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街刷爆卡后,我果断打开家里对着灵台的监控。
「醒了吧,给我转点钱。」
灵台上的玉貔貅一动不动。
我被气笑了:「别装了,我知道你在家。再说装死逃避不了转账哦,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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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频中安静如鸡,但不出所料下一秒 xx 银行卡到账了 100 万。
我心花怒放:「谢谢老公,mua,爱你!」
身旁闺蜜林小小一脸震惊凑近:「话说你老公真回来了?」
「什么时候带出来给我们见见呗。」
看着空空如也的灵台,我一晃神,急忙关了监控,岔开话题。
「走,刚刚你看上的新款包包,我给你买。」
「好嘞,小主!」
说来,不怪林小小好奇。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老公长什么样,甚至不确定他到底是不是人。
而我和它结婚的理由更是荒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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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岁那年我生了一场重病,医生束手无策。
我妈将我带回家等死,伤心欲绝之际。
A 市首富之妻,宋夫人一身华服抱着一尊白玉貔貅敲开了我家门。
「只要让岁岁和这玉貔貅结亲,便能活下来。」
事情过于匪Ṭũ⁸夷所思,我妈担心是什么怪力乱神。
很犹豫。
宋夫人也不恼,只将我妈拉到一旁似说了些什么。
我妈还是摇头,又回头见我气若游丝。
最终哭着点了头。
「希望你们说到做到。」
宋夫人:「一言为定。」
都说医学的尽头是玄学。
我抱着玉貔貅一夜,第二天竟奇迹般好了。
依照两家约定。
宋家以玉貔貅结亲之法救我,那我须以貔貅妻子身份为貔貅守戒五年。
于是,醒来的第二日,我便顶着宋家那个什么劳什子玉貔貅小媳妇的身份。
住进了宋家。
这一住就是三年。
但宋家上上下下我找了个遍,根本没见过他们口中的什么玉貔貅。
倒是有次我行为过于乖张,误入宋家书房,惹毛了常年待在国外还染了一头白毛的宋大少爷——宋蕴澜。
「谁让你进来的?」
宋蕴澜明显气得不轻。
呼吸微微凌乱,眉头高耸,眼神更是恨不得将我盯穿。
我当即定在原地,不知为何,鼻ƭů₍头有些发酸。
彼时,宋蕴澜刚回国半年。
我不记得我惹过他。
但他给我的感觉很奇怪。
时而对我笑脸相迎,更多时候却又冷漠决绝。
我依稀记得,那是快高考的一个晚上。
深夜,我还在为数学压轴题发愁,他路过,竟然主动走到我旁边:
「怎么了,这题不会解吗?」
磁性的嗓音极尽温柔,我便大着胆子让他教了一遍又一遍。
「哥哥,我没听懂,能再讲一遍吗?」
「好。」
果然第二天,我得了老师的表扬。
我开心极了,回家连鞋子都没来得及换,就冲进书房扑到他身上傻乐:
「哥哥,你好聪明哦,今晚能不能再帮我补课?」
谁知,宋蕴澜脸色铁青,下一秒直接推开了我。
「离我远点!」
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前一晚还温柔耐心的哥哥,好似突然变了一个人。
那晚我哭得很伤心,宋夫人给我送来甜粥安慰:「岁岁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就是刚化形,情绪不稳定。」
化形?发型?
「过几天就好了。」
可惜……
直到大学,我搬出宋家那天,宋蕴澜都没再给过我一个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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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眼,我将整个人没入牛奶浴中。
说来宋家除了宋蕴澜,都对我挺好,尤其宋夫人对我出奇地好。
在宋家已是锦衣玉食,待我考上了市里最好的大学。
因为学校距离宋家较远。
宋夫人看我每天起早贪黑上学,日渐憔悴。
又大手一挥,在学校旁给我买下了这套小两室的房子。
还将我最喜欢的那个浴缸从老宅搬到了新房里。
一年多的时间。
除了每两月须回老宅焚香沐浴守戒三日,其他时间,我很少回宋家。
我挺满意的。
不用面对宋夫人过于热情的盘问,也不用见到宋蕴澜那张臭脸。
只需每日点上香,供奉好我那宝贝老公。
「哎呀,糟了!」
大概是泡澡太舒服,差点忘了正事。
我当即麻溜套上浴袍,连头发都没来得及吹。
脚下生风,飞奔到灵台前点燃了香。
「老公,饿了吧?」
随后更是对着灵台上龙首、狮身,栩栩如生但始终纹丝不动的玉貔貅自顾自戏精上身。
「谢谢老公今天给我打钱。
「快来吃饭吧,我又燃了你最喜欢的青莲柏子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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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搬进新家那晚,我终于见到了一直心心念念的「老公」。
当晚我下课回家,看见的那一秒,差点当场灵魂出窍。
青烟袅袅的白玉灵台上,白玉貔貅一双金色竖瞳活灵活现。
好似一直在看我。
「岁岁你记得要日日供奉,不能断了香火哈!」
挂断宋夫人的电话,我燃了香。
头也不回钻进了被子。
当晚,我以为我会做噩梦。
不承想,我却梦见那玉貔貅化作一缕白烟从灵台上飘下来。
绕着我转呀转。
随后更是化作一个身高肩宽腿长,顶着一头雪白长发的绝世大帅哥躺在我身边。
温柔地诱哄:「岁岁,我想听你亲口叫我一声老公……」
我脑袋晕乎乎的,听话地想开口。
「丁零零丁零零……」
闹钟响了。
我醒了,梦碎了。
我为我发梦,羞耻了好几天。
甚至几天不敢正视貔貅。
很快,繁忙ẗũ̂₄的学业让我将那晚的荒唐渐渐遗忘。
但更荒唐的事出现了。
之后几乎每间隔一段时间,我就会再次陷入与白发男亲密上瘾的梦的循环。
梦里,他总是温柔地揉着我的发顶。
倾听我的烦恼,时而静静听着,时而柔声安慰。
在我开心大笑的时候,他嘴角也会跟着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渐渐地,我们的交集不止于倾听、浅尝辄止的轻吻、拥抱……
我开始期待每个午夜梦回。
「岁岁,这次可不能再忘记我了。
「我一定会很快到你身边的。」
直到半个月前沙发上的一发不可收拾。
我着魔一般沉溺在男人的温柔里。
只知道断断续续应答:「……好,我等你!」
天亮了,任我孤寂坐在床上,使劲回忆,却再记不起那人的五官轮廓。
只依稀记得他瞳孔好像是金色的,右眼尾似乎还有一颗小小的痣。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又一时想不起来。
后来我强迫自己入睡,想看清他,可他却好似消失了一般,再不曾出现在我梦中。
为此我失魂落魄了好几天。
连林小小都觉得我不对劲:「岁岁,你失恋了?」
我面上一僵,眼神闪躲:「很明显吗?」
林小小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头,下一秒就浇醒了我的梦。
「你可得小心点,别被你老公发现。」
嗐,现在想来我大概是发癫。
竟然对一个虚幻的梦中人泛起了春心。
我自嘲轻笑,随后抬头看着香火缭绕的「老公」。
确实我没钱时,只要和它说一声,宋夫人第二天便会给我打钱。
但它真的只是宋家的传声筒吗?
中午那一刹那,始终在我脑海挥之不去。又或者心里存了别样的心思。
我终是咬牙问出了口:
「老公,中午那会儿你是不是消失了一刹那?
「所以你从来都不是个死物,而是那个出现在我梦中的人,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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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几分钟,我从期待、落空、惊喜到害怕。
原来青烟晃动是我窗户没关好。
关上窗,我失望地躺上沙发,但视线一直没从貔貅身上移开。
这次别说消失,连烟都没晃一下。
我心底一沉。
果然是我想多了,中午大概真是眼花。
闻着熟悉的混合脂香与清苦之味。
我眼皮越来越重。
「……白岁岁……白岁岁……」
直到熟悉的白烟再次将我笼罩,耳边也响起熟悉的声线。
我欣喜不已,霍然睁眼:「真的是你?」
「谁?」
没有白烟,只有一脸愠色的宋蕴澜,死死地盯着我。
似疑惑,又似审视。
我瞬间清醒,裹紧浴袍缩到角落,磕磕巴巴:「宋、宋蕴澜,你、你来我家干嘛?」
宋蕴澜的脸色,当即沉了又沉。
我心虚,意识到有些不对。
这是宋家买给我的房子。
所以到底是我家还是他家?
但拒不改口。
宋蕴澜起身,冷冷道:「给你二十分钟,去收拾东西,跟我回老宅。」
我有些蒙,本能不想跟他走。
「我不……」
却被死死盯着灵台嘀嘀咕咕什么的宋蕴澜,一记眼神提醒。
我又乖乖垂眸。
对哦。
确实到回去的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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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宋家的三天,说是守戒,其实我吃穿都比小窝里好千倍万倍。
只有一点不好。
明明之前都不需要的。
但这次回来,宋夫人却一直安排我和宋蕴澜一起搞这搞那。
又是焚Ťúₔ香沐浴又是摆放贡品。
甚至我在祠堂守戒,身着定制白长衫的宋蕴澜也搬着座椅,老神在在坐一旁喝茶。
以前宋蕴澜总是西装革履。
这般公子世如玉的模样,确实少见,我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又被宋蕴澜逮到机会了。
「守戒需要专心、虔诚。」
我悻悻收回视线,揉着自己的膝盖,自言自语。
「我老公都没说我跪得不标准。
「你看不上,可以走啊!」
「白岁岁,你……」
宋蕴澜手里的骨瓷茶杯应声碎了。
「伶牙俐齿。」
望着男人咬牙切齿扔下这句话,长腿一迈,拂袖而去的背影。
我久久没能从震惊中回神。
刚刚大概是宋蕴澜起身太快,他眼镜滑下的瞬间。
我竟看见宋蕴澜右眼尾有一颗和我梦中人一模一样的痣!
那一秒,我的震惊、怀疑,与不敢相信交织在一起。
我坚信梦中人和貔貅肯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可宋蕴澜、梦中人以及貔貅又是什么关系呢?
我迫切想追上去问清楚。
但我也知道,宋蕴澜不一定会和我说真话。
所以,我硬生生压下冲动。
下一秒,直接打开了家里的监控。
入眼灵台空空如也,家里的貔貅确实又不见了。
顷刻间,我心狂跳,仿佛我一直迫切期待的答案就要呼之欲出。
下一秒,再顾不上其他。
当即拿着手机冲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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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夫人不在房间,客厅也不见。
最后问了管家说,她和宋蕴澜去了书房。
很多疑问,比起我一件一件花时间去验证,或许直接问宋夫人这个揣着真相的人最直接。
书房门口,我又确认了一遍监控画面,家里的貔貅确实不在。
刚问了管家和司机,他们也说下午夫人没吩咐他们出去。
宋夫人更不可能。
从早上到现在,除了我去守戒,她几乎都在家里。
所以……
我深吸一口气,抬手还未落下,却听到书房传来宋蕴澜的低吼。
「母亲您不用再劝,我是不会娶白岁岁的。
「那个五年之约您也知道是什么缘由。
「现在离五年之约还余三月,三月之期一到,我便会白岁岁解除婚约,此后便再无瓜葛。」
一门之隔,我却被宋蕴澜的话当场震在原地。
如果说眼尾痣只是存疑,那么现在我非常确定。
宋蕴澜和消失的貔貅关系匪浅。
因为与我结亲的是貔貅,宋白两家五年之约的也是貔貅,又恰恰对应了刚刚宋蕴澜的拒绝。
所以……
我重心不稳,踉跄后退了两步,靠在墙上。
终于呼出堵在胸口的那口气。
所以宋蕴澜就是那只貔貅!
原来,宋夫人当初口中的「化形」不是口误、调侃,而是事实。
可宋蕴澜既然不喜欢我,又为何那般模样出现在我梦里?「不喜欢?那你还三番四次去人家梦里,撩拨人家。」
宋夫人满是嫌弃地问出了我心中所想。
「我、我……」
宋蕴澜张口半晌,又半天编不出一个理由。
下一秒,我推门而入,冷眼直视宋蕴澜:「对啊,宋先生,我也想听听您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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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现在你梦里的从来都不是我,那一切不过是你的臆想罢了。」
听着宋蕴澜的冷言冷语。
我不哭也不闹,转身回到祠堂跪到了天亮。
半夜宋夫人给我送来甜粥,劝我:「岁岁是我们对不起你,救你的同时又将你和那个混小子绑到了一起。」
书房,宋蕴澜摔门走后,宋夫人将一切都告诉了我。
她当初会去我家,是因为宋蕴澜要报恩授意的。
至于报什么恩,她也不清楚。
宋蕴澜不肯说。
而宋白两家的五年之约,一方面是宋蕴澜的报恩。
另一方面却是我俩结亲后,命运被绑在了一起。
我当初的病也不是痊愈,不过是借了宋蕴澜的滋养。
我需要待在宋蕴澜身边五年,方能永久痊愈。
而这五年间我做的守戒,说是为宋蕴澜挡什么煞。
五年一到,解除婚约。
之后嫁娶随意,命运不会再受牵制。
说来,好像还是我赚了。
「不过……」
宋夫人似乎还打算说些什么。
下一秒,我接过她手里的甜粥,笑道:「母亲,您别这么说。」
「是我该谢谢你们家救了我的命,还给了我优越的生活,接下来的三个月我会尽好挡煞人的责任。」
天边金色越来越盛。
不过须臾,一缕朝阳透过窗户洒到我的脸上。
我起身,平静道:「母亲,这月守戒完成,下个月我会准时自己回来的。」
「我先走了。」
在宋夫人可怜、自责抑或是愧疚的注视中。
我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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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我不用每日供奉貔貅。
但回宋家的次数变得频繁。
从原来的两月一次,变成了一月一次,甚至最近变成了一月两次。
哪怕我很忙,但都遵守得很好。
不用宋家提醒。
到时间,我便自觉回去。
独自守在祠堂,不用见别人,更不用面对宋蕴澜。
就算我知道他此刻就站在祠堂那玄色的幕帘后。
我也装看不见,守戒结束便快速离开去兼职,绝不停留。
第一个月,第二个月。
「岁岁,你别做兼职了好不好,你看你都瘦了,妈心疼。」
宋夫人是个温柔的人。
就算我和宋蕴澜闹掰,也没断了我的钱。
甚至比以前给得更多。
但在她知道这两个月打给我的钱,我一分没动,学习之余却拼命兼职。
她又一次来到了我打工的咖啡厅。
我也知道期限内,他们一定会继续履行承诺。
但我不想欠他们太多了。
「宋夫人,现在我过得很充实。」
在宋夫人错愕语塞之际,我礼貌收回托盘,抬眼看着乌云压境的天边。
「夫人咖啡喝完就早点回去吧,快下雨了。」
转身之际,我手腕一紧。
回头,宋夫人红了眼眶:「岁岁,妈来是想求你回去看看蕴澜。」
「他病了,病得很重。」
我顿了一下。
虽然不知道宋夫人意欲何为,但宋蕴澜生病,我不信。
因为三天前我无意刷到他那个为他远走国外又为她回国的小青梅苏小兮回国的报道。
第二天。
深夜会所走廊两人接吻的照片便被有心人拍了发到网上。
就那般痴迷、深情。
现在宋蕴澜大概还腻在小青梅的温柔乡,你侬我侬。
又怎么会病重?
我当即冷哼一声才转头淡淡道:「宋夫人,他病了应该去找医生,我不会治病。」
没承想,下一秒,宋夫人竟然哭着当场跪在我面前。
「医生看过了,但蕴澜情况却一天比一天糟糕,大师说……」
宋夫人已经泣不成声。
「岁岁,算妈求你了。我已经失去一个孩子,我不能再失去蕴澜了。」
宋夫人早年一直怀不上孩子,好不容易怀上,却又意外流了。
而宋蕴澜是她三步九叩了一千多个台阶,跪到送子娘娘面前求来的。
所以尽管长大后的宋蕴澜有时行为有些异于常人,但她都爱护有加。
「岁岁,你就看在妈的面子上,回去一趟好不好?」
眼前宋夫人稍显憔悴的脸和切盼的眼神。
宛如五年前,我病床前我妈的拳拳爱子之情。
或许是感动,又或许是别的。
最终,我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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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宅,祠堂。
借着窗外电闪雷鸣的光亮。
我终于看清,中央那张大床上。
宋蕴澜脸色惨白,双眼紧闭,原本淡红的薄唇也没了一丝血色。
整个人都消瘦了不少。
我震惊之余想得更多的是——
是什么让三天前那样肆意鲜活的人,在三天后突然变成大有下一秒就会消散的易碎品的架势。
宋夫人说,她也不知道原因。
只说三天前那个电闪雷鸣的半夜,宋蕴澜踉踉跄跄回到家,便把自己锁在屋里。
家里人都以为他喝醉了,没敢打扰。
直到中午,佣人打扫卫生,还是敲不开门。
宋夫人叫人撬了门,进门却看见,宋蕴澜昏倒在床边,后背全是血。
三天前?
那就是和苏小兮被拍到那晚。
所以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医生说,蕴澜后背的伤,很像雷击过的痕迹。
「但医生又说,一个人如果遭到这样的雷击,几乎不可能活下来,所以……」
宋夫人越说越激动,下一秒直接昏厥过去。
此时房间便只剩我一个人。
我静静盯着宋蕴澜,看了一圈又一圈。
貔貅、宋蕴澜、雷击?
很快,我脑海浮现一个离经叛道的念头。
我快步走到床边,俯声试探开口:「宋蕴澜?」
「……」
死寂般的三秒后,宋蕴澜原本紧闭的双眼赫然睁开。
那是一双金色的竖瞳。
此刻它正死死地盯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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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大概是受到惊吓后的本能。
我飞快起身却没站稳,直到下一秒被一双有力的臂弯高高抱起。
顶着宋蕴澜脸的男人嘴角含笑,金色眸子尽含温柔。
顷刻间短发变成了一头雪白的长发,无风却肆意飞扬。
「岁岁,我终于来见你了。」
温柔的声线,柔和的眉眼和嘴角的敲到好处的浅笑,还有那颗小小的眼尾痣。
渐渐重合到了我梦中的男人脸上。
那一秒,我不知道惊吓和欣喜谁占比更多。
只是看了很久很久。
良久,泪珍珠连成了串:「我梦中的人真是你?」
「是我。岁岁乖,不哭了,现在我能娶你了,以后也没人能再把我们分开。」
男人指腹温柔地抚过我的脸颊。
娶我?
这两个字,我很熟悉。
我一秒清醒,当即冷脸,警惕地与男人拉开距离:「你是宋蕴澜吗?」
「是但也不全是。」男人嘴比脑子快。
我自嘲一笑,随后冷声质问:「宋蕴澜,耍我好玩吗?看我出糗你就开心是吧?」
男人似乎也后悔了,蹙起眉,小心翼翼:「岁岁,你听我解释……」
「蕴澜哥哥,你终于醒了,人家担心死你了。」
没等到解释,却见姗姗赶来的苏小兮,一把扯开我,扑到宋蕴澜身上。
哭得梨花带雨。
从我的角度看去,宋蕴澜揽着苏小兮,动作有些暧昧。
我又恼,心里还有些发酸。
想起身质问,抬头却对上宋蕴澜侧头看向我的视线。
他眼神肉眼可见变得冷淡,金色眸子也变浅了。
「蕴澜哥哥,下次你可不许再推开我跑了。」宋蕴澜任苏小兮趴在他怀里,哭诉。
看向我越发冰冷的眼神,明显是一场对我的无言驱逐。
我扯了一下嘴角。
我确实多余了。
「打扰了。」
我当即揉了揉被撞痛的后腰,转身下了楼。
门口,管家撑着伞刚打算送我上车。
「蕴澜哥哥,伞,你倒是等等我呀。」
不想,宋蕴澜又好似变回了另一个人,不顾苏小兮的哭诉。
从楼上冲下来又猛冲进雨中,从身后将我抱住,泣声低语:「白岁岁,我是貔貅里那个爱你的宋蕴澜。」
果然。
我猜想没错。
貔貅化成宋蕴澜后,貌似产生了两个人格。
但明显现实中冷若冰霜、对我毫无感情的那个宋蕴澜占据着主导地位。
而梦中以及偶尔出现对我爱意四起、温柔如水的宋蕴澜。
不过是宋蕴澜少之又少的情欲上剥离下来违背他本意爱上我的一丝丝罢了。
注定要被抹杀。我没立即回答。
只半晌,抬头看着似乎要将天空撕裂的雷电,任泪隐入雨水中。
「可我分不清到底哪个宋蕴澜才是爱我的宋蕴澜。」
也不想去分辨了。
「岁岁……」
-12-
当晚,我不知道宋蕴澜发生了什么。
但瓢泼大雨亦没能完全阻隔掉从宋家老宅传来撕心裂肺的低吼。
我一路直下,不曾回头。
只车辆行驶到山脚,因为雨势太大,不得不停下来。
「少夫人,雨太大了,我们稍微停一下吧。」
大概看出我心不在焉,司机透过内后视镜小心地问我。
「好。」
我淡淡应下便捏着眉心靠在窗边,这个位置抬眸刚好能看见车的后视镜。
不知是不是雨水造成的错觉。
宋宅上空,天光炸裂,好像在对某人实施惩罚。
随着第三道雷电降下,半山彻底恢复了安静。
只是那白茫茫的一片,还是让我瞬间回头。
为什么这个画面如此似曾相识却任我绞尽脑汁还是想不起来?
我到底在哪里看过?
「大概又是少爷。」前面司机突然小声嘟囔了一句。
「什么?」
我追问,小李只说是宋家的秘密,他也不是很清楚。
行吧。
我回身,垂眸。
反正一周后完成第三次守戒,解了婚约,我和宋家便再无瓜葛。
至于宋蕴澜身上的秘密,我也没必要知道了。
雨停了。
「走吧。」
「白岁岁同学,恭喜你通过了 M 国交换生的申请。」
第二天一早接到导师的电话,我开心坏了。
我第一个告诉了林小小,她伤心和我分别之后又满是替我开心。
还说要给我组个局庆祝。
她向来风风火火。
挂断,我又火速打给了我妈。
我妈也非常开心,可临挂断电话她却小声说了句。
「只是不知道,一周后宋蕴澜能不能出院和你解除婚约。」
打开新闻。
果然。
【宋氏总裁宋蕴澜,受伤昏迷,生死未卜!】的新闻铺天盖地。
这次我没再接到宋家的电话。
我也安心为出国做准备。
一周后,我依约回去守戒,解除婚约。
宋蕴澜和宋夫人都不在。
入门,宋宅依旧,只是感觉冷清了不少。
在我表明来意后。
愁眉苦脸的管家将一个荷包递给了我。
「小初小姐,少爷说这次您不用去祠堂守戒了。」
我不明白,疑惑歪头。
管家偷偷抹抹眼泪,才道:「少爷说你和他那荒唐的五年之约,天劫那晚他已经解了。」
天劫?
通过管家的口我终于知道了宋家的那个秘密。
宋蕴澜是神物——貔貅转世。
须经历天劫方能飞升。
当初让我守戒替他挡煞,其实就是让天道知道他与我缔结了婚约。
天道便不能轻易对他降下天劫。
而五年期满,他再熬过天劫,便能化身财神,不死不灭。
虽然有些匪夷所思,但回想我活下来的经历,宋蕴澜一切异于常人的行为又好像都说得通了。
半晌,我看了一眼熟悉的宋宅。
又从管家手里接过装有我八字的荷包,轻笑。
很好啊!
这次真断干净了。
不想,当晚宋蕴澜却找到了我家。
-13-
晚上,林小小和一群学弟学妹在酒吧为我饯行。
只是我没想ţũ̂ₐ到徐卿宇也会来。
酒过三巡,气氛上头,他又开始表白:「学姐,我还是很喜欢你。」
「不过你放心,我会慢慢追的,哪怕很久很久我也会追到你。」
徐卿宇小我一届,但人很热烈。
大概半年前在一次辩论赛上对我一见钟情,遂展开了猛烈的追求。
图书馆偶遇、借书、送花、摆心形蜡烛、送包……被我拒绝了好几次。
之后他消失了好久。
直到刚刚我才知道,他打算出国了,目的地还 M 国。
是巧合吗?
「岁岁,反正你婚约解了,何不考虑考虑徐卿宇?我看他挺喜欢你的。」
一旁的林小小轻轻碰了碰我的手肘,低声道。
徐卿宇吗?
抬眸看向被众人调笑弄得耳朵快滴血的大男孩。
以前我守着婚约不曾正视过他。
今晚看来,他其实也不错。
徐卿宇似乎也感受到我审视的视线,抬眸回望。
四目相对。
我不自觉晃了一下神。
比起某人的冷冰和变化莫测,徐卿宇的眼中全是热烈和真诚。
好像他。
「学姐,谢谢你。」
聚会结束后徐卿宇将我送到楼下,笑着跑开。
笑容和煦,很绅士。
我挥手回以微笑,半晌才上楼。
不想,却见宋蕴澜缩在我租的公寓门口哭。
-14-
男人整个身子蜷在黑暗中,但那一头雪白的短发却格外醒目。
我心突然有些发紧。
他真的不在了。
至于宋蕴澜,我不想深究他怎么找到这里?
又为何来找我?
我当即转身,下一秒手腕被人拽住。
「岁岁,你别和别人走好不好?」
男人声音很低,眼尾有些红,大概哭过了。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那个位置刚好能看见徐卿宇送我回来。
下一秒,气笑了。
有些男人不仅贱还占有欲作祟。
原本捏在手里看不上的家雀飞了,他知道追了。
那是不是他改了,我就得原谅?
我当即抽回手,顺势一把揪住男人的衣领拉近。
七分讥笑,三分凉薄,一字一顿:「宋先生,如果你是被天劫劈坏了脑子,我不介意帮你回忆回忆。」
「你都知道了?」男人顿了一下,声音低了又低。
「是啊。我不仅知道这些,我还知道,你我婚约已解,约定已完成。此后嫁娶随意,再无瓜葛。
「醒来,不去抱着你的小青梅腻歪,跑来我这里发疯,管我的事!」
「你以为你是谁?」
「……呃!」
或许是我甩开的力道太大又或许是宋蕴澜太弱。
我只隐约听到一声低低的闷哼。
曾经那个不可一世的宋蕴澜,顶着一张煞白的脸,顺墙滑了下去,久久没能站起。
「岁岁,不是这样的……」
男人的手再次缠了上来:
「和你解除婚约,不是我的本意。
「那晚吻苏小兮的不是我,我们之间以后也不会再有苏小兮了。」
他手很凉,说话也似乎没什么力气,说一句要停好一会儿。
可我不打算等。
只居高临下,冷冷看着倚靠在墙上抖得不成样子的男人。
呵……如此不要脸的借口。
亏他宋蕴澜说得出口。
我当即冷言冷语嘲讽:「哦莫,宋先生别是打算告诉我,被雷劈后你突然转性,爱上我了?」
「是,我一直很爱你。」
这一句,宋蕴澜说得异常坚定。
可他不在了,宋蕴澜又怎么会爱我?
我觉得恶心,当即大力甩开他的手:「既然你要在这里发疯,那我走。」
「岁岁,宋宅那晚我不是受天劫,是我违背天道侵吞了宋蕴澜的主人格。现在的我,已经完完全全是你梦中的那个宋蕴澜了。」
几乎我转身的瞬间,男人却艰难伸手再次拽住我的裤脚,低吼出声。
随后是低低的啜泣:「你回头看看我好不好?」
我本该决绝离开的脚,那一刻却仿佛生了根。
「什么?」
我回头,垂眸。
趴在地上,不知是疼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宋蕴澜声音连同身体抖如筛糠,但他的手不敢有一丝松动。
「和你解除婚约,实属迫不得已。我侵吞主人格,必定会引来反噬,我不能让你受伤。
「醒来,我给你打了很多电话想和你解释,但你不愿接。
「所以,我只能擅自跑来找你了。」
确实,在酒吧里,我手机响了很多次。
但在看清宋蕴澜三个字时,我任手机响到自动关机。
-15-
亲眼见到,宋蕴澜后背密密麻麻被反噬的火红裂痕。
我心软了。
实在过于触目惊心。
如果不是他说是反噬后的正常痕迹,我都差点以为他扯掉了原皮,又重新长了一层皮肉。
半晌,我轻轻抚上他后背,哽咽道:「所以,这次真的是你,不会再变回去了,对吗?」
「是。」
男人回答得异常坚定。
「弄疼你了吧?」下一秒,我又担心弄疼他,手火速弹开。
男人却还笑着哄我:「岁岁,我不疼的。」
骗人,明明他额角的汗就ţú⁷没干过。
我当即模糊了视线,推开男人:「你个大骗子!」
宋蕴澜大概以为我不信他。
干脆把曾经他入我梦的情节,事无巨细缓缓道来。
我越听,耳朵越热。
干脆捂住他的嘴:「不许说,你不许再说了。」
男人当即得寸进尺:「那你亲亲我,我就不说了。」
我才不上当,飞快扭头。
下一秒唇还是被男人截胡:「你不亲我,那换我亲你。」
「嗯……」
不等我反应,密密麻麻的吻落下。
……
直到我快溺毙前夕,宋蕴澜才舍得放开我。
「哈……」
喘息对望,我静静端详着五官放大在我眼前的男人。
半晌,笑了。
之前或许是我太过生气,没看清。
忽明忽暗的灯光映衬下,今晚的宋蕴澜确实和之前完全不一样。
眉眼柔和不少,更妙的是。
额前发抓上去后,我发现他额间多了一枚小小的红色火焰印记。
简直和我六岁生日那个雷雨天,在家门口捡到的那只白色小猫额前的胎记一模一样。
那天我护着小蛋糕往家赶。
却在门口见它满身是血,奄奄一息躺在泥水中,连叫声都非常微弱。
我不忍,便将它捡回了家。
给它喂鸡蛋,还用我的旧衣服给它做了一个小小的窝。
可惜小猫不乖。
我放学回家,它就不见了。
任我找遍家里每一个角落,都没有。
「或许,它也回家了。」
我妈见我哭得伤心,便编了这个理由骗我。
原来人家真的回家了。
而且它也不是猫。
我不自觉抬手,去触碰他额前的印记:「原来,那只养不乖,离家出走的白色小猫就是你。」
宋蕴澜怔了一下,随后握着我的手扶上他的脸颊:「是,我就是那只不乖的小猫。谢谢岁岁当年的救命之恩。」
我终于记起来了。
原来离开宋家那晚雷电照亮得天和十四年前一样。
而宋蕴澜口中的报恩,报的是十四年前那晚我收留他的恩。
因为这个原因。
我一直怀疑宋Ṭúⁿ蕴澜对我的感情不是爱而是感激。
直到……
-16-
五天后,徐卿宇将那晚我不小心落在他车上的钥匙送还给我。
不想被宋蕴澜撞见。
他瞬间变得乖张。
明明我已经和他解释了 N 遍:那晚我已经拒绝了徐卿宇,我们之间也什么都也没有。
但他就是看不惯徐卿宇。
窝在我怀里唬人家不算,还在我接钥匙时,抓伤了徐卿宇的手背。
实在不乖。
当然他的霸道绝不止于此。
还有每次只要我回家,身上出现一丁点陌生男生的气味。
宋蕴澜便会炸毛,就算我洗了澡。
第二天起来,我必定全身都是他的口水。
而做了错事的人,此刻却好似一个胜者,大摇大摆跳上了我的床。
这种霸道的行为要不得。
所以我要惩罚它。
「宋蕴澜,罚你今晚不能吃小鱼干,也不能和我睡!」
「喵喵!」
没错,眼前埋在我床上假寐抗议,又似猫非猫的庞大白色生物。
就是宋蕴澜。
那晚,宋蕴澜在和我解释清楚后。
由于反噬伤势过重,加上偷跑出医院一波奔波到我家,体力不支。
当场现出了原形。
之后又死缠着我不回宋家。
宋夫人没办法,求我收留他几天, 等化形了她就来带走。
可眼看着,三天后我就得启程去 M 国。
我正为难之际,却在回家拿资料的时候,听到了一段不得了的对话。
「喂, 雷神老弟,我老婆又要跑, 这次你给我劈狠点!」
宋蕴澜化形了?
还在谋划什么事。
真是越来越坏了。
我刚打算抄起鸡毛掸子去教育一番。
接着宋蕴澜一道冰冷低沉的声线又响起。
「出息,就你这怂样Ṱù⁷,主人格是你又如何,一样搞不定!」
温柔宋蕴澜:
「现在我才是主人格,你个低贱的十八线人格没资格出声。
「当初要不是你,我何至于到现在老婆都没追到手。」
另一个逐渐暴躁:「我再说一遍,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呸,你个渣人格不配,别来挨边。
「滚回财神殿工作去。对了, 工资别忘了打我卡上。」
另一个不干了:「凭什么?」
温柔宋蕴澜小坏上线:「凭你不听话, 我就让雷神老弟再劈死你一回。」
……
听着门内两个声音, 针锋相对。
门外,我咬牙切齿, 鸡毛掸子扯碎一地。
好好好。
这是一骗再骗吧?
下一秒,我直接踹开门, 满脸堆笑:「宋蕴澜, 你是真的完了!」
-17-
「老婆,我错了。」
当晚,宋蕴澜跪在我脚边,揪着耳朵,交代了所有事。
原来只要原主不灭, 侵吞的人格就还会再生。
于是, 宋蕴澜决定,每再生一次, 他便受一次天劫。
然后将另一个人格剥离后送去上班, 而他就能继续留在世间陪我。
为了我,宁愿一辈子受天劫之苦。
我想这应该是爱了吧?
「这不是,你一直不接受我的求婚。」
确实, 宋蕴澜变回原形时,连续好几天早上都会将一枚戒指叼到我手里。
一只「狮子猫」和我求婚?
实在离谱到家。
被我无情扔了。
「马上你又得去 M 国两年,太久了。我怕你跟鸟人跑了。
「所以才出此下策, 想装可怜博老婆同情。」
对上男人真挚的视线,我又破功了。
「戒指拿出来, 给我戴上吧!但以后要好好爱我,更不许再骗我了。」
华灯初上,落地窗前。
男人麻溜为我戴上戒指,珍重万分地捧起我的脸庞, 落下一吻。
随后发下了此生最虔诚的誓言。
「我宋蕴澜此生只爱白岁岁, 往后岁岁年年,永远忠诚于白岁岁。
「不欺骗,不隐瞒, 爱她,疼她。
「若违此誓,便叫我受万雷噬心碎魂之刑!」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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