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养江默亭的第四年,我腻了。
彻彻底底的腻。
他穿我最喜欢的白衬衫,领口微敞,锁骨半露,一脸清冷地坐在床上看我时,我也提不起一丝兴趣。
「这套房子留给你,分手费不期会打到你卡上,工作你正常做。」
话说得很明白,按江默亭的性子,能忍着屈辱收钱就不错了,绝对不可能——
「他是谁?你的新包养对象吗?」
「姜厌晚,你把我当什么,想要就要,想扔就扔的物件吗?」
像现在这样控诉我。
谢琮安贴近我,大手环住我的腰,眼尾像勾子,看也不看江默亭,只对着沉默的我问:
「不是说,跟外面那个断了吗?」
-1-
出差一周,回家时,江默亭一身白衬衣,下摆塞进西装裤,勒出劲瘦的腰线。
他站在厨房熬汤。
听见我开门,转头看来时,高挺的鼻梁上架着的银框眼镜折射出冷光。
他只是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Ŧű̂₃扭头继续。
这身装束,是我从前最喜欢的,每次看都心痒。
换做以往,我现在肯定已经扑上去,抱着人的腰不撒手,在江默亭抵触的目光下上下其手了。
可现在。
我靠在玄关,从头发丝到脚后跟,用眼神将默亭描摹了遍。
在心底毫无波澜的感受下,终于敲定结论——他对我不再有吸引力了。
他跟了我四年,也该是时候换换口味了。
饭菜上桌,江默亭自己坐下,眼也不抬。
「还站在那干什么?」
「知道你今天要回来,特地给你炖的汤。」
他手艺向来不错。
我把行李留在玄关,简单洗漱完,才拉开Ŧū₁椅子坐下,给自己盛了汤。
一顿饭,两相无言。
我是习惯了他的沉默的。
江默亭却破天荒地打破寂静。
「下周末是你生日,我订好了餐厅,你那天就别工作了。」
我随意接道:
「下周有事。」
江默亭皱起眉,一如既往的冷峻,不赞同地看着我。
我看了他一眼。
不明白他在不爽什么,于是补充道:
「我记得苏秋然不是和我生日同一天吗,你那天有空的话,不如去陪她。」
苏秋然是他表妹,前三年的生日,江默亭都是陪她过的。
前两次我提了要求,江默亭没答应。
第三年,我什么也没说,他也没说。
第四年,居然是我主动提的,让他去陪别人。
-2-
江默亭脸黑了。
饭也不吃了,放下筷子就进了房间。
我挑挑眉,自己吃完饭,收拾好餐桌,窝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再睁眼时,江默亭俨然脱了白衬衫,蹲在我面前看我。
随意舒展的肩颈腰线和我最喜欢的人鱼线尽览无余。
养了他四年,他身上每一个部位,我都按自己的喜好要求他练出来。
他最知道怎么勾引我。
江默亭半跪在地,手撑住沙发边缘,探过来吻我。
万籁俱静的深夜,这个吻起先温柔缠绵,而后情欲汹涌。
没多久,江默亭已经上了沙发,勾着我的腰,眼中清冷不复,声音也透着股黏腻劲。
「不要跟我赌气。」
「以后过生日,我都陪你。」
我没应声。
江默亭审视我几秒,动作继续,我按住他胸口,把人推开。
「算了吧,我累了。」
很少被我拒绝,何况是这样接二连三的拒绝。
江默亭生气了。
他慢慢站起身,身上刚才被我留下的痕迹仍然嫣红着。
「你什么意思?」
连轴转了几天,我真的很累了,没心思再应付他。
「这套房子给你,分手费过几天打你卡上,工作照常做,就这样吧。」
话说得够直白,他不可能听不懂。
江默亭脸色越来越难堪,眸低倏地燃起把火,是山雨欲来的前兆。
我皱眉,转身就走。
门关上的瞬间,听见他压抑着怒气地喊:「姜厌晚!」
-3-
喊我也没用。
男人过了二十五,花期就过了。
我们只是包养关系,一笔钱货两讫的买卖,我不会对他的青春负责。
换做二十岁出头的江默亭,或许我Ṱû₅还会心软。
毕竟我对人一见钟情,也一步一跟头,贴一脸灰真情实感地追求过他。
后来帮他家还了债务,江默亭不再拒绝我了。
我至今记得第一次的亲吻。
那时江默亭站在破筒子楼下,穿着洗到褪色的黑上衣,下颚绷紧。
冰冷的视线自上而下,分不清几分屈辱不爽。
这样一个眼神,搭配上立体的五官点漆般的眸子。
让我站在原地,却感到一脚油门加速到底的刺激感。
我激动得手都在抖,看他的眼神闪闪发亮。
于是江默亭不情不愿地低下头,给了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也记得第一次,他生涩的表现,明明居高临下,动作不留情,自己却先眼尾洇红。
一夜之后,我自觉关系突飞猛进,昭告身边所有人,江默亭是我的。
蹭到江默亭身边,抱着他的胳膊傻笑。
江默亭垂着眼,抽出手:「姜大小姐,包养关系也要昭告天下,不嫌丢人吗?」
我的心咯噔一下。
「包养关系?」
他便低头看过来,眼底毫无情愫,勾着抹讽笑。
「用金钱换的,不是包养关系吗?」
我不安了两秒,直言:「可是我还是喜欢你的,我们可以谈恋爱。」
江默亭的反应是面无表情,在沉默中驳回了我的话。
于是我爬到他身上,捧着那张脸亲了口。
包养就包养吧,我喜欢他才包养他。
能亲能抱能随叫随到,够了。
-4-
哦,也没有随叫随到。
苏秋然,是他的表妹。
这样一个不会越轨的亲缘关系,我不该在意的,只是江默亭总在我和那位之间做选择题。
次次我是第二选择。
生日时他说:「你是大小姐,你朋友很多,小然在这边只有我一个亲近的人。」
无数次打电话,苏秋然总是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兼职太晚,被导师骂哭,骑车摔了……
到最后。
同一场演出,缺货的鲜花,只剩一束,江默亭捧在怀里,我连要都不用要了。
他一定不会给我。
我家里有一整个花园,我不缺花,我只是想要他给的。
现在我还是不缺,也不想要他了。
这次回来,离家两个路口的地方。
雨夜车卡进坑里出不来,手机还摔坏了,借路人的手机给他打的三个电话。
一个都没接通。
最后是路人合力帮我推出来的。
当时我想,养了这个男人也没用,算了。
-5-
搬回家里住没几天,谢琮安回国了。
这位谢家少爷,我久仰大名。
不是因为他多么年少有为,出类拔萃,而是因为他是我自小定下的娃娃亲对象。
我俩只在娘胎里,隔着两张肚皮见过一次面,此后的二十几年,他跟着母亲出国生活。
我俩跟陌生人无异。
却因为包办婚姻此刻共处一片屋檐下,还是我家的屋檐。
我默默打量眼前的男孩。
他只比我小半岁,却长得很显小,看起来少年气十足,像十八岁男高。
混血基因让他的五官更精致立体,瞳孔是漂亮的琥珀色,看人时仿佛荡着水波。
眼尾脸颊都有痣,左边耳垂带了两个耳钉。
好潮。
但实在是张漂亮脸蛋。
我轻咳一声,想直入主题,下一秒,谢琮安从自己的双肩包里掏出来瓶水递到我眼前。
「姐姐喝。」
「……」
我话锋一转,问:「你多大?」
这小子薄脸一红,直勾勾看着我,吞吐道:「十八。」
倒也是没想问这个。
我抿唇。
听见谢琮安问:「我…没有他大吗?」
「谁?」
「你养在外边那个。」
我被这国外来的小子的大胆发言震惊了几秒,还没来得及回答。
谢琮安两条胳膊叠在桌上,瘦削的下巴搁在胳膊上,安静又乖巧地抬眼看着我。
红棕色的头发在白炽光下呈现出毛茸茸的蓬松感。
他又开口问:「大家都说我好看,姜姐姐,我有比那位外边的好看些吗?」
-6-
男人,旧不如新。
人这一辈子,就图个新鲜感。
我诚实道:「他没你好看。」
谢琮安眯起眼笑。
起身走到我身前,又蹲下,从卫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红丝绒盒子。
里面躺着一条串着戒指的项链。
「项链和戒指都是我自己设计的,知道要见你,我回国前自己把戒指打了出来。」
「我期待这一天很久了,姜姐姐。」
他盯着我。
「选我吧,你会喜欢我的。」
我眨巴下眼。
「你喜欢我?」
谢琮安绕到我身后,撩起我的长发,将项链扣上。
「每年,我妈都会给我看你的照片,还有很多视频,告诉我,你是我未来的妻子。」
「不管是冲浪掉进海里,自己扎出来笑,还ƭṻ₋是看着路边的冰淇淋走不动路,不买会生气的你,我都心动。」
「我也考虑过,我们会不会不合适,但我总得回来见你一面。」
他声音低低的,认真道:「现在见到了。」
「我觉得,没有人比我们更合适。」
「我给你的见面礼,喜欢吗?」
扪心自问,有谁能拒绝直球小狗啊?
还是这样漂亮香香的一只小狗。
我拉住他的手。
「喜欢。」
「不过,我只能和你试ƭū²着接触,我现在没做好踏入另一段关系的准备。」
我说的直接坦荡。
谢琮安接受良好,小鸡逐米一样点头,像是生怕我反悔。
-7-
双方家长也是放心,直接让人住在了我家。
谢琮安在客房安了家。
我这几天尚处在休假期,窝在家里没出门,不知是不是错觉,总感觉谢琮安在勾引我。
他会睡到中午,顶着乱而可爱的头发,裸着上半身走到客厅。
和我对视一眼后,红着脸蛋跑回屋穿件无袖再出来。
傍晚看电视,会昏昏欲睡地点头,直到把头点到我肩膀,再装作突然惊醒,眼神慌乱地坐直身体。
也会趁我出门,穿着真空围裙装作贤惠地做饭。
门一开,谢琮安低身帮我拿鞋,半遮不遮的上半身尽收眼底。
阳台上晾的内裤全是灰色。
演技拙劣,但让人不忍拆穿。
但说实话,我没想到谢琮安的身材这么对我的胃口。
每次他超绝不经意地露出胸腹那片的肌肉轮廓,再顶着无辜的眼神看我。
我的手就发痒。
直到几天后的一个晚上。
谢琮安洗澡,忽然一声巨响,我吓了一跳,冲过去敲门,里面也没有动静,只有淅淅沥沥的水声。
怕他摔出什么意外。
我什么也没想就开了门。
「你没事吧,要不要……」
剩下的话被眼前的一幕堵回喉间。
谢琮安浑身水渍,双肘触地,坐在地上,湿发被他一把抓到脑后,露出完整的五官,比平时锋利许多。
他抓了浴巾搭在关键部位,但明显,除了浴巾,再没别的了。
身上留着洗澡抓出来的抓痕,关节部位被热气蒸得粉红。
眼神委屈,带着勾子看我,一只手伸出来。
「摔疼了,姐姐。」
-8-
怎么亲到床上的我不记得了。
我只记得,这段时间,忍耐谢琮安暗地里的勾引考验力极大。
我不是柳下惠,美色在前,不吃对不起自己。
亲昵到最后,我紧急喊停。
「够了,就到这里。」
谢琮安抬起湿漉漉的眼睛。
我平复着急促的呼吸,揉了把他的头发。
「乖,我不会这么随便地对你,等订婚之后。」
「实在难受的话,自己去卫生间解决一下?」
他腻在我身上不肯走,说什么也不肯走。
我无奈,亲了他一下。
「快去,热死了。」
谢琮安舔舔唇。
「亲过摸过抱过了,是不是得给我一个合适的名分。」
我讶异:「未婚夫的名分不够吗?」
他头在我胸口蹭了蹭,像只小狗撒娇。
「要更带情感的称呼。」
原谅我在此之前没正经谈过,只包养了个冰山男大,实在不懂这些小男生的心思。
猜测了好几个,最后试探:「宝宝?」
话一出口,我浑身不自在,在我身上拱火的谢琮安也停了。
过了一会,他咬牙切齿地抬起头。
「我要的是男朋友。」
「好吧,男朋友。」
谢琮安别有深意地撑起身。
「有了男朋友,外边那个是不是可以断掉了?」
咦?
他以为我和江默亭还有联系啊。
我装作皱眉,忍住笑意。
「你才刚上任,就要耍威风了,以后可怎么办?」
「这么容不下人吗?」
谢琮安气得张大嘴,捏住我的肩膀,也不敢用力,嘟囔着:
「那你都有男朋友了还不和外边不清不楚随随便便的断掉,你这是不重视我,不尊重我,还不够喜欢我…」
我伸手捏住他的唇瓣。
「好了,我已经——」
话还没说完,床边的手机响动起来,备注赫然显示着江默亭的名字。
-9-
在谢琮安委屈不满的目光下,我没管手机,伸手过去开了静音。
谁知道江默亭这次打个不停。
谢琮安目光不断飘向亮屏的手机。
我叹了口气。
最终还是接起电话。
那边半晌没有人说话。
只能听见沉重的呼吸声。
谢琮安眯起眼。
眼看他就要忍不住炸毛了,江默亭终于哑声问:
「你明天去公司吗?」
江默亭毕业后直接进了我家的公司,我没给他开后门,他如今的位置都是靠自己爬起来的。
不提其他,他的工作能力无可厚非。
很好用。
所以我没想过让他从公司离开。
但工作上,他没有需要和我直接交接的项目,我去不去公司对他毫无影响。
我勾着谢琮安的下巴。
用公事公办的语气:「有什么事吗?」
江默亭话锋一转,忽然说:「我喝酒了。」
我愣了下。
大学的时候爱玩,好几次喝大了打电话让江默亭来接。
他唯一来的一次,脸色冰冷,身边的朋友把我往他怀里塞,江默亭撤开身不让。
我那时稀罕死他了,冷脸也爱,张开手软下调子:「抱一下嘛。」
江默亭说:「我最讨厌喝酒的人了,姜厌晚,下次我不会来。」
我没见过他喝酒,这个词从江默亭嘴里说出来很陌生。
我一时沉默。
江默亭声线有些僵,继续道:「你可以——」
「酒品这么差。」
谢琮安突然出声,声音很低,拖着调子评价。
打断了江默亭未尽的话。
被听到了,谢琮安惊讶地抿紧唇,漂亮的眼睛瞪大,观察我的反应。
「……」
不知他从哪学来的这么绿茶的做派,我心底发笑。
江默亭呼吸声错乱几拍,居然坚持把话说完:
「你可以回来一趟吗?」
-10-
机车飞驰在深夜的霓虹灯下。
我坐在车后座,紧紧抱着谢琮安的腰。
大声问:「非要今天去吗?」
我本来不想去的,太晚了,而且没必要。
谢琮安非让我答应下来,还要求带上他。
「我要看着你解决干净。」
他说。
但到门口时,我还是把谢琮安留下了,门给他留了条缝。
「不许自作主张进去,等我出来。」
推门而入时,淡淡的酒味弥漫开,不浓但闻着度数不低。
客厅没有人影。
进到卧室,我被江默亭的穿着震惊了。
他穿着我最喜欢的白衬衫,扣子解到胸口,衬衫打湿了一半,胸口腹部贴着薄布料,透出肉色。
脖颈松松垮垮地系着我送给他的黑领带。
以前我最喜欢用这条领带在他身上作威作福。
本就白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红。
素来冷漠的眼神化成水般,波光潋滟地望向我。
江默亭从未这样将讨好摆到明显上,这些举动对他来说,应该算是把架子摆到泥地里,自尊扔在脚底下了。
我站在门口,不打算再进一步。
「为什么不过来?」
江默亭目光有些茫然,动了动身子。
从床上跌下,跌跌撞撞地靠近我。
「你,不是喜欢看我这样吗?」
「姜厌晚,你怎么了?」这句话问出口,他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了。
好像很离不开我的样子。
说来也是奇怪,从前的四年,他都不曾表现出一分。
现在这些情感却像十成十。
-11-
「我腻了。」
我面无表情。
「不是跟你说分手了吗?为什么还要到我跟前闹?」
他被刺伤般闪躲了下眼神。
不答反问。
「电话里那个男人是谁?」
「我的未婚夫。」
江默亭白了脸,攥住我的手腕。
「联姻对象吗?」
我点了头。
他登时松了口气,可紧接着,我说:「我不会接受包办婚姻。」
「他是我的未婚夫,只因为我还挺喜欢他的。」
「什么时候的事?」
「我们才分开一个星期,你怎么可以喜欢上别人?」
江默亭呼吸急促起来,攥着我的手力度变大。
我望进他泛起血丝的眼里。
「一个星期,确实很难喜欢上另外一个人。」
「但是,我早就不喜欢你了啊。」
掰开他的手,一颗颗替他把扣子扣好,直到领口也合起来。
我看着他形状漂亮的喉结,有一瞬的失神。
我也说不清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喜欢眼前这个人。
明明从前对他的感情浓烈到我甘愿低头忍受所有冷落。
但我确定的是——
「只有刚认识你的时候,我最喜欢你。」
喃喃出声后,江默亭仿佛被惊雷击在原地。
他不敢置信地问:
「那这四年,整整四年,我在你那算什么?」
「金钱交换来的,包养关系。」
我看着他这幅深陷情感旋涡中的模样,有点头疼,且不耐烦了。
「这是你的原话。」
「你不会以为我们在谈恋爱吧?」
-12-
我轻问了声。
收回手。
紧接着,江默亭突然将我抱进怀里,力度大到仿佛要将我嵌入血肉。
「不可能,这不是你的真心话。」
「你敢说这四年,你我之前没有无关金钱的真心吗?」
「不要这么幼稚。」
我挣了挣,却换来他更大力度的禁锢。
「松开我!」
我提高音量,有些生气了。
江默亭闷声道:「别这样,不要对我这么绝情,我哪里做错了哪里做得不好你告诉我。」
他念叨着。
「明天就是你的生日了,我提前一个月开始规划,我在餐厅布置得很完美,选的花也是你喜欢的,我会向你求婚。」
「我们可以在一起很久,这不是最开始,你总是挂在嘴边的话吗?」
「不能只有我一个人记得。」
我第一次听他说这么多倾诉衷肠的话。
要不是喝了酒,江默亭怕是不会这么情绪外露,苦苦哀求。
「我第一次生日许愿,我们在一起很久很久的时候,你被苏秋然一个电话喊走了,还记得吗?」
「可她只是我的表妹!」
「重点不是她。」
江默亭压根听不进去:「我刻意忽略你,去照顾她,都是我贱,我不服气这顿关系是你用钱换来的,存了报复的心思。」
「所以我不告诉她是我表妹,想让你吃醋。」
「可我这两年已经改了!我很认真地在回馈你的喜欢,经营这段感情,你不要——」
我顿住了,挣脱的力度小下去。
眼神平静地打断他。
「可是我一开始就知道啊,江默亭。」
「她是你表妹这件事。」
江默亭愣了下,松开手,紧紧看我。
「那你为什么——」
「因为没人能接受被当做备选被放弃被自己喜欢的人忽略。」
我说着说着,烦躁地啧了声。
再一次强调:「都过去了。」
「这是我最后一次跟你说这些,松开我吧。」
江默亭红着眼,徒劳无功地不肯松手。
于是我扭头喊:「谢琮安!过来帮忙!」
-13-
谢琮安冲进来得超快。
气势汹汹地过来,一把将我拉入怀里,一把将江默亭推得跌坐到床上。
他紧张地用目光在我身上观察一圈,没发现异样。
就黑着脸站在我身后,哼了声,抱胳膊不说话了。
床上的江默亭喘着气,也垂头不语。
我在原地站了会,拉着谢琮安就走。
没什么要说的了。
走到玄关,我上次出差完的行李箱还停在那,我顺手拉走了。
身后沉默下来的江默亭忽然问:
「想要就要,想扔就扔,你到底把我当什么啊?」
我回身,半个身子隐没在黑暗中的江默亭周身死寂,目光似一潭死水地看我。
于是我想了想。
「硬要说的话,算一个可以用钱买来的小情人。」
-14-
回去的路上,谢琮安无形的尾巴快摇上天了。
我心情谈不上好,只是好笑地评价:
「干嘛这么开心?」
「我恶毒。」谢琮安挤眉弄眼,凑到我面前摇脑袋。
「看见前夫哥不开心我就开心。」
诚实孩子。
我被逗乐了,上手捏了把他的脸。
第二天,公司有重要项目的会议,我不能缺席。
一早去了公司。
居然意外在门口撞见脸色惨白的江默亭。
有员工跟我打招呼,我象征性点了下头,掠过江默亭。
会议开了整个上午,午间,我派秘书下去买咖啡,在桌上趴着休息了会。
睡醒时,身上披着西装外套,沙发上也坐了个人。
我皱眉,江默亭面色平静地与我对视,站到我面前。
递给我一个袋子。
「生日快乐。」
我没骗他,我生日当天确实有事。
「不需要,拿回去吧,走的时候记得带上门。」
「看看吧。」
江默亭看着我,没来得及打理的头发蓬松搭在额前,眸色极深。
竟有些像四年前那个,屈于淫威不得不低头吻我的青涩少年。
其实他这些年除了变得稳重,有钱了以外,其他地方真的没怎么变。
说有多对我情感深,我也没感觉到。
但像现在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纠缠确实太不像他的性子了。
「不看,也不会收的,我不缺你这份礼物。」
「出去。」
江默亭倔强看我一会,把袋子放到我桌上,直接走了。
他刚到门口,玻璃门忽然被人大力推开。
谢琮安虎视眈眈,气道:「你天天惦记别人女朋友干什么?没有了你再去找啊!」
江默亭冷眼回视,评价:「幼稚。」
说完,他看了我一眼,目光中包含许多复杂的东西,像是不争,也像委屈。
-15-
我无心分辨。
因为谢琮安给我带饭来了。
他家里的阿姨很会熬汤,比五星级餐厅的高级餐品鲜美得多,我尝过一次就念念不忘,非要喝到腻了才罢休。
谢琮安把餐盒打开,汤单独放到一旁晾着,筷子也摆好了才喊我过去吃。
趁我坐到沙发,他偷偷摸摸拿出了江默亭准备的礼物。
「这是什么?」
我瞥了一眼,愣住了。
那是一幅画。
色彩和构图都是我最喜欢的风格,笔触却鲜明,熟悉到我能一眼看出是江默亭的手笔。
江默亭从前没钱,想学画画,家里交不起学费。
但他在这方面天赋比学习成绩更好,属于无师自通的类型,包养他的一年后,他才吐露心声。
说没能系统地学画画是他的遗憾。
为他一句话,我拖了无数关系,才重金求到知名画家愿意系统地教导一位二十几岁的青年从零开始。
他画出的第一幅画,至今珍藏在那套房子的书房里。
「江默亭,你以后画画技术炉火纯青了,就给我花一张画!”
现在,这幅画到了。
我却再没有欣喜和期待。
谢琮安看了眼我的神色,闷闷不乐地将画递到我手边。
画确实好看。
但我要吃饭。
「放桌上吧。」
我把谢琮安拉到身边坐下。
「晚上有安排吗男朋友,我请你吃饭。」
「当然有安排。」
谢琮安撑着脸看我。
「而且是很重要的安排。」
「啊。」
可惜。
还想今天生日和他出去过一下呢。
不过我也没什么执念,从小到大,过的生日太多,隆重到办 party 的也不在少数,现在过不过都无所谓了。
我没注意到,谢琮安眼底闪过几分狡黠。
他亲了我一口。
「那你好好工作,礼物放家里了,是个大惊喜哦。」
「生日快乐。」
我点头。
-16-
忙了一天。
回家时,家里一盏灯没开,黑漆漆一片。
我在墙壁上摸着开关。
手忽然摸到一片冰凉滑嫩的,像是人体肌肤。
冷汗登时就下来了,下一秒,一只手按住我的手开了灯。
戴着毛绒黑色猫耳,一身制服,甚至扣了止咬器的谢琮安俏生生站在眼前。
见我看他,谢琮安勾起唇,弯腰做了个绅士礼。
「欢迎回家。」
我被他一路牵到沙发,暖黄的灯光下,不怎么好看的蛋糕,几道我爱吃的菜摆得整齐,一看就是亲手做的。
「黑猫警长第一次陪你过生日,不保证好看,但一定好吃。」
谢琮安点燃蜡烛,握拳,笑弯了眼,示意我:
「许愿吧。」
我愣愣地看着他,忽然说:「不用许愿了。」
「嗯?」
谢琮安还没反应过来,我已经起身扑过去。
客厅垫着不算薄的毛毯,触感柔软,两个人跌在毯子上也不疼。
我解下他的止咬器,吻住他,在换气的间隙说:
「算上今年,我许了三个一样的愿望了。」
谢琮安撑着我的身体让我坐稳。
「什么?」
「你可以悄悄告诉我,我一定努力让你实现愿望。」
「已经实现了,傻小子。」
我笑着重重亲了他一口。
爬起身去吹了蜡烛。
-17-
已经实现了,我想要一个爱我照顾我关心我,一心一意满眼都是我的爱人。
不想陷在患得患失,毫无意义的情感关系里。
前者命运馈赠,已经得到。
后者也已经被彻底斩断。
腻歪地吃完蛋糕,填饱肚子,为了不辜负谢琮安这幅特地的打扮,今夜注定不是场早睡局。
我包里的东西随意搁在厨房旁的柜台上。
小狗崽子玩得起劲时,家里角角落落都想关顾到。
喘不过气时,我无心关注失手打翻了什么东西。
再后来,谢琮安身上那套制服已然不堪入目。
我失神看了被他扯下的制服几秒,又是一阵心跳加速。
谢琮安毫无节奏可言,全程横冲直撞,我咬牙够上不知何时出现在身侧的止咬器,想叫停这个开荤的狗崽子。
谢琮安并不给我这个机会。
什么时候结束的我已经不记得了,昏睡过去的最后一丝意识,是谢琮安乖乖抱着我去清洗。
-18-
就算是这么累,第二天我的生物钟依然准时。
昨天的会议有些地方仍然未敲定,今天还得去。
谢琮安已经不在床上了,我爬起来收拾好到客厅时,他正在打扫卫生。
见我出来,谢琮安撇撇嘴。
「今天还要去公司啊?」
我随口问:「嗯,要和我一起去吗?」
谢琮安停了扫帚,认真道:「可以带我?」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你可是公司地位最高的家属。」
他眼珠子转了圈,又抱着我腻歪了一阵。
临出门时我才发现,江默亭送的画,画框摔裂了,玻璃渣躺在垃圾桶里。
应该是我昨晚不小心碰到了。
到公司时,谢琮安和我贴得很近,就差手腕系根绳帮在我身上了。
明眼人一眼能看出关系的地步。
江默亭眼神扫过我脖子上的痕迹,脸色惨白。
他没再不讲分寸地进我办公室。
偏有位獠牙渐显,开始占据底盘的开始耀武扬威。
谢琮安把江默亭喊了上来。
江默亭站在门口时,我正毫不知情地处理着工作,谢琮安自己出去了。
一分钟后,我贴着门缝听墙角。
「请你收回你的戒指。」
是谢琮安的声音。
但,戒指?
什么戒指?
江默亭冷漠道:「又不是送给你的,你没有处置权。」
他言辞犀利。
「按姜厌晚的性格,不会发现这枚戒指,怎么,你擅自把画框摔了?」
「不怕她生气不要你吗?」
「……」
谢琮安气焰弱了些。
听起来有些心虚。
「不是我摔的。」
我叹了口气。
养在豪门不谙世事的公子哥就是斗心勾角比不过江默亭这种打小心思多的。
「是我摔的。」
我推门而出。
-19-
笑意盈盈地看着面前的两人。
「画框我昨晚不小心摔了。」
「谢琮安,过来。」
他到我身边,我顺手抠出他掌心攥着的钻戒。
很漂亮的款式,钻石克拉不大不小,在江默亭负担范围的最上限了。
我只随意看了一眼。
便朝江默亭走去,将戒指塞进他的西装口袋。
「这种东西,你以后送给想要的人吧,没必要在我家当摆设。」
「毕竟也是钱买的。」
「主要是, 会惹我家那位不高兴,ƭŭ̀⁴ 对我来说不划算。」
「划算?」
江默亭低声反问。
神色受伤。
他没喝酒的时候, 还是从前那副高岭之花的冷淡模样。
只是似乎棱角不再尖锐,Ťű̂ₓ 看我的眼神也不再倨傲,反倒像只被丢弃的宠物。
他自嘲地扯了扯唇角。
转过身背对着我。
「我的真心,留在你那做个纪念, 也不可以吗?」
「好歹是四年。」
我正要否决, 他陈述道:
「你真的挺狠心的。」
于是我把话吞了回去,看着他的背影, 不再反驳。
女人在感情里,心狠才是利器,才能为自己牟利,才能站稳脚跟。
是江默亭教会我如何心狠。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没什么不对。
江默亭已经抬步走远两步,我对谢琮安说道:
「以后不要喊江部长上来, 他工作很忙, 有什么事直接找我。」
「别胡闹了。」
谢琮安一愣,意识到不对,失落垂头。
「对不起啊, 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我只是想着直接去他办公室还不太好, 会被看到,你这里没人来我才喊他上来的。」
谢琮安学的小提琴,没在职场待过, 考虑不周很正常。
我也不可能对他苛刻要求。
「没事。」
我转过身, 带谢琮安回办公室。
不曾注意到, 不远处的江默亭早已停了步子。
脸色灰败, 缓慢地掏出戒指,红了眼。
我和江默亭的故事终止在客气疏远, 身份鲜明的一声江部长下。
-20-
而我和谢琮安的故事, 才将将开始。
他虽是个富家少爷, 自幼学艺术,对旁的人性ẗŭ̀⁾子较为孤傲。
在我面前却乖顺听话得很。
有错就改, 有台阶就下, 有杆子就顺着爬。
双方家长见我们相处得不错, 挑了个好日子举办订婚宴。
有诸多长辈在的场合难免变为一场商业洽谈会,哪怕是在烈阳之下,花团之间。
举办完基本的仪式,大家就开始聊得热火朝天。
没人发现,本该在台下敬酒的主角两位,早早地溜走了。
我的母校在这边,穿着并不繁重的白婚纱,并不妨碍活动。
于是我决定趁机带谢琮安回去看一眼。
校园里樱花开得正盛,一身洁白西装的年轻男人站在树下, 花瓣飘落肩头。
我笑吟吟地和谢琮安说一些从前的事,看着他年轻的面庞, 内心满足而平静。
我可以和他步入婚姻。
无论从商业联姻的角度,还是我本身。
若干年后若是有变故,哪一方有更好的选择,也会有周旋的余地。
我没有下定决心说, 要和他相伴一生,直至白头。
离婚分手都只代表一段感情的终结,而我永远不会被感情束缚。
至于谢琮安能与我携手走多久。
我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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