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顾琛离婚的第二年,我们在一场饭局上重逢。
他喝了很多酒。
趁着酒意,才敢跟我说话。
「其实……我和儿子都很想你。」
-1-
我没想到能再见到顾琛。
离婚后,我回老家,顾琛和儿子留在首都。
天南地北的几千公里,给我们分崩离析的爱情,找到了最合适的距离。
我早就习惯了这样的距离。
所以我主动举起酒杯:
「顾总,预祝合作愉快。」
经理说,这次来的顾总,是华中地区 500 强的顾总。
我不是没想过顾琛。
只是依他精明算计的性子,又怎会不远千里,来我们西南小县城里谈合作。
可顾琛真的来了。
他坐在圆桌的另一侧,微笑着朝我举杯。
「合作愉快。」
杯里的红酒轻微却有规律地摇晃着。
我带着探寻的目光,看向顾琛微微颤抖的手。
以及,他无名指上的婚戒。
那是我们的婚戒。
他此行的目的,已经昭然若揭。
-2-
合作谈得很顺利。
酒过三巡,顾琛趴在桌上,有些不省人事。
「不好意思啊,我们顾总喝多了。」
顾琛团队的人尴尬地冲我们笑。
经理这时还不忘拍马屁:
「哪有?顾总海量啊!」
我静静地看着顾琛。
他此刻呼吸急促,裸露的皮肤尽泛着可怖的红色。
我终究有些不忍,出声提醒:
「他这不是喝多了,是酒精过敏。」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手忙脚乱起来。
严重的酒精过敏可是要死人的。
但死不死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又不是我逼他喝的。
我转过身就要往外走,却听到身后顾琛的声音。
「沈微!」
因为酒精过敏,他的喉头高肿,声音含糊不清。
但足以让在场所有人都听清了。
经理连推着我到顾琛身边:「顾总叫你,快帮忙把顾总扶起来啊!」
我只好上前搭把手。
可Ṭũ̂₀顾琛刚触碰到我的肌肤,就泄力般浑身瘫软地倒在了我怀里。
「唉……」
他伏在我的肩头,连叹气声里都带着哭腔。
「其实……我和儿子都很想你。」
这是两年来,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3-
顾琛在县里的医院住了三天。
今天出院时,经理去看过,回来便不断自责:
「顾总本来就酒精过敏,为什么还要让他喝酒呢?这下生意要怎么做啊?」
我坐在工位前,有些麻木地敲着键盘。
顾琛活该。
他一直都对酒精过敏。
可谈生意拉投资,要喝酒的饭局几乎是避无可避。
他以为我还会和从前一样,坐在他身边,一杯接一杯地替他喝。
又或者是,想赌我的心软,焦急地上前阻止他。
无论他是抱有哪种想法,都是活该。
拿我的真心做赌注,就应该想到全盘皆输的下场。
两年前如此。
现在,亦如此。
我掐了掐手心,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办公室的门却被人敲响:
「沈微在吗?你儿子来了!」
办公室里沸腾了。
我将信将疑地走到门口,果真看到一个小男孩。
一见我,他便飞奔过来:
「妈妈!」
-4-
顾安随顾琛,生得眉眼深邃,满身贵气。
浑身上下的名牌,随便一件也抵我三个月的工资。
怎么看,也不像是我能养出的儿子。
周围吃瓜群众的炯炯目光让我有些不自在。
我只好拉着他来到无人的休息室。
「你怎么一个人来了?爸爸呢?」
顾安乖巧地回答:「爸爸说你不想看见他,所以让我来找你。」
我心中的厌烦又加深了几分。
顾琛似乎永远学不会什么是尊重,什么叫边界感。
他不了解我过得怎么样,也不知道我今天的工作忙不忙。
一切都只能按照他的心意来。
大人不行,就上孩子。
只可惜,两个我都不想见。
但在法律上,我是他的监护人之一。
为了保证他的人身安全,我不得不告诉他:「等我下班。」
顾安撇起小嘴:「不嘛妈妈,我是来找你陪我玩的!」
「不想等就回去找你爸。」
我平静地开口。
「或者找你的周妈妈。」
-5-
回办公室后,同事们看我的目光都变了。
有几个相熟的大着胆子来问:「那孩子真是你的?」ƭù₆
我苦笑着说:「是我的。」
是费了大半条命生下来的。
替顾琛喝酒喝得最多的一次,我胃穿孔进了 ICU。
抢救成功后,顾琛依旧忙着工作,连个人影都没有,只给我打来一通电话。
他话里带着责备:「你不知道你怀孕了吗?」
我的确不知道。
长时间繁重的工作,让我早已记不清生理期的日子。
但好在孩子是保住了。
只是因为怀孕初期摄入过量的酒精,顾安成了早产儿。
他天生体弱多病,需要不停地打针吃药。
顾琛忙着生意,没法带孩子。
我拖着产后大出血的身子,跑上跑下,才让顾安有惊无险地度过危险期。
彼时,顾琛的生意有了起色,买了一套三居室的房子。
婆婆便搬进来享福了。
她常常跟孱弱的顾安抱怨:
「如果不是你妈之前跟那些天天跟野男人喝酒,你的身体怎么会这么差?」
所以顾安自小就很抵触我。
因为我,他不能踢球,不能坐过山车,不能吃冰淇淋。
最委屈崩溃的时候,他哭着问我:
「为什么是你把我生下来?」
怪我。
我没能给顾安一个健康的身体。
这时,才有了周子芸的出现。
她是顾琛的秘书,年轻漂亮。
顾安放学后常去公司找她玩。
有天我接到医院急诊电话。
赶到医院时,才发现顾安被周子芸带去游乐场坐跳楼机,旧病复发,当场休克。
我当即重重地给了她一巴掌。
顾安却从床上跳起来扑打我:
「不许你打周妈妈!不许你打周妈妈!」
赶来的顾琛也将周子芸护在身后,满脸戒备地看着我。
或许从那时起,他们就已经是一家人了吧。
如今又回来找我干什么呢?
-6-
我下班时,顾安正蹲在门口等我。
他乖巧的模样引得路过同事阵阵惊呼:
「好可爱啊!」
顾安也高兴地冲我扬了扬他的电话手表:
「妈妈,爸爸来接我们吃饭了!」
我早就料到会是这种情况。
但有些事是避无可避的,早些说清楚对彼此都好。
我从善如流地跟着顾安上了路边的迈巴赫。
司机不是别人,正是顾琛。
他回过头,看向坐在后排的我,似乎有些不满。
我则自然地扣好安全带:
「先去菜市场吧。」
顾安懵懂地问:「妈妈,为什么要去菜市场?」
我说:「我要买菜回家给孩子做饭。」
「嘟」
话音未落,顾琛就失手按响了喇叭。
他刚刚出院,发白的脸上此刻挂满细密的汗珠。
「你有孩子了?」
我淡淡地嗯了一声。
连吵架都不肯先说软话的顾琛,肯带着顾安飞过来找我,已经是最大的让步。
如果知道我有孩子,肯定会愤然离去。
「什么意思,妈妈?」
顾安委屈得都要哭出来了。
「你不是只有我一个儿子,你不是只爱我吗!」
顾琛却陡然提高声音:「别吵了!」
「你冲儿子发什么火?」
我皱起眉头。
「现在后悔了,放我下车还来得及。」
车里一时沉默许久。
直到顾琛说:
「我不在乎,我养得起。」
-7-
下班后,是县城菜市场最热闹的时候。
经历ṭū́¹了漫长的混战,我们终于在夕阳西下时,买好了所有的菜。
顾琛看着手中的十几个土豆,两大棵白菜,五斤牛肉,还有三条鱼,有些犹豫地开口:
「你生的几胞胎?」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顾安就蹦蹦跳跳地跑过来。
「爸爸,妈妈,我今天好幸福啊!」
他舔着手中的糖葫芦,站在我和顾琛中间。
夕阳将我们三个的影子拉得很长。
有那么一瞬间,我们好像真的变回了一家人。
顾琛看向我,嘴角微微上扬:
「是啊,很幸福。」
我则看向顾琛的衬衫。
那件价值几万的衣服上已尽是挥之不去的鱼腥味。
而那只他袖口下的名表表盘,也已沾上泥点。
我冷笑道:「你们的幸福不在我这里。」
太阳已经彻底落下了。
我们三个人的影子很快湮没在夜色之中。
-8-
回家打开院门,十几个孩子一拥而出,将我围起来。
「妈妈回来了!」
他们身后跟着一个正在淘米的跛脚男人。
双方对视间,彼此的眼里都闪现出惊讶的神色。
「这是杉树福利院的院长,肖然。」
我主动介绍他们认识。
「这是我的前夫和儿子。」
肖然立马热情地上前握手。
而顾琛的脸红一阵,白一阵,也不知是喜是怒。
倒是顾安看到一屋子同龄人,开心地玩去了。
我则提着菜往厨房走。
身后的两个男人不约而同地跟上来。
顾琛走得要快些,低声质问道:
「他是你什么人?」
我反问:「跟你有关系吗?」
顾琛一时无话。
肖然走在后面,蒸上饭,默默地开始洗菜。
我也开始处理牛肉和鱼。
一旁站着的顾琛无事可做,像个外人。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开口:
「你出去休息,让我来吧。」
我没有理他。
他却突然想夺过我手里的碗。
我一时没拿稳,瓷器破碎的声音转瞬响彻整个小院。
顾琛像个倔强的小孩般,执着地握住我的手腕。
「我都说了,让我来。」
厨房外,孩子们纷纷投来疑惑的目光。
为了不起更大的争执,我只能让步。
-9-
顾安在院里跟孩子们玩得很开心。
他大抵是头一回去菜市场,见到什么新鲜的物件都要买。
此时,他正在向众人分享那满满的一袋零食。
可孩子们一人吃了一口,就不肯再吃了。
「多吃点呀!这可是妈妈给我买的,很好吃的!」
孩子们面面相觑。
有懂事点的先开口:
「妈妈不让我们多吃糖,会长蛀牙的。」
顾安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凝滞。
他似乎想起了我不准他吃甜食的日子。
可如今,我竟然毫无节制地给他买了一大袋。
「对哦……」
顾安有些落寞地放下手中的糕点。
「妈妈她……也不让我吃太多……」
孩子们没再理他,自顾自地玩起猜字游戏。
一提起游戏,顾安就又兴奋起来。
他扬起手中的最新款电话手表,招呼孩子们过去玩。
孩子们没见过这种新奇物件,迅速围坐一团。
但他们很快就丧失了兴趣。
「这不就是电视机吗?」
「还可以打游戏呢!」
「但妈妈不让我们看太多电视,也不让我们玩太久游戏。」
「对,妈妈说,我们要好好学习,才能改变命运!」
在孩子们叽叽喳喳的讨论声中,顾安突然爆发了。
「闭嘴!」
他把桌上的零食全部扔在地上。
又摘下手表,狠狠地往地上砸下去。
「她是我的妈妈,不是你们的妈妈,我不许你们这么叫!不许!」
顾安放声大哭,眼泪鼻涕流了一地。
我刚想上前安慰,就听见厨房传来一声惨叫。
随即是肖然焦急的声音:「顾先生,你切到手了?」
-10-
一阵鸡飞狗跳后,晚饭终于上桌。
顾琛左手拇指绑着厚厚的纱布。
顾安脸上是未干的泪痕。
这是我几天以来,唯一真心想笑的时刻。
肖然从柜子里拿出珍藏的酒,问道Ṫűₑ:
「顾先生,要喝两杯吗?」
顾琛看向我,似乎在等我说什么。
见我不为所动,他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了,我酒精过敏。」
整个晚饭在沉默而诡异的气氛中进行着。
好在顾琛的手艺没有倒退,晚饭还不算难吃。
饭后,孩子们主动承担了洗碗的工作。
顾安犹豫片刻,跟了上去。
「那我去喂鸡。」
肖然也适时地离开。
一时间,客厅里就只剩下我和顾琛。
上一次我们二人独处,已经是好久之前了。
久到我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
顾琛也很不自在。
他的呼吸声很重,很急促。
眉毛紧皱,忽地又松开。
「好吃吗?」
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大学的时候,你很喜欢我做的菜。」
-11-
我和顾琛的爱情,是小说里最枯燥乏味的桥段。
两个普通家庭的孩子,在普通的大学,顺理成章地走到一起。
大四实习的时候,我们正式同居。
随之而来的,是廉价的实习工资和高昂的房租水电。
那时我常常质疑我们的未来。
但顾琛待我很好。
他会在我回家后,细心地替我摘下假睫毛,再用卸妆棉仔细地替我擦干净厚重的粉底。
最后端上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
我被感动得热泪盈眶。
顾琛说:「微微,我要创业,我要给你个未来。」
我相信他。
所以我辞掉工作,说服父母拿出积蓄,全力支持他的项目。
但命运没有眷顾我们。
第一次创业,顾琛亏得很惨,欠下一大笔钱。
不得已,我们只能白天跑外卖还债,晚上拉投资找机会。
我仍记得那个极热的夏天。
顾客点了杯奶茶,却有事拿不了,便送给我喝。
那是当下最火的奶茶品牌,一杯要三十多,我平时根本喝不起。
顾客很善良,提醒我要尽快喝,冰化了味道就淡了。
我在电话里再三感谢她。
我说:「谢谢,我想留给我的男朋友,他创业很辛苦。」
说这话时,我的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顾琛,我也好辛苦啊。
-12-
我们的第一笔投资有五十万。
那晚上,我陪着老板喝了两斤白酒。
老板吐得昏天暗地,我则胃穿孔进了医院。
顾琛用这笔钱还清了债,注册了公司。
然后带我去买了一对用银打的素戒。
他说,这上面迟早会镶满钻石。
他也的确做到了。
顾琛的互联网公司越做越大。
我们从出租屋搬到三居室,再搬到独栋别墅,只用了五年。
顾琛谈合作,也不再需要我去替他挡酒。
他的身边已经围绕着数不清的人。
这其中,包括女人。
但我相信顾琛。
我和他爆发的第一次争吵,是因为请保姆的问题。
那时顾安已经断奶,我也想重返职场,于是便开始找住家保姆。
可婆婆死活不同意。
她说:「花这个钱太浪费了。」
顾琛明明不缺这笔钱,却还是站在婆婆那边。
他劝我:「安安身体不好,你是他妈妈,凡事还是亲力亲为要好一点。」
我问他:「你作为父亲,从产检到现在,什么事亲力亲为过?」
那天顾琛发了很大的火。
他反复讲述自己创业的不易和艰辛。
他还说,我在家生个孩子就能住上大别墅,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我沉默了。
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没有讲话。
直到那天,我在超市里结账时,发现常用的卡付不了款。
我以为是网络的问题,反复试了几次。
直到收银员不耐烦地大声地问我:「小姐,是不是卡里没钱了?」
-13-
当着众人的面,打电话问顾琛要钱的记忆,已经模糊了。
人的大脑是有自我保护机制的。
太过痛苦的记忆,往往被埋藏在最深处。
所以我已经不太记得为什么跟顾琛离婚了。
脑海里只会偶尔零星蹦出几个画面。
譬如,我去幼儿园接顾安时,他厌恶地绕开我,走向周子芸。
嘴里还不停念叨:「妈妈真的太丑了。」
又譬如,顾琛告诉我要加班,却被我撞见陪周子芸逛超市。
他说:「不想回家,看见沈微那张脸,就觉得很压抑。」
原来,顾家所有人都讨厌我。
甚至连我都讨厌我自己。
发黄的脸,下垂的胸,还有满肚子的妊娠纹。
从前我不是这样的。
大学的时候,我一周的衣服从不会重样。
每天化着全妆,喷着不同味道的香水。
那个时候我心气很高,目中无人,常被人在背地里指摘。
但我很喜欢那段日子,我是鲜活的,自由的。
可现在我每天都是同一套家居服,素面朝天地往返在超市和厨房。
我突然意识到,之前的沈微,已经完完全全地消散了。
不可逆转地消散了。
-14-
所以我和顾琛的离婚顺理成章。
再次撞见他和周子芸逛超市时,我鼓起勇气走上前,给了他一巴掌。
「离婚吧。」
顾琛很爽快地答应了。
他没来得及转移婚内财产,公司的股份我能分到一半。
唯一麻烦的是顾安。
他躲在顾琛的身后,双眼含泪,满脸惊恐地看着我,不断摇头:
「我不想跟妈妈!」
我也很爽快地放弃了抚养权。
冷静期结束后,我们登记离婚。
那只十克拉的大钻戒我还给了顾琛,素戒则当着他的面扔进了路边的下水道。
「路上小心,有困难随时联系我。」
顾琛坐在车里,隔着半开的车窗跟我道别。
我突然意识到,我们早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只是今天才彻底分别而已。
「再也不见。」
我笑着对他说。
顾琛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也只是轻轻点头。
缓缓上升的车窗,飞驰而去的豪车。
我们枯燥乏味的爱情故事,至此结局。
-15-
「挺无聊的。」
我答非所问。
顾琛显然明白这话里有话。
他识趣地转移了话题:「你现在过得好吗?」
我如实回答:「特别好。」
小县城房价便宜,空气也好。
如今我在舅舅厂里挂个闲职,其余时间经营福利院。
更何况,有顾琛公司的股份,我这一辈子都衣食无忧。
但顾琛显然不是想了解这个。
沉默间,肖然端着铁盆走了进来。
他看了我们一眼,挠挠头又走了。
「狗好像还没喂。」
我看着肖然的背影,轻声道:「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ṭú⁼
顾琛的眼底瞬间亮起微光。
我又说:「现在你也不是。」
顾琛愣了片刻,随即自嘲地笑起来:「我知道。」
他自顾自地说起来:
「我还蛮抢手的,你喜欢也轮不到你。这次过来是因为安安想你了,我又在招标书里看到你舅舅的厂,顺便做个生意,你别多想。」
顾琛还是那么喜欢把我当傻子。
且不说我舅舅这个小厂有没有参加顾琛公司招标的资格。
他来做个生意,有必要又是戴婚戒,又是喝酒弄掉自己半条命吗?
当然,我不想戳穿他。
如果真要把我们的事掰碎了来讲,只怕事态难以收拾。
我故作轻松地问:「安安呢?跟新妈妈相处得习惯吗?」
顾琛连忙回答:「哦,我没再婚,安安是保姆在照顾。」
他以为我在关心他的感情,眉毛微微上挑。
但我只在心底冷笑。
「原来你请得起保姆啊。」
我突然翻出的旧账,让顾琛不知如何接话。
这时,肖然又走了进来。
他尴尬地抿起嘴:「啊,还有什么没喂……」
「不用了。」
顾琛却突然站起来,恢复了往日里冷静疏离的模样。
不打扰你们了,我先带安安回酒店。
-16-
小县城不大,顾琛是我前夫的事情很快便传遍了。
这样也好。
顾安粘着我走街串巷时,我也没那么大的心理负担。
但舅舅的厂待不下去了。
他很讨厌顾琛。
确切地说,我们一家人都很讨厌顾琛。
他血本无归的第一次创业,用的是我家的所有积蓄。
我骗妈妈买房需要首付,她便毫不犹豫把这笔钱打给了我。
二十万出头,有零有整。
可没想到一个月后,妈妈突发脑梗去世。
分配遗产时,家里才发现这笔早已被顾琛亏空的巨款。
舅舅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
他认为如果有这笔钱,医院就能救回他的姐姐。
以至于我和顾琛结婚这么多年,他从未来看过我们。
如今得知了顾琛的身份,他直接拒绝合作。
我没在现场,只能听朋友的转述。
舅舅说:「你害了我姐还不够,飞黄腾达了还抛弃我外甥女!我这辈子都不会跟你这种人渣合作!滚出我的厂!滚出去!」
顾琛身在高位,许久没被这样骂过,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他只能反复向我舅舅解释,违约后将会面临赔付巨额的违约金。
可我舅舅不屑一顾:「几百万?几千万?我就是把厂子卖了,倾家荡产我也赔给你!当初我姐的救命钱都给你了,还差这点吗!」
顾琛当时就怔住了。
我听到这里,心底一凉。
完了。
果不其然,福利院已经响起发动机剧烈的轰鸣声。
「沈微,开门!」
-18-
我安顿好孩子们,独自走了出去。
顾琛面色铁青,紧盯着我:
「为什么骗我?」
当初我连顾琛也骗了。
我说那二十万是银行贷款,才能让他毫无心理负担地用。
或许是他太需要钱了。
否则聪明如顾琛,怎会不多想想,难道银行会贷款二十万给一个穷大学生吗?
到底是他太好骗。
还是我太自作聪明地维护他的自尊心。
毕竟自诩天之骄子的顾琛,不会接受成功的地基是由女人建造的。
「为什么?为什么!」
顾琛握住我的肩膀,歇斯底里地摇晃。
「沈微,你说话!为什么……」
等他发泄完,无力地蹲在石头上抽烟时,我才缓声开口。
「我带你去个地方。」
-19-
县城的荒山上有一个小土坡。
里面埋着我妈妈。
顾琛跪在墓碑前,磕了几个头。
再起身时,已是泪流满面。
我平静地解释:「我妈妈的死不怪你,她送到医院就已经没生命体征了。要怪就怪我太不孝,把爱情看得太重。」
「爱情?」
顾琛突然冷笑反问。
「在我一无所有的时候对我倾其所有,又在我功成名就的时候提出离婚,你觉得这样的爱情很高尚、很感人是吗?你觉得这样,我就该对你感恩戴德吗?」
我不知道顾琛在抽什么疯。
可他抽起疯来就跟没完了一样。
「沈微,你别以为你为我牺牲了很多就很高尚!在我眼里,在我兄弟眼里,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倒贴货!」
顾琛这番话,将我心底愈合多年的伤口重新撕开。
无尽的痛苦伴着心脏的跳动,随血液流遍全身。
「顾琛,我是个倒贴货,那你呢?连第一笔投资都是靠女人陪酒拉来的,你是男人吗?」
「你闭嘴!」
我们太了解彼此了。
所以知道刀子往哪里捅最痛。
离婚时都没说出的恶毒话语,此刻在我妈妈坟前悉数吐尽。
从相识骂到离婚,我们将这份感情贬得一文不值。
最后,月亮升了上来。
清冷的月光柔和了我与顾琛因愤怒而通红的脸。
那薄薄的一层粉色,仿若是恋人初见的羞涩。
我们也终于冷静下来。
「沈微,你以为就你一个人有秘密吗?」
顾琛背对着我,浑身都在颤抖。
「也好,我不欠你的了。」
说完,他蹲下身,将两枚戒指放在墓碑前,转身离去。
他走后很久,我才呆呆地蹲下身,端详起那两枚素戒。
一枚是他的。
一枚,是我早已扔进下水道的。
-20-
顾琛隔天就要走。
可顾安不愿意。
他自小受到我精细的照顾,却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走后,有了保姆的落差,才知道我的好。
如今好不容易能趁着暑假跟我多待几天,还能有这么多玩伴,自然不愿意回去。
顾琛站在福利院门口,眼里看不出喜怒。
「不愿意回去,就跟着你妈吧。」
我主动将顾安推出去。
「听话,跟爸爸回去。」
顾安哭得喘不上气,拽着我的衣摆不肯松手。
他边哭边说:「妈妈我错了,对不起,我再也不说你长得丑了,你长得很好看,你是全天下最好看的妈妈!妈妈,你跟我们回去好不好?」
我轻轻摇头:「不行哦,妈妈有很多孩子需要照顾。」
顾安哭得更大声了。
「我也是你的孩子!」
我站起身,一根根地从衣服上松掉他的手指。
「顾安,你是顾家的孩子。」
而顾琛自始至终没再看我一眼。
他们走那晚,我睡得很好。
我好久没睡过那么好的觉。
我常以为,离婚就是最后的解脱。
其实我不得不承认,我不死心地幻想过很多次。
幻想顾琛得知真相后,愧疚万分。
幻想他好好再爱我一次。
我在睡前的幻想编织了一个又一个的剧本。
可最终的剧本,是那天在山头以恶毒言语为武器的战争。
谎言不会伤人,真相才是快刀。
它彻底杀死了我身体里仍对顾琛抱有幻想的灵魂。
-21-
肖然照常去鸡窝里找鸡蛋。
却在那尚有余温的鸡蛋下找到一张银行卡。
上面贴着纸条:「对不起。」
是顾琛的字迹。
-22-
再见到顾琛,已经是八年后了。
舅舅生了病,吃什么吐什么。
县城医院查不出毛病,我只能带着他上首都医院。
他看着检查单上四位数的金额,犟着说要回老家。
争执间,顾琛出现了。
他在舅舅的怒骂声中,有条不紊地替我们安排好特级病房和护工。
一切妥当后,我真诚地向他道谢。
顾琛看向我,眼里已经没了年少时的锐气。
「不客气。」
他温和地笑了笑。
「你这些年还好吗?」
我们已经到了不用针锋相对的时候了。
毕竟我们分别的时间,已经远大于相爱的时间。
所以我跟他聊了聊。
我最近在办理出国的手续。
我和肖然的杉树福利院已经要从小县城的院子,变成世界级的慈善基金会了。
顾琛问:「你们结婚了?」
我有些好笑:「怎么会,我们是合作关系。」
我毫无顾忌地向他讲述我和肖然的故事。
当初离婚后,我意志消沉过很长一段时间。
小时候,我被爸爸抛弃。
长大后,我又被丈夫和儿子抛弃。
浑浑噩噩间,我遇到了杉树福利院。
那里有主人废弃的屋子。
因残疾而被自小被家人遗弃的跛脚男人。
还有同样无父无母,饥肠辘辘的孩子们。
我好像重新找到了生活的意义。
重要的不是治愈,而是如何带着伤害好好生活。
顾琛听完,很是赞许地点头。
他看向我手上的戒指:「那这是?」
我说:「哦,我要结婚了。」
顾琛问:「他对你好吗?」
我答道:「很好。他在国外,我也快搬过去了。」
顾琛笑了笑,没再说话。
-23-
下午,舅舅的检查报告出来了。
原来是他脑子里有一颗瘤子。
很小很小,但恰巧压迫了神经。
舅舅听完,双眼一闭,躺在病床上开始交代后事。
护士安慰他:「您不用担心。您这颗肿瘤是良性的,而且顾先生认识很多脑科专家,保证能让您平平安安地出院。」
舅舅冷哼一声,故作松弛地翻了个身。
「谁稀罕他的破专家。」
他其实没那么讨厌顾琛。
当初顾琛自掏腰包,付了那五百万的违约金。
又介绍了很多大公司的老板给舅舅认识。
这几年,舅舅厂里的效益越来越好。
他面上嘴硬,实则心里早就接纳了顾琛。
「妈!舅公!」
病房跑进来个少年。
「你们来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顾安已经长得很高了。
这些年,他每逢寒暑假都会来福利院待一段时间。
他幼时曾对我说过很过分的话,做过很过分的事。
虽然我们的血脉会冲淡很多东西。
但无论如何,我无法做到毫无保留地爱他。
我只能尽好一个母亲应尽的责任。
「安安来了!哎呀,你好好读书就行了,我这贱命一条,死不了的。」
舅舅这样说着,却立马翻身从床上坐起来。
他特别喜欢顾安,每次来都会给他塞一大笔钱。
这次也不例外。
我看着顾安因不断推脱而涨红的脸,忍不住开口:
「可以了舅舅,安安他爸比你有钱多了,不缺这点。」
说完,我立刻感受到身上多了一道炙热的目光。
顺着那道目光Ṭü⁺往门外看去,顾琛正站在那里。
-24-
「真的很谢谢你。」
医院走廊里,我再次向顾琛道谢。
「别跟我客气了。」
顾琛抿起嘴。
他害羞时,就是这样笑的。
这么多年,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很少。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从未再婚。
我如今的身份和立场,也不好再问。
只是不知为何,因为护士的那句话,我心里有一层薄薄的阴影。
顾琛认识很多脑科专家。
他是大老板,交际广,朋友多无可厚非。
但他这样唯利是图的人,是不会做这么多无用社交的。
除非……
我还没组织好语言,顾琛就先一步发问。
「你以后还会回来吗?」
我如实回答:「应该不会了。」
「哦。」
顾琛点点头。
这一回,他的动作有些迟缓,还夹杂着几分伤心的意味。
我打趣道:「怎么?现在舍不得我了?」
「没准等你回来,我都不认识你了。」
顾琛别过头不再看我。
他想哭时,就是这样避着我的。
「好了,我公司还有事,先回去了。」
他说完,就立刻站起身往外走,不给我发问的时间。
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很高,很瘦。
一阵清风拂过,栀子花的香气萦绕鼻尖。
我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顾琛穿着白衬衫,在台上弹吉他。
曲是《栀子花开》。
我看着人群中他的背影,不敢上前搭话。
可他却突然转过来看向我。
「你好,沈微同学。」
只是这最后一次。
他没有回头。
25.(顾铭视角)
等沈微走远后,我让司机把车倒回去。
下水道的栅栏很狭窄。
我弓着腰跪在大马路上掏了很久,才把那只戒指掏出来。
擦拭干净后,我对着阳光照了照。
戒指的内圈,刻着我和沈微的名字。
早晨的阳光不算刺眼,我却莫名流出了眼泪。
沈微,你看,是我爱你多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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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沈微离婚的第二年,医生告诉我有一个机会。
德国新研制的纳米手术刀,可以取出我大脑里的玻璃碎片。
但这种手术刀目前的技术不够成熟,成功率尚未可知。
也就是说,我可能会死。
但好死总比烂活着。
只是死之前,我还想见沈微一面。
安安也想去。
我把周子芸开除后,他没有人陪,就开始想妈妈了。
我们父子俩带着不同的期待,坐上飞机。
沈微的态度在我的意料之中。
她是个意志很坚定的人。
从前全心全意地爱我。
如今全心全意地恨我。
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喝酒。
或许想用从前共同拼搏的时光,换来沈微内心的一丝松动。
但她没有。
她不仅笑着替我斟满酒,还夸我酒量好。
可她明明知道我不能喝酒啊?
为什么不拦我?
为什么不拦我?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我终于抱住了她。
温热的液体滴在了我的脸上。
沈微哭了吗?
还是我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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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路不通,就换一条。
沈微不想管我,总不至于连安安也不管。
她和安安一起坐上我的车时,我死寂已久的心,又重新跳动起来。
好幸福。
如果没有当初,我们是不是可以一直这样幸福。
但沈微说,她有孩子了。
那一瞬间,我想过所有可能。
连我最嗤之以鼻的「带球跑」剧情都想过。
就是不敢想沈微又结婚生子了。
冷静下来,我才自己安慰自己。
反正我的遗产多,能养得起。
可看到福利院的孩子时,我还是由衷地高兴。
高兴之余我又想。
养一个顾安都花了我几百万。
这么多孩子,沈微不得需要一个小目标?
我一边思考,一边切菜。
不小心切到了大拇指。
那晚的餐桌上,我看到了这几天以来沈微唯一一个发自真心的笑容。
罢了,博美人一笑,流点血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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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我终于有机会能和沈微说说话。
她对我仍然很抵触。
我只能努力找话题,强行尬聊。
她主动问起安安的新妈妈时,我还很高兴。
可下一秒,她就毫不保留地释放出对我的怨恨。
原来我请得起保姆。
是啊。
我这样的人,怎么能奢求得到沈微的原谅呢?
有生之年,能见她过得幸福,能和她心平气和地吃顿饭,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
ẗùⁱ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我很快带着安安离开了。
沈微说,我的幸福不在她那里。
那她的幸福呢?
又会在哪里?
我不敢再多想。
每多想一分,大脑里的玻璃碎片就会离我的神经中枢近一分。
我不能死在这里。
我还没有安排好沈微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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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沈微舅舅正式签约那天,他却突然撕碎了合同,让我滚。
从他语无伦次的怒骂中,我依旧ŧű̂⁾拼凑出一个事实。
当初沈微给我的二十万,不是什么银行贷款,而是她家的全部积蓄。
怎么会这样?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这些年对沈微所做的一切又算什么?
我又算什么?
我将油门踩到底,来到福利院找到沈微。
当初在一起时明明说好,要我爱她比她爱我多。
我想问她,为什么食言了。
我想告诉她,我真的很对不起她。
可沈微将我带到了她母亲的坟墓。
我听着她平静的解释,突然生出一种毁灭的冲动。
如果她知道了当年的真相, 还会这样平静吗?
但我忍住了。
我们之间的纠葛, 早就不是几句话能解决的事了。
快刀斩乱麻,才是最好的方式。
沈微, 从今天起, 我们两不相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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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手术不算成功。
我脑中的碎片被取出了大半,暂时不会有生命的威胁。
但仍有很小的残渣遗留在里面, 随时可能会发生感染。
而那附近都是功能重要的中枢神经。
目前最精细的技术,也很难绕过那些复杂的脑部结构。
只能在今后的日子里慢慢修复。
我认命了。
能活几年就是几年吧。
我不敢再去打扰沈微。
但安安很珍惜失而复得的母爱,常常往她那边跑。
我没有阻拦。
以后我不在了,她们母子还要相依为命。
想到这里, 我就有些懊恼。
当初明明有更好的方式, 我却偏偏把沈微关在家里。
天下哪有母亲会不爱自己的孩子呢?
正这样想着,周子芸就给我发来消息。
「替宝宝谢谢干爹哦。」
照片里,她抱着自己刚出生的女儿, 身边是当红的影帝。
当初我找她演戏时,她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
对于扮演小三这样的戏份, 她起初是十分拒绝的。
但不是通过我,她也不会认识现在的影帝老公。
也不会成为炙手可热的女明星了。
所有人都得到了幸福。
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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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想到能在手术前一天见到沈微。
岁月不败美人。
她出落得越发有气质。
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 更是衬得她熠熠生辉。
只是我的眼睛被扎得有些疼。
她的舅舅病了,是脑子的问题。
我迅速找到了这些年认识的所有专家。
那些在外面半年都预约不上的院士们,此刻正对着颗简单的良性肿瘤一通分析。
有些小题大做了。
但那是沈微的家人,我必须上心。
诊断结束后,我还是忍不住偷偷去看了沈微一眼。
她的未婚夫在国外, 以后我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
即使见到了, 又能怎样呢?
我觉得自己很傻。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还在幻想不可能成真的事情。
「没事, 等你回来,我都不认识你了。」
我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可泪水还是不住地顺着眼角往下滑。
我只能赶紧别过头, 谎称公司有事, 快步离开。
直到走在医院空旷无人的走廊上, 我才忍不住放声大哭。
沈微,你不要走。
我怕死。
我怕我再也见不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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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那天,主刀的是我认识很多年的医生。
他说, 沈微去找过他。
「她问我, 你是不是得了什么病。」
我惊出了满身的冷汗,有些紧张地问:「那你怎么说?」
医生安慰我:「我说这是患者隐私,不便透露。」
但我仍有些担心。
沈微太聪明了。
她能因为护士的一句话, 就顺藤摸瓜地找到我的主刀医生。
会不会也查明当年的真相呢?
末了,我又想起今天早晨沈微发的朋友圈。
定位在机场。
我在担心什么?
我又在期待什么?
医生叹了口气,问我:
「你为什么不告诉她?」
告诉她什么?
告诉她, 当年她喝了两斤白酒,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时。
对面的老板起了色心,要强奸她。
我用身体拼命护着沈微, 被他们的人按在地上暴打。
一个接一个的啤酒瓶在我头上炸开。
我的手也没离开沈微分毫。
最后送进 ICU 的不只是她, 还有头骨破裂的我。
我昏迷了很多天。
醒来时,大脑里残留许多玻璃碎片,随时能切断我的生命。
而桌上多了一袋五十万的现金。
那是我和沈微的用命换来的钱。
我决定用这笔钱,给沈微一个新的人生。
没有我的人生。
我对妈妈说:「我们演场戏吧。」
我和沈微的爱情, 是小说里最无聊的桥段。
可我不知道自己的生命何时会终止。
所以我只能尽可能地演得精彩。
「为什么两个人都付出了彼此的全部,还是得不到幸福呢?」
我问医生。
医生摇头,说不知道。
我说:「我也不知道。」
沈微也不需要知道。
她幸福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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