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配拒当工具人

我穿成了配平文学的女配。
作为女主的好闺蜜,我被配给男主的好兄弟。
问题是,男主表面是个侠客,实际上是流落民间的皇子。
而我的官配,就真是个不修边幅的游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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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穿进了宠文世界。
好消息:我是正派女配。
坏消息:是配平文学。
原主林乐水,父亲是户部尚书,母亲是福安公主次女。
显贵的出身让她自由恣意,因为欣赏女主的机灵古怪,多次帮助出身不高、被恶毒嫡姐陷害的女主楚洛洛。
也因为亲近女主,原身硬是被配平文学配给了男主萧谨彦的好友——游侠顾听山。
乐水、听山,还挺般配。
关键是,男主好歹还是个什么流落民间的皇子,而顾听山,就是一个吃了上顿没下顿、无拘无束的游侠。
说好听点是侠,难听点就是个有武功的混子。
原身一个不会武功的高门贵女,愣是被顾听山忽悠的去闯荡江湖,结果被贫苦的生活磨成普通妇人。
小说是这么描写十年后男女主与他们的相遇:
已是太子的萧谨彦忙于政务,忽略了太子妃楚洛洛,特地在晚春带楚洛洛下江南。
未曾想,碰到游历在此的顾听山夫妇。
农家小院里,顾听山与萧谨彦喝着酒,遥想当年风雨。
原身头裹布巾在厨房忙活,脚边还围着三个孩子,或哭或闹或笑。
楚洛洛衷心感叹:这样的日子虽然艰苦,但乐水终于活成了自己,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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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
幸福个屁。
原身好好的大小姐不做,来给顾听山当老妈子生儿育女?
我睁眼,正对上女主楚洛洛一脸坏笑,
「乐水,我是拿你当好朋友,才带你去见他们的。」
这好像是原身第一次见顾听山的时候……
我掀开车帘,风景渐退,可见不远处的树影遮掩的庙檐。
果然。
男主萧谨彦尚未认祖归宗,还和顾听山寄住在荒山野寺。
我拍着车壁,「停!我要下车!」
马夫勒紧了缰绳,我还没跳下车,就被楚洛洛拉了进去。
她探头出去, 「马夫大哥,不用管她,你继续赶路。」
说完,她缩了回来,满脸不乐意,「乐水,你这怎么了,我们不是说好去见我朋友吗。」
我盯着楚洛洛,她略微不自然的别过脸。
我问,「真的只有你朋友吗?」
我记得,女主之前和他们喝酒,醉后承诺给顾听山介绍一个大美女。
不幸的是,那个倒霉的美女,正是在下。
「还,还有一个。就是那个顾大哥,你见过他的,上次他和谨彦一次救了我。」
「你也说了,欠他救命之恩的是你,不是我。」我抱臂冷笑,「楚洛洛,你有想过,我们两个弱女子跟两个武功高强的男子私会,最坏的结果是什么吗?」
楚洛洛瞪大兔子般的眼睛,「乐水,你怎么能这么想谨彦和顾大哥?」
很快,圆圆的眼眸蓄满泪水,看的我头都大了。
「你别哭了。」
「我不。」楚洛洛倔强的别过头,「除非你道歉。」
我深吸一口气,压住不断抽搐的手。
不能和女主作对,不然,倒霉的是自己。
冷静间,马车已经停在庙前。
窗帘掀开,露出一张剑眉星目,隽秀精致的脸。
可惜,他就是脑子缺了一块的男主萧谨彦。
楚洛洛一下扑进来人怀中,抽抽搭搭不停。
萧谨彦拍着她的背安抚,「怎么了?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楚洛洛打着嗝,「乐水说,说你和顾大哥是坏人。我不要和她玩了。」
萧谨彦一个眼刀丢过来。
妈的,拳头硬了。
我再次深呼吸,心中默念:打不过,打不过……
不远处风风火火的跑来一虬髯汉子。
「洛妹子,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3-
从汉子看我那惊艳的眼神中,可以确定,他就是我的官配顾听山。
相较男主简朴干净的衣裳,顾听山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是东一块西一块。
小说中,他经常自诩百家衣冠身。
原著说他不修边幅,还真是这么的……不修边幅。
他凑过来,「这位就是洛洛经常提起的林姑娘吧。」
我硬着头皮,「顾大哥好。」
一旁的楚洛洛插声,「顾大哥不要理她,她刚才还说你是坏人呢。」
不是——
女主你的人设是天真善良,不是刻薄记仇。
萧谨彦搂着楚洛洛进了庙中,顾听山趁机搭话,
「林妹子,我可以这样叫你吧?」他挠着头,「我是谨彦的朋友,你跟洛洛一样,唤我一声顾大哥就行。」
我冷着脸点头。
「第一次见面,也没什么表示的。这个给林妹子你吧。」
说着,顾听山解下腰间锦绳系着的黑石,原著中林乐水就是收下了这东西,误让顾听山以为她有意。
我后退一步,「不用了。」
「拿着吧。」顾听山想往我怀里塞,我顺势再退一步,黑石「砰」的掉落在地。
看着地上的黑石,顾听山伤心了几秒。
他捡起石头,用袖子擦拭掉灰,「罢了,想来林妹子不喜欢,我下次挑些女儿家的玩意给你。」
「真不用。」我沉思半秒,找了个蹩脚的理由,「我不喜欢收人礼物。」
顾听山信了。
他又恢复笑容,「那我们去找谨彦和洛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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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谱的是,楚洛洛她们只早进去了一会。
我和顾听山找了两圈,愣是没看到他们的影子。
在树荫下坐了一会,我悟了。
不愧是甜宠世界,男女主发糖的时候,是不会被配角打扰的。
一路下来,顾听山察觉到我的拒意,很是低落。
我在大树下乘凉,他抱剑倚在三米开外的柱子上。
说实话,接触下来,顾听山性格是没啥大问题。
但我从小说看到了林乐水的另一种人生。
那种人生,让我感到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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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的我昏昏欲睡之际,男女主终于回来了。
楚洛洛双唇殷红,眼睛湿湿的。
她看见我和顾听山,脸颊飞起两抹红,「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萧谨彦过去搂她,低头在她唇边轻啄,「放心,顾兄是江湖人,不会在意的。」
楚洛洛将头埋进他的怀中,「哎呀,还有外人呢。」
萧谨彦又一个眼刀丢给我。
说真的,如果我会武功,我绝对揍他一顿。
午餐是楚洛洛准备的烧烤。
顾听山在附近打了些野味,洗净后在火架上烤的滋滋冒油。
我多看了两眼,楚洛洛拿着肉串,高傲的扬头,「没吃过吧,这叫烧烤。哼,不给你吃,除非你跟谨彦和顾大哥道歉。」
萧谨彦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
原有的食欲瞬间消失殆尽。
我刻意坐的很远,却还能听到楚洛洛催促顾听山跟我示好。
左一句「顾大哥,乐水喜欢吃这个鸡腿」,右一句「顾大哥,你看乐水一个人坐那多无聊,你去跟她说说话吧。」
好像不保这个媒,她就会死一样。
那边吃饱喝足,楚洛洛才依依不舍的动身。
马车套好,萧谨彦悄悄靠近我,威胁道,
「替我照顾好洛洛,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顾听山也不知抽了哪门子风,跑过来道,「乐水妹子,我喜欢你。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我不想放弃。」
吓得我一个趔趄,差点跌下马车。
还不如男主的不放过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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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京城后,楚洛洛又恢复了对我的热络。
毕竟她的身份只是京中七品文官的庶女,上有打压她的嫡母,下有两个恶毒的嫡姐。
在男主没恢复皇子身份前,她需要一个外挂。
差不多就是,她被嫡姐刁难时,我出场打脸;参加宴会被羞辱时,我出场打脸。
我每天不是在打脸,就在去打脸的路上。
而她楚洛洛,仅凭京城第一贵女林乐水闺中密友这一名头,便能在许多场合如鱼得水。
冠以朋友之名,原主的一切付出,楚洛洛都觉得理所应当。
但这个工具人,我是一秒也当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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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初,李将军班师回朝。
李夫人特地办了个赏菊会,拟邀一些大臣女眷和将士家属。
楚洛洛父亲只是刑部的七品官,文不沾武不沾的,并不在拟邀之列。
翌日,我听说她和左校尉之女左薇发生争执。
左薇一激,楚洛洛就放言自己会出席赏菊会。
听在场的人说,她说这话时无比自信。
因为背后有我这个大冤种。
果不其然,消息传的不到半日,丫鬟雪儿鬼鬼祟祟的带来一封信。
看着封面奇丑无比的「乐水亲启」四个大字,我已经有种不好的预感,一展开,又是歪歪扭扭的四个字。
「老地方见。」
我把信拍在桌上,盯着雪儿道,
「我记得,我昨天才说,凡是跟楚洛洛有关的东西不要送到我面前。」
雪儿委屈的辩解,「可是您之前说过,凡是跟楚小姐有关的,都是最重要的。万一您气消了……」
我环视屋内一周侍奉的人,当面撕掉信纸,
「总之,从现在起,跟她有关的东西我一律不想看到。你们听到了吗?」
众人低头应是。
唯独那叫雪儿一脸倔强,
「小姐之前不是说楚姑娘是您最好的朋友吗?Ŧũ̂₇为什么楚姑娘有难,您却不能伸以援手?」
又来一个道德绑架高手。
我冷笑着起身,走至她面前,
「既然你把我说的每句话都记得这么清楚,那我方才说所的,你是耳朵聋了吗?」
雪儿不惧的扬头,「我只是不想您一错再错,伤害与楚姑娘的友谊。」
「好一个友谊。」
我抚掌,一步一步逼近她,「照你这么说,要帖子我就得给她送去。那她要想做皇帝,我是不是也得把皇舅舅的龙椅搬去给她坐坐?」
雪儿慌乱的跪下,「奴婢不敢。」
「我看你敢的很。」
我唤来管家,指着地上的雪儿,「这丫鬟一心向外,我可不敢留了,把她送到楚家去。」
楚父官阶小俸禄低,勉强养家糊口。
雪儿过去,虽然可能食不果腹,但相信她能获得想要的「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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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菊宴,我随母亲一同过去。
她下了马车就被李夫人拉去待客,原因无他,李夫人就是福安公主的大女儿,也是我的姨母。
李夫人侧头嘱咐,「昭昭,你带乐水四处去逛逛。」
被称做昭昭的少女应声,莲步袅袅的朝我走来,嫣然一笑,
「乐水表妹,上次一别,已是许久未见了。」
我看着少女精致美好的容颜,大概能猜出来,这就是我那位表姐,反派女二李慈昭了。
小说里她出身高贵,知书达理。
萧谨彦恢复大皇子身份后,太后挑中李慈昭做大皇子妃。
但萧谨彦心里只有楚洛洛,不喜这桩婚事,也没去退婚,一直冷暴力着李慈昭。
等她心理防线破了又溃,将矛头对向躲在萧谨彦身后的楚洛洛时,便沦落为恶毒女配,被男主理所当然的废掉了。
阳光明媚,少女娇嫩如茶花。
现在的她,还是那个温温柔柔的李慈昭。
「乐水表妹,这边日头晒,我们去那边走走吧。」
我点头,「好」。
穿过风檐曲廊,李慈昭柔声的介绍每一处的雅名。
我听得入神,园门后飘来熟悉的声音——
「乐水可是我最好的朋友。」
女声杂乱窃窃,唯有楚洛洛的声音十分拔尖,
「不过是一张帖子而已,瞧你们宝贝那样。哼,要不是乐水求我,我还不想来呢。」
廊桥上,人群中的楚洛洛洋洋得意。
李慈昭好奇,「那位是表妹的朋友吗?」
「不是。」
算仇人了现在。
我提裙快步上桥。
未近廊台,又听见楚洛洛的声音,
「你们这些贵女,脑子里只想着讨好男人,搞些什么雌竞,活该不被男人珍视,只能做生儿育女的子宫袋。」
闻言我加快了脚步,却没有她的嘴快,
「所以乐水说你们无趣,也看不起你们。」
这一刻,我体会到了恶毒女配的心境。
我想撕了她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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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多层的台阶,我硬是十秒爬完。
「林姑娘来了。」
楚洛洛转身,快步走过来,一边做「江湖救急」的口型。
到我身边时,她压低声音,「之前的事我不跟你计较了,乐水,这回你可一定要帮我。」
说罢,她刻意大声,「你告诉她们,是不是你请我来参加宴会的?」
「不是。」
「你们听见了吗,乐水都说了……」
楚洛洛反应过来,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乐水,你说什么?」
我理了理衣衫,冷静道,「我说,我不认识你,更没有请你参加什么宴会。」
正巧李慈昭提裙上来,我指着楚洛洛,
「表姐,这里好像混进来一个无关的人,还打着我的名号四处招摇。她要是刺客的话,我担待不起。」
楚洛洛无法接受我的翻脸不认人。
「乐水,我是洛洛啊!」她扑过来,抓着我的手,「我是你最好的朋友,楚洛洛。」
我抽出手,「我不认识你。」
众人或怀疑或鄙视的眼光压得楚洛洛喘不过气。
她的声音明显慌了,「之前的事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你别生气了,行不行?」
Ţü₊我无动于衷。
她低声道,「林乐水,你别逼我把你和顾大哥的事当众说出来。」
哦吼,小白花露出了沾满淤泥的根。
我朝她恶劣一笑,后退几步,大声喊,
「什么?你既喜欢萧谨彦,又喜欢顾听山?」
楚洛洛瞪大眼睛,一时没反应过来。
「可是,他两是谁?」
我歪头看她,「我不认识呢。」

-10-
楚洛洛闹了好一遭。
李慈昭见我面色不对,连忙遣人将抽泣不止的楚洛洛请去客房冷静。
说是请,婆子的手法并不温柔。
下台阶前,她还不忘大喊,「林乐水,从此以后我们不再是朋友!」
那我真得谢天谢地。
楚洛洛没等到我的懊悔,忽的侧身望过来,
「林乐水,你以后会后悔的。」
我的心没来由的一跳。
楚洛洛眼中的笃定,总让我觉得她知道许多事。
算了,管她呢。
大不了沦落恶毒女配不得好死。
行乐当下。
楚洛洛一行走至阔台,迎面而来几位将士。
最前的男子身材颀长伟岸,将银白的盔甲穿的威风凛凛。
李慈昭上前两步,笑道,「廷之堂弟回来了。」
男子似是察觉到这边的视线,一抬头,却是俊美朝气的少年面容
楚洛洛挣扎起来,
「李将军,你还记得我吗?我们见过的,在洛水畔,我当时还做了首诗。」
李廷之抬手,不管是将士还是婆子,都停下动作。
他眯眼看了看。
楚洛洛满脸期待。
「不认识。」
楚洛洛被婆子拖走。
少年朝我们的方向走来,每一步,盔甲上的环佩叮当作响。
「大堂姐。」
少年的眼眸如鹰隼般锁定我,「乐水表姐。」
我几乎按捺不住心中的欣喜。
全剧最大反派,李廷之。
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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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有人能压制萧谨彦,非李廷之莫属。
一方面,李廷之武功高强,智而近妖。
另一方面,他与萧谨彦生来宿敌,不死不休。甜宠文能混一千多章,李廷之扛了一半的剧情。
李慈昭笑问,「你怎么回来了?二叔近来如何?」
「父亲身子安好。前段时间圣上遇刺,父亲让我回城抓刺客。」
李廷之虽是李慈昭的回话,目光却一直没离开我。
他忽然道,「乐水表姐……似是变了许多。」
「有吗?」
我摸了摸脸,「女大十八变吧。」
李廷之的眼神意味深长。
我赶紧转开话题,「方才说的刺客,有消息了吗?」
「还没。」他顿了顿,「他受了伤,跑不远,明日我便让御林军去京郊附近找找。」
原文李廷之就把萧谨彦逼成丧家之犬。
追了差不多一百多章,好不容易拿住人,峰回路转,皇帝和萧谨彦父子相认了。
要不是怕弄巧成拙,我真想带队捅了萧谨彦老窝。
我隐晦的提点,「抓到人直接交给刑部就行。」
别整交给圣上处置那出。
李廷之应承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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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了楚洛洛,我耳根子清净不少。
林母只得林乐水一个女儿,是要什么给什么,生怕哪处不妥帖。
京城有新玩意,她会立即差人给备一份送过来。
我看着满室的奇珍异宝,心中有些堵。
林乐水为爱浪迹天涯,至林母死前,都未曾回过京城。后来她几次路过京城不敢进,说近乡情怯。
我猜,她怯的,更多是对母亲的愧疚。
秋末宝斋楼出了款新鞋,下置小轮,人不走而动。
我越听越熟悉。
这不就是轮滑鞋吗。
为了一探真相,我特地约了李慈昭去逛街。
下午光景,宝斋楼人不多,我们直奔所谓的「仙步靴」,仔细一看,果然是轮滑鞋。
木的铁的都有,还售价不菲。
李慈昭有些感兴趣,要拿一双试试。掌柜刚取下鞋,门口响起一道尖叫——
「我不卖给她们!」
楚洛洛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旁边跟着位衣着华贵的少女。
「卖谁都行,就是不能给她们。」楚洛洛抢回鞋,龇牙咧嘴的威胁掌柜,「这鞋是我设计的,我有版权。掌柜,你可别忘记当初答应我的事。」
掌柜急的抹汗。
楚洛洛眸光一闪,「是不是她们以势压人?」
李慈昭蹙眉,「这位姑娘,话可不能乱说。」
「掌柜的,你不用怕,权势盖不过正义。」
楚洛洛拉出华衣少女,目光却瞥着我,「这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可是禹王的孙女。你说出来,她会替你做主。」
楚洛洛扬着头看我,眼生夹着丝丝高傲和期待。
只有华衣少女一直低头如鹌鹑。
我看向她。
少女颤了颤,移步上前,「慈昭表姨,乐水表姨。」
李慈昭颔首。
楚洛洛一脸震惊,我朝她呲牙一笑。
「我母亲,和禹王同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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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宝斋楼,我心情大好。
李慈昭难得出门,又邀我去茶楼听戏。
两盏茶一灌,我起身去找厕所,刚下楼就被一人扯进小廊。
是顾听山。
他用手做「嘘」的手势,张望一圈,道,「乐水姑娘,我有事跟你说。」
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有什么事等会再说。」
我憋尿呢。
「不行。」顾听山扯住我的袖子,将我拉回去,「是跟重要的事,关于你和洛妹子的。」
我夹紧腿,「那你快说。」
顾听山却打量了我两眼,叹道,「乐水妹子,几日不见,你好像更加好看了。当日一别,我……」
我打断,「说重点。」
顾听山目光变得深沉,「你为什么要羞辱洛妹子?」
我心头一跳。
「楚洛洛跟你说的?」
「洛妹子前两日来找寺里找我们,说你处处为难她。」顾听山深吸一口气,「乐水妹子,我记得你不是那恶毒之人,你和洛妹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误会,我们就是不合适。还有……」我要上厕所。
我转身就走,背后的顾听山道,
「谨彦很生气……总之,乐水妹子,这段时间你多加注意。」
果然,宠妻狂魔要发怒了。
我侧头看向顾听山,「谢谢。」
他受宠若惊的摆手。
「乐水妹子,只要你明白我的心意就行。」
得,不如不谢。

-14-
刚出茶楼,马车稍稍晃动。
我的喉间抵上一把短剑。
「别动。」
我看着一身便衣的萧谨彦,一阵无语,这速度未免也太快了。
萧谨彦咬牙切齿:「我让你照顾好洛洛,你不仅食言,还几次三番的羞辱她。林乐水,你该死。」
望着他眸中的杀气,我陡然生出一股怒意。
「你个畜生玩意,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萧谨彦被骂的一懵,「什么意思?」
我冷笑,「就因为楚洛洛掉了几滴泪,你就拿剑指向我。萧谨彦,你不会以为自己对楚洛洛的爱,好伟大好令人感动吧?」
「你怎么不把剑指向苛待她的嫡姐?怎么不指向忽视她的父亲?你只敢对向我,因为我好说话,因为我升米恩斗米仇的喂出你们两个猪狗不如的畜生!」
萧谨彦勃然大怒,「林乐水,你找死!」
我摸到垫子下的匕首,抬手朝萧谨彦刺去。
虽然知道萧谨彦武功很高,但没想到,他左手一翻,我的匕首就到他的手上。
动手之前,我已经预料到这个结果。
萧谨彦嗤笑,「你就这点能耐吗?」
我看着萧谨彦持匕首的手,言辞更加激烈——
「萧谨彦,真正该死的是你。无能的是你残暴的是你,是非不分只会感动自己的还是你。」
狗屁的宠妻狂魔。
「你就是欺软怕硬的孬种。」
「你!」萧谨彦想说什么,忽然瞪大眼睛,直直向后摔去。
我捡起掉落在地的匕首,又厌恶的踢了萧谨彦一脚才跳下马车,嘱咐马夫,
「去,把人拉到将军府交给李廷之。要跑快些,迷药只有半个时辰的效用。」
要不是他情绪激动,匕首上的药效还发挥不了这么快。
马夫急忙坐上车架。
挥鞭前,我又叮嘱一遍,
「切记,让他直接交给刑部,不要节外生枝。」

-15-
往往没有意外,最生意外。
皇帝秘密探望李将军,正好遇见自己失散多年的大皇子。
听到消息的那刻,我衷心感叹。
这狗剧情,还挺会圆。
冬初,宫中传来一道圣旨:林家独女林乐水温婉贤淑,赐婚大皇子赵瑾彦。
萧谨彦认祖归宗,改姓为赵,现在他叫赵瑾彦。
捧旨的那刻,我可以确定,恶毒女二的剧本到我手上了。
宣旨的是李廷之。
他身着玄衣,长身如劲松,白雪掩住肩头的狐裘,一时分不清谁更白。
「乐水表姐,对不住。」
我知道他指的是没有办好我交代的事。
迎着少年阴沉复杂的眸光,我起身,拍了拍他肩上的雪。
「没事,都是命。」
我冲他一笑,「而你表姐我,最不信命。」

-16-
萧谨彦此人,手握男主剧本,却行事龌龊。
就拿小说中他和李慈昭的婚事来说。
他明明不喜欢李慈昭,却不提退婚之事,而是通过冷暴力和打压来击溃李慈昭的心里防线。
好好的一个天之骄女,在他口中什么都不是,更连楚洛洛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但李慈昭是真心拿他当丈夫,当携手一生的人来看待。萧谨彦的一点嫌弃都会成为扎进她心尖的刺。
到最后,李慈昭自卑又多疑,心生歹念……
当时的李慈昭不懂一个道理:与其内耗自己,不如多折磨他人。
萧谨彦想 PUA 我,我就得先一步打压他——
面圣谢旨后,白雪浇软了宫墙,萧谨彦换上锦袍,倒也有几分人模狗样。
他打量我两眼,「林姑娘真是好算计。可惜——」
萧谨彦目露不屑,「我生平最讨厌恶毒的人,尤其是像你这样心肠歹毒,没有人性的女人。」
我目露感激,「我府上新送来了条狗,却不会叫,让我抓耳挠腮的不舒服。今日听到大皇子的声音,总算是舒坦了。」
萧谨彦:「你!」
我佯装关心,「大皇子你怎么了?你别把自己气的两腿一蹬有个好歹啊。」
「还有,说别人前,麻烦也先看看您自己。二皇子三皇子哪一个不必你优秀?我好好一个尚书府小姐,公主嫡亲外孙女,嫁给你一个来路不明的皇子。」我拢紧披风,先一步走进雪里,「萧瑾彦,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跟你订婚。」

-17-
我和萧谨彦订婚,最急的莫过于楚洛洛。
她在宫门口拦下我的马车,泪眼盈眶,「林乐水,亏我真心拿你当过朋友,你竟然抢我的谨彦。」
我在车内,居高临下的睨她。
「抢?你配吗?」
「我和赵瑾彦是圣上赐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世人皆知我将是他的皇妃、他的正妻。而你,算个什么东西?」
「可我跟谨彦更早在一起!」楚洛洛上前一步,咬着下唇掉泪,「我救过他,他承诺此生仅我一人。林乐ťųₓ水,是你插入的我们!你就是个不要脸的小三!」
我掀帘出去,看着眼眶通红却一脸倔强的楚洛洛。
她后缩一步,「你,你想做什么。」
我摇头笑,「楚洛洛,你可真是不要脸至极,无媒苟合到你嘴里倒变成真爱的见证。要是萧谨彦真这么爱你,他为何会答应圣上的赐婚?」
楚洛洛双唇动了动,我先一步抢话,
「别说什么权宜之计,这种鬼话也只有你信。他若决心不要这桩婚事,谁能逼他?对他怀有愧疚的皇上吗?你承认吧,在他心中,你就是没有权势、没有荣华富贵重要。你楚洛洛,就是一个可以被随意抛弃的蠢货!」
楚洛洛捂着耳朵摇头,「不,你胡说,谨彦不是这样的……」
我再添一把火,
「而你选择信他,自我麻痹,愈加证明你的愚蠢。你一直在自我欺骗,自我陷入爱而不得的困局,但你不敢去找圣上,也奈不了萧谨彦何,所以你选择来逼我。」
不得不说,柿子专挑软的捏,萧谨彦和楚洛洛还真是如出一辙。
楚洛洛蹲地痛哭。
落一步的萧谨彦奔过来,「洛洛,你怎么在这?」
「谨彦,我想让乐水把你还给我……」
楚洛洛扑进萧谨彦怀中,「谨彦,我的心好痛,真的好痛。」
萧谨彦紧紧抱住她,「洛洛,我不会丢下你的。」
这么郎情妾意的一幕,不下点蛆可惜了。
我看着萧谨彦,
「萧瑾彦,我们以后会成为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你天天跟这种不入流的人厮混在一起……」
迎着萧谨彦吃人的目光,我摇头叹息,「萧瑾彦,我对你很失望。」
当恶毒女配的感觉。
真爽。

-18-
除夕宴上。
我净手回来,穿过长长的宫墙时,萧谨彦候在那。
我装作没看到,径直路过。
「别以为三言两语就能影响我和洛洛的感情。」
我脚步一顿。
这么说,就是影响到了。
萧谨彦欺身逼近,「林乐水,就算没有洛洛,我也不会爱上你。像你这种恶毒的女人,这辈子注定不得人喜欢!」
我眯眼看萧谨彦。
这句话,在他逼疯李慈昭时也说过——
「李慈昭,你就是恶毒的女人!就算没有洛洛,我也不会爱上你,这辈子,你注定不得人喜欢。」
「萧谨彦,你又好到哪去?」
我直视他的眼睛,「你以为所有人都像楚洛洛那个蠢货一样顺着你,渴望得到你的爱吗?你知不知道,你的爱很廉价,没人稀罕更令人作呕。」
周围的太监宫女纷纷低下头,恨不得自己聋了瞎了。
萧谨彦抬手挟住我的两颊,「林乐水,别以为我不敢动你。」
我嗤笑,「你不敢。」
看小说时,我以为李慈昭是作者故意给男女主添的虐恋桥段,但身处其中才明白他是放不开手中的权势。
他舍不得李慈昭背后的势力。
在这场相互的选择中,李慈昭只是一个连接的工具。
对双方来说,工具的想法并不重要,喘着气保持这种连接就行。
就如现在,萧谨彦想杀我,但他暂时不会。
萧谨彦盯着我看了好一会,愤愤离去。
我理了理衣袍往宴上走,拐过一个宫门,发现李廷之立在石灯旁。
他肩上积雪,不知站了有多久。
我寒暄,「这么冷的天,怎么站在这里?」
他上前一步。
漆黑的眸子里映着荧荧火光。
「表姐,我能帮你。」
我笑了笑,「不用了。」
因为这桩婚事一定不会成。
李廷之眉间一白,我伸手,稳稳接住一片厚重的雪花。
「今年会有一场大雪。」
在这场大雪过后,春闱会杀出一名惊艳绝伦的状元郎。
而他,就是小说中萧谨彦最大的帮手。

-19-
春寒料峭,贺春之人往来交错。
每年母亲和姨母会去祭拜福安公主。
我们刚到,一辆华贵的马车撵雪而来,驾车的是李廷之。
李夫人掀帘出来,笑着解释,「原本是遣马夫来,廷之这孩子非要送我。」
焚香后母亲要和李夫人在前殿诵经,让我自己去逛。
雪盖住花木,秃秃的一片白。
我拐进一处偏殿。
满墙雕刻的经文挂幡,正中放着一盏极其精美的禅灯。
禅灯竹骨纤细,纱薄如蝉翼,哪怕现代工艺都做不出这么漂亮。
我凑近研究它的机关,头顶响起李廷之的声音。
「想点亮看看吗?」
我问,「可以吗?」
他掏出火折子,转了一圈灯屏,从一处小缺口点亮灯蕊。
灯光莹白如初月,映的李廷之面庞无比精致。
「这盏灯是先明德皇后最爱之物,其光荧如旭日,后僧人换上特制的灯蕊,才有了如今的月色。」
他看向我,「虽是一盏灯,所显的光迥然不同。」
我用指尖拨着灯,「这灯好看,但亮不亮,不是听凭它自己做主的。」
李廷之勾了勾唇。
「大年初三,我在京外破庙抓获一批匪徒,救下赶考的学子十数人,其中有你所说的张修易。」
张修易就是萧谨彦的得力帮手。
说起来这孩子挺倒霉的,原是蜀陇有名的神童,之前每逢科考就头痛脑热的。
今年好不容易能上路,跋山涉水走了四月余,盘缠没了,借宿破庙还能遇到土匪打劫。
小说中是萧谨彦救了他,我不懂朝堂弯弯绕绕的派系,倒不如顺水人情送给李廷之。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我挺期待看张修易用手段对付萧谨彦的。
「我领兵缴了匪徒的老巢,圣上龙颜大悦。说起来,多亏了表姐的提醒。」他盯着我,「你想要什么吗?」
我冥思苦想了一会。
除了整倒萧谨彦,倒没啥缺的了。
但现在的萧谨彦身份尊贵,武功高强……
武功高强!
我激动,「你能不能教我武功?」
李廷之不解,「武功?」
「对对对,就那种,飞檐走壁,轻功水上漂之类的。」
小说设定就是,萧谨彦和李廷之不分仲伯,顾听山次之。
李廷之笑道,「我不明白你所说的这些,不过,我可以教你一些自保的招式。」
「……也行。」

-20-
春雪初融。
路稍好走些,圣上要去祁山神庙祭拜。
作为未来的大皇子妃,我被点名随同。
出发那天我按太监的指引上了华顶马车,一掀帘就看到萧谨彦。
他目露嫌弃,开口欲叱,我抢先一步下车,「大早上就看到脏东西,真晦气。」
走了老远,还能听到手锤车壁的响声。
李廷之在给马套缰绳,见我出来,召人重新牵来一辆马车。
他此次随行负责圣上的安危,权利比我大很多。很快太监又牵来一辆车。
我钻进去那刻,想了想,「若圣上问起,就说我头晕易吐,怕惊扰了大皇子。」
山路迢迢,清早出发,翌日午后才到祁山。
下车时整个人头晕眼花,刚想躺一会,一位头发花白的公公寻来,「林姑娘,请随咱家走一趟吧。」
「去哪?」
「姑娘到了就知道了。」
山路弯绕,他领我向上行至一处石门前,萧谨彦也在。
萧谨彦蹙眉,「你来做什么?」
公公笑了笑,上前请示,「陛下,大皇子和林姑娘到了。」
门内传来低沉厚重的男声。
「进来吧。」
沉重的石门推开,入目是一尊半山高的石刻神女像。
岩顶有缝隙,一缕天光洒在神女的脸上,圣洁如神邸降临。
不只是我,萧谨彦也看呆了。
洞内铜灯盏盏,交映在圣上侧脸,「我初遇你母亲,就是在这神庙里。」
萧谨彦怔住。
圣上的声音蕴着追忆,「我当时兵败逃到这里,她从石像后走出来。那一刻,我以为我见到了神女。」
「一转眼二十过去了,你也长这么大了。如果她还在,看到你即将成家,肯定会很高兴。」
我仰头看神像,慈眉善目,悲悯的垂视世人。
萧谨彦的生母就是已故的明德皇后,小说只是寥寥几笔带过:
与圣上年少夫妻,共夺天下。尸山血海中活下的奇女子,却死在了圣上登基第一年的宫斗。
我看着满目怀念的圣上,只觉得有几分可笑。
若真情深,早干嘛去了。
现在玩补偿那一套,不过是给自己找借口。
等弥补完心中的愧疚,就可以心安理得的继续纳妃,绵延子嗣,保不准世人还要叹上一声痴情。
这天下有一半都是明德皇后打下来的,而害死她的蓉后,至今稳居中宫,快五百多章时才被萧谨彦斗垮。
唉,真是一窝糟心的人。

-21-
晚上回去,我漱了两杯水才觉得舒畅。
丫鬟刚出门,窗边一响,顾听山闪进来。
我斥他,「你来做什么?」
大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是圣上跟前,我就是有十张嘴也解释不清。
顾听山不知所措的搓着手,
「我听谨彦说你们要来祁山拜佛,一路跟过来的。你和谨彦定亲了?」
「这不关你的事。」
我想叫援兵,又怕顾听山慌不择路的把我噶了,只能放缓了声音,
「现在大晚上的,有什么话白天再说。你先出去。」
「乐水妹子,我……」
顾听山上前两步,窗外响起脚步声,伴随女眷的娇笑,「林姑娘房中的灯未灭,我们去找她说说话吧。」
我催促,「你快走!」
顾听山连忙推开窗户,脚踩上窗沿的那刻,忽的顿住,缓缓关上窗。
他朝我走来,语气一沉,「乐水,我会对你好的。
我心中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顾听山,你冷静一点,圣上就在ƭúₔ附近。我劝你速速离去。」
主要是打不过,好糟心。
顾听山仍在逼近,「乐水,我ţú⁼会比谨彦对你更好。你信我,我真的喜欢你,等你们退婚,我就带你离开京城去浪迹天涯。」
就算我要和萧谨彦退婚,过错方也不能在我。
我点头,「好。」
顾听山愣住,随即欣喜若狂,「乐水,我没听错吧,你说什么?」
「我说好……」
好你个头。
趁他不设防的功夫,我抄起花瓶狠狠朝他的头砸去。
「哐当」一声——
顾听山满眼的不可置信,踉跄走了两步后轰然倒地。
我拉开门,「有刺客!快来人,这里有刺客!」
李廷之领兵疾疾跑来,扫了一眼地上的顾听山,径直上前。
「没事吧?」
我摇头,「没事。我刚准备休息,他突然就闯进来了。」
李廷之呼吸一沉,走到顾听山旁踢了两脚,「把人拖下去关好。」
两人挟起顾听山望外走。
刚出院子,顾听山忽然醒来。
他见状不对,反手扭断将士的脖子,目光凶狠的瞪着屋檐下的李廷之……还有我。
「林乐水,你这个贱人!」
他伸手朝我袭来,劲风阵阵,裹得人动弹不得。
四周一转,我已经到了旁边,而顾听山被一脚踹开,重重落地。
我的头顶传来李廷之的嗤笑声,
「负隅顽抗,不自量力。」
他松开我,抬起手,一群金甲御林军持箭对准顾听山。
顾听山捂着胸大笑,「你不能杀我,我可是大皇子的人,他比你这条走狗身份高多了……」
说曹操曹操到,不远处萧谨彦提气飞奔而来,一边着急的大喊,「慢着——」
李廷之神色淡淡,「放箭。」
手落那刻,万箭齐发,顾听山挥刀,近身的箭都被斩断。
他留有余力大笑,「妈的,李狗贼,你就这点本事吗?伤不了爷爷我,哈哈哈哈哈。」
李廷之一双眸漆黑。
他接过随从抵来的弓,瞄准、拉弓,三箭齐发,嗖嗖如有破云之势。
顾听山脸色一正,舞刀来挡。
刚斩断两根,笑容还没收回,第三支箭擦过刀锋正中他的眉心。
萧谨彦目眦欲裂,「顾大哥!」
他跑过去抱起顾听山倒下的尸首,颤颤的探了探鼻息,随后手抖得厉害。
「顾大哥,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报仇。」
萧谨彦凝着我们,猩红的眼中全是恨。
李廷之恍若未见,
「传我令,有刺客闯入欲刺杀陛下,现已被守卫射杀。」

-22-
一宿未眠。
天明下了一场雨,空中混着泥的腥气。
我坐在窗前发呆,不知为何,心总有些怅然。
顾听山死了,林乐水的命运之迹再不会重蹈覆辙。
我最惧的、怕的,都结束了。
拱门外探出一把青伞,李廷之立于门外。
我撑伞出去,「有事?」
李廷之:「这是采青。」
话落,一名绿衫女子上前行礼,「采青见过林姑娘。」
我看看她,又看看李廷之,「这是?」
「采青武功很高,以后由她护着你。」
经过昨晚一事,萧谨彦彻底恨上我,有个会武功的人跟着也好。
回房后我拉着采青四处看,「你会什么武功?飞檐走壁?轻功水上漂?」
采青一头雾水,「姑娘说的这些是什么?」
难道这个世界的人都不会轻功?
可是不对啊,我昨晚看见萧谨彦脚一点就飞过来了。
我试着换个描述,「就是那种,哗的一下飞起来。」
采青想了一会,「姑娘说的燕功?」
「对对对。」语言终于对上了。
采青走至屋中,一提起,人已经翻上房梁,看的我目瞪口呆。
室内太小,我准备带采青去后山教教我,刚出院子,就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太监。
虽然穿着太监服,但他的身子很瘦小,而且越看越熟悉。
我认了一会,好像是……楚洛洛?
为了确定猜想,我示意采青一起跟过去。
那太监左拐右拐,走到祁山崖边,忽的蹲下,掏出怀里带的黄纸点燃。
我看清了脸,还真是楚洛洛。
她落着泪,「顾大哥,你安心的去吧,谨彦已经在谋划帮你报仇。林乐水很快就能下来陪你。」
……死了也不放过撮合?
我看着楚洛洛身上的太监服,心里有一股怪异感,过了一会,终于明白哪里不对劲了。
凭她的本事根本瞒不过守卫,只会是萧谨彦贴身带着她。
「采青,快走!」
刚转身,一只手死死掐上我的脖子。
萧谨彦手劲缩紧,眼中全是疯狂「林乐水,这是你自己送上门的。」
采青见势不对,伸手袭向萧谨彦。
萧谨彦用另一只手反击,几个来回后一掌拍飞采青。
我切实体会到萧谨彦武功天下第一这个设定的离谱。
采青呕了几口血,飞身又袭向萧谨彦。她来势凶猛,萧谨彦将我丢给楚洛洛,专心对付采青。
窒息的感觉一松,我躺在地上大口咳嗽。
楚洛洛想反钳住我的手,被我一掌推开,她的眼中闪过不甘,又想来扯我头发。
我想起采青方才教的防身术,打向楚洛洛肋骨下的空隙,她吃痛的连连后退。
「谨彦,我好痛。」
萧谨彦向这边扫了一眼,手速加快,打飞采青后迅速去看楚洛洛。
而采青也寻到机会,提着我飞身往寺庙方向奔。
但萧谨彦追的紧。
紧迫之际,她的眼中闪过一抹坚定,「姑娘,等会我拖住他,你往神庙跑,见到李大人就有救了。」
我第一次感到懊悔。
不是因为得罪萧谨彦,而是连累一个无辜的姑娘。
这一刻我体会到那句「要走一起走」的台词背后是怎样心酸,但没等我反应过来,一把剑刺穿采青的腹部。

-23-
「跑?」
萧谨彦的魔音传来,「今天一个都别想跑。」
采青临死前还想再拖萧谨彦几秒,被萧谨彦提剑刺穿心腔。
我看着倒下的纤弱的背影,泪如泉涌,「采青!」
「原来你也会哭啊?」萧谨彦抽出滴血的剑,「昨晚顾大哥死时,我也是这么痛苦。不过很快我就能手刃敌人为他报仇了。」
「萧谨彦。」我的手深深扣进土里,「你何必扯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为顾听山报仇是假,杀我泄愤是真。」
我真的恨极了这些仗着武功胡作非为的人。
前有趁夜毁人清白的顾听山,后有肆意虐杀的萧谨彦。
萧谨彦大笑,「对,我就是要杀你泄愤。你羞辱我在前,破坏我计划在后,林乐水,你就是个灾星!」
楚洛洛捂着帽子追来,「谨彦,你同她废话什么,快杀了她为顾大哥报仇。」
我仰头看他们。
什么腹黑宠妻,什么机灵活泼,都是一群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伥鬼。
这样的人反而是天道宠儿,就凭所谓的宠妻吗?
萧谨彦提剑,被楚洛洛制止,「慢着——」
她走到我面前蹲下,用指尖挑起我的下巴,得意道,「你这张嘴不是很厉害吗?怎么不骂了?」
我一口血沫吐到她脸上。
楚洛洛捂脸尖叫,「林乐水!」
咔嚓一声,萧谨彦生生卸掉了我的下颚。
剧烈的疼痛从骨头缝隙传来,我眼前一白,手颤抖的不能自已。
但萧谨彦尤觉得不够。
他抬手卸掉我的四肢,习得武功都变成施虐的资本,从手到脚,处处筋断。
我疼的额头冒汗,却连哀嚎都发不出。
他没想放过我,所以下手极重,因为我活着他今日所作所为就瞒不住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打算给我一个痛快,提剑的那刻,一支箭破风而来——
叮的一声,李廷之持剑直指萧谨彦命门。
萧谨彦反击,两人缠斗到一起。
我的视线渐渐模糊,隐约看到楚洛洛想找个趁手的石头砸死我,但没找到。
她选择把我推下悬崖。
落崖的那刻,耳边嗡的炸开——
我看到李廷之想来拉我,但他只抓住一缕衣角,张着嘴呐喊什么。
可我听不到了。
小说中李慈昭被丢蛇窟,我坠崖而死。
一时也不知道谁更惨。
落地的那刻,我能感到五脏六腑挤压的痛感,白茫茫的天空一瞬间陷入黑暗——

-24-
黑暗中,我徐徐前进。
也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突然出现一道门。
推开门,春光大好,喜鹊啾啾在窗沿跳着。
我环视房间一周,总觉得十分熟悉。
一个少女对镜梳妆,我犹豫一会,上前问,
「您好,请问这是哪里?」
女子转过身,一张脸眉眼如画。
我后退两步,头猛地一阵疼,许多记忆灌入脑海。
「你是……林乐水?」
少女点头。
「那这里是?」
林乐水起身,将我摁在椅子上,铜镜映出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
「这是你的心里。」她道,「因为你想见我,所以我来了。」
我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又看看林乐水。
我问,「那我们谁是林乐水?」
她回,「以前是我,现在是你。」
一个想法飞速的闪过,我盯着镜中的她,
「上一世,你过得好吗?」
人生之事向来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可能我以为恐怖,林乐水乐此不疲。
但林乐水摇了摇头。
愁苦爬上她的眉间,少女的面容瞬间变成一个沧桑的妇人。
「上一世顾听山到处被人寻仇,我只能跟着他东躲西藏。江湖也没我想的那么畅快恣意,他们也会算计,也会相互攻伐。当我醒悟时,母亲死了,孩子也生了,我已经没有回头路。」
她指着眉间的疤,
「这是我阻拦大儿子时,被他推搡在桌角撞的伤。」
「顾听山被仇家杀死后,那些人仍没有放过我们母子。我没有钱财,也不会武功,费力将三个孩子拉扯长大后,他们却跟他爹一样游手好闲。」
林乐水自嘲一声,「他们为了江湖义气四处打架,却顾不上家中失血而亡的母亲。」
我紧拽着梳子,「所以你后悔了,才有的我?」
「算是吧。」
窗外日光渐渐熄灭,林乐水的身影淡下去。
她噙着一抹苦闷的笑,「当初我为了点滴心动而飞蛾扑火,我把我的人生交给你,你一定能过的比我好。」
白光一闪——
一切归于黑暗。

-25-
「醒了?」
我从混沌睁眼。
说话的是一位明艳姝丽的中年女子。
她收起针包,在我身上几处按了按,疼的我嘶出声。
「筋脉俱断,这得多大仇多大恨啊。」她拉凳在床边坐下,「哎,你这是招谁了啊?说说呗,我以后好避着点。」
我盯着女子看。
她摸了摸脸,「怎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我摇头,眼前的女子有几分面善,却又想不起来是谁。
忽的瞥见桌上的小石像,总算明白熟悉感从哪来。
「你是……明德皇后?」
问完我自己都觉得有些离谱,明德皇后早都死了。
女子愣了愣,狐疑的盯着我,「你认识我?」
「……还真是?」
她坐至床边,从上到下打量我一遍,「嗯,看着是有点眼熟,但想不起来像谁。」
「我外祖母是福安公主。」
「福安?」女子瞪大眼睛,「你是福安的外孙女,天呐,她的外孙女都长这么大了。」
她好奇问,「跟姨说说,你这是招谁惹谁了?」
见明德皇后挺好说话的,我也壮大胆子,「是萧谨彦。」
她一脸疑惑,我小声解释,「就是您诞下的大皇子。」
明德皇后的表情更加怪异。
「我没生孩子啊。」

-26-
在床上躺了半月,身子渐愈。
不仅如此,我总感到四肢有一股力量在游走,密密麻麻的很难受。
所以稍能下床时,我扶着窗沿往门边走,推开门的刹那暖风倒灌,山峦田野一片绿。
「能起来了?」明德皇后端药过来。
我看看明德皇后,又看看山庄耕织成群的女人们,老的少的都有。
「她们是?」
「她们啊。」明德皇后看了一眼,笑道,「我捡来的。」
我不解,「捡来的?」
明德皇后指着山下的人烟辐辏村庄——旁边浓密的树林,「就那里,你多去逛逛,就能捡到了。」
不知为何,醒来后我的视力好了很多,甚至能看到阴翳间露出石头垒起的婴儿塔。
我沉默良久,「你很伟大。」
「哈哈哈哈,还好吧,力所能及做点好事。」明德皇后把药递给我,「先喝药,一路端过来我都怕凉了。」
我仰头喝尽。
体内又腾起那股燥热,我忍不住问,「明德皇后……」
「哎,别叫我皇后了。」她摆摆手,又笑吟吟的看我,「你叫我凤娘就行。」
对于我体内的力量,她解释道,「我在山下捡到你的时候,你筋脉都断了,所以用了点内力帮你重塑。你说的那个,应该就是残留的内力,你试着在丹田运运气。」
我气沉丹田,果然发现有股气压抑不住的想往头顶冲。
我欣喜不已,「你的意思是,我也有内力了?」
凤娘点头。
「那我能不能学武功?」
「可以是可以。」凤娘撑着下巴,「不过你先说说为什么。」
我三言两语将和萧谨彦的恩怨交代清楚。
凤娘越听越生气,「他奶奶的,还有这种人渣?」
「你等着,我去把珍藏的武功秘籍找出来。」
三日后,凤娘端来一个大箱子。
我想帮忙,她却轻松的将箱子一丢,盘腿就往地上坐。
她翻翻这本,「欲练此功必先自宫……不是不是……」
说着把书往后一扔,又翻翻那本,「月圆之夜男女交合……也不是……」
最后几乎将整个人埋进箱子,才找到想要的书。
「就是这本,我当初学了它,三个月武功突飞猛进。」
凤娘粗略翻了翻,蹙眉,「当初怎么没发现字这么多,要是有个视频讲解就好了。」
我:「?」
我试探问,「穿越的?」
她愣了愣,「你也是?」
我缓缓点头。

-27-
有了故人之子和穿越的双重 buff,凤娘对教我武功很是上心。
四个月后,我吃透了她给的书。
端午前夕凤娘想试试我的功底,我自认为小有所成。但几个来回后,我被她一掌打在地。
「没事吧?」
我摇头,方才交手凤娘收敛大半力道。
但我于她,仍旧如同蜉蝣对上大树。
「你不必逼自己。」她递来一壶水,「凡是循序渐进,急不来的。」
「我知道。」
可我怕天道给萧谨彦和楚洛洛的优待。
凤娘仰头灌了口水,一抹嘴,「就像你说的,恶毒女配不会有好下场。但你遇到了我,不是吗?」
我怔住。
「未来不可定,事在人为。」
事在人为——
思绪轰然炸开。
我发现自己一直拘束于小说剧情,一边等它到来,一边怕它到来。
这个世界,从我到来的那刻就已经发生了改变。
萧谨彦向上爬的路不再顺畅,他也露出了暴戾残忍的一面;楚洛洛不能靠着萧谨彦一帆风顺,也会汲汲营取……
人都有两面。
当我不再顺着剧情走,他们的恶就被激发出来。
这样的人,还能被天道眷顾吗?
我起身,「凤娘,再陪我练一次。」
她拔剑袭来。
我静心屏气,只看愈近的刀尖,刹那四周的时间被拉的很长——
万籁俱寂之中,我提剑,「叮」的一声清脆。
我挡住了凤娘的刀尖。
她笑吟吟的点头,「不错,有进步。」

-28-
三年后,春漫原野。
我在林中练剑,耳旁传来细微的风声。
悉索如风拂嫩叶。
我屏气,举剑朝东南风劈去,一根竹针应声落地。
刹那间树枝摇晃,数十根针从林间飞来。我后退两步,左右一扫,用剑挑起石块掷出。
空中下起石雨,凤娘一袭红衣点地。
「要回去了?」
我收剑,「我担心萧谨彦势力会越来越大。」
凤娘了然的点头,这三年里,我的功夫都是她手把手教的。
也是次次交手下来,我才知道凤娘功夫高深莫测,绝对在萧谨彦之上。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凤娘笑了笑,「日落三刻,我在印湖等你,就当为你践行。」
我回房收拾行李,许多小丫头叠着挤在门外,七嘴八舌不停的问,
「林师父,你要走了吗?」
「林师父,你还回来吗?」
这三年中,练武之余,我担起教她们识字算数的任务。
我挨个摸过她们的头,「好好听凤姨的话。」
至于回来——
会吧,毕竟余生很长。
日落三刻,我行至印湖。
一抹残阳平铺在水,浮光跃金,夕阳描的凤娘也在发光。
「来了。」她递来一壶酒,「坐吧,咱们说说话。」
我接过闷了一口,被辣的呛出声。
凤娘见状大笑,「今天这个是有度数的。都走了,总要大醉一场,和过去做个别。」
静默一会,她忽问,「你有没有心上人?」
我怔住。
凤娘灌了一大口酒,望着烁金的远山,「我刚穿越就遇见了赵止。」
赵止就是当今圣上。
凤娘幽幽的声音再次响起。
「当时他是乱世枭雄,才略武功过人,相貌也好。他救过我很多次——有回我被敌人困在山谷,他单枪匹马就杀过来了。」
「我记得那次他受了很重的伤,昏迷了半个多月,醒来第一件事却是问我有没有事。也就那一次,我沦陷了。」
「赵止生性不苟言笑,只有在我面前他才会笑,会抱着我说情话。登基那天,他站在城墙上,说要与我共看天下。我以为自己就是那穿越小说的女主角,遇见真命天子,幸福余生。」
「所以哪怕我要忍着那țŭ₀吃人的礼教,融合他的阶级和圈子,把生儿育女变成自己的责任,我都接受了。」
「可他决心纳各氏族之女进宫平稳政权时,我知道,我骗不了自己了。一直支撑着我苦苦坚持的就是我对他的爱,当这份爱什么都不是的时候,他也什么都不是。」
凤娘咬牙,「蓉氏进宫那晚,赵止来我宫中睡的。他抱着我不肯撒手,一直说对不起……我对他妈个头。」
我问:「那大皇子是怎么回事?」
凤娘饮了一口酒,神情消沉,「当时我怀着孩子,蓉妃想害我,我趁机假死出宫了。但赵止不相信,他派了人来追……」
「我的孩子在路上流掉了,说明我和赵止缘分也尽了。」
所以,萧谨彦根本就是个赝品。

-29-
我回京那天,正是夏至。
也是萧谨彦和楚洛洛的大婚ţůₒ之日。
我不在的这三年里,剧情又重回正轨:
萧谨彦坐上太子之位,朝野势力不容小觑,楚洛洛作为太子最宠的女人,一跃成为京城新贵。
李廷之被边境牵住,福安公主一脉与萧谨彦决裂。
唯一的区别,就是李慈昭觅得良婿,日子平淡幸福。
我用轻功翻进宫墙,径直往东宫走。
一路上喜布红绸点缀,宫娥太监皆喜气洋洋。我走到东宫时,不少官眷认出我,瞠目着让出一条小道。
「太子这是在纳妾吗?」
我说完,满宫寂静。
连那吹唢呐的都息了声,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何事。
楚洛洛震惊的放下掩扇,「林乐水?!」
我盯着萧谨彦的背影,「太子——是在纳妾吗?」
萧谨彦缓缓转身,丰神俊逸的面容较三年更加贵气,也更加阴翳。
他盯着我,黑瞳里闪过一道暗流。
我知道,他又杀我。
可惜,他不是三年前的萧谨彦,我也不是三年前的林乐水。
我往主座走,到地直接坐下。
「既是纳妾,我作为未来的大皇子妃,喝一杯敬茶不过分吧。」
得亏皇帝重病在床,萧谨彦又不愿拜蓉后,现场才没有压制我的人。
我扫向左边的座位,放着一个刻着先皇后的牌位。
众人都以为是先明德皇后,实际上,是前朝桀帝的孝懿皇后。
萧谨彦是前朝余孽。
都怪小说又臭又长,后期加新人开新图,整的我没兴趣看完,才忽略了这么多重要信息。
据凤娘回忆,当年她在逃亡路上曾救下一个即将临盆的女人。
那女人在山庄诞下一个儿子,起名小石头。母子在山庄住了五六年,被寻来的一伙人接走了。
临走时,女人还顺走凤娘的几本武功秘籍,气的她一个月吃不下饭。
最重要的是,那女人还拿走了凤娘与赵止的定情玉佩。
所以萧谨彦刺杀失败后,将计就计,暗中谋朝篡位。
之前萧谨彦执着娶李慈昭或者我,倒不如是他执着于娶福安公主的血脉。
福安公主的驸马,就是当年开城门投敌的将军。

-30-
楚洛洛丢掉团扇,咬着下唇落泪,
「今天是我的大喜之日,算我求你,放过我和谨彦行不行?」
我摇头笑,「三年了,楚洛洛你还真是毫无长进。你这脑子是个鼓,天天拨浪拨浪的晃水吗?」
楚洛洛:「你!」
萧谨彦拉住她,表情不善的瞪着我,「林尚书之女早在三年坠崖。来人,将这个假冒品给我关进天牢。」
「你确定?」我笑吟吟的望着他两,「那三年前崖边发生的事可要众人皆知了。」
萧谨彦凌厉的眼光扫向侍卫,「还不快动手!」
其实动不动手,我都会说的。
我看向宾客,里头有许多位高权重的老臣,一字一句道,
「三年前,萧谨彦派人刺杀圣上失败,又把知情的我骗到悬崖推下去。对了,那个刺客叫顾听山,我记得他被捕时还叫嚣是大皇子的人。若是诸位不信,可以问问当时在场的御林军。」
反正胡诌一通掀起舆论再说。
果然,全场哗然。
萧谨彦面色铁青,「你在胡说什么!还不快将这赝品拖下去。」
我挑着二郎腿,「是不是赝品,你请我爹娘过来一看便知,轮得到你在这乱叫?」
若是三年前的萧谨彦,早就动手。
但现在的他,想要的太多,顾忌也太多。
人群中一个清秀青年出声帮腔,「殿下,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眼前这位是不是林姑娘,还是让林尚书来辨认一番。」
萧谨彦咬牙,「张大人当心祸从口出。」
话音刚落,接到消息的林尚书夫妻已经赶到东宫。
我看着眼眶红红的母亲,对她笑了笑。
她身子一颤,不可置信的上前两步,一把将我抱紧怀里,哭道,「我的乐水,是我的乐水……你总算平安回来了。」
我喉间有些酸涩。
「我回来了。」
萧谨彦、楚洛洛,一个都跑不掉。
临走前,我跟萧谨彦挥手告别,「小石头,下次再见。」
他撼了撼,看我的眼神满是不可置信。

-31-
我知道了萧谨彦最大的秘密。
他寝食难安,肯定会有所行动。
我摩拳擦掌准备迎接他派来的杀手,却不想,第一个接到了张修易的邀请。
他约我午后聚仙楼一见。
我稍作Ṭùⁿ收拾赴约,报了姓氏,小二引我上楼。
雅间坐着一位温润如玉的青年,正是那天开口帮我说话的那位。
我落座,「张大人好雅致。」
张修易牵起嘴角,斟了两杯茶,「李将军都跟我说了。救命之恩,以此茶聊表谢意。」
我举茶碰杯。
张修易一饮而尽,放杯时,修长的手指转动着茶沿,
「林姑娘之前那番话以引起朝野震撼,其余几位皇子闻风而动,齐齐调查当年之事。」他盯着我,嘴角在笑,「暂时而言,林姑娘没有性命之忧。」
「正如你所说的,只是暂时。」
我要的是将萧谨彦连根拔起。
张修易:「我已修书李将军,不日他即可返回,到时林姑娘便有庇护之力。」
我笑着摇头。
张修易眼中浮现疑惑,「林姑娘是何意?」
「附人者,可安一时。」我给张修易的杯子蓄满茶,「靠自己,才是长久之计。」
张修易怔了一会,忽的一笑,「好。」
「比起护我,我有更重要的几个人拜托张大人去找。」
只要发生过的,就一定有痕迹。

-32-
萧谨彦引以为傲的,一个是绝世武功,一个是鸠占鹊巢来的太子之位。
如今他立于云端,也是时候掉进泥土。
我托父亲帮忙,终于得单独见圣上的机会。
太极殿内,赵止恹恹的躺在床上。
他比三年前老了很多,眉眼尽显疲态,一看就不是正常的生病。
我求见的理由是有治病的方子。
凤娘交代过不想再参与这些糟心事,非必要,不要说她还活着。
所以将方子给御医看、领赏赐等走场走完,我识趣的告退。
刚出殿门不久,萧谨彦匆匆赶来。
他沉脸,「你同父皇说了什么?」
「父皇?」我嗤笑出声,「萧谨彦,你个冒牌货叫父皇时不会心虚吗?还是说——」
我上前两步,附在他耳边道,「你喜欢认贼作父,特别是被强者征服后跪地求饶、摇尾乞怜的卑微感。萧谨彦,你不会是个受虐狂吧?」
在他伸手之际,我先一步退开。他咬牙,「林乐水!」
「在呢。」
我笑嘻嘻的,「太子有何指教?」
「哦,如果是指教受虐就算了,我可没这个癖好。毕竟不是谁都像您这般没道德没底线的顶着别人身份向别人父亲叫爹。萧谨彦,你很缺爹吗?」
萧谨彦捏紧拳头,漆黑的眼眸暗波流转,「我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
「我好怕怕哦。」
我捂着心脏佯装害怕,装的自己都笑出声,
「萧谨彦啊萧谨彦,不仅楚洛洛没长脑子,你的脑子也就是个有事增高没事拿下来当球踢的玩意。」
我直视着他,「我敢回来,就不怕你。不,我从来没怕过你这个恃强凌弱的孬种。」
「你找死!」
萧谨彦抬手朝我袭来,劲风阵阵,我迅速出手狠狠朝他腕关节砸去。
他吃痛的缩回手,一脸震惊的看着我。
我冲他一笑,「意外,意外。」
反正目的已经达到,我朝宫外走去,头也不回的摇摇手,
「小石头,下次再见。」

-33-
入夜,一阵白烟吹进房内。
我翻身屏住呼吸,翻身卷进床底。
不多时,一个黑衣人闪进门,蹑手蹑脚的往床边走,抱起我放的假人就往外走。
「去哪呢?」
我点亮灯。黑衣人折返,「你没有昏过去?」
「你这药太劣质了,还迷不晕我,让萧谨彦别那么扣,也买好点的。」
黑衣人一沉气,「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他掏出一短节竹笛要吹银针,被我一掌打回肚子里。黑衣人连连后退,「你,你……卑鄙!」
「彼此彼此。」我点住黑衣人的穴位,「说吧,要带我去哪……不说也没关系,每多等一息,我就断你一趾。」
几息过后,黑衣人疼的冒汗,「我说,说,主子让我将你丢到郊外破庙去。」
「去那做什么?」
黑衣人:「我不清楚,主子好像,好像安排了几个流浪汉在那等。」
妈的,萧谨彦这个人渣!
解决完黑衣人,我疾疾往破庙赶,果然看到几个流浪汉在讨论等会顺序安排,其中两个兴起,言辞粗鄙的说着要折磨我的手段。
一排银针过去,万籁寂静。
我处理完现场,想了想,用灶灰弄得灰头土脸,缩在墙角等。
时间一滴一滴的过去……
天色即将破晓之际,一道黑影出现在庙门。
昏暗的苍蓝天光洒在他的脸上,一半光明一半黑暗,他侧头,选择了黑暗。
因为我缩在黑暗之角。
我佯装恨声,「萧谨彦,我恨你!」
萧谨彦轻笑了两声,蹲下,一双漂亮的眼睛泛着寒光,
「恨?林乐水,你有什么权利跟我说恨?林乐水,若不是你外祖父开门放敌,我萧氏皇族怎会被屠殆尽?」
我看他,「所以呢?」
「所以你们都该死,赵氏该死,你们福安一脉更该死。」
我笑出眼泪,「萧谨彦,我发现这个人真的很爱扯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你们萧氏不也是屠了上一个王朝的逆贼,若要算血脉,你体内流淌的也是该死的血。」
萧谨彦愤怒,「说!你落崖后见到了谁?是不是明德皇后?」
我摇头,「我去了地府,见到你老祖宗,他说没有你这个不肖子孙。」
萧谨彦掐上我的脖颈,渐渐收紧力道,「我警告过你,不要招惹我。」
「萧谨彦,我也警告过你,我敢出现,就不怕你。」
我拔出匕首,直朝萧谨彦的手挥去。
他后退两步,舔了舔腕上的血,眼中的暴戾一闪而过,
「别以为学了三脚猫功夫就能耀武扬威,林乐水,你忘记我在祁山崖边如何一寸又一寸废掉你的筋骨吗?」
「刻骨铭心,不敢忘记。所以今天我也要让你尝尝这滋味。」
萧谨彦不屑,「大言不惭!」
我再次挥出匕首,萧谨彦轻松避过,等我再次挥刀时,他神色正了很多,这回只是险险躲开,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萧谨彦神情狠厉:「我今天一定不放过你!」
「废话真多。」我双手持刀,专朝萧谨彦的弱点攻击。
这三年,我练的主要是和当年那女子带走的秘籍相克的功法,凤娘猜的不错,萧谨彦就是小石头。
几十个来回,萧谨彦察觉到不对劲。
但他此刻已不敌我,连连后退,想找机会逃走。纵身之际被我一掌打飞,从墙上弹落地。
萧谨彦呕了几口血,眼中第一次露出了害怕。
他问,「你想要什么?太子妃?钱财?我都可以给你。」
「我想要你……死。」
萧谨彦大骇,忽然一扬手,几根竹针从袖中飞出。
这是他保命的法器,巧的是,这三年来凤娘每次都要拿这个练习。
我反手挥舞匕首,叮叮数声,竹针全部落地。
见大势已去,萧谨彦脸上出现灰败之色。
他卑微入尘底,「你别杀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但,这就不是他的本性——
我提着心,看着他抓起一抹灰朝我眼睛袭来,左手形成杀力,几乎是一击毙命的力道。
我大怒,咔咔两声后,萧谨彦的手腕无力的低垂。
他疼的额头冒汗,「乐水……我错了,我跟你道歉。」
我冲他一笑,「我不接受。」

-34-
萧谨彦当初在祁山崖边所做的,我都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
包括采青腹部的那一剑。
萧谨彦挑筋断骨,武功尽废。
我没杀他,是因为还有更残忍的等着他:一是身份揭示后从高处跌落的心里折磨,二是前朝余孽冒充太子的欺君之罪。
我看着在地上痛的打滚的萧谨彦。
去掉男主这层皮,他也不过就这样。
当初我为什么会觉得他和楚洛洛甜呢?是羡慕化险为夷一帆风顺的人生,还是置身于下位者沾沾自喜强者独属的爱?
可能都有吧。
但只要出现我这个变数,一切都会变,不是吗?
我出门时,天已大亮。
旭日浮在林间,远山叠的一层又一层。
我擦着脸上的血,原野另一端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李廷之的盔甲泛着寒光。
较之三年前,他变得更成熟。
「表姐,我找到赵瑾彦谋朝篡位的证据了。」

-35-
萧谨彦被判凌迟。
李廷之找到当年为明德皇后流产诊治的大夫、萧谨彦背后的前朝余孽组织,有部分已经渗入朝堂。
最重要的是,他找到了萧谨彦的生母,孝懿皇后。
她化作普通妇人装扮,一直呆在楚洛洛身旁。
这么一来,楚洛洛更加摘不清。
至于她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萧谨彦的身份,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反正她和萧谨彦一起下了大狱。
萧谨彦对圣上下药的事也被翻出来,半月之内,他的势力被其他几位皇子蚕食干净,以前那些过命的交情只剩明哲保身惶恐度日。
不过,萧谨彦的处罚一出来,楚洛洛吓个不停。
听说她终日辱骂萧谨彦,说他连累了自己。现在的萧谨彦就是废人一个,除了躺地喘气外,只能任打任骂,一还嘴还会被楚洛洛扇耳光。
昔日的鸳鸯,如今恨不得从对方身上咬下一块肉。
楚洛洛开始想办法求生,她先是说自己神女降世,后说自己会作诗治水患造玻璃,都被忙着夺权的诸皇子当成疯言疯语。
楚洛洛毕竟不是主犯,最后的结果出来,罚矿山劳作一生。
许多人宁死不去矿山,因为矿山意味着无穷无尽的劳作,稍有休怠就落在身上的鞭子。
但楚洛洛觉得,能活着就行。
她离京那日,正是萧谨彦在西牢受刑之日。
艳阳当头,她带着沉重的镣铐,朝西边方向吐了口口水,随后头也不回的离去。

-36-
萧谨彦死后,诸多事尘埃落幕。
作为他的宿敌,李廷之可以安心驻扎边塞,不用操心这边的朝堂。
他回塞那日,我们去送行。
母亲、慈昭表姐她们忙着检查马上的行李,我站在土坡上,李廷之走过来。
他问,「在看什么?」
「看山。」我眺着无尽的远方,「这一重又一重的山,都翻过去,应该就到边塞了吧。」
李廷之笑,「嗯,要二十几日的功夫。」
「这么远啊,那我不去了。」
李廷之沉默一会,凉风吹起发角,他忽问,「表姐有过遗憾吗?」
遗憾吗?
「有过吧。」
很多人还没来得及道别就结束了,比如救我而死的采青。
李廷之笑了笑,「曾经我答应教你武功,现在看来,是不需要了。」
我也笑。
「毕竟世事无常。」
「是啊,世事无常。」李廷之叹完,往坡下跳,拍拍衣角,「日头不早,我该走了。」
我喊,「廷之表弟。」
他顿足。
我:「一定要平安。」
他似是笑了,爽朗回道,「好,表姐也要平安。」
李廷之翻身上马,和众人告别后,挥鞭离去。
我望着远去的背影,有些怅然的挥了挥手。
心动过吗?
有一点吧。

-37-
回去路上,母亲见朝阳大好,约我小走一段路。
日头暖暖的洒在身上。
我搀着她沿着林荫道走,稀碎的浮光不时掠过。
「乐水,她还好吗?」
我的身子一僵,母亲安抚的拍了拍我的手。
我们继续往前走着。
她的眼眶有些红,「哪有父母认不出自己的孩子呢。」
「你能来,肯定是乐水的意思,我得谢谢你,替我的乐水活下去。我就想知道,她现在过得好吗?」
我的喉间堵着一块石头。
「以前不好,现在好了。」
母亲笑了笑,「那就好。」
远方旭日渐升,碎金的光洒在人间。
今日的天气肯定很好。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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