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服

我叫夏青青,是一名十八线视频博主。
现在变装的视频很火,为了蹭流量,我在一个古镇租了一套喜服,拍了一个古装新娘的变装视频。
视频传到网络上后,我真的火了起来。
就在我开心地刷着视频下面留言的时候,却看到了一条奇怪的评论。
【你身上穿的喜服不是给活人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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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这条评论,我很生气。
这视频是我花了很大的心思,精心制作完成的,他就算不喜欢,也没必要留下这么奇怪的评论。
我直接在他的评论下面回复。
【不喜欢可以划走,没必要留下恶心人的话。】
没想到我刚说完,那人便马上回复了我。
【抱歉,我的语气可能让你误会了,我并不是在说你。】
【我说的是你身上的喜服,你可以看看,那件喜服上纹的凤凰是不是闭着眼的?】
看到他的回复,我把视线转移到那件喜服上。
现在是深夜,我穿着睡衣躺在床上,这件喜服就挂在床旁边的衣柜上。
拍完变装视频后,我怕放在衣柜里会出现褶皱,便挂在了衣柜外面。
在橘黄色灯光的照耀下,这件喜服看起来比白天更加鲜艳。
我仔细端详喜服上的凤凰,发现确实是闭着眼睛的。
便在那条评论下面继续回复。
【是闭着眼睛的,有什么问题吗?】
那人很快回复了我。
【喜服在古代,只有在新人结婚的时候才会穿,一辈子可能就穿一次。为了表示喜庆,喜服上的凤凰都是神采奕奕,眼睛更是非常重要的,一般会特意绣上红线,表示凤凰是活着的意思。】
【而你视频里穿的喜服,虽然衣料和图形都很漂亮,但是上面绣的凤凰却萎靡不振,眼睛的位置更是全部缝上白线,好像是一只闭上双眼,已经死了的凤凰。】
看到他的评论,我直接愣了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仔细查看起那件喜服。
这喜服是用红色丝绸制作的,上身绣着牡丹和云彩。下摆则是宽大而飘逸的裙摆,整件喜服光滑如水,看起来十分高贵和独特。
只有喜服上的那只凤凰低着头,好像没有生机一样。
我看得越久,越觉得这喜服上的凤凰十分怪异,就像在办喜事的婚宴上没有挂红布,而是挂着白绫一样。
视频下面,那个人的回复还在继续。
【以前,结婚是一件非常重要和严肃的事,在新人的服饰上是有严格要求的,不可能出现这么低级的错误。】
【所以我才会提醒你,你穿的喜服,可能不是给活人穿的。】
看着那人回复的最后几个字,我整个人都惊住了,瞬间感觉有一丝寒意包裹着我。
这些言论也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纷纷在这条评论下面留言。
【我又仔细看了一次视频,那喜服上的凤凰好像真的很奇怪。】
【有病吧,喜服是古人结婚的时候穿的,不给活人,还能给谁穿呀。】
【也有可能是给死人的,难道你们不知道有些地方有冥婚的习俗吗?】
【博主,你穿的喜服不会是给死人穿过ƭū́ₖ的吧?】
看着评论越来越诡异,我一下紧张了起来。
直到一个网名叫「暴躁大哥」的人出现,紧张的气氛才消散。
【你们这些人是不是傻?他说的都是古代喜服的事,博主身上的这件喜服很明显就是现代车床制作的工艺品。】
【可能设计师在画图的时候手工差了一点,把凤凰画得丑了一点。】
【一群人神神叨叨地在这里讨论了半天,估计把博主都吓坏了吧。】
大哥的言论好像一语惊醒梦中人,其他人也附和起来。
【没错,博主身上穿的喜服,要真的是以前留下的东西,那它出现的地方应该是在博物馆,不可能租给一个小主播拍视频。】
【我也吓死了,还以为真的遇到了灵异事件呢。还是大哥厉害,一下子就解开了谜团。】
【果然姜还老的辣,人还是老的有智慧,大哥牛逼。】
其他人纷纷开始恭维那个暴躁大哥。
不知道是不是下面的留言让那个人的面子挂不住,他没有再回复。
我看着下面的评论越来越欢乐了,心里也冷静了不少,同时也忍不住吐槽自己,别人两三句话,差点就把我带到沟里去了。
我重新躺回床上,准备关掉手机睡觉的时候,发现后台有人私信我。
我看了一下头像,是一开始评论的那个人。
【你的喜服是在杨家坝后街小巷那里租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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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手机上的私信,我整个人瞬间紧张了起来。
这个人是谁,他跟踪过我?为什么会知道我租这件喜服的地点?
一连串的疑问出现在我脑子里,这件喜服的确是在杨家坝后街小巷那里租的。
有了拍变装视频的想法后,我跑了很多地方,逛遍了本地的婚庆集市和古风文艺店,可惜都没能找到一件让我满意的喜服。
我不愿意放弃,便跑到一个建在荒野远郊的影视基地,可惜经过一番询问,他们的喜服是专门拍戏用的,并不对外出租。
我心灰意冷地离开那个基地,在回来的路上意外地看到了一个古镇,叫杨家坝。
因为心情不好,我便在古镇下了车,随着游客在古镇内漫无目的地游荡着。
这里原本是一个封闭的古镇,风景秀丽,小桥流水,又远离市区,安静惬意。
最近几年在网络的宣传下,吸引了很多想要放松心灵的人来游玩。
我不知道怎么走着,进入了一条叫后街的小巷,比起前街的热闹,后街却十分安静。
在一个拐角处,我看到一栋红色的木楼。在两边都是青色的瓦砖的拐角中间,居然有一栋红色的木楼,显得十分奇怪。
我好奇地走了进去,里面挂着各种古风的衣服。可能是因为位置太偏僻,店里一个客人都没有,只有一个老人在看店。
店内的衣服款式老旧,都已经过时很久了,和现在年轻人喜欢的精美的古风相差甚远。
就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却看到在一个角落里,挂着一件喜服。
就是这么一眼,我就被这件喜服吸引住了,这就是我一直想要找的那种传统喜服。
我忍不住轻轻地抚摸着它,心里有一种强烈的欲望,我想要穿上它。这个想法就像着了魔一样,驱使着我把这件喜服租了下来。
我带着它回到公寓,花ŧŭ̀₌了一天的时间,穿着它,拍下了新娘变装的视频。
这件事情并没有其他人参与,都是我一个人完成的。
这个人为什么会知道?
我带着满脸的疑惑点开了他的主页。
看起来像是一个在准备毕业论文的研究生,主页上都是记录各种学习的视频。
我慢慢地往下滑,突然发现了一张熟悉的风景照,那是杨家坝的景点,日期就在几天前。
我瞬间好像明白了什么,这个人很可能在我租衣服的时候,也在杨家坝游玩,他刚好看到了我租衣服的地方,所以才在这里故弄玄虚。
他可能是想引起我的注意才搞这么多奇怪的小动作。
我不想再理会他,把手机放在枕头下就开始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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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睡了多久,我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香味。
好像有人在我的房间里点了一种迷人的麝香一样。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却看到一群不认识的人站在我面前。
「你们是谁?
「我怎么会在这里?」
我发现这里并不是我的房间,好像是电影里面才会出现的那种老房子。
我被绑在一张椅子上,一群老婆子围着我,正在脱我身上的衣服。
我想反抗,却发现全身没有一点力气。那股香味好像酒精一样Ṭùₐ,不断地入侵我的意识。
「我们都是杨家请来的媒婆。
「杨家已经找大仙算过了,你的八字和杨家大少爷十分契合。你嫁进杨家,一定会让杨家人丁兴旺,大富大贵。」
「我不认识什么杨家少爷,你们放开我!」
我拼命想阻止她们,只是我的身体非常虚弱,一点力气都没有。那些老婆子没有理会我的反抗,还是脱光了我的衣服。
「这是杨府让老裁缝专门给你定做的喜服,整个杨家坝都找不到第二件。」
她们拿出一件喜服,缓缓地展开。我看着那件熟悉的喜服,心里一惊,它就是我视频里面穿的那件喜服。
那几个老婆子把我架了起来,直接把那件喜服穿在了我身上。
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刺耳的唢呐声在我耳边响起。
我被惊醒了,整个人从床上坐了起来,惊恐地查看四周。
看到周围都是我熟悉的东西,我的心情平复了一些。我并没有离开,还在我的房间里。
那是一场梦吗?
我慢慢地冷静下来,拍拍自己的胸口,想要安抚一下自己恐惧的心情。
只是我的手触碰到我胸口的衣服时,那异样的手感让我忍不住低头查看。
我的睡衣不见了,穿在我身上的,是那件喜服。
我马上拉开整床被子,整个人瞬间惊呆了。
那件喜服整齐地穿在我身上,就和梦里一样。
是我记错了吗?难道我昨天拍完视频后,没有把喜服脱掉?
还是梦里发生的事,是真的?
就在我模糊不清的时候,梦里面那刺耳的唢呐声再次响了起来。

-4-
我像猫应激一样,整个人吓了一跳,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感觉到一阵振动从枕头下传来。
拿起枕头,才发现是我的手机在振动,那刺耳的唢呐声是我手机的铃声。
我拿起手机,看到来电的人,是我们公会的会长。
开始当网络视频博主的时候,为了获得流量资源,我加入了一个公会。
只是我刚开始拍的视频并没有什么人气,所以公会没怎么管我,一直是让我自生自灭。
我刚接起电话,那边就传来了一个暴躁的声音。
「你怎么才接电话,你不知道我的时间很宝贵吗?
「你昨天拍的视频火了,公司决定让你晚上进行直播,吸引流量。
「直播需要的配件公司已经寄给你了,你今晚好好表现,不要让公司失望。」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
一通电话把我拉回了现实,我是一个十八线主播,一直都没有人气,现在终于有机会翻身了。
我匆匆起身,把喜服脱下来。看着手里鲜艳的喜服,我沉思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把它折好,放进了衣柜里。
刚洗漱完,我就收到了公会寄来的包裹,里面都是直播需要的配件。
我马上在电脑上调试起来。
晚上七点,我化了一个甜美的妆,准时坐在电脑前,开启了直播。
公会的人不断地帮我打广告,把流量吸引到我的直播间。
很快,直播间的人气越来越高,我甜美的长相和风趣的话题不断吸引各种老板刷礼物。
一个晚上刷的礼物已经超过了我好几个月的工资。
就在我开心地感谢各位老板打赏的时候,一条弹幕引起了我的注意。
【你背后的喜服真好看。】
我看着屏幕很疑惑,为了有更好的直播效果,我特意把电脑搬到了靠近墙边的位置。
我的身后应该是一面白墙,他怎么会看到那件喜服呢?
我带着疑惑转身往后看,只是这一眼,我整个人都惊住了。
那件喜服不知道什么时候,挂在了我身后的墙上。
我就像遭了电击一样,直挺挺地看着那件喜服。
它为什么会挂在墙上?我记得很清楚,今天早上,我把它放进了衣柜里,不可能会挂在这里。
等我转过来看着屏幕的时候,我的脸已经变得煞白。
连直播间的观众都发现了我的不对劲。
【这主播好像被自己的喜服吓到了,才一个转身,整张脸都变白了。】
【主播没事吧,怎么整个人都在颤抖?不会是身体不舒服吧。】
【你们发现了吗?那件喜服虽然很好看,可是大晚上的挂在墙上,看起来十分的诡异。】
【没错,那件喜服挂在那里,从屏幕上看,就像一个新娘被吊在上面,身体在随风摇摆。】
【大晚上,你们不要太吓人呀!劳资是来看美女的,不是来看灵异事件的。】
【前面的那位兄弟不提醒还好,现在越看越像,劳资今晚要睡不着了。】
看着直播间的弹幕越来越诡异,我只能匆匆说了几句答谢的话,便结束了这场直播。
关掉电脑,我转身看着挂在墙上的喜服,心里不由得生出一丝恐惧。
它是怎么从衣柜里跑出来的?
难道我的房间还有其他人?
这个想法一出来,我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
我正犹豫是不是应该报警的时候,那刺耳的唢呐声突然响了起来。
我整个人被吓了一跳,差点把桌上的手机摔到了地上。
看着来电的人,我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才接了起来。
「你在搞什么,怎么突然就结束直播?
「我告诉你,公司已经决定捧红你了。
「这种机会不是每个人都有的,你好好把握机会,不要让公司失望。」
对面说完话就直接挂,如果是平时,听到这样的消息我一定会非常开心。
可是今晚,因为这件喜服的事,让我的心情有些莫名的烦躁。
我拍拍自己的额头,让自己冷静一下。
ƭù₄
我住的地方是单间,基本上一览无余,不可能有空间藏得下一个陌生人。
「可能这几天事情太多,精神不好,把放喜服的位置记错了吧。」我安慰了一下自己。
把喜服从墙上拿下来,仔细地折好后,锁到衣柜最下面的柜子里。
这件喜服我租了七天,现在已经过了三天,我打算剩下的时间都把它锁在这里,等租期到了,我再把它拿出来。
收拾好后,我换了一身睡衣,便上床睡觉,希望不会再做噩梦了。

-5-
我又闻到了那股诱人的迷香。
还是那群老婆子,她们拿着眉笔,在我脸上轻轻描绘着。
我想站起来,却发现手脚还是一样没有力气。
我害怕地想要大叫,嘴巴里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夏小姐,你的脸真好看,只是轻轻一点淡妆,就美得不可方物。
「杨家大少爷一定会喜欢你的。
「你不要再想着逃跑了,开开心心地准备当新娘吧。」
那群老婆子咧着大嘴笑得很开心,声音就像有魔性一样,不断地折磨着我的耳朵。
我拼命地想要挣扎,可是身体却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着她们在我脸上涂抹各种彩妆。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振动的声音从我的脑海里传来。
我吓得睁开眼睛,发现天已经亮了。
又做梦了,好像还是昨天那个梦的延续。
「头好晕。」我摸着额头,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用力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等到心情平复了一些,拉开被子准备起床的时候。
我整个人都呆住了,那件喜服,又穿在了我身上。
「这怎么可能?」我整个人都被吓傻了,直直看着身上的喜服。
我记得很清楚,在睡觉前,我把它锁进了衣柜里,没有钥匙不可能打得开。
它是怎么穿到我身上的?
我颤抖着双手触摸着身上的喜服。
细腻的丝绸摸起来十分柔软,只是这平滑的手感却让我十分恐惧,就好像在摸一个女人的皮肤一样。
想起这两天发生的事,我心里的恐惧越来越浓烈。
难道梦里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吗?
这就在我紧张到精神快要崩溃的时候,突然一阵阵动从枕头下传来。
「啊!」我忍不住惊叫一声,快速地拿开枕头。
原来是我的手机在振动,里面有两条未读消息。
我打开手机,是之前那个私信我的人发来的消息。
【你是不是连续在做同一个噩梦?】
这是他发来的第一条消息。
我惊恐地睁大了双眼,他怎么知道我一直在做噩梦?
我立刻看向他发来的第二条消息。
【你每天醒来,是不是发现那件喜服会莫名其妙地穿在你的身上?】
我再也按捺不住,马上发消息问他。
【你是谁,为什么知道这些事?】
他并没有回答我,而是发了一个地址给我,让我去那里找他。
【如果可以,请带上那件喜服,还有和喜服有关的一切东西。】
发完消息后,他就下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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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豫了一下,我还是决定去那个地址找他。
我必须弄清楚他是谁,还有这件喜服是怎么回事。从穿上这件喜服后,我遇到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
我打车到了他给的地址,是在一所大学旁边的咖啡店。
我刚走进去,就看到一个男生朝我挥手。
「你就是给我留言的人?」看着他那张阳光帅气年轻的脸,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我以为他会是一个喜欢躲在网络背后偷窥的肥宅。
「没错,我就是在视频下面给你留言的人。
「我叫杨铭,是旁边这所南大的研究生。」
杨铭很有礼貌地帮我点了一杯咖啡。
只是我并不想和他拉扯太多,而是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最近一直在做梦?还有我每天醒来为什么会穿着这件喜服?」
我直接把喜服放在他面前。
他好像有些害怕这件喜服,并没有拿出来看,而是从他的包里拿出一个本子递给我。
「你先看看这个。」
我疑惑地接过本子,那封面已经很老旧了,看起来放了很长时间。
「打开看看吧,看完这个可能就会知道了。」
看着杨铭不像开玩笑的样子,我还是打开了本子,看起来像是一本日记。
【二月初七,晴。
今天在回家的路上,我在一栋红色的木楼里看到了一件非常漂亮的喜服。只看了一眼,我就被它迷上了,我知道它是嫁人的时候才能穿的,可是我好像抵挡不了它的诱惑,还是把带回家里了。我偷偷地把它放在阁楼上,在没人的时候穿上了它。】
……
【二月初八,阴。
昨天我做了一个梦,梦里面我闻到了很迷人的香味,有很多老婆婆在拉扯我的衣服,她们让我换上那件喜服,嫁给杨家大少爷。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那件喜服穿在了我的身上。好奇怪的梦。】
……
【二月初九,阴。
我又做梦了,还是那个很迷人的香味。那群老婆子一直在劝我放弃挣扎,她们开始给我化妆,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那件喜服又穿在了我身上。我开始有点害怕这件喜服了。】
看到这里的时候,我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
这本日记里写的内容和我发生的事情一模一样。
我抬起头,看向杨铭。
「这本日记是谁写的?
「为什么和我现在发生的事情一模一样?」
杨铭并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示意让我继续看日记。
「我觉得你还是先把这本日记看完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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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明白杨铭的话是什么意思,不过还是低下头继续看那本日记。
【二月初十,阴。
我很害怕,我觉得我应该是碰到什么不好的东西了。我昨晚又做梦了,她们开始帮我梳头发,让我恪守妇道,不要再想着逃跑了。等我醒来的时候,那件喜服又穿在了我身上。我知道了,是那件喜服,所有的噩梦都是从穿上那件喜服开始的。我想把它还回去,可是那栋红色木楼却不见了。】
【二月十一,小雨。
白天的时候,我把那件喜服扔到了很远的地方,可是我还是没有停止做噩梦,我知道我还是没有摆脱它。早上醒来的时候,它依旧出现在我身上。昨晚的梦里,她们绑住了我的双手,给我盖上了红盖头,告诉我吉时已到,要准备拜堂成亲了。
我是不是快死了。】
看着最后的一行字,我的心脏刺痛了一下,忍不住翻开下一页,发现后面已经没有了。
「后面发生的事呢?为什么没有了?」我抬起头,着急地问着杨铭。
「后面发生的事情,有可能是她没有机会写了。」杨铭喝了一口咖啡,默默地看着我。
「她死了吗?这本日记是谁的?」我好像在询问自己的命运一样,着急地问道。
「这是我为了写论文找资料的时候收集到的,它的主人是谁我也不知道。
「我是南大民俗系的研究生,我研究的方向是古代民间的丧嫁婚娶。前几天我在杨家坝探访的时候,意外得到这本日记。
「一开始我以为里面写的内容是编撰的,后来我在手机上刷到你拍的视频,我发现你穿的喜服和这本日记里写的喜服很像。那个时候我才知道,这本日记里面写的都是真的。」
「所以我也会像这本日记的主人一样,一直做噩梦,然后生死不明吗?」
我感觉自己好像被命运诅咒了一样。
杨铭没有马上回答我,而是沉思了一下,反问我:「你还记得租这件喜服给你的人长什么样子吗?」
「那个老人家……他……」
我努力地回想租喜服那天的情况,可是完全想不起来那个老人的样子,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印象,甚至连那天租喜服的过程也变得模糊不清,只记得那老人满脸的黑斑。
「无论是这本日记,还是你的喜服,都是从杨家坝得到的。想要解决你目前遇到的困境,可能只有回到杨家坝才能找到机会。
「需要的话,我可以陪你一起去,毕竟我的论文还缺少一些素材。」
杨铭真诚地看着我。
我思考着杨铭的话,穿上这件喜服后,我就一直被噩梦困扰着。
也许只有把这件喜服归还到那栋红色的木楼里才可以解除我的噩梦。
「好,我们一起回杨家坝。」我下定了决心,重重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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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铭好像很想帮我,直接在手机上订了两张汽车票。
我带着喜服,和杨铭搭上了去杨家坝的汽车。
坐在窗边的位置,看着外面的景色越来越荒凉。
我不知道这个决定是不是正确,不过看着杨铭安静地闭着眼睛休息的样子,我的心情平静了不少。
至少还有人陪我一起面对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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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我们到了杨家坝。我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去找那栋红色的木楼。
可惜我们找了很久,整条后街都是乌青的瓦房,那栋红色的木楼好像人间蒸发了。
「我们去找镇长吧,也许他会知道。」
杨铭好像对杨家坝很熟悉,直接带我到了一栋大宅前。
「这是镇长的房子,我以前在这里收集资料的时候拜访过他,我们先找他了解一下情况吧。」
我以为杨铭会先敲门,没想到他却很熟练地直接推开了大门。
我还没来得及惊讶的时候,杨铭已经拉着我走到了天井。
一个穿着唐服白发苍苍的老人家,正躺在一张藤椅上,在天井晒太阳。
他就是杨家坝的镇长。
看着杨铭和镇长,总感觉他们的眉间有些相似。
镇长看到我们到来,好像没有很意外,热情地招待了我们。
杨铭把我身上发生的那些奇怪的事情简单描述了一遍。
在看到我带来的喜服时,镇长的脸色明显变了一下,好像很害怕这件喜服。
他给我们一人倒了一杯茶,慢慢地说道:「夏小姐,你是想把这件喜服归还到那栋红色木楼中吗?」
「没错。」我认真地点点头。
镇长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直接起身回到屋内,不一会儿就拿着一副黑白相框出来。
「你在红色木楼中看到的老人是不是他?」镇长把相框放到我面前。
我仔细地看着相框里的老人,脑子里模糊的记忆突然清晰了起来。
「没错,把这件喜服租给我的人就是他。」我激动地喊了起来,「这老人家在哪里?我要把喜服还给他,我不想再……」
我惊恐地看着相框,这黑白的相框很明显是装遗ṱü₂照用的。
「他已经死了吗?」我颤抖着身体看向镇长,「他怎么会突然去世?我前几天才和他租的喜服。」
镇长没有急着回答我,而是把相框仔细地收好,才慢慢对我说:「他不是突然死的,他已经死了七十多年了。
「他是我们杨家坝的老裁缝,生前开着一家裁缝店,这件喜服就是他做的。」
「他怎么可能死了七十多年?我前几天才看到,你的意思是我前几天看到的不是人,而是……死人?」
我努力压抑身体里的恐惧,可是全身依旧忍不住地颤抖着。
「你去的店是不是一栋红色的木楼?」镇长突然问道。
我轻轻地点头,那栋木楼很有特色,我记得很清楚。
「你们刚才进镇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我们杨家坝的房子?」
镇长看着我们两个人,我脸色苍白,一脸茫然,不知道镇长是什么意思。
杨铭好像明白了镇长的意思,转头对我说:「我们进镇的时候,一路走来,这里的房子都是砖混结构,并没有看到木头做的房子。一般一个镇的房子都会用同一种结构造房子。
「而且杨家坝的房子看起来整齐划一,应该是同一个时间集体建造的。我看过这里的县志,七十年前,这里的房子都是木头做的,后来因为战乱发生了一场大火,整个镇子的老房子几乎都被大火烧了。
「后来杨家坝重建的时候,为了避免再次被大火烧毁,才统一改成了砖混结构。
「所以你看到的红色木楼,可能大火前杨家坝的房子。」
我听完杨铭的话,整个人呆住了。
按照杨铭的分析,四天前,我来到了杨家坝,走进了一栋七十多年的前的木楼,在木楼里看到了一位七十多年前的老裁缝,并且还和他租了一套喜服。
「老镇长,你知道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把喜服还给那位老裁缝吗?」杨铭认真地看着老镇长。
老镇长拿起杯子慢慢地喝了一口茶,才缓缓地说道:「生人要把东西寄给死人,可以在死人的坟前焚烧。这是佛经里说的。
「你们想把这件喜服还给老裁缝,可以把这件喜服带到老裁缝的坟前烧给他,或许可以解除你的噩梦。」
「把喜服烧了?」我看着喜服上漂亮的花纹,心里有些不舍。
杨铭也同样看着我,等待着我做决定。
我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比起漂亮的喜服,我还是希望能回到原来平静的生活。我慢慢地睁开眼睛,下定了决心,缓缓地说道:「那就烧了吧。」

-10-
杨家坝的后山,是以前镇里埋葬死人的地方。
可是老镇长并没有带我们到后山,而是把我们带到了另一处风景秀丽的地方。在一座孤坟前点上三炷香后,对我们说道:「这就是埋葬老裁缝的地方。」
我看着矮矮的土坟,心里有一种莫名的诡异。
这个老裁缝我前几天才见过,可实际上他已经长眠在这里七十年了。
杨铭拿出准备好铁盆放在坟前。
我看着手里鲜艳无比的喜服,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它放到了铁盆里。
杨铭拿出火柴递给我,我深呼吸了一口气,点燃了喜服的一角。
看着逐渐被火苗吞噬的喜服,我感觉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也消失不见了,心情轻松了不少。

-11-
「我们在杨家坝住一晚,如果你今晚没有再做噩梦,说明你的身上的诅咒已经解除了。」杨铭温柔地对我说道。
我点点头,便和他们一起回到了杨家坝。
太阳已经快下山了,老镇长热情地邀请我们今晚住在他的大宅里。
我本想拒绝,没想到杨铭很快就答应下来,我只能跟着他回到大宅里。
「谢谢你,杨铭,如果不是你陪着我,我一定没有勇气回到这里。」回到老镇长的大宅子,我感激地对杨铭说道。
「不客气,我也是为了写毕业论文,现在我的论文素材已经有了。」杨铭微笑地看着我。
「大家肚子都饿了,我去买些吃的吧。」看着杨铭和老镇长一边喝茶一边讨论着杨家坝的历史,我主动承担了晚餐的任务。
我买了一些杨家坝的特产,准备回到大宅子的时候,刚好看到两个大学生在游玩,她们的穿着和杨铭一样,是印着南大校徽的外套。
看到她们是杨铭学校的,我热情地和她们打招呼。
「你们是南大的学生吗?你们不会也是民俗系的吧,来杨家坝这里收集资料吗?」
只是那两个女生好像没有听懂我的话,两个人看了一眼对方,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我们是南大的学生,不过我们学校并没有民俗系这个专业。」
「怎么会没有?我今天就认识了一个南大民俗系的研究生,他叫杨铭。
「可能是你们学校太大了,有很多学科你们不知道。」
我突然感觉到有点害怕,着急地解释道。
她们看我认真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的,犹豫了一下,从书包里拿出一个证件给我看。
「南大是理科学院,不会有民俗系这类文科专业。
「另外我们是南大学生会的,学校里面每个专业我们都知ẗṻₐ道。如果有人和你说,他是南大民俗系的,那一定是骗子,你一定不要相信他。」

-12-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两个学生离开的背影。
脑子里不断重复着她们的话——
「那一定是骗子,你一定不要相信他。」
南大没有民俗系,杨铭为什么要骗我?
我回想着这几天和杨铭有关的所有事情。
他好像从一开始就在刻意地接近我。
他着急地把我带到了杨家坝,又热心地帮我,让我留在老镇长的大宅子里。
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我看到杨铭的身影出现在人群中,四处张望着。
我知道一定是我出来得太久,他出来找我了。
看着他那张阳光帅气的脸,我突然感觉到无比的害怕。
不能让他找到我,我迅速地跑到另一条街上。
深夜的杨家坝四处挂满了红色的灯笼,变得安静又诡异。
我小心翼翼地游荡在黑暗的小巷。
我害怕留在这里,杨铭对这里很熟悉,迟早会找到我。
只有离开杨家坝才是安全的,可是这个时间,已经没有车可以离开杨家坝了。
我只能靠着手机的灯往没人的地方走去,希望能走到国道上,拦下一辆车带我回市里。
可惜我走了很久,一直没有听到汽车的声音。就在我准备观察一下四周的时候,看到一栋残破不堪的老房子孤零零地出现在荒野中。

-13-
我也许可以在这里休息一晚,等明天早上有车了,我再回市里。
这老房子实在太破了,我只能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拿着手机查看里面的情况。
我慢慢地走进房子里,一股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等看到那张木椅的时候,我的心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这里就是我梦里被关着的房子。
我没有想到它竟然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就在杨家坝的野外。
我昨晚梦里看到的房子还是完完整整的,现在的它已经残破不堪了。
它已经过了七十年,而我,只是过了一天。
这种时间的破裂感让我十分难受,我怀疑我是不是还活在梦里。
我颤颤巍巍地走向那张木椅,在梦里,我就是被绑在这张椅子上,任由那群老婆子摆弄着我。
我忍着它厚重的灰尘转身坐在木椅上。
就在我坐下去的一瞬间,我眼前的景色都变了,好像回到了七十年前。
我看到了一张淳朴稚嫩的脸,她被绑在椅子上,嘴里塞着一块白布,满脸泪痕地看着我。
我从她的眼眸里看到深深的绝望,一滴泪珠从她的脸颊上滑落下来。
看着她可怜的样子,我想伸手帮她擦掉泪珠。只是我还没来得及触摸她的脸,一条红布突然盖住了她的脸,几个老婆子拉着她往外面走去,同时大喊着:「吉时已到,新娘子该上路了!」
我终于反应过来,房间里站了很多人,就和我梦里的情况一模一样,只是那些人好像看不到我。
那些老婆子拉扯着她,把她塞进了花轿,长长的迎亲队伍朝着杨家坝的方向走去。
我很想要救那个女孩,我拼命地想要追上她们,可是她们走得很快,只有喇叭吹出刺耳的声音游荡在山谷里。
我一路跌跌撞撞地跟在队伍后面,看着她们一路走进了杨家坝,最后进了整个镇子最大的那个宅子。
我一路追着他们,看着那熟悉的宅子,我瞬间想起来,这是杨铭带我来的老镇长的宅子。
原来老镇长就是强迫女孩的那户人家。
我压住心里的恐惧,走进了大宅,和七十年前的大宅相比,现在的大宅还很新。
我看到那几个老婆子把新娘从轿子里拉了出来,把她带到后堂。
我想救这个女孩,只是我的手没有办法触摸到她们,只能一路跟随她们。
后堂已经装扮成了喜堂的模样,主位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看起来和老镇长有些像。
「吉时已到,请新郎新娘拜堂成亲。」那几个老婆子大声地呐喊着。
我看到新郎被人从后面扶了出来,只是他看起来好像很奇怪。
我仔细看,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新郎的腿是悬空的,整个身体是被两个男人举着的,而且身体十分僵硬。
我脑子里出现一个十分恐怖的想法,难道他们正在进行的是——
冥婚。

-14-
「一拜天地。」刺耳喧闹的声音响彻着整个大宅,所有人都很开心的样子。
只有我忍着反胃的身体心疼地看着新娘。
几个老婆子强压着新娘的头和新郎拜堂。
看着这强行拜堂的画面,我感觉到强烈的不适,眼泪忍不住地流了下来。
「夫妻对拜。」
那些人把新郎的身体扶向了新娘。
我终于看到了新郎的样子,只是看了一眼,一股无比强烈的恐惧就灌满了我全身。
那个新郎,他竟然是——
杨铭。
虽然他脸上画着苍白的浓妆,半闭的眼睛只剩下猩红的血丝,但是我还是认出来,他就是杨铭。
难道他早就已经死了吗?那我看到的杨铭是谁,是他的鬼魂吗?
就是为了把我引到杨家坝,和这个新娘一样,和他进行一场冥婚吗?
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什么时候是现在,什么时候是七十年前……我的精神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15-
「礼毕,送入洞房。」随着那几个老婆子大声地呐喊,几个男人抬进来一副棺材。
他们把新郎放在了棺材里,随后他们把目光对准了新娘。几个男人面色凶狠,慢慢向新娘逼近。
「你们要干嘛?」我心里产生了一种不好的想法,「你们不能这样!」
我拼命地呐喊着,可是没有一个人能听见。
我想跑过去阻止他们,可惜就像在看一场身临其境的电影一样,我根本不能阻止他们。
他们把新娘塞进了棺材,和那具尸体躺在了一起。最后盖上了棺材,牢牢地钉上了木钉。
我听到了少女在棺材里面挣扎的声音,所有的绝望、恐惧和无助都汇聚成了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我全身无力地趴在地上痛哭,看他们面无表情地把红色的帘子换成了白色,喜庆的花堂瞬间变成了白色的奠堂。
所有人都换上了白色的孝服,喜庆的乐器声也变成了哀乐。
他们像出殡的队伍一样,扛着棺材走向杨家坝的后山。
我知道那里是杨家坝埋葬死人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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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经亮了,我又回到了七十年后的老房子。
一声刺耳的铃声响起,我两眼无神,木讷地按下了通话键,一个暴躁的声音马上响了起来。
「你知道公司为了你,花了多少资源吗?
「你居然敢玩失踪……」
对面还没有说完,我就直接按下了关机键。
我醒来的时候,那件喜服又出现在了我身上。
烧掉它也没有用,每天醒来它还是会回到我的身上。
我想起那本日记。
「我是不是快死了。」
我脸上布满了泪水,眼眸里面充满了绝望,我现在的样子就像昨晚的新娘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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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应该是我生命的最后一天了,过了今晚我就会死去。
我好像接受了命运的安排,静静等待着噩梦的降临。
天很快黑了下来,我看着那些老婆子又陆陆续续出现了。她们把一块布塞进我嘴里,然后给我盖上了红盖头。
在漫山遍野的锣鼓声中,我坐着轿子回到了杨家坝的大宅。
一切都和我昨晚看见的一样,只是那个新娘变成了我。
我看着他们把新郎抬出来,在低头叩拜的时候,我隔着红盖头的边角,看到了杨铭。他面如死灰,只是眼睛是闭着的,没有像昨晚那样恐怖。
我知道所有的挣扎或者哭泣都是没有用的,最后的结果都一样,我好像一个真的要出嫁的新娘一样做完了一切。
拜完天地后,我被放进了棺材里,旁边躺着杨铭的尸体。
我听到外面的喜乐变成了哀乐,棺材轻轻地震动了一下,就被抬离了地面。
我也要被埋葬在杨家坝的后山了,这几天的折磨早就让我疲惫不堪了。现在我旁边躺着一具尸体,我却不怎么害怕了。
我知道很快就会结束了,我以后会长眠在这里。这样也好,至少死了就不会再做噩梦了。
我甚至还有一丝困意。
感受到一阵剧烈的震动后,我听到了沙沙的声音。我应该是已经被下葬了,他们正在埋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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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地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整个世界都陷入了安静的黑暗中,如果不是昨晚提前看到了这一切,我应该已经吓死了。
我想起了昨晚的少女,她当时会有多绝望。
被埋进了完全黑暗密封的棺材里,旁边躺着一具尸体,在无尽的恐惧中等待着死亡。
「现在你不是一个人了,我也和你一样,你所有的痛苦我都感受到了。」我在心里默默地对那少女说道。
我闭上了眼睛,安静地等待死亡。
我感觉我身上的喜服好像出现了变化。
睁开眼睛,我看到了我身上的喜服就像被风吹动的沙子一样,慢慢地从我的身上褪去,直到全部都消失不见。
那种压抑的感觉不见了,它真的离开我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高兴,在临死前摆脱了那件喜服的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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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好奇怪,我被困在棺材里面这么久,居然没有缺氧的感觉。
虽然旁边的尸体不会和我抢氧气,只有我一个人在呼吸,不过棺材的空间并不大,我一个人的呼吸应该已经把氧气都消耗完了。
我想看看是不是有什么缺口没有被密封,转过身,正好看见杨铭的尸体。
而他也在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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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杨铭的眼睛就这样直直地盯着我。
我瞬间被吓傻了,连呼吸都不敢了。
「诈尸了?」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虽然我也快死了,不过在死前看到一具尸体睁开眼睛看着我,依然让我无比恐惧。
我慢慢地抬起手,轻轻地把杨铭的眼睛合上。
希望他不要再睁开了。
我默默地祈祷着。
「等等!」我猛然间不可思议地看着杨铭。
在我刚刚触摸到他身体的时候,很清楚地感觉他的身体有温度。
尸体是不可能有温度的。
难道他还没有死?
我颤抖着伸出手,慢慢地摸向他心脏的位置——温暖又剧烈地跳动着。
他的心脏居然还在跳?
在我感觉到不可思议的时候,杨铭突然睁开了眼睛,直直地盯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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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在吃我豆腐吗?」他脸上露出一个诙谐的表情。
「你没有死?」我惊讶地看着杨铭。
「你见过死人的心跳这么有力吗?」杨铭微笑地说道。
我想起自己的手还摸在他心脏的位置,尴尬地收了回来。
为什么他没有死?我想起我昨晚看到的那场冥婚。
「你为什么没有死?我昨天的梦里,冥婚的新郎就是你,而且我看到了你的……尸体。」
从穿上那件喜服后,我就知道我梦里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只是一切都发生在七十年前。
杨铭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说。
「你看到的新郎是我的太爷爷,也是老镇长的哥哥。实际上,我是老镇长的亲孙子。
「对不起,从一开始我就骗了你。」
杨铭转过头去,看着无尽的黑暗,缓缓地说。
「我们的家族一直担任着杨家坝的族长的职位,七十年前,在那个战乱的年代,我的太爷爷在成亲前就因为生病而死。
「按照我们家族的习惯,没有结婚的人是不可以葬入祖坟的。我的曾祖父为了让他的儿子能葬入祖坟,便给他弄了一个冥婚,当时我们杨家坝刚好来了一批躲避战乱的人。
「里面有一个小女孩,生辰八字和我太爷爷十分契合。我的曾祖父就利用族长的权力,强行把那个小女孩关在了野外的一个老房子里,让镇里的老裁缝给她做了那件喜服,最后强迫她完成了冥婚。」
我沉默地听完了杨铭的故事,那个小女孩就是我在老房子见过的那个新娘,她在最美丽的年纪却遇到了最黑暗的事。
「这事情过后,我们家族好像也遭到了报应。我的曾祖父很快就死了, 我爷爷继承了镇长的职位。我们的家族开始衰落, 连我的爸妈也在我出生后不久就相继离世,只剩下我和爷爷两个人相依为命。
「那小女孩身上的喜服吸收了她的怨恨,每隔一段时ţű₊间,在后街小巷那里, 就会出现老裁缝的那栋红楼, 吸引女生去带走那件喜服。
「所有穿上喜服的人, 都会被染上她的怨气,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 重复着那女孩最后经历的痛苦。很多女生都因为忍受不了恐惧的折磨而自杀。
「我知道所有酿成这一切的悲剧, 都因为我们家族的愚昧而起,我一直希望能帮我的家族赎罪。
「那天在实验室,我刷到了你拍的变装视频,我知道这件喜服又出现了。我不希望有人再因为我们家族犯过的错而受到伤害,所以我才主动在你的视频下面留言, 就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
「我和爷爷商量好,把你带回杨家坝, 这样既可以保护你, 还能想办法化解喜服上小女孩的怨气。
「我查到的资料中, 消除怨气的办法有两种, 一种是将喜服烧还给她。所以那天我们带你去的土坟, 并不是老裁缝的, 而是那个小女孩的坟墓。
「我爷爷后来偷偷把她的遗体从祖坟里挖出来了。因为她是逃难来的,我爷爷不知道她的家乡在哪里,只能在杨家坝找一个风景好的地方埋葬。
「只是很明显,这个办法并没有用。而第二种办法就是让事Ťṻ⁹情重演一次,让小女孩看到其他人遭遇到了她曾经的痛苦,唤醒她的善良,让她自己放弃仇恨, 这样喜服上的怨恨也就会化解了。
「现在看来, 这个办法起作用了, 那个小女孩心底依然还保存着一丝善良。她看到你的痛苦, 唤醒了她内心深处的善良。她自己放弃了仇恨,你身上的喜服也消失了。」
杨铭说完, 转头看着我。
「抱歉, 我和爷爷一起把你骗到了这里,让你遭受了这一切苦难。」
我沉默着,消化着杨铭说的故事。虽然他骗了我,不过他只是想救我。
「那,这个棺材……」我提出我最后的一个疑问。
杨铭脸色微红, 尴尬地说道:「其实我并不是南大民俗系的,我是工科的研究生。
「这是我自己制作的棺材,有一些微型的通风口和氧气设备, 保证我们能在这里生存十二个小时。明天早上我爷爷就会带人把我们挖出来。」
看着杨铭脸红的样子, 我微微一笑,其实这个秘密我已经知道了。

-22-
汽车慢慢地离开杨家坝,杨铭在窗边和他爷爷挥手告别。
在他的书包里,放着一个骨灰盒, 那是小女孩的。
杨家坝很漂亮,但是我想她肯定是不喜欢这个地方的。我会给她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让她能永远长眠安息。
(完)
作者署名:荣安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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