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初美人谋

夫君让我把精心炼制的秘药用来救他的心上人,我说只此一颗,可解你身上奇毒,他不以为然:「没有婉婉,独活又有什么意义。」
后来他毒发全身溃烂,让我再炼药,我摇头:「世上只此一颗,已经让你拿去救婉姑娘了。」
他不相信,将我囚禁起来,他疼一次,就凌迟我一刀。
最后我被割干血肉而亡。
重生归来,我告诉他:「婉姑娘的血液被药滋润,是最好的药人,只要你喝干她的血,便能痊愈。」

-1-
我重生了,重生在我为江尘述炼药的时候。
上一世临死时剜心刺骨的疼似乎还在身上蔓延,我的手抖得很厉害。
只差一点点,我就把最珍贵的那味血蜂放入炼药炉里。
我赶紧把这千辛万苦,冒着被刺瞎双眼的危险才得来的药材牢牢抱在怀里,这辈子翻身就靠它了。
我的运气始终差了那么一丢丢,如果能重生在跟江尘述成亲前,我是绝不会踏进这充斥着阴谋,犹如地狱一般的侯府。
我也不气馁,至少还有机会修正我的人生。
如同上一世一样,我丸药刚出炉,江尘述就来了。
他大手一伸:「拿来,我要去救婉婉。」
为了显得药是真材实料的,我将药紧紧抱在怀里,双眼含泪:「夫君,这是为了救你,我费尽心血才炼成的,世间只此一枚,我要跟你白头偕老的。」
他一把抢过来,我死死抱住他的手臂,哭得伤心:「不行,这是我给你的,它用了我半条命,你给了别人,就辜负了我。」
江尘述万分坚定:「没有婉婉,我独活又有什么意义!」
他用力地将我甩到一边,拿着药飞快地离开了。
我站起身来,拍拍衣裙上的灰尘,长长地松了口气。
这一枚假药,徐婉怜吃不出来的,因为她根本就没病。
她进府的目的就是独得江尘述的宠爱,害死我后成为正妻,再让江尘述死。
年老体弱的江老夫人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到时候她就独得侯府大权,和她心爱的穷书生双宿双飞。
这些都是上一世我临死时她告诉我的,她要杀人诛心,让我死不瞑目。
我才不稀罕这侯府,既然有人愿意美人花下死,我就成全他!

-2-
我让贴身丫环彩锦去大街上宣扬江尘述宠妾灭妻的事迹,从前脚巷子一直哭到我娘家伯爵府的大门口,如果伯爵府不开门,至少得在门口哭诉上一个时辰。
原本我爹是深爱我娘的,否则当年也不会不顾世俗的眼光,娶我娘这个平民药女为正妻,他闭门谢客,只跟我娘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日子。
即使我娘死后,我爹也只把我这个唯一的嫡女当珍宝宠着。
上一世,我也是被江尘述囚禁后才知道,我嫁进侯爵府后,为了断我的后路,江尘述送了无数良妾给我的父亲。
其中一个珍姨娘因有七分像我娘,合了我爹的胃口,我爹从此沉迷其中,府中事都交由珍姨娘掌管。
珍姨娘是江尘述的人,面对我的求救,能挡就挡,能遮就遮,我被江尘述迫害致死,都没能见到爹来救我。
这次我让彩锦直接回去求救,也一定会被珍姨娘挡下来。
人尽皆知,我爹就不得不出面了。
彩锦是傍晚回来的,她如我所说,哭到伯爵府门口。
说我为了侯爷用尽心力,废寝忘食地炼药,侯爷却为了新纳的小妾,将我毒打了一顿,一病不起。
门口的小厮却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要死要活夫家说了算。
她的哭声引来很多人为我抱不平。
怕被人说闲话,珍姨娘放彩锦进去了,只可惜我爹不在家。
我轻抚彩锦红肿的脸:「真是难为你了。」
彩锦摇摇头:「奴婢自幼跟小姐一起长大,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
前一世,江尘述怕走漏残害我的消息,将彩锦灭口后扔去了乱葬岗,这一世,我会为自己和她博一个锦绣前程,让那些害我们的人,一个个不得善终。
彩锦恨得牙痒痒:「姑爷真是不知好歹,若不是你呕心沥血地为他治毒,他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现在,更别说继承爵位,这成婚不过三年,他就这样对你,真是个白眼狼!」

-3-
江尘述原本是侯府嫡次子,他有个双胞胎哥哥。
侯爵夫人在怀他俩的时候,贴身丫环勾引老侯爷不成,就给她下了毒。
经过御医的救治,两个孩子保住了,侯爵夫人却一命呜呼。
双生子一出生就全身Ţű̂₇青紫,老侯爷遍寻名医,虽然保住了双生子的小命,但每隔三月,他们还是会受毒素侵蚀之苦。
13 岁那年,我爹带着我拜访侯府,我遇到了毒发的江尘述。
我娘去世前留给我一颗丸药护身,说有起死回生的功效。
看着在死亡边缘徘徊的江尘述和他哥哥,我只能二选一。
15 岁的江尘述紧紧握着我的手,说对我一见钟情,只恨他自己没那个福分,说来世一定要有一副好的身躯,风风光光地娶我。
我被他深情的眼神,伤感的情话所打动,把我娘留下的护命药给了他。
江尘述活下来了,他哥毒发身亡。
上一世,江尘述为了徐婉怜做尽欺辱我的事,我怨恨他负心薄幸,他才愤恨地说:「如果不是为了解身上的毒,我就是闭着眼睛挑,也不可能挑你一个只有虚名的伯爵府的女儿当正妻。」
他摊牌说,就连当年我用那颗护命丸救他,也是在侯府的算计当中。
老侯爷遍寻名医,得知药王谷唯一的后人我娘嫁进伯爵府后不幸早逝,又得知我拥有一颗护命药丸,才设计让我爹带着我上门拜访,偶遇毒发的江尘述,将他救下。
只可惜这丸药的效果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百毒全消,江尘述保住了命,也依旧要受毒素偶发的痛苦折磨。
老侯爷坚信我得到娘的真传,一定会想办法治好心爱的夫君,才让江尘述娶了我。
如果当初那药治好了江尘述身上的毒,侯府压根就不会多看我一眼。
我从没想过算计谁,只要平平安安自在地过一生。可他们偏偏不肯放过我,那就看谁更胜一筹了。

-4-
「侯爷,夫人身体不舒服,需要休息,特地吩咐奴婢,她谁都不想见。」
我被门外彩锦的阻拦声吵醒。
江尘述要来,拦是肯定拦不住的。
我赶紧钻进被子里,用力把眼窝揉红。
不一会儿,外面就传来彩锦的惨叫声,江尘述大步跨了进来。
他一把掀开我的被子,大声斥责:「毒妇,是你让丫环到外面去大声宣扬我对不住你,你这是在报复我,见不得我对婉婉好!」
我坐起身来,带着哭腔:
「述郎,你可以不待见我,但不能污蔑我,嫁给你之后,我就大门不出,整天研究怎么帮你解毒,为了拿到那味血蜂,我差一点被刺瞎眼睛,我对你的心,日月可鉴。
「难道你忘了毒发时的痛苦?就像万只蚂蚁在咬你的Ŧṻₛ身体,婉姨娘不过是心疾,用些普通的药,假以时日就可以痊愈,而你……」
我捂住心口,假装心痛难耐的样子:「你为了让她好得快一点,宁愿受生死折磨,连命都不顾!」
大概是想到了毒发时的难受,江尘述的身体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他试探性地问:「你还能再炼药,是吗?」
我摇头:「药好炼,但药材难找,你就是杀了我,我已经再找不到瑶池血蜂了!」
江尘述皱紧眉头,不知道是不是明白失去这丸药的严重性,一时半会儿消化不了,没再说什么,转头匆匆离开了。
刚用过午饭,徐婉怜就跑到我院子里来耀武扬威。
我长时间住在炼药房里,那里一股药味儿,又有许多奇珍毒虫,她担心有意外,不敢贸然前来,现在我搬回竹清苑,她得赶紧抓住可以当面欺辱我的机会。
「侯爷为了我,连救命的药都可以舍弃,你就应该明白他有多爱我啦。我不在意正妻的位置,能得到夫君的爱,才是女人一辈子最大的幸福。」
我脸上是淡淡的笑。
徐婉怜脸上是失望的表情。
我不紧不慢地说:「富贵逍遥时候的爱太廉价,真正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他依旧视你为宝,那才叫爱,他现在没有毒发,什么都可以让,真的到了那天,你说他会后悔把药给你吗?」
徐婉怜没料到不仅没刺激到我,反而被我呛得哑口无言。
她倔强地把头一昂:「反正侯爷现在不喜欢你,你跟弃妇没什么两样,我懒得跟你计较。」
我冷笑:「但我却要计较一番。」
我话音一落,顺势将头撞向旁边的桌沿,额上立即肿起一大块。
徐婉怜不以为然:「你竟然会用这么蠢的招式,就算真的是我推的,侯爷也会护着我的。」
我白了他一眼:「这伤可不是给侯爷看的。」
不一会儿,下人来报:「夫人,宫里的梁公公来了,指名要见您。」
「快请梁公公进来。」
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宫里太子重疾缠身,太医束手无策。
为了一心一意给江尘述治毒,我隐藏了自己的药王之后的身份,侯府想要控制我,也极力隐藏我炼药治病的能力,才将我困死在这深宅大院之中。
彩锦除了在外宣扬江尘述宠妾灭妻外,还找人四处传言我是药王之后,能治百病,我那血蜂,就是为太子留着的。
上一世,太子病了没多久就去世了,到底是什么原因我并不清楚,我一辈子都被困在了两座大宅之中,这一世,我一定要走出去,为自己寻一个自由自在的生活。
梁公公见到我,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问:「你就是会治病的侯爵夫人?」
我向梁公公福了福身:「我娘精通药理,教过妾身一些治病救人的方子。」
「得,赶紧跟我走吧。」
宫里来人请,府里没人敢拦,我就跟着梁公公大摇大摆地离开了侯府。

-5-
这Ṱũ⁻是我第一次见到太子李锦佑,以前只听说他风姿绰约,没想到俊秀得让我有点挪不开眼。
我是活过两世的人,却一直被局限在伯爵府和侯府里,江尘述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年轻男人,我现在才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我看呆了,梁公公提醒,我才回过神来。
李锦佑伸出手,梁公公催促:「你快些给太子殿下诊治吧。」
「我不会把脉。」我恭敬地跪在地上,解释着,「臣妇都是通过血液来诊断病情的。」
「放肆。」梁公公呵斥,「太子殿下玉体不能有损。」
李锦佑抬手:「不用那些规矩,你取血吧。」
俊颜憔悴,再多折腾时日,估计小命都没有,哪有那么多讲究。
我用银针取血,却发现血有蹊跷。
血里的毒跟江尘述身上的毒一样,但也不一样。
之前为了了解毒源,我喝过江尘述的血,再根据身体的反应来试药。
李锦佑的症状跟我当时的是一样的。
直接中毒和间接中毒在血液里毒素是有区别的,所以我第一次研制出的药丸,只解了我身上的毒,换取了江尘述半年的平稳。
他的毒我能解,但不能一次解完,否则马上就会被送回侯府。
我跪下禀报:「臣妇能治殿下的病,只是需要些时日。」
说完,我眉头紧皱,假装晕倒。
李锦佑眼疾手快,伸手扶我,怎料身体虚弱,担心扶不稳,将我紧紧抱在了怀里。
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的味道,感受到他胸口灼热的温度,我身体有种难以抑制的驿动。
我不能动,一动就露馅了。
御医来得很快,检查到我手上的伤和额头上的疤痕,御医禀报:「只是些皮外伤,静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外头传言江尘述宠妾灭妻,李锦佑担心把我送回去,人没了,他的病就彻底没得治了。
李锦佑还是试探地问:「你可愿意回侯府去?」
我眼泪涟涟:「如果臣妇治好殿下,想求殿下一个恩典,臣妇再不想回侯府过受人欺凌的日子。」
「你先起来吧。」李锦佑没有表态,估计是想看我能否真的治愈他。
至少在治疗他的这段时间里,我是安全的,我算算日子,江尘述的毒该发作了。
没几天,江尘述就到东宫来寻我了。
我从屏风后面悄悄瞄了他一眼,他眼窝发青,看来昨晚不好过。
他要带我回家,说府里的事多,等着我打点。
李锦佑回绝:「她现在是本太子的主治大夫,寸步都不能离开这东宫,侯爷请回,本太子定会保侯爵夫人安全。」
他又点拨江尘述:「家和万事兴,切不要为一些莺莺燕燕影响夫妻感情。」
江尘述点头,但想到只要我留在宫中,他很可能会受毒素侵蚀之苦,于是央求着:「臣深爱发妻,不忍分离,还请太子殿下成全。」
一旁的梁公公呵斥江尘述:「是太子殿下的身体重要,还是你们夫妇感情重要,殿下不过是留侯夫人在东宫治病,你这是置太子殿下的病体不顾吗!」
江尘述跪下请罪:「臣不敢。」
李锦佑也不跟他啰嗦:「就这么定了。」

-6-
我听爹爹说过宫里规矩多,行差踏错很可能就有杀身之祸,我只能待在房间里,有需要的药材,会有宫人取来给我。
窗外繁花葳蕤,香气袭人,我在窗口站了许久,惊觉自己辜负了多少锦绣年华,埋没在药材堆里,为一个忘恩负义之徒蹉跎岁月,现在想来,真是不值。
李锦佑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窗外,他问我:「既然喜欢,为什么不出来走走。」
「太子殿下,臣妇不敢。」
他朝我招手,对着我笑:「院子里合欢花开得正好,可愿与我共赏。」
李锦佑的笑很温柔,就像很久之前的江尘述,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跟江尘述一样,说翻脸就翻脸,所以跟他走在一起,我如履薄冰。
有风吹来,花绒翻飞,有花绒掉到我的发髻上,我抬手摸索着想摘掉,李锦佑却制止:「别动,这样挺好看的。」
我给他用了些药,一觉之后,他的气色好了很多,人也更显得丰神俊朗。
他问我:「我怎么没在宴会上见过你?」
京城里达官显贵们每年都会举办各种宴会,宴请世家子弟,培养感情,寻找同僚,家中子女无论男女,自懂事开始,都会有来往交集。
李锦佑认真地想了半天:「我竟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苦笑:「我爹爹不让我出门。」
我爹爹爵位虽高,却没有实权,他是个孤儿,年轻的时候陪着当今圣上出生入死,后为救圣上导致筋脉断裂,几乎成了废人,圣上念父亲有功,给了爵位,以享受富贵。
后不知什么原因,爹爹得罪了圣上,家里没有可依仗的亲戚,又娶了一个没有家世的妻子,便门庭冷落,爹爹是个有骨气的,也不与权贵来往,只说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就好。
我很久没有逛园子了,走了一会儿,额上都是细汗。
李锦佑提议:「我们去那边的凉亭坐坐,我让宫人备些点心。」
这时,有人急匆匆地来报:「太子殿下,皇后娘娘不好了。」
李锦佑心里一惊,带上我:「你赶紧随我去椒房殿看看。」
刚走到椒房殿门口,里面就传来女人凄厉的惨叫声,听得心里瘆得慌。
进去才知道,惨叫的人正是当今的皇后娘娘。
当我看清她的脸时,我有些不可置信,她乌青发绿的脸色,跟江尘述毒发受折磨时一模一样。
我心里有了一种猜测,莫不是他李家王朝得罪了哪位毒仙毒王,上至皇后太子,下至臣子,有可能还有其他中毒之人,要让他们拖着残破的身体,苟延残喘一生。
李锦佑哀求我:「宫里请过无数名医,药石无灵,请你一定要救救我母后。」
他眼里闪过焦急的泪花。
「我需要皇后娘娘的血。」
李锦佑上前扶住皇后,示意我过去取血。
我拿着银针刚走近,皇后突然朝我冲过来,用手掐住我的脖子:「你去死,你去死!」
如果是旁人,我早就踹开对方,但这是皇后娘娘,要是伤到她,我十条命都不够赔的。
我只能愣在那里,任她掐,她疯癫的样子像个恶鬼。
李锦佑和宫女费了一番劲才将皇后拉开,扶回床上。
皇后一松手,我整个人瘫软在地上,不停地咳嗽起来。
梁公公赶紧把我送回东宫,李锦佑安抚好皇后,亲自给我送来了安神汤。
我开始打探皇后的病情:「我需要对症下药,还请太子殿下如实相告,皇后娘娘是什么时候得的病,病从何来?」
李锦佑犹豫片刻,道:「母亲身上的毒来自二十年前,来自何人,这是宫里的禁忌,无人敢言,我也是打听了很久,才知其中一二。」
皇后娘娘是镇国将军之女,出生时便有云游僧人断言她命里大富大贵,有母仪天下之相,但命运坎坷多灾,想要破解,就得找一个挡灾的替身。
不偏不巧,这个替身竟是毒王后人。
她嫉妒皇后娘娘母仪天下,不甘心同命不同运,就给皇后下了毒。
当时皇后正怀有身孕,皇上遍寻名医,保住了太子的命,毒却不能根除,这些年皇后饱受毒素侵蚀之苦,终日缠绵病榻。
我好奇:「那位毒王之后呢,她去哪里了?」
「听说死了,被我父皇亲手射杀。」

-7-
江尘述来了,他面色惨白,跪在殿门口恳求太子让我跟他回家。
他极力地掩饰,我还是看出他被毒素折磨得消瘦的脸颊,已有泛绿之色。
只是不知道他毒发的时候,会不会怨恨那个吃掉他救命丸的爱妾。
我想,他只会心疼她,然后更恨我,恨我不能治愈他的毒。
我自然不能跟他回去,回去等待我的只是酷刑折磨。
李锦佑答应护我,自然不允:「侯夫人要为本太子和皇后娘娘治病,暂留宫中,不得异议。」
江尘述肯定有备而来,马上红了眼睛,带着哭腔:「殿下,臣并非不让夫人为殿下和皇后娘娘诊治,臣太思念夫人,只要接回府中一聚,第二日便会送回。」
如果太子不允,就有夺臣妻之嫌。
李锦佑正为难之际,躲在屏风后面的我出言:「臣妇愿意跟夫君回家一聚。」
如果把太子架在强夺臣妇违背纲常伦理的道德架子上,我就不得不被放弃。
短时间内,我再找不到护我之人。
我从屏风后慢步走出,对着太子福身,然后走到堂下,与江尘述并肩而跪。
我悄悄地把药粉往旁边一撒,江尘述刚要谢恩,双眼突然变得猩红起来,他朝我扑过来:「我要杀了你,你这个贱人,你去死……」
我假装柔弱,被他捏住肩头,不动,眼泪却不停地往下掉,然后惊恐地叫着:「不要打我,侯爷,妾身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你又打我……」
当着太子的面无故毒打发妻,江尘述当即就被下了大牢。
我以为这下可以安稳地在东宫住上一段时间,没想到皇后娘娘求了皇上,将江尘述放了出来。
皇后还当着皇帝的面,把李锦佑斥责了一顿,说他不该留臣妻在东宫,说江尘述跟我鹣鲽情深,才会引得他殿前失态。
还差宫人要即刻送我回侯府。
这时,李锦佑往地上一倒,脸上是痛苦扭曲的表情,梁公公惊叫:「太子殿下毒发,赶紧送回东宫诊治。」
梁公公跪下向皇帝请旨:「殿下的毒只有侯夫人能治,还请陛下恩准侯夫人现在去东宫为太子殿下诊治。」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不可能为了一个臣子而眼睁睁看着儿子去死,皇帝点头:「去吧,治好后就送她回侯府。」
回到东宫的李锦佑镇定地坐在那里,我才知道毒发的痛苦是他装的,他在尽他所能地将我多留些时日。
我心里一阵暖意。
这世上有三个人待我如艳阳温暖,一个是曾经的爹爹,一个是曾经的江尘述。
一个有了美妾就忘了娘,忘了我。
一个虚情假意,视我的命如草芥。
第三个,就是眼前人。
只是这温暖太过短暂,马上就要消散。
我坚定地说:「放心,我在走之前,一定会治好你的。」
我手里的血蜂只能救一个人,太子还是皇后娘娘,我正在思量谁能成为我牢固的靠山。
皇后娘娘是不可能护我了,我决定孤注一掷在李锦佑的身上。
我拿出藏在身上的药丸放到他掌心里:「用温水服下,只是……」
我犹豫着说出:「只是还差一味姝良的药引。」
李锦佑好奇:「这是什么药?我让宫人赶紧去寻。」
我红着脸,低下头:「是我身上自带的一种药气。」
我娘亲乃是药王之女,我出生之后,为了保我康健无虞,炼制了丹药给我服下,我肌肤自带一种药香,这种体香能作药引,使一些药的功效发挥更好。
我的身体比旁人的自愈能力更快一些,上一世,我被江尘佑凌迟,也因自身的自愈能力,让我被这种痛苦折磨得更久才死去。
我话一出,李锦佑红了脸:「这不妥。」
我赶紧解释:「不需要肌肤相亲,只是……靠得近一点就行。」
他依旧摇头:「要是传出去,你以后怎么自处!女子的名声比命要紧。」
我却觉得命比名声重要,想起上一世被刮肉剔骨的痛,我要好好活着,就算以后没有男人要,一个人也可以活得自在。
而且我是在赌,跟他躺一晚之后,他会不会对我稍稍有些恻隐之心,就算我回到侯府,他依旧会保护我。
夜里,他将东宫守夜的宫人都撤去,只留下两个心腹护卫守在门口。
李锦佑和衣躺到我的身边,他刻意地保持着一拳的距离。
他紧闭着双眼,以示不会亵渎我的好意。
烛火全熄,四周漆黑一片,空气中都是淡淡的药香味。
我却听到他急促的心跳声。
我睡不着,心里充满了恐惧和担忧,我已经用尽全力,难道还是无法逃离上一世的宿命。
他小心翼翼地问:「你在哭吗?」
听他这么一说,我才察觉到自己的眼眶已经湿润了。
我只得敷衍地说:「我想我娘了,小时候,睡在她的身边,是我睡得最安稳的时候。」
黑暗中,李锦佑长长地叹了口气。
半晌,他才说:「母后似乎不太喜欢我,我从小都是乳母照顾,母后连看我都很少,每年的生辰,她来看我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他的声音里带着渴望被爱的唏嘘。
他的话再次勾起我心里的疑惑。
昨天皇后怒斥他将我Ŧű⁺留在宫中,并让宫人赶紧将我送回侯府的时候,我就有所怀疑。
哪有母亲看着儿子中毒不治,而是袒护一个毫无关系的臣子。
联想到皇后身上的毒跟江尘述的一样,他俩会不会才是真母子?
而且那天我跟皇后是第一次见面,她却像认识我似的向我冲过来。
我后半夜才睡着,醒来,我身处偏殿,我的衣衫上沾着李锦佑淡淡的龙涎香的味道。
难道是他把我抱到这里来的?
如果一大早让人看到我躺在太子的床上,我的声誉就彻底没了。
他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宫女过来伺候我梳洗,见到李锦佑时,他面色红润,意气风发,与初见他时判若两人。
他整个人看上去更加的芝兰玉树,清风霁月。
李锦佑宽慰我:「你且安心地回去,我会派暗卫护着你。」

-8-
我Ṭŭ̀₌跟着江尘述上了马车,车上,他紧紧拽住我的手腕:「只要你还是我的夫人,你就永远别想逃离我。」
他的手抖得很厉害,估计这几天没少受毒素的折磨。
侯府门口,徐婉怜一身华服,花枝招展地站在那里迎我们。
她是在跟我示威,虽然她是妾,但现在已经有了比正头娘子还风光的生活和地位。
我冷笑,过会儿就让她开心不起来。
江尘述一路拖着我去到炼丹房,他警告我:「我给你三天时间,炼不出解药,我要你的命。」
我双手一摊,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你就是给我三年,我也炼不出来,我再也找不到血蜂这味药材了,如果真要遍寻整个大朝国的国土,恐怕也得花上个十年时间。」
他不相信:「宁初,你在骗我,对不对,你在恨我喜爱婉婉,你恨我对她好。」
我不想惹怒他,更不想引祸上身,我红了眼眶:「知道为什么我待在东宫不肯回来吗,我是想借治病有功,让太子殿下帮忙寻找血蜂,他已经派人去了,只是天大地大,找起来何其困难。」
说完,我就抽泣起来:「我不恨你,只是惋惜,我呕心沥血为你制的药,你却给了别人,你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也要让其他女人过得快乐。」
江尘述吓白了脸色。
看来他还是惧怕那种万蚁蚀心之痛的。
只是他太高估了我。
或许吧,我以前总是避重就轻地告诉他,我一定会治好他。
我适时说:「不过,还有一个办法,只是……」
「只是什么?」他追问。
「婉姨娘吃了那丹药,药力已经进入她的血液,与她融为一体,你如果想减轻Ṭŭ̀₂痛苦,就只能以血为药,但丹药的效用已经被婉姨娘吸收,你必须得喝足十年的量,才能治愈你身上所有的毒素。」
十年,足够让徐婉怜体会那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楚。
江尘述犹豫片刻:「你骗我的吧,你是想让我伤害婉婉。」
「随你怎么想吧。」我露出心灰意冷的表情,「或许你可以直接杀了我。」
江尘述犹豫不定,却又不能轻举妄动,于是留下一句「你给我老实待着」,就拂袖而去。
早上,彩锦告诉我,江尘述原本在婉姨娘那安歇,半夜毒发难耐,拿刀在婉姨娘的手臂上划了条长长的伤口,婉姨娘哭了一整夜,搅得爱怜苑乱成一团。
我刚用过早膳,江尘述就进来了,他面色恢复如常,看来他已经相信婉姨娘的血能缓解他的疼痛。
那缺了一味药的丹药还是有效果的,至少能哄他几个月。
江尘述抽出佩剑抵在我的脖子上:「我给你三个月的时间,如果你制不出解毒药,我就杀了你。」
我把脖子往他剑锋上抵:「你可以现在就杀我。」
「江尘述,你别欺人太甚!」
门口突然响起爹爹的声音。
我抬头看去,爹爹怒目站在那里:「我们伯爵府虽然比不上你侯府,但也不能任人宰割!」
爹爹上来拽住我的胳膊:「走,跟我回家去。」
江尘述用身一拦:「这是侯府,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我爹面不改色,拿出祥云令:「见令如见天子,你再敢拦,就是大逆不道!」
我隐隐猜测,这是李锦佑给爹爹的,意在护我。

-9-
回到伯爵府,我埋怨爹爹:「爹爹,你还记得娘,记得我吗,如果不是太子殿下派人来找你,我就是死在侯府,你也不会知道吧。」
「爹爹对不住你。」爹爹懊恼不已,「太子派人送来祥云令,我就知道,有些事,瞒不住了。」
爹爹凝重的眉头让我预感兹事体大。
「你母亲曾是当今圣上最喜欢的女人,只是……只是红颜未老恩先断,圣上为了皇权放弃了她。」
二十年前,爹爹是圣上的贴身护卫,那时的圣上连太子都不是,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王爷。
两人在外遇袭,被我娘所救。
我娘隐瞒了她药王之女的身份,化作农家女,她为两人制药做饭,秀丽如同清泉一样的容貌,温柔细腻的性格让两个男人着迷。
爹爹是个孤儿,护主随时都可能丧命,他自知没有爱人的资格,只能默默地守护母亲。
母亲陪着还是王爷的圣上开疆扩土,给他疗伤制药。
母亲一心一意地爱着那个男人,却不知道,男人心中,皇权重于一切。
为了当上太子,男人违背誓言,娶了前朝丞相的女儿,就是现在的皇后娘娘。
母亲心灰意冷,执意离开,自私的男人却不肯,他将母亲困在宫中。
皇后一直视我娘为眼中钉,肉中刺,更怕皇权在握的男人只把她当垫脚石,趁着圣上出宫,请了巫医向我母亲下毒。
母亲服下假死药,皇后便以对皇后大不敬,畏罪自尽为由,将母亲的尸体丢去了乱丧岗。
爹爹得知后悲痛欲绝,去乱葬岗找到我娘的尸体,带回府里准备好好下葬。
药效之后,母亲醒了过来,爹爹惊喜万分。
但母亲中毒太深,她虽为药王之女,也没办法将巫医的毒完全清除。
五个月的胎儿死在腹中,她的身体也如大厦将倾。
爹爹提剑将皇后砍伤,因此遭到贬斥,圣上念在他护驾多年有功,赐了个空头伯爵,并令他永世不得进宫。
爹爹求医问药多年,也没能清除母亲体内的巫毒,母亲的身体不适合生育,她感念父亲的深情,生下了我,自那后,母亲身体每况愈下,在我四岁那年撒手人寰。
爹爹抚摸我的脸:
「你跟你娘长得很像,我倒不怕别的,只怕让圣上和皇后看到你的脸,会为你带来灾祸,所以这些年,我把你困在这四方院子里,只求你平安长大。
「老侯爷深得圣上和皇后的倚重,我想着你嫁到他家,如果哪天真有什么,他们也是会护着你的,珍姨娘是江家的人,我一直善待着,想着有什么事,她也去美言几句。」
说到这里,爹爹老泪纵横:「是我看走了眼,我觉得那孩子挺好的,没想到……如果你不愿意再回去,我拼了这条老命,也绝不将你交到他们手上。」
我也红了眼眶,原来爹爹是爱我的,只是太多的顾忌牵绊着他,让他一时眼盲。
我问爹爹:「皇后娘娘当年生的是双胞胎,还是只有现在的太子一人?」
爹爹摇头:「我被赶出宫的时候皇后娘娘只有三个月的身孕,当今太子出生后圣上大赦天下,没听说是双胞胎。」
我暗暗下了决心,我要弄明白江尘述到底是不是皇后的儿子,于是对爹爹说:「我要回侯府去。」

-10-
夜ẗŭ̀⁺里,李锦佑乔装而来。
他不解:「我已谋划好让你脱身之法,你为何还要回那龙潭虎穴里去,你可知,你人在侯府,我很难插手臣子府宅内的事,就算有暗卫,也不能时时刻刻护你周全!」
我料定他会来,于是问出在心中纠结了很久的问题:「如果你不是皇后娘娘亲生的儿子,你会怎么办?」
他一惊:「你何来这样的假设?」
我与李锦佑慢慢分析。
皇后娘娘与江尘述所中之毒如出一辙,江尘述的毒很可能是母胎里带的。
听说江尘述出生的时候全身青紫,看起来就活不了多久。
身为皇后如果没有嫡子依仗,是很难保住后位的,她深知自己中毒难愈,很可能再难怀上身孕,而且她杀害了圣上最喜欢的女人,有可能恩宠已断。
她必定要寻一个健康的男孩儿确保太子之位,再将亲生的孩儿送外寻医问药,如若能治好,再接回宫中,如若治不好,有太子傍身,她永远都是这后宫之主。
李锦佑身上的毒是近日被人下的,将带毒的血液放入饮食当中,下毒之人深知这毒无解,会慢慢侵蚀身体而亡。
我有个大胆的猜测:「我问过梁公公,你的身体一直康健,中毒是从一个月前开始的,而我在一个月前寻得最重要的一味药材瑶池血蜂,皇后娘娘可能是知道自己儿子的毒快要痊愈,于是先下手为强,杀死你,将来再编造一个被宫女偷走流落民间的皇子,那时你已身亡,站在你身后支持你的大臣也束手无策,再无转圜的余地。」
听完,李锦佑的脸色变了,惶惶不安。
养育他二十年的母亲却想方设法地要毒害他,论谁都接受不了吧。
我催促着:「太子殿下,时辰不早了,还请早点回宫,避免横生枝节。」
他摇摇头,目光中带着哀求:「能不能让我在你身边坐一会儿?」
我把李锦佑带到我厢房后面的莲亭里,我让锦彩把上夜的小厮们都放了,把院子的大门关了,谁都不让进。
我亲手煮了茶,然后和他并肩而坐。
我明白,他是在贪恋我身上的药香,能带给他镇定与安稳。
「对不起,我知道这样很失礼,但我的心太乱,我只想和你待一会儿。」
如果不是经历过上一世的阴谋折磨,我也做不到现在的淡定自如。
我安慰他:「人总是要向前看的,老天爷没有收走我们,就是希望我们能在绝境中走出一条新生之路。」
他看着我,眼里闪动着柔情的光,他的脸在月色下更丰神俊朗。
我的心快从胸口跳出来了。
我赶紧别过头:「太子殿下在看什么?」
他苦笑一下:「没什么,只是感叹世事弄人。」

-11-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回侯府去了。
看到我,江尘述有些吃惊:「你回来啦?」
我假装深情对他说:「我爹爹帮我寻到了最珍贵的那味瑶池血蜂,我赶着就回来了,我炼药至少得十天时间,只是……」
我用期盼的眼神看着他:「这次不要再送给别人,一定要好起来。」
大概是被我的深情感动了,他愣愣地说:「好。」
这十日我都待在炼药房里,江尘述差人好吃好喝送着,还炖了燕窝给我。
婉姨娘也派人送吃食给我,都是精心烹制的,想必我不在府上的日子,她被江尘述割肉取血,日子也不好过,盼着我早点制下解药。
十日后,我将一颗丹药交给他:「服完早些睡下,明早起来一定百毒全消,神清气爽。」
他握住我的手,高兴地说:「宁初,我会感激你一辈子的。」
吃过晚饭,我借口疲惫早早睡下,半夜,管家急匆匆地敲开了我的院门,大喊道:「夫人,快去看看吧,侯爷出事了。」
我假装焦急,下床的时候故意没穿鞋,跟着管家就往婉姨娘的院子里去。
婉姨娘衣衫不整地坐在一旁哭泣,床上躺着已无气息的江尘述。
婉姨娘指着我:「是你吧,是你毒死了侯爷。」
她又看向管家:「报官,赶紧报官。」
官没有报,第二天皇后来了。
没有大张旗鼓,而是换上便装,带着几个亲近的宫人和卫士。
婉姨娘吓傻了,没想到小侯爷的死会惊动皇后娘娘上门。
我想,上一世江尘述死后,估计婉姨娘也没逍遥自在多久,皇后是不会允许一个低贱的妾室掌握侯府。
皇后让府里所有伺候江尘述的下人都跪在堂下,老侯爷站在一旁颤颤巍巍。
我悄悄抬头瞥了一眼皇后娘娘,刻意的妆容也难掩她面容枯槁,想必被那蛊毒折磨得奄奄一息,或许她心里还等着我炼好救命的丹丸,只是没等来救命的药,却等来儿子的死讯。
管家战战兢兢地把江尘述的死描述了一遍,他早上服了我炼出的解毒丹药,晚上就死在了婉姨娘的床上。
大家以为皇后娘娘会挨个审,不少人悄悄左右环顾,想着该如何说才能把自己摘出来,不受牵连。
皇后娘娘手一抬:「在这院里的人,全部打死!」
她话音刚落,下面就响起了求饶声。
她是要灭口,所有的前尘往事都要随着江尘述的死亡而消失,或许从此后,李锦佑就会成为她唯一的真儿子,无论如何,她都是一国之母。
我赶紧大声禀报:「回禀皇后娘娘,小侯爷并没有死,只是服药后的假死状态,不久就会恢复。」
周遭瞬间安静了下来,皇后招来宫人扶着她去看躺在棺材里的江尘述。
我跟在后面,悄悄将药粉一撒,不一会儿,江尘述就醒了。
他坐起来,惊讶地看着周围的人。
婉姨娘不顾规矩,赶紧扑上去哭起来:「侯爷,你终于醒了,太好了,你要是走了,妾也绝不独活。」
等管家把发生的事简要地说给江尘述听后,他怒目瞪我:「叶宁初,是你害我!」
管家把江尘述扶出来坐下,他深吸了一口气:「就像在地狱里一样,我以为我回不来了。」
皇后把目光挪到我的身上,厉声问:「如果你不能给本宫一个合理的解释,就拉下去杖毙!」
我跪到皇后面前,重重地磕头,然后说:「我给小侯爷的药的确是假的,因为这药,我是为皇后娘娘备着的。」
我眼泪汪汪地讲述着我费尽心血为江尘述炼药,他却将珍贵的药给了爱妾治感冒。还为了讨爱妾欢心,故意责备打骂我。
「臣妇娘亲去世得早,第一次见到皇后娘娘,臣妇就有一种见到母亲的温暖,于是暗下决心,一定要治好皇后娘娘的病。
「臣妇回到侯府就在炼药房里一心一意研制丹药,只是……
「最珍贵的那味瑶池血蜂已经找不到了,臣妇便寻了另一味药代替,毒虽然不能全解,但至少能抑制十年,娘娘如果派人寻访,十年时间,肯定能再寻到血蜂。
「我只得这一颗,想着进献给娘娘,小侯爷得知,便动了心思,臣妇为了保住这颗药,只得给了小侯爷一颗假的,这药并不致命,只会让人昏睡,臣妇正想借机出府去宫里献药,没想到娘娘却先到了。」
说着,我把药丸拿出来捧在手里。
皇后半信半疑:「真的只得这一颗?」
「臣妇不敢欺骗皇后娘娘,这药虽不能完全清除毒素,至少可保十年无忧。」
我抬起头,看到皇后的眼里泛光。
侧头,江尘述亦是如此,他在鬼门关里徘徊了一圈,再回到地狱的感受,想必这辈子都不想再来一次了。
我跪着往前走了两步:「请娘娘立即服药,时间会影响药的功效,臣妇愿用伯爵府一府人的性命做担保,这药能减轻娘娘的病痛。」
我特别提醒:「这药只有一颗,再炼得看机缘,臣妇再无把握。」
皇后身边的宫人赶紧伸手来接,恭敬地送到皇后的面前。
贴身的宫人见过皇后毒发时的痛苦折磨,于是建议:「娘娘不如赶紧试试,奴婢觉得侯夫人是不会说谎的。」
宫人命旁边的宫女去寻温水,皇后拿起药端详了一番,正要往嘴里放,江尘述一个快步飞身上前,试图去抢那药丸。
我跪在下面一动不动,嘴角扬起冷笑。
一个刚从鬼门关回来的恶鬼,一个被毒常年折磨得奄奄一息,心却向往权势的人,健康的身体,顺遂的生活,是他们最大的向往。
皇后见人要抢药,将药丸紧紧握在掌心里。
江尘述去掰皇后的手:「娘娘,把药给我吧,我不想再痛苦了。」
身边的侍卫赶紧去拦,他却像恶鬼一样紧紧抓住皇后的手,仿佛要拖着她一起下地狱。
皇后自然也不想放手,她没料到儿子竟是个为美色连命都不要的人,药给了他,治好了,也是为美人辜负江山的蠢货,还不如自己大权在握。
侍卫不得已,抽出刀向江尘述砍去,江尘述下意识地闪躲,手用力一甩,皇后那病弱衰败的身体就如同风筝一般,与他换了位置,刀直直地砍在皇后的头上,血溅当场。
药丸掉落在地上,江尘述飞扑上去,如同恶狗抢食一样,将药丸贪婪地塞进嘴里。

-12-
江尘述下了大狱,明日午门问斩。
得到李锦佑的应允,我去天牢探视他。
江尘述看到我,眼中全是嫌恶:「你这个毒妇,我是你的夫君,一心一意地为我炼药是你的本分,你竟敢算计我,你迟早会有报应的。」
我露出一个挑衅的笑:「无论怎么样,先被报应的人是你,我们好歹夫妻一场,来送送你。」
我把酒菜一一摆到他的面前,然后比了一个安静的手势:「我来,还有个有秘密要告诉你。」
我一字一句清晰地说着:「你如果没有把那颗药给婉姨娘,而是你自己吃了,你现在就会位居东宫,将来君临天下,可惜这一切,都败在你那自以为是的爱情面前。」
他眼里是震惊,但也不解。
我给他讲了当年皇后中毒,生下带毒的双生子,又用狸猫换太子的手法保着太子的位置,等他痊愈归来的那天。
他娶我,自认为算得天衣无缝,其实我和他,早也在别人的盘算之中。
我嘲笑他:「皇帝早就记恨皇后多年,皇帝只赐死了你,免了侯府所有人的罪,婉姨娘的穷书生科举落第,婉姨娘已经跟他回乡去了,你这么爱她,她却连来看你一眼不肯。」
我的话字字戳他的心窝,他怒吼着:「毒妇,我要杀了你。」
可惜他的双脚双手都被铁链拴住,动弹不得。
我向他挥挥手:「永别了!」

-13-
爹爹问我以后的打算,我的心中彷徨。
李锦佑来找过我,他向我表达了爱意,希望我能留在东宫相伴。
他双眼含情,对我温柔体贴,我的心微微动容,但想到皇宫是比侯府更可怕的地方,明争暗斗,权衡利弊,我只想后半生活得单纯自在。
我去东宫探望李锦佑,顺便看看他体内的毒是否全消。
在他的特许下,我可以自由进出东宫,宫人告诉我,他在关雎苑。
他说过,要在东宫造一片属于我的天地。
关雎取自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走进关雎苑的院子,远远地,我就看到他带着梁公公立于冬梅之下。
我轻步走过去,想给他一个惊喜,却听到他对梁公公说:「果然如你所说,她就是那个可以助我登上皇位之人。」
我心中疑惑,他说的是谁,我吗?
梁公公躬身禀报:
「奴才第一眼见到侯夫人的时候,心中就有了七分肯定,她就是洛贵妃的女儿。
「初见洛贵妃的时候,奴才刚进宫,得罪了皇后,要将奴才杖毙,是洛贵妃救了奴才, 奴才虽不在贵妃宫当值,却一心记挂着贵妃娘娘的安稳。
「那晚我看得很真切,皇后娘娘命人押着洛贵妃, 给ťúₜ她灌毒药,不一会儿,洛贵妃身上弹出一道绿光,直冲到皇后娘娘的身上,皇后娘娘就倒在了地上。
「奴才很想上去救, 但势单力薄, 只会白白送命,洛贵妃在临死前诅咒皇后娘娘,说她会死在自己孩子的手里。后来洛贵妃的尸体被扔去了乱葬岗,奴才感恩, 想去寻了尸体埋葬,却见是圣上身边的侍卫将尸体带走了,于是心中有了期盼, 觉得贵妃娘娘一定没有死, 只是跟别人里应外合, 逃走了。」
梁公公双手合十:
「看到宁初小姐,奴才万分欣喜,只是……
「只是奴才有一事不明, 为什么太子殿下会早早知道皇后娘娘狸猫换太子,又如何得知宁初小姐正在制解毒药,太子殿下能未卜先知吗?」
李锦佑没有回答, 只是笑了笑:「你就当本太子未卜先知吧!」
我心里一惊, 难道他也是重生的?
上一世他早早去世, 很可能临死前,皇后将一切和盘托出, 才让这一世的他步步为营。
我转身快步离开了关雎苑。
是我太单纯, 这世上位高权重者, 哪有什么爱,不过是随性而发,止于利益。

-14-
晚上,李锦佑再次便衣到府上来看我。
他拿出一支精致的发簪要为我戴上:「这是我亲手做的,想早些让你戴上, 便巴巴地赶过来了。」
我跪在地上磕头:「殿下,臣女已经嫁过人,再入东宫, 势必让太子蒙羞,臣女想入宫为药女, 为殿下健康炼制丹药,保江山永固。」
我知道,他是不会轻易放我离开的, 我得在他眼皮子底下才能谋生。
我以退为进,他日再图别的。
他伸出手要扶我的肩头,我却刻意躲开, 表明决心。
李锦佑叹了口气,直起身:「好,就随你吧。」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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