
王献芝的母猪终于怀孕了。
她迫不及待地跑来跟我炫耀。
「嫂子,我的母猪怀孕了,都快俩月了。」
王献芝笑得耳朵都拦不住嘴角了,不知道她自己怀孕会不会这么开心。
我勉强地扯了扯嘴角:「恭喜啊。」
「你说,我出了猪仔是先买个金戒指还是先盖小楼。」
「可以两件事都办了呀,有钱这两件事不冲突。」
如此明显地拍马屁却很容易取悦了王献芝,她居然假惺惺关心我们的鸭场。
「你的鸭场怎么样了,到时候我们一起盖小楼。」
「还行,不过盖楼的能力还没有。」
「嫂子,要我说你就别瞎忙了,一个蛋才几分钱,这什么时候能富裕呀。」
鸭蛋是比不得猪崽值钱,但是到手的每一分钱都是实打实的。
一个猪崽几十块,但是不到生下来你都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赚钱。
像王献芝就是对未知的风险过于自信。
「是比不得你养猪,一个猪仔几十块呢。」
看着王献芝得意的背影,我发自内心地想告诉她,得意地笑吧,因为笑不了几天了。
隔着栅栏门,我看过她的老母猪。
如果王献之说的俩月是真的,那根据我上一世的经验,肚子里顶多俩崽,不能再多了。
王献芝好容易伺候到母猪下崽。
千辛万苦,下来一个。
真是笑死我了。
养猪仔,就得让它长膘,体重得上去,才能多卖钱。
养老母猪,就得让它多下崽,一窝下个七八九十个,才能赚钱。
这一窝下一个,还不够猪自己吃食钱呢。
我很少见到王献芝,为了方便,我们都住到了养鸭那里。
宋建成提议把老房子翻新一下。
「算了吧,我重新选块地方,让它宽宽敞敞的。」
公公也很赞同。
我回家拿被子的时候,看见王献芝站在养猪的院子里沉思。
「弟妹,想什么呢。」
王献芝转过头来,我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眼窝深陷的女人是以前那个趾高气扬的王献芝。
相由心生。
心里不高兴,模样怎么会好看呢。
「不就养了几只破鸭子吗?得意什么!」
我抬起右手往后别了一下耳边的碎发。
「对,没什么好得意的。」
王献芝眼里喷出嫉妒的火焰。
因为我的手指上多了一个亮眼的金戒指。

-10-
王献芝最近很糟心,老母猪继续养着却不怀孕,卖了的话,老母猪又不值钱。
两个人频繁地争吵,宋建华说得最多的就是:「当初要不是你非要养我妈,现在有个大鸭场的就是你!」
公公也听Ṱû¹到过,他低着头没有说话。
婆婆的日子更糟心了,更多的时候,她宁肯待在猪圈里,都不会回家。
宋建成看看我,欲言又止。
我知道他什么意思,我觉得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王献经常芝质问婆婆:「你到底会不会养猪。」
婆婆太想证明自己了,每次都要解释一番。
车轱辘话来回说,王献芝也不爱听。
「那为什么上辈子你会给刘美淑盖上小楼,到我这就不行了。」
婆婆不可思议:「献芝,什么上辈子,你糊涂啦。」
王献芝沉默了。
重生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又有谁会相信呢。
宋建成把责任都归咎于王献芝,怪她当初选择错误。
王献芝只能把邪火发在婆婆身上。
「你是不是瞧不上我,故意把猪养死的?」
当初,婆婆是不太同意王献芝嫁过来。
她爹实在是太有名了,整个一浑不懔。
天地良心,父母再不同意,也希望小两口好好过日子。
婆婆怎么会故意把Ṱű̂ₑ猪养死。
「献芝,你这是什么话?」
「可是上辈子你明明帮刘美淑出了一圈又一圈的猪仔,怎么到我这就不行了。」
村里有点消息,散播速度比电报还要快。
村里人都在传,宋建华娶的老婆是个疯子,总说上辈子的事。
更有甚者,说王献芝有了天眼,能看事。
只有我知道,她没有疯,她说的也都是真的。
可是,那又怎样呢。
宋建华家里来要债的跟过年似的。
我也知道了王献芝当初哪里来的钱抓了猪仔,又买了老母猪。
她回娘家,借人家一百说出猪还一百五。
这等好事,自有人上钩。
现在别说一百五,一百都难。
宋建华酒后又一次殴打了王献芝。
「怎么找了你这么个丧门星,要不是你闹着分家,我大哥也不会自己去盖小楼。」这倒是真的,村里人朴实,兄弟之间情义重。
上辈子要不是我拦着,宋建成是打算把两家的房子都改建成小楼的。
「要是你当初养我爹,我也不至于拖一腚饥荒。」
这倒未必,上辈子他也养过公公,还不是过得一地鸡毛。
种下什么因,结什么果。
什么都不干,光想着坐享其成,哪有这等好事。
宋建华下手太狠,打得王献芝全身没一处是好的。
饶是这样,王献芝也没有怀疑过宋建华的本性有没有问题。
她偏执地以为,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是养猪没有成功。
王献芝拼命地摇晃婆婆,企图唤醒她上一世的记忆:「你好好想一想,妈,是不是有什么喂养的方法你忘了。」
「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是这么喂的呀。」
「对对,我是死过一回才有上一世的记忆,妈,你去死,去死就会记起来了。」
王献芝魔怔般地拿着婆婆的脑袋往水缸里按,求生的欲望太过强烈,婆婆死死把着缸沿。
「妈,你信我,你不会死的,你会有上辈子的记忆,我们好好养猪,一定会富过刘美淑的。」

-11-
就在婆婆的手渐渐无力的时候,公公带着公社书记踢开了王献芝家的大门。
「这是要干什么!」
一直在屋里装死的宋建华终于有了反应,假模假式地推开了王献芝,婆婆劫后余生,死死抱紧公公的大腿。
婆婆的生死对宋建华来说,无妨大碍。
但是在公社书记面前,他得保持一个基本为人子的体面。
「毒妇,你居然要淹死我妈!」
「建华,你信我,婆婆不会死的,我也是这样才会有了上一世的记忆,你信我呀。」
王献芝扒紧宋建华的裤腿,声泪俱下。
公社书记问公公这事怎么办。
公公沉默,婆婆冲上来强烈地要求儿子离婚。
「她要害死我呀,建华,你老婆要淹死我,你还要留着她吗?」
但凡婆婆想一想宋建华在公社书记来之前的无动于衷,就会知道她儿子的凉薄与不可依靠。
这人看自己孩子都是带着滤镜的,婆婆还指望儿子给她撑腰呢。
宋建华也没有让她失望:「我要跟你离婚。」
这婚,到底没有离成。
因为王献芝她妈说王献芝是脑子坏掉了。
现在离婚,宋建华就是落井下石的小人。
她妈这算退而求其次。
一个有疯病的女儿胜过一个劳改犯的女儿。
宋建成跟我商量她妈怎么办。
「顶多管你妈吃饭,其余不能有了。」
宋建成愉快地接受了。
宋建华被迫又去搬砖了,把王献芝自己锁在屋子里。
不去落井下石一下,不是白白重活了吗?

-12-
王献芝一头乱发,像个雨淋过的草垛。
眼眶深陷,眼角耷拉,毫无生气。
「看到婆婆把我的猪都养死了,你很得意吧。」
「你就那么笃定地以为会养猪的是婆婆吗?有没有可能她只是会喂养而已。」
王献芝眨着眼睛,不明白其中的深意。
「你什么意思?」
上辈子我能养猪成功确实多亏了婆婆帮我喂养,可是就指望婆婆每年养的年猪那点所谓的经验,就想要照顾好下崽的母猪,实在是牵强了。
大冬天,我怕冻着即将下崽的母猪,就把它们带回家里,把灶里烧得旺旺的。
味道是很恶心,可是想到下来的小猪仔,我忍下来。
再后来盖了猪圈, 我几乎住里面,时刻关注它们的状态。
婆婆说老母猪吃多了都是浪费。
可我不这么觉得,哪怕吃一斤长一两, 也会让猪仔多一分强壮。
经常,我偷偷舀几瓢粮食扔石槽里,再把粮食袋子上面抹平,让人看不出来被动过。
这些王献芝都不知道,她嫌弃我身上的猪屎味,从来不跟我打照面。
婆婆一直夸耀, 要不是她养了这么多年猪经验足,我们也不会这么快富起来。
我从来没有反驳过,婆婆帮我们确实付出了很多辛劳。
没想到她的盲目自信却毁掉了王献芝得来不易的另一段人生。
眼下, 我的鸭厂已经进入正轨, 而她已经欠下一屁股债。
我想现在让她知道我也是重生的事,应该是一个好时机。
「弟妹, 你说你吃饺子的时候但凡给公公留几个, 会不会他也不能那么折腾你。」
王献芝瞪大眼睛, 不可置信。
人生的境遇各有不同, 外面的有钱人那么多, 我不明白为什么她非要拿我当敌人。
「为什么你一定要跟我比呢?大家各凭本事吃饭。」
「我和宋建华第一次见面,他就夸你是过日子好手,我却不这么觉得, 正经女人怎么会去关怀小叔子,我进门第一天你就撺掇宋建华听你的,依我看你就是惺惺作态的真小人。」
原来宋建华还记得我对他的好, 只是他没有促进大家庭的和睦,反而让他老婆记恨上了我。
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脑子转了好多圈也不知道王献芝说的撺掇宋建华听我的是指什么。
「我什么时候让宋建华听我的了?」
「你让我踩宋建华的鞋, 我不踩, 你就让宋建华把我的脚抬起来!」
我记起来了。
这里流传下来一种陋习, 说是结婚的时候新娘子踩一下新郎的鞋, 就容易把男方的坏习惯改掉。
当时王献芝不同意, 我以为她是不好意思, 就扯了一下宋建华袖子。
宋建华抬起她的脚, 把自己的脚垫下去。
如此小事,却被她记在了心里。
还恨上了我。
我跟她解释清楚其中缘由。
有些事是不是真的不重要,她要不要相信才是最重要的。
王献芝捂着耳朵,崩溃地大喊:「我不信,我不信你会有这么好心。」
不想看着她发疯, 我转身要走。
却被她喊停:「为什么我养猪没有成功。」
为什么?
因为婆婆舍不得给它们喂粮食,因为你们没有在它们身上付出心血。
这些原因都不足以让她追悔莫及。
「因为被你赶出门的那个臭乞丐最懂家禽。」
王献芝眼神暗淡下去,眼神空洞。
人这一辈子凡事都得掂量自己的能力。
如果当初, 王献芝没有闹着分家, 我们还是相亲相爱一家人。
如果她没有一次一次地举债抓猪仔, 或许也不会落到如此地步。
偏偏她喜欢剑走偏锋,孤注一掷。
「要是你不闹着分家,我们完全可以一起养殖, 走向致富路的。」
「不会的。」
我疑惑。
「你不会带着我致富的,杀身之恨,你不会原谅的。」
也对哦。
「我说的是前生。」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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