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兄长娶妻那天,一伙江湖人蒙着面闯了进来。
他们见人就杀,见财就拿。
哥哥为了护我们离开,被大刀斩断了头颅。
一夜之间,我家破人亡。
而那伙强盗摘下面罩后,却成了皇城里尊贵的公子小姐。
我家人的命不过是他们顽劣闯荡江湖时的谈资。
我上京告御状,却被拦下,他们大气凛然地说:「我等闯荡江湖,劫富济贫,向来只劫财,不害命。你哥哥的死是他不识抬举,至于那些丫鬟小厮,你要多少,本小姐买来赔你就是了。」
后来,我血洗他们的婚宴。
可这回,他们怎么不笑了?
-1-
我家是江南出了名的富商,平日里虽没有时时救济穷苦,但也绝对没有仗势欺人。
可就在我哥哥成亲这天,一群蒙面人闯进来,他们拿着火把点燃了房屋。
「这个朱家,外面那么多人吃不起饭,他们居然还拿钱办婚宴!一对兄妹,能把生意做得这么大,平时肯定没少搜刮民脂民膏,本小姐最看不惯这种人了,今天咱们就拿这些不义之财救济狗熊寨的兄弟们!」
混乱之中,一道娇俏的女声从大门处传来。
透过人群,我看到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孩,手里提着剑,一剑刺穿了摔倒的婢女。
她眼神厌恶,拍了拍衣服:「哪里来的贱民,差点把本郡主新做的衣服弄脏了。」
她身侧的男人眼神里透出一丝不赞同:「眉儿,别伤害无辜。」
「楚哥哥,是她自己撞上来的,差点伤了我呢!」
男人无奈的揉了揉她的头:「好了,下不为例。」
女孩儿调皮的眨眨眼:「楚哥哥最好了。」
而我就站在不远处目睹了这一切。
「小桃,小桃!」
被杀的那个婢女,是我的贴身丫鬟,三岁起就跟着我了。
我奋力推开人群,想赶到她身边,她的手指还在动,她还有救。
可是火越烧越大,我过不去。
那帮蒙面人带来的「兄弟」是江南一带远近闻名的恶匪,他们的大刀从不留情,见人就杀。
整个朱府都被血腥味充斥着,我的族亲一个个倒下,惨叫声传出去几里地。
「小妹,快走!」
哥哥拉着我和嫂嫂往后门跑。
不知跑了多久,天都暗了。
哥哥和嫂嫂的婚服一片乌黑,我也浑身是泥。
自从爹娘去世后,哥哥就独挑大梁将朱家的生意做大,这些年一直很辛苦,好不容易遇见了嫂嫂,却在成亲这天发生这种事。
「别怕。」
哥哥把我们藏在一处草垛里,变戏法似的掏出两块糖递过来。
他笑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等这段时间过后,咱们再重新开始。」
嫂嫂将自己的那块糖剥开塞到我嘴里,替我擦了擦脸上的污垢:「小花猫别哭了,嫂嫂的糖也给你。」
嫂嫂安慰着我,可明明她自己也吓得一脸惨白,唇边都干裂了。
我擦掉眼泪:「哥哥你在这儿陪着嫂嫂,我去给你们找点水喝。」
「你别动!哥哥去。」
我摇了摇头:「嫂嫂养在深闺里没吃过苦,接连奔波这么久已经不行了,你陪陪她,我们旁边就有水源,不会有事的。」
我去了河边打水,突然有火光闪过。
我心里一慌,连忙往回赶。
远远地,我看到一把长刀穿进哥哥的脖子,ţũₘ血溅了嫂嫂一脸。
哥哥颤抖着手把嫂嫂往外推,口中涌出鲜血:「跑……跑。」
嫂嫂尖叫一声,要和这些歹徒拼命。
「王大,楚哥哥只让你问藏金银的地方,谁让你杀人的?!」
那土匪抽出刀子,笑道:「萧姑娘,这小白脸什么都不说,杀了痛快。这不还剩个娘们吗?问她也是一样的。」
那帮人扯着嫂嫂的头发,逼她跪下。
我抬脚想过去,嫂嫂突然咬了一口那人的手,随后被一巴掌扇倒在地上。
她看着我的方向,说道:「今日朱家大祸,是老天不长眼!若我逃出生天,定要吃好喝好,日后一桩桩一件件向你们讨回来!」
我死死捂着嘴,不敢发出声音。
嫂嫂这是在告诉我,好好活下去才有希望。
她眼中蓄满泪水,半会儿丝丝鲜血从她嘴里溢出。
「不好!这贱人咬舌自尽了!」
「快快拖远些,吓死人了,真晦气!」
被称为萧姑娘的女孩儿捏着鼻子,驾着马往后退了退。
我盯着这一张张脸,把他们刻在脑子里。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再次看到人烟时,天边已经翻了鱼肚白。
我倒在路边的土埂上,被一个妇人捡回了家。
梦里,我看到无数刀光割破哥哥的喉咙,看到嫂嫂绝望的自尽,看到恶人风生水起……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我喃喃道。
「空无先生,这姑娘怎么样了?」
我眉头一皱,不安的抓着被子。
耳畔传来一声轻笑:「别急,快好了。」
男人的声音温润平和,好像能抚平一切躁意。
接着,一根冰凉的手指点了点我的眉心,我缓缓睁开眼。
第一眼见到的是男人狭长的眸子。
「看,醒了。」
旁边的孩童激动道:「先生好厉害!」
我起身蜷缩在床的角落,警惕的看着他们。
「姑娘别怕,你晕在我家田里,是我把你带回来的。空无先生是我们村的私塾先生,平时也帮大家看个头疼脑热,很厉害的。」
我的视线落在男人身上。
他一头白发用了一根树枝簪起,身穿粗布麻衣也挡不住身上清冷的气质,见我看过去,他歪了歪头,勾唇。
「姑娘别担心,空无先生是好人。」
我穿上自己的衣物,对妇人道了句谢,扶着墙往外走。
从我和哥哥经商多年的经验来看,这个男人是不是好人不清楚,但绝不是一般人。
走到门口时,那男人伸出修长的五指掐捏半会儿,说:「往东边走,那儿有你要的答案。」
我脚步一顿,随后离开。
男人的声音幽幽传来:「可以随时回来找我。」
「空无先生,这姑娘就是你在等的人吗?」
「嗯。」
-2-
我本不该相信那个人的话,但鬼使神差的,我还是往东方走了。
东边,是我朝皇都。
快到天子脚下时,一群官兵护送着车轿从我身边走过。
风吹起轿帘,露出里面那对男女的面容。
而那张脸,我死也不会忘记。
「诶,那就是镇南王世子和护国夫人的小郡主吗?听说两人顽劣远游,还是陛下亲自下旨接回来的呢。」
「这世子爷和小郡主结伴闯荡江湖,做了不少好事呢。」
「对啊,就拿江南那桩劫富济贫的英勇事迹来说,那些脏银救了多少穷苦人家啊。」
「世子和郡主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
我死死Ţũ⁸攥着手,指甲嵌进掌心都感觉不到痛。
他们滥杀无辜,到头来,我家成了十恶不赦的豪商,他们却被百姓称赞,改头换面享受供奉。
凭什么?
我到官府击鼓鸣冤,整整敲了三天的鼓才有人受理。
一听我是民告官,高堂上的大人眼睛一眯:「以下犯上,按我朝律令,需滚钉床,受拶指之刑,你可知道?」
哥哥嫂嫂惨死的画面犹在眼前,我只想把那些人的恶行告知天下,受点皮肉苦又何妨?
「草民知道。」
「那,来人,给她上刑。」
密密麻麻尖锐的钉床前,我闭眼躺下,钉子扎破我的血肉,我在上面艰难滚动,咬着牙硬是没叫出声。
下了钉床,我浑身血淋淋的,立刻就有人上了刑具,他们奋力往两边拉,瞬间钻心的痛从十指传来,我瞪大双眼,疼得发不出声音。
整场行刑超过两个时辰,中间我一度疼晕,又被泼醒,周而复始。
终于,我走完了流程。
我趴在地上奄奄一息:「大人,现在可否接下我的状书了?」
「自然。」
官兵从我手里接过带血的状书。
那官又说:「你所告之人本官无权查,只能往上报,现在你就跟本官一起去见我的上级吧。」
我由几个官兵架起绕到公堂后,到了地方他们将我随手丢在地上。
公堂老爷对着前面的人拱手行礼:「王爷,这就是这些天闹事的人。」
我极力想抬头,以为能讨个公道,一道声音却让我宛如Ṭű̂₁坠入冰窖。
「楚伯伯,我和楚哥哥又不是故意的,哪里能让这贱民如此污蔑了去!」
「眉儿,慎言。」
「本来就是嘛。」
我呆愣在原地。
官府大人催促道:「朱氏,见到镇南王还不行礼?!」
我冷笑,抬头看着前方三人:「行礼?呸!」
「大胆!」萧眉走到我面前,「你这贱民真是无礼!」
我看着她笑,笑自己太天真,以为这世道还有公道可讨,也笑自己太蠢,千辛万苦受尽刑罚要见的竟然是自己的仇人。
萧眉被我笑得心里毛毛的,躲在楚裕安身后:「这贱民疯了。」
镇南王走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带着一股上位者的压迫:「对于你的遭遇,本王很同情,但江南发生的事是江湖人干的,我儿乃镇南王世子,与那些三教九流没有半点关系,你,懂了吗?」
我双眼充血,咬着牙盯着镇南王。
楚裕安抬了抬手:「父亲心仁,不追究一介孤女的不敬之罪,把她带走吧。」
「是!」
我又被几个人架着往外走。
走前,萧眉生气的看着我的方向:「我等闯荡江湖,劫富济贫,向来只劫财,不害命。他哥哥的死只怪他不识抬举,要是他干脆的说出藏宝地点,就不用死了嘛!至于那些丫鬟小厮,本郡主买来赔她就是了,至于吗?」
我被丢到巷口,一群人蜂拥上来把我往死里打。
他们虽然穿着便服,但拳脚功夫一看就是练过的。
镇南王他们没想过让我活着离开。
我张口呕血,死死抓住一个人的腿,扯出一个笑:「大人,我…我还有用。」
我扒开肩上的衣服,笑着抱上那人的腿:「只要你们放我一条生路,我做什么都可以。」
几人面面相觑,看了看我没伤到的脸:「江南美人的味道我还没尝过呢,反正都要死,不如先让兄弟们爽一爽!」
我欲拒还迎:「大人们一个一个来。」
男人拖着我往深处走,我拔下头上的钗子,在他的臭嘴靠过来时,狠狠刺进他的嗓子眼。
我捂着他的嘴,簪子一下又一下。
从指缝流出的哀嚎,其他人听来,相视而笑,露出猥琐的表情。
直到地上的人再无声息,我擦了擦脸上的血,拖着伤回了那个小田村。
我又倒在路边被先前的婶子捡了回去。
再睁眼,空无眼含笑意:「你回来了。」
我垂眸,声音嘶哑:「帮我。」
空无盯着我,笑意更深:「好啊。」
闻言,我睫毛颤了颤:「你可知我的仇人是谁?」
他无所谓道:「你们凡人眼里最尊贵的,无非是那龙椅上的人。可就算是那天上仙,我也杀得。」
「你怎么帮我?」
空无十指交叠,眼睛盯着我,下一秒,屋内所有的筷子,刀,甚至窗外的落叶纷纷升起,划破虚空,向我而来,最后停在我眉心前。
我眼眸微睁,空无坐直身子,瞬间所有浮在空中的东西像失去支撑,落了一地。
我下意识攥紧身下的被褥:「这是……武功吗?」
空无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笑道:「你说的武功不过是人类强身健体的笨法子,而灵力才是真正的杀人利器。」
空无的声音极具蛊惑性:「怎么样,要不要跟我学?」
我警惕的问:「你想得到些什么?」
空无淡淡看着我:「我要,你的灵骨。我助你报仇,事成后我会剔下你的骨。」
剔下一身骨,就一定活不成了。
空无以为我犹豫了。
我却看着他说:「好。」
-3-
空无带我去了一处山巅,他揽着我的腰,脚尖一点,那万丈高山瞬间变得渺小。
山巅之上,云雾缭绕。
我还没从这超脱常理的感受中脱离,空无便说:「衣服脱了。」
我回头:「什么?」
「快点,我来不及了。」
寒泉里,空无坐在我身后,手指快速在我背上点着。
我盘着双腿,双手放在膝盖上,不自觉的捏紧。
十几年的女德教习,如今突然和一个只见过两面的男人赤裸相待,我心里还是有点怪异。
不过很快,我就没心思想这些了。
空无在我周身大穴灌入灵力,一股暖洋洋的气流顺着身体游走。
我能清晰的感觉到身体里杂质在排出。
刚开始还很舒服,没多久我的筋脉就像被火烧被刀割一般疼。
我咬着下唇,汗不断涌上额头。
这种痛一直持续了三个时辰,我半睁开眼,眼前的景象糊得看不清。
「先生,好痛。」
「坚持一下,快好了。」
我攥紧了手,点点头。
空无一指点在我的后颈,我脖子一仰,猛地睁开眼。
瞬间,天地之间有大股大股的气流涌进我的身体,我从未如此畅快。
与此同时,我的眼睛渐渐清晰。
我能看清飞鸟扇动的每一次翅膀,能听见山脉深处的溪流涌动。
百兽低鸣、万物生长。
一切的一切好像都放慢了百倍。
「感觉到了吗?」空无靠近我,下巴轻靠在我肩头,「这就是灵力。」
我抬手,看着游走在我经脉中丝丝缕缕的细线。
它们在发光。
我兴奋的转身看着空无,这才发现,我们贴得有点近了。
我下意识后退,他却一脸平淡,甚至疑惑我的动作。
但他也没有多纠结,旁若无人的起身,走到池边,慢慢穿衣。
我抬手捂住眼睛,口不择言:「你、你……」
空无偏头:「什么?」
我一愣,看着他坦然的模样。
才明白,他竟不知人伦纲常为何物。
「先生,你到底是谁?」
他手微顿,笑了笑:「我是空无,小田村的私塾先生。」
他不愿说,我也没强求。
在山巅的这段日子,空无每日教我吐纳,修炼,慢慢地,我感觉自己身体里多了一团光,里面蕴藏着巨大的力量。
可我不知该怎么运用这些力量。
「把你的身体融进它们,然后跟随本能,你的意念就是调动它们的武器。」
空无浮在巨石上,指尖凝聚着一团灵力,一头银发飘散,随风晃动。
我闭了闭眼,感受身体里ṭŭ̀ₖ疯狂的力量,念随心动。
睁眼,一根巨大的藤从地下钻出,野蛮生长。
而我身后,无数藤蔓宛如触手,纵横交错,严正以待。
我一țű⁵时控制不住那根藤,它猛地攻向空无,将他脚下的巨石击碎,眼看就要钻进他的脑子。、
「先生!快躲开!」
我急得不行,只见空无伸手,轻轻点了点那暴虐的藤,瞬间,藤蔓瓦解,化成了点点荧光。
空无好笑的看着我:「天赋不错,但想伤到我,还需努力。」
我们在山巅待了小半月,空无说我已经掌握了灵气运行的方法,对付几个凡人绰绰有余。
「下山报仇去吧。」他看着我,抬手摸了摸我的眉骨,「我没时间了,必须快点得到你的骨。」
我垂眸:「先生大恩,没齿难忘,待我杀了仇人,定来赴约。」
空无不可置否地点点头。
他揽住我的腰,带我跳下万丈高崖。
小田村今天格外安静,刚走到村口,空无脚步一顿。
「怎么了先生?」
Ṭū₌
他看着我,眼底毫无波澜:「有血气,死人了。」
我连忙跑到大婶家里,推开门,却见到了两具尸体。
大婶被一刀割断了喉咙,怀里护着她的儿子,那孩子的肚皮被划破了,肠子流了一地。
我又接连推开了邻居家的门。
里面的惨象,宛如人间炼狱。
往日里热闹淳朴的田村,如今连个活物都没有。
空无姗姗来迟,看向村中祠堂方向:「在那儿。」
我们赶到的时候,山匪正在杀人。
「快点儿把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
他们生火烤肉,把家畜全都抢了。
村里的年轻男人都被杀了,血水混进了泥土,地面一片殷红。
仅剩的老人妇女,护着孩子,眼里满是恐惧。
村长拄着拐杖,拖着年迈的身体求情:「好汉,我们所有的东西都在这儿了,实在是没有了,放过我们吧。」
为首的土匪啐了一口:「老不死的,别以为我不知道,去年你们村大丰收,除去税赋还剩了不少粮食,怎么可能就只有这点?!」ṱŭ¹
村长老泪纵横:「可这几月流寇时不时就来村子里抢东西,接连几波匪寇,村里实在是拿不出东西了啊!」
「敢耍老子!」
土匪大刀一掷,村长吓得摔在地上。
那刀快要砍下时,刀刃连同土匪的手突然以一种极为诡异的角度弯曲,土匪脱力,惨叫,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飞。
而落在地上的大刀飞起,利落的从土匪胸口穿过,把他钉在墙上。
整个过程,不过呼吸之间。
「是先生!」
「先生来救我们了!」
幸存的孩童激动的看着空无。
其他土匪看到他们的人死了,有些慌乱。
此时,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从祠堂走出来。
他们仿佛看见了定心丸。
「大当家的,这两人杀了虎二!」
我抬眸看去,那天兄嫂惨死的画面瞬间涌上脑海。
眼前的男人,正是那天杀了哥哥,逼死嫂嫂的土匪。
感觉到我的灵力躁动,空无回头看我。
顺着我的视线,他也看向土匪头子。
王大上下打量了我们一眼:「连个小白脸都解决不了,死了活该。」
说着他盯着我看了许久,「我怎么觉着这娘们儿有点眼熟?」
他手下调侃道:「大当家你看哪个美人都眼熟哈哈哈哈。」
空无偏头,语气还是淡淡的:「杀了吧。」
王大眼睛一瞪:「你算什么东……」
他话还没说完,一根藤从地下钻出,直接穿透他的肩胛骨。
「啊——」
「大当家的!」
我手微微抬起,一团青绿色的灵力萦绕在掌心,王大被藤蔓拴在空中,细小的枝丫在他的血肉中扎根,又撕开皮肤钻出来。
不过片刻,他就变成了一个血人。
他恐惧的看向我,我眉头一皱,瞬间王大的眼球就被植物根部包裹,彻底成了一盆养料。
剩余的小喽喽围成一个圈哆哆嗦嗦的看着我。
我缓缓回头,对他们笑了下。
然后下一秒。
尖锐的藤刺直接破开他们的喉咙,将他们串成了串子。
那血溅出的弧度可真好看。
我的眼珠都被染红了。
聒噪的人都被解决干净,地上的孩子老人们却更害怕了。
我上前一步,他们缩得更紧。
空无径直越过他们,说道:「走吧。」
我敛了敛神情,跟了上去。
身后传来低语,以我现在的耳力完全听得清。
「村长他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怪物吗?」
「别说了!这个地方不能待了,赶紧收拾东西逃吧!」
我悄悄看了眼空无,他感受到我的视线,他回头,轻轻勾唇。
他好像,除了笑,没有别的情绪了。
「先生,你要去哪?」
「刚刚你暴露了灵力,那个人很快就会追来。」
「所以呢?」
空无瞥了我一眼:「我打不过他。」
「哦……」
空无最后跟着我去了皇城。
我们走后,小田村出现了一个拿着拂尘的白袍男子,他将村中的死人处置妥当后,也朝着皇城方向而来。
-4-
说来也巧,我们到皇城这天,正好是萧眉和楚裕安大婚的日子。
城中热闹极了。
我折了门前一枝花骨朵,催动灵力看它绽放:「这是我嫂嫂最喜欢的花,她成亲那天,哥哥买来许多,将整个朱府都放满了,可惜最后,这些花儿无辜葬身火海。先生你说,他们该怎么还?」
空无顿了顿,抬手,院外所有树上的花苞都随着他的动作绽放,一时间花团锦簇,喜庆极了。
镇南王府的宾客无一不感叹。
「世子大婚,天降异象,这是吉兆啊!」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镇南王被哄得心花怒放,满脸笑容。
我在这时推开了王府大门。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看到我,镇南王和楚裕安眉头一皱,向身边的小厮使了个眼色。
小厮领命,可刚一抬脚,整个身子砰地一声,炸成了渣。
「啊——」
血肉溅到周围人身上,婚宴顿时乱成一团。
空无坐在房顶上,修长的手指着在场的人:「你且做自己的事,想让他们怎么还便怎么还。谁敢乱动,我替你杀了。」
「大胆狂徒,竟敢在王府撒野!」
楚裕安敢带着萧眉出去闯荡江湖,身上的功夫是不差的。
但就如空无所说,武功不过是锻炼身体的笨法子罢了。
他的对手,是灵法。
楚裕安飞身上房,腰间的剑抽出,直指空无。
空无却连个眼神都没给他,轻轻动了动手指。
楚裕安便再也不能动弹半分。
「怎么可能?」
楚裕安用尽全力,脖子经脉暴突,可无论如何依旧毫无作用。
空无手指一点,楚裕安瞬间从空中跌下,摔得吐出一大口血。
他被按在地上,连呼吸都痛。
「安儿!」镇南王悲痛的冲过来,却被空无一个眼神吓得停在原地。
末了,空无看着我:「他留给你,我不杀。你想怎么处理?」
我看着楚裕安的族亲们,一如当初的朱府。
我抬手,五指一收,身后大门极快的被藤蔓缠上,密不透风。
我看着他们,缓缓道:「一个不留。」
话音刚落,所有人尖叫着逃跑。
我催动灵力,王府里植物疯长,堵死了每一条通道。
藤蔓的尖角宛如灵蛇一般,从他们脖间划过,留下一具具尸体。
我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
楚裕安闯进朱府时带的随从。
同流合污不顾冤情的官府大人。
把我按在巷子里毒打的侍从。
……
「求你,放过我……」
被藤蔓吊在半空中,快要窒息的护卫哀求的看着我。
他既知道求饶认错,看来是知道自己为何会死。
如此,倒也好安心上路。
镇南王早已吓得不知所措,我的藤条要取他性命之时,他竟拉过自己怀有身孕的亲妹挡在身前。
随后更是看也没看他妹妹一眼,仓皇逃窜。
我蹲下,伸手替她合上双眼。
而后眼神一凝,镇南王就被四面而来的藤条戳成了筛子。
他的头不小心被割掉了,骨碌碌的滚到楚裕安面前。
「父亲——」
楚裕安在地上蠕动,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引以为傲的武功竟如此无用。
他的手脚都被威压碾碎了,只有一个头还能动。
楚裕安看着惨状,对我怒吼:「妖女!你不得好死!!」
我轻笑:「或许吧,不过你一定看不到了。」
「贱人!我要杀了你啊啊啊——」
一股血从ţúₖ他嘴里飞溅而出,同样掉出来的还有一截舌头。
「聒噪。」
楚裕安痛得浑身发抖,双眼充血。
我操控着藤丝钻进楚裕安的身体,连上了他的手脚,我扯动藤丝,他便随之而动,宛如一只木偶。
我抬起他的下巴,笑道:「现在,我们去接你的新娘吧。」
-5-
楚裕安浑身是血的骑上马往萧府走,我们走后,王府燃起熊熊大火,和那天朱府的火一样大。
路过的行人吓得惊叫连连。
萧府的媒人站在门口,远远的看着迎亲队伍来了,笑着跑进去报信。
萧眉被下人扶着出来,雀扇之下,藏不住的笑意。
「啊啊啊!」
「世、世子你的舌头……」
待众人看清楚裕安的模样时,脸上的笑都变成了惊恐。
萧眉一把掀开盖头,正巧对上楚裕安张着的嘴,宛如一个血洞。
「啊——」
她吓腿一软,头上的珠帘噼里啪啦作响。
我收了藤丝。
楚裕安瞬间失去支撑,从马上摔下,嘴里吐着鲜血。
即使这样,他也还是看着萧眉,断断续续的张嘴:「跑……跑。」
可他不知道,我最恨这个字。
我扬手,将楚裕安的眼球挖了,看着手心里的眼珠,我心中才好受一些。
哥哥,我会让他们尝到你当时百倍绝望。
我闭了闭眼,眼泪顺着脸流下。
萧眉看到突然出现的我,还没反应过来楚裕安已经被我废了。
她尖叫:「你这个贱民为什么还活着?!来人!来人!将她给我乱棍打死!」
冲上来的家丁被空无一掌震碎,他看着我:「你得快些了,他追上来了。」
「先生放心。」
对于突然消失的家丁,萧眉只愣了一刻,又叫唤着让其他人上。
我身后长出无数藤条,直接将那些人杀了个精光。
看着这诡异的一幕,萧眉吓慌了神。
我用藤条缠着楚裕安的脖子,将他拖到萧眉面前。
「现在给你们一个选择。第一,你们互杀,活一个人。第二,我杀,所有人。」
萧府的大门已经被我封死了,谁也出不去。
没有人敢怀疑我话里的真实性,如果我想,可以在瞬息之间杀光他们。
只犹豫了片刻,便有护卫提刀了。
一人动,就谁都不想成为板上鱼肉了。
整个萧府变成了炼狱。
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贵族,为了自己的命,不择手段,甚至连父母都可以下手。
萧眉吓得躲在角落,可鲜血还是不停的溅在她脸上。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朋友变成恶魔,看着自己的母亲倒在血泊之中。
看着满地尸体,我心中竟快意极了。
灵力在血液里沸腾,想要冲出体外,杀更多的人。
这场杀戮的结果,是一个护院赢了。
可惜,他身上中刀太多,刚走了两步,就倒了。
我看向唯一幸存的萧眉和奄奄一息的楚裕安,笑道:「就剩你们了,有想好让谁活吗?」
萧眉颤抖着身子,眼底闪过复杂的情绪。
趴在地上的楚裕安奋力抬手,指了指萧眉。
萧眉痛哭:「楚哥哥……」
我踩在楚裕安背上:「你要选她活吗?」
他刚要点头,我又说:「可如果我能帮你恢复伤势,助你重生肢体呢?」
楚裕安僵住了。
我往他身体里输入了些许灵力,能让万物生长复苏的灵力一进入他的体内,便开始自行修复,效果楚裕安本人最清楚不过。
他犹豫了。
萧眉连滚带爬的过来握住楚裕安的手:「楚哥哥,你最疼我了,我还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见楚裕安无动于衷,她歇斯底里道:「都怪你!要不是你非要带我闯什么江湖,怎么会变成今天的样子?!是你欠我的!」
楚裕安愣住了。
当初是萧眉缠着他要出去见世面,也是萧眉不听劝解,滥杀无辜。
可如今,她竟将一切都怪在他头上。
楚裕安睁着两个血洞,紧紧抓着萧眉,嘴里呜咽着,不管怎样都说不出一句话。
萧眉一抖,抽出藏在袖子里的匕首,刺进了楚裕安的心口。
见楚裕安手指还在动,她又用力刺了几下,血糊了她一脸。
「不要怪我,不要怪我。我没错,都是你们欠我的。」
直到楚裕安彻底没了声息,萧眉还在挥着匕首。
我嗤笑。
萧眉手一顿,缓缓抬头:「他们都死了,我赢了。」
我拍了拍手:「恭喜呀。」
萧眉一喜,爬起来,转身要跑。
我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她不断挣扎:「你说过放我走的。」
「我只说,你们互杀,活一人。可没说我不杀活着的这个人。」
我五指渐渐收紧,笑容越发明艳。
萧眉脸色发紫,就要窒息了。
忽然,一道白光袭来,好在空无及时将我拉开,否则,我就会被白光切成两半。
我回头看去,瞳孔放大。
在我们身后站着一个白袍男子,他也是一头银发,和空无长得一模一样。
空无无奈道:「还是被追上了。」
「他是谁?」
空无还没回答,那人开口道:「在下空桐,邺朝国师。」
萧眉一听是国师,连忙寻求庇护:「我乃邺朝郡主,你既是国师,就有保护皇亲国戚的责任,本郡主命令你快收了这妖女!」
空桐却理都没理她,直直看着空无。
「你又造杀孽,这方天地容不下你了,跟我回去。」
空无笑了笑:「不行。」
空桐没想跟他废话,直接动手。
可在他动手的前一刻,空无拉上我就跑。
走前,他扔给我一把匕首。
萧眉大叫:「本郡主命令你不准让他们跑……」
我反手甩出匕首,正好扎进萧眉的眉心。
趁空桐愣神,我们跑了。
-6-
空无带我回了修炼的那座山。
他说这儿有结界,空桐找不到。
「所以你到底是谁?空桐和你有什么关系?」
空无的心情很不错,他往冰泉里加了很多天材地宝:「进来泡着,待会儿取骨会方便些。」
我一愣。
是了,我成功报仇了,该履行承诺了。
我脱掉衣服,下水。
许是为了让我死个明白,空无说起了他的来历。
「我不是人。」
纵使我有所准备,也被他的开场吓到了。
「天地初始,灵山上长了一株藤。那株藤吸取灵气,也吸人间恶念。两股力量不相上下,分化成了两株藤。」
我问:「所以你是由恶念而生的那株?」
空无一愣:「怎会如此?!」
他不乐意了,「你我相处这几月来,难道在你眼中我就是这种人?」
我挪开目光:「你继续说。」
「空桐那株坏藤,抢走了我大半灵力,比我先化形千年,这千年,他在人间变得更坏了。」
「我化形那日,他与我打赌,用一根糖葫芦赢走了我的心骨。」
闻言,我眉心一跳。
空无道:「没错,我的心骨就在你身上。因为心骨的原因你和我绝对契合,所以我才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帮你重塑经脉,踏入修行大道。又因为我本体是藤,所以你对植物有天然的亲和力,才会这么快掌握操控它们的办法。」
我怔住,原来如此。
空无割破食指滴了一滴血进冰泉:「后来我反应过来自己被骗后,我决心与空桐不共戴天,所以费尽心思将心骨从他手上偷走,却在逃跑的时候,不小心被他打落下界,从此我开始了寻骨之路。终于在十七年前,我在这方世界感受到了心骨的存在,于是我给自己卜了一卦,卦象说让我等,心骨会自己送上门,于是我等了你十七年。」
「因为缺乏心骨,我无法感受常人的喜怒哀乐,只会一个微笑的表情,还是空桐当年教我的。」
「但是现在,我就要变成正常人了。」
我抿抿唇:「那,空桐说你造杀孽是怎么回事?」
空无又在冰泉里加了一味药:「因为天生灵体,我对恶念十分敏感,我杀的那些人身上恶念极深,不是天生坏种就是杀人如麻,杀了他们,我并不认为是错的。」
「王府和萧府的那些侍卫也是吗?」
空无点点头:「自然。我在他们身上看到了欲孽,有很多女子绝望的哭嚎声;贪孽,是百姓无助佝偻的身影;还有杀孽……」
我沉默了。
半会儿,空无牵起我的手:「成了。」
他深深地看着我,眼底雀跃:「心骨归位后,我就能暴打空桐了。」
「恭喜。」
空无抬手,摸了摸我的眉骨,随后轻轻一点,我失去了意识。
-7-
我以为自己死定了。
可我居然还有意识。
我晕倒后,空无将万千藤丝伸进我的肢体,那些藤丝仿佛找到了本源,迫不及待的缠上我。
然后空无轻轻一拉, 我的肉身瞬间化成了点点荧光,留下一块剔透的骨。
那骨没入空无的心口, 瞬间,他灵力暴涨,撑破了山巅的结界, 看趋势那灵力似乎想吞噬整个世界。
几乎同时,空桐出现了。
看着空无身上暴虐的灵力,他的冰山脸裂了,一度出现无语的表情:「我弟总是作死怎么办?作死之后老记忆错乱怎么办?!玛德受不了了,一拳把他打爆算了!」
他在原地走来走去, 「冷静冷静!那是我弟, 亲的, 亲的。」
空桐双手结印, 用一个巨大的罩子把空无装起来, 在他脚下放了个十分复杂的阵法。
手法熟稔,仿佛已经用了千百次。
阵法运转, 空无的灵力也渐渐平息。
我正发愣呢,空桐突然开口:「那个心骨,别看热闹了, 快回本体去,这次的阵法我改良过, 那小子的记忆不会出问题了, 你们可以共存。」
我:「?」
他话音刚落,我就被一股力吸进空无的身体。
与此同时, 无数画面涌进脑海。
天地初始,有一根藤, 因为吸收了灵气和恶念,分化成了两根藤。
恶念藤先化形, 灵气藤却因先天不足不能化形。
恶念藤走遍三千世界, 终于找到了助他化形的办法。
可灵气藤却趁他不在, 将自己的心骨挖下创造了一个女孩。
恶念藤想趁着弟弟心智不足将心骨哄骗下来, 给他装回去, 谁知灵气藤直接带着心骨跑了。
三千世界, 即使强大如恶念藤也没办法一下子找的灵气藤的位置。
等他找到的时候,灵气藤已经和心骨走遍几十个世界了。
更令人抓狂的是, 灵气藤爱上了自己的心骨!
他不愿意把心骨装回去了!
可是心骨缺失, 灵气藤用不了多久也会消失。
这也是空无为什么总是忘记过去的原因。
每一次空桐找到空无想帮他,都会被空无脑补一出大戏, 然后作死。
作为哥哥,空桐表示很心累。
我脑海里多出的那几十个世界的记忆让我陷入了沉睡。
不知睡了多久,我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喊我。
睁眼, 我回到了记忆里那株藤生长的地方。
藤蔓扎根, 缠着大树。
「你终于醒啦!」
空无晃着自己的藤条,低头看着我。
而我则在他旁边,变成了一根幼藤。
空桐一边浇水一边输灵力。
他帮我们恢复了记忆, 还帮我重塑了自己的身体。
重塑身体消耗巨大,我和空无要从两根藤开始修行。
所以,空桐开始了每天种草的日子。
我和空无手拉手。
空桐翻了个白眼:「我真服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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