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傻爱

我是个风流 A,最终找了个傻子 A 结婚。
新婚之夜,傻子警告我,不要对他有非分之想。
我挑眉,将他上下一扫,不紧不慢地问:
「你指哪方面?」
傻子涨红了脸,揪紧裤腰带,骂我:
「坏东西!」
我点头笑笑,扣住他后颈一通强吻,转身去了客卧。
半夜。
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出现在我床边。
傻子拉着我的手按上他的坏家伙,音色沙哑,委委屈屈:
「老婆,难受,摸摸。」
「……」

-1-
正在国外潇洒,被一通电话紧急召回。
家长亲自接机。
一见面,我爸就往我嘴里塞了颗糖:
「儿啊,我们给你找了个结婚对象。」
我掏出纸巾张嘴就吐,被我妈一指禅指了回去。
砸吧砸吧嘴,吊儿郎当地笑:
「说吧妈妈,是哪家 omega?说不定我谈过呢……」
我爸憨憨一笑:
「不是 omega,是 Alpha。牧老爷子的宝贝孙子,也就是你妈好闺蜜方阿姨的儿子,牧匀霆。」
「……」
坏了,这个刚分。

-2-
上车后,我爸还在喋喋不休:
「匀霆这孩子你记得吧?小时候你嫌人缺心眼儿不跟他玩儿,整天傻狗傻狗的叫。」
「……我没…」
我爸长叹一声:「如今真变傻了。」
「什么?!」一嗓子差点破音。
我妈瞪我一眼:
「是傻了不是嘎了,别给我整那死动静。」
「听你方姨讲,匀霆两个月前失恋了心情不好,被朋友拉着去野外攀岩,结果被一块滚落的山石砸中脑袋,昏迷了两天,醒来后人就变傻了,说话都不利索了。」
「……」
「国内外脑科专家联合诊治了一个多月,愣是没有半点起色,牧老爷子身体本来就不好,这下更是急得差点背过气去,一醒来就操心匀霆的终身大事,说是自己时日无多了,希望能在临终前看到匀霆成婚。」
「……可他老人家前天还给我朋友圈冲浪的照片儿点赞了。」
我妈又瞪了我一眼:
「卧病在床玩玩儿手机你有意见?」
「……不敢。」
我妈哼了一声,继续说:
「匀霆现在这种情况,要结婚必须得找个知根知底的人,你方姨思来想去,想到了你,拜托你帮她这个忙。」
我爸接过话:
「儿子你放宽心,你方阿姨说了,就当是圆老爷子的一个心愿,等他老人家安心走了,你和匀霆随便怎么着都行。」
我撇撇嘴:
「牧匀霆能同意这事儿?」
「他不太记得你了。」
「哈?」
我妈叹气:
「你方姨跟他提起你的时候,他反应了好一会儿,你方姨又把你照片儿给他看,过了好半天,他才说了三个字。」
「啥?」
「谈弋,坏。」
「……」
「我问他你做了什么坏事,他又摇头,你方姨又问他想不想和你结婚,他又点头。」
「……」
「我估摸着他是想起了你小时候不带他玩的事儿。」
「……」
我低下头,搔了骚鼻尖。
我妈突然严肃:
「你心虚什么?莫不是真做了对不起匀霆的事?」
我猛地抬头:
「没有!我俩、我俩很久没联系了。」
我妈审视了我一会儿,终于移开视线,边拿手机边说:
「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我给你方姨回个电话,约个时间你和匀霆见……」
「妈,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说。」
「睡傻子犯法吧?」
我妈白了我一眼:
「那你给他睡。」
「……」

-3-
当天下午家都没回,我妈直接给我扔去了一家美发沙龙。
「把你那白毛给我染回去!」
「妈妈,我这是白金色,刚染半个月……」
「我管你什么金!还有你那什么耳钉、项圈,全都给我摘了!」
说着又来薅我衣领。
「锁骨下方纹的什么?唇印?谁的?」
狗的。
我一把拽下蒋女士的手,头也不回地奔向托尼。
一番交流后,我倔强地在发尾保留了几缕渐变色挑染。
弄完正好傍晚六点。
刚走出理发店,我妈又出现了。
「跟我去吃饭。」
我垮脸:
「妈,我好累的,我连续……」
「累?」我妈瞟我一眼,「你以前白天上班、晚上当 DJ 怎么没听你喊累?」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又想去找你那些狐朋狗友,我告诉你谈弋,你以前怎么玩儿我都没管过你,这以后结婚了你最好给我老实点,下班了就给我回家!还有……」
我举手投降。
我妈视若无睹,一路说到了吃饭地点。
是一家高星酒店的景观餐厅。
尽管已经做过心理建设,但见到牧匀霆时,我还是愣了一瞬。
牧匀霆瘦了,那双原本凌厉深沉的眼眸,如今变清澈不少,呼呼往外冒着傻气。
还别说,有点可爱。
和方姨打过招呼后,我径直朝牧匀霆走去。
大喇喇地往他身旁的座椅一坐,咧嘴笑:
「好久不见。」
牧匀霆坐得笔直,克制地看我一眼,蹦出两个字:
「你、好。」
这反应……难不成真忘了我跟他谈过?
趁我妈和方姨聊天,我抬手揽住牧匀霆肩膀,压低声音:
「欸,你为什么同意和我结婚?」
牧匀霆整个人僵硬得不行,微垂着头,呆呆地开口:
「爷爷,喜欢,妈,喜欢。」
我捶了一下他肩膀:
「那你呢?喜欢吗?」
牧匀霆漆黑的眼珠转了转,眼神蜻蜓点水般在我脸上触了一下,声音变低:
「不、喜欢。」
「……」
这话说得,还不如不说。
算了,下一个问题。
「为什么说我坏?」
牧匀霆这回正大光明地看我,字正腔圆地回答:
「不、乖。」
「嗯?」我挑眉,好笑地问,「我怎么不乖了?咱俩谈恋爱的时候我哪点没满足你?」
牧匀霆皱眉,眼里透出焦急:
「你、慢点、说。」
得,谈恋爱三个字把他 cpu 干烧了。
我换了一个问题,放慢语速:
「为什么觉得我不乖?」
牧匀霆抿着唇,一副拒不配合的样子。
我扣住他后脑勺,恐吓道:
「说!不然我当着你妈的面儿亲你!」
牧匀霆瞳孔地震。
无声抗议半晌,气鼓鼓地开口:
「你和别人、玩,不和我、玩,天黑了、不回家。」
「……」
好嘛,以上三条,我跟他谈恋爱期间很少发生。
由此推断,牧匀霆对我的记忆,停留在了我俩谈恋爱之前。
那会儿我确实挺浪的,半夜不回家是常态。
不过牧匀霆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伸手捏住他的脸,转向我:
「监视我呢宝贝儿?」
牧匀霆再次瞳孔地震。
一把扯掉我的手,愤愤道:
「胡、说!」
「……」
得,人变傻了,脾气也变大了。

-4-
隔天去医院探望了牧匀霆的爷爷。
一见面,老爷子就问我为什么染回黑发了。
我幽怨地看我妈一眼,然后背过身得意地向老爷子展示我的炫彩发尾。
老爷子笑得合不拢嘴,还让我带牧匀霆也去染一个。
我看向牧匀霆,他看向天花板。
装聋。
出了医院,我将他押上我的车。
牧匀霆扒着车门,抗拒道:
「不、去!」
我笑嘻嘻地凑近:
「领证,不去吗?」
犟种不闹了,乖乖地坐进车里,低头,抠手。
昨晚上吃完饭,方姨偷偷和我说,我和牧匀霆结婚这事儿,不办婚礼,扯个证给老爷子交差就行了。
方便我以后离了再结。
牧匀霆当时的状态,就和现在一模一样。
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到达登记处,前后十分钟不到,两个红本本儿就到手了。
出来后,我拿出提前准备好的两枚戒指,先给牧匀霆套上,再给自己套上。
牧匀霆垂眼盯着自己的无名指,像是入定了。
我打了个响指,等他回神,将两个红本儿塞他手里。
然后拿出手机,一手勾着他脖子,一手点开摄像。
镜头里的牧匀霆木着脸,好似被我威胁了。
我扯了扯他的脸蛋子:
「笑一笑啊,老公。」
话音刚落,镜头里的牧匀霆脸上依次闪过震惊、无措、羞愤,最后呆呆地偏头看向我。
按下快门,画面定格。
照片里的我笑容灿烂。
而牧匀霆,举着两个小红本儿,刚好挡住他的下半张脸,露出的那双眼睛,眼睫半垂,视线落在我弯起的唇角上。
也行,至少看起来很「爱」我。
直接发送朋友圈。
老爷子又是第一个点赞。
紧接着评论区一溜儿的问号。
我揣好手机,扯了扯木头桩子似的牧匀霆。
「走啦。」
牧匀霆眨了眨狗眼:
「去、哪里?」
我拽了一把他的领带,坏笑道:
「回家,洞房。」

-5-
相处一天下来,我发现牧匀霆虽然脑子不好使了,但也懂得不少。
譬如「洞房」二字。
他知道什么意思,于是脸红了一路,进门也不让我牵手,吃晚饭时宁愿夹不到菜也要尽可能地离我远一些。
他给我的感觉,不像是变傻了。
倒像是丢掉了作为大人该有的成熟稳重,内心里那个不会掩饰情绪的小孩子跑出来做了主。
和他谈了近一年。
到现在我才反应过来,我好像并没有真正了解过他。
这恋爱让我谈得……真失败。
晚上十点,牧匀霆洗完澡从浴室出来。
看见我坐在他床上,震惊地三连退,绷着脸警告我:
「你、不要,对我有、非分之想。」
我挑眉,放下手机。
抬眼将他上下一扫,不紧不慢地问:
「你指哪方面?」
傻子涨红了脸,揪紧裤腰,骂我:
「坏东西!」
我诧异了一瞬,微眯着眼看他:
「有种再说一遍。」
牧匀霆梗着脖子,表情又怂又凶,当真又说了一遍。
我点头笑笑,缓缓踱步走到他面前。
牧匀霆揪着裤腰站得笔直,不跑不躲,下颌线绷得死紧,给人一种誓死捍卫贞操的刚烈感。
只不过嘛,我刚抬起手,他就飞速地闭上了双眼。
「怕挨打啊?」
牧匀霆装哑巴,倔强地将眼睛闭得更紧。
我轻笑一声。
扬起的手落在他后颈,五指收紧下压,微偏头,含住了那双紧闭的唇。
牧匀霆蓦地睁大眼睛,呼吸都停了一瞬。
我贴着他的唇轻笑。
不待他反应,用了点巧劲将他抵在墙上。
拇指摁住他喉结,舌尖撬开齿关,极尽挑逗地强吻。
这人第一次接吻都是我教的。
此时的他,更是只有乖乖承受的份。
呼吸勾缠不清,温度节节攀升,喘息凌乱喑哑。
下半身完全贴合,这傻狗什么反应我可太清楚了。
完全进入状态后,我捏着他下颌毫不犹豫地扯开。
退后两步,舔了舔微肿的唇,笑看着他:
「还骂吗?」
牧匀霆双唇微张,不可置信地看看自己下半身,又不可置信地抬头看我。
狗眼里水汪汪的一片,又亮又闪。
当真是可爱又可怜。
「谈、弋。」
「嗯?」
我挑眉笑了下,扫了眼床头,抓了包纸巾丢进他怀里。
「玩儿去吧。」
转身去了客卧。

-6-
美美躺上床,结果失眠半宿。
想起了我和牧匀霆搞对象的事儿。
我俩是在一场酒会上重逢的,他因为一杯假酒导致易感期提前,抓着老子滚了一夜。
清醒后他坐在床边抽了两根烟,说要对我负责。
我踹了他一脚,让他滚。
哪成想他来真的。
追了我小半年,谈了一年。
但分手也是他提的。
那是一个很普通的早晨。
他像往常一样给我做好了早饭,看着我吃完后,他才说:
「谈弋,我们分手吧。」
我一直记得他当时的表情,很平静,像是深思熟虑了很久才做出的决定。
可明明头一晚,他还打电话提醒我聚会少喝点酒。
我直视着他,问他理由。
沉默的空隙,我设想了很多答案,比如「累了」、「没激情了」,甚至是「找到适婚 omega 了」这种理由。
结果他却说,还我自由。
我当时无语笑了,一句话没说就摔门走了。
头一次被分手,心里特别不得劲。
疯玩儿了两个月,还ţṻₐ是不得劲。
直到再次听到牧匀霆的消息,直到他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我才明白过来问题出在哪里。
我还念着他。
本想找他好好谈一谈。
可他倒好,直接把自己恢复成出厂设置。
好狠一傻狗。
一点反悔的机会都不给我。
领证了还不让碰,还骂我坏东西。
草。
越想越不爽。
在他房间那会儿我就应该把他剥光了扔在床上狠狠蹂躏、狠狠欺负!
正生着闷气,房门突然传来一点声音。
紧接着是关门的轻响。
冷冽的信息素味道逐渐扩散开来。
我吸了吸鼻子,刚翻过身,一个鬼鬼祟祟的高大身影出现在我床边。
「……做什么?」
牧匀霆伸手探进被窝,摸索到我的手拉出来,按上他的坏家伙。
音色沙哑,委委屈屈:
「老婆,难受,摸摸。」

-7-
我磨了磨牙,一把抽回手:
「摸个屁。
「老子现在很困。
「滚。」
刚翻身,感觉床垫一沉。
牧匀霆提膝跪了上来。
「老婆,摸摸。」
说着又来拉我的手。
黑灯瞎火的,牧匀霆那双狗眼倒是亮得惊人。
我没好气地白他一眼:
「谁是你老婆?
「我不是坏东西吗?」
床垫又是一沉。
牧匀霆另一只膝盖也提了上来,跪得笔直。
「错、错了。」
「谁错了?」
牧匀霆急得呼吸都变重了。
俯下身,抓着我的手朝他脸上去。
「嘴巴,打。」
眼看就要扇上了,我猛地抽回手。
牧匀霆委屈:
「打。」
我哼了一声:
「不打!力的作用是相互的知道吗?打你我也疼!」
正想坐起来,牧匀霆一头栽进我胸肌。
双手按住我肩头,鼻子嗅来嗅去,竟然还隔着睡衣咬了一口。
我闷哼一声,抓着他后脑勺头发扯开,手一撑坐起来。
「老婆……」
「跪好。」
「难受……」
「难受也跪好。」
牧匀霆委屈巴巴地看我一眼,倒是能听懂话。
189 的大高个儿现在跪得像个小媳妇儿。
好吧,心情敞亮了一些。
我盘着腿,不紧不慢地开口:
「易感期到了?」
「嗯。」
「要摸是吗?」
「嗯。」
我哼笑一声:
「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嗯。」
「晚上为什么警告我不准对你有非分之想?」
牧匀霆哑巴了。
我竖起指头:
「三、二——」
牧匀霆一把抓住我的手掌,团成拳包进掌心,焦急地开口:
「因为…因为,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
我皱眉:「我什么时候说过……」
话没说完,我顿住了话音。
牧匀霆的记忆停留在了我俩搞对象之前,这个时期的我的确谈不上喜欢他,而且还有暧昧对象。
难怪啊。
我抬起眼眸,放软声音,慢慢地说:
「所以那天晚上吃饭,我问你喜不喜欢我,你说不喜欢,也是因为这个?」
牧匀霆低垂着脑袋,轻轻地「嗯」了一声。
我勾了勾唇,抬起他下巴:
「那现在我重新问你,喜欢我吗?」
牧匀霆重重点头:
「喜欢。」
我轻挑了下眉:
「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
牧匀霆抿了抿唇:
「很久、很久。」
我沉默了。
敢情这家伙在喝假酒之前就相中我了?
「牧匀霆。」
「嗯?」
「你暗恋我啊?」
牧匀霆皱眉,我以为触及到他知识盲区了,结果他却「嗯」了一声。
这下轮到我皱眉了。
「既然暗恋我这么久,应该舍不得放手才对,那当初为什么说分手就分手?平心而论,咱俩恋爱时我没亏待你吧?你到底怎么想的?」
牧匀霆屏住呼吸睁大了眼,里面满登登的全是困惑和不解。
我叹气,抬手拍了下自己的脑门。
又给忘了。
傻狗的脑子里已经删除了那段记忆。
难不成永远得不到答案了?
正遗憾着,牧匀霆抓着我的右手,贴上他的心脏处。
「相信、我。」
我怔愣一瞬。
随即乐出声,故意逗弄:
「如果我不喜欢你,你还喜欢我吗?」
牧匀霆懵了。
「你都……亲我了……」
我故作严肃:
「那咋了?亲你和喜欢是两回事,快说。」
牧匀霆纠结死了,眉毛拧成一团,好半天后才开口:
「那就、只给你,一点点、喜欢。」
我忍住笑,凑近了些,垂眼盯着他嘴角,轻声问:
「一点点喜欢就想换摸摸,哪有你这样做交易的?」
牧匀霆红了脸,不知道是害羞还是羞愧。
「那你……要收多少?」
我又凑近了些,距离缩短到呼吸勾缠:
「要全部,给吗?」
牧匀霆的呼吸变得急促,心跳也开始加速。
思考半晌后,掷地有声地回答:
「给。」
我笑了笑,奖励性地亲亲他的嘴角:
「收到了。
「那现在,你应该对我说什么?」
牧匀霆垂下眼睫,声音变低:
「喜欢、你。」
「嗯?」
牧匀霆抬起黑亮的眼眸,鼓鼓的胸膛起伏两下,一字一顿道:
「谈弋,我喜欢你。」
我满意地点头笑笑。
双手捧住他的脸结结实实地亲了一口。
推着他倒在床上:
「来吧宝贝儿,哥哥今晚给你摸个爽。」

-8-
二十分钟后。
我发现自己大意了。
傻了的 Alpha 也是 Alpha,本性还在。
原本是我坐在牧匀霆身上伺候他的家伙事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姿势调换,我下他上。
学得还快,我强吻他的招式现在全用我身上了。
亲完嘴还不过瘾,热吻沿着颈侧一路向下。
此时傻狗的脑袋正埋在我胸肌上,又舔又咬。
手上也没闲着,抓着我的手往下。
「摸摸……老婆。」
呵。
给我整笑了。
「你倒是会享受?草!你别咬…那里……」
牧匀霆抬起头,眨了两下眼,又埋下去,改成了亲。
亲两下,再舔一下、再嘬一口。
左边完了换右边。
「……」
原本还觉着疼,现在给我整得头皮发麻。
心里也火烧火燎的。
再这么下去肯定得失控。
我弹了他一下。
听到一声闷哼。
牧匀霆抬头看我,嘴唇晶亮,眼神也热得烫人。
「老婆……」
「Ṱű̂₋喊爹也不好使。」
我移开眼,推他:
「差不多行了啊,我去给你拿抑制剂……」
牧匀霆双臂紧紧箍着我的腰。
上半身纹丝不动,下半身蠢蠢欲动。
我闭了闭眼,咬牙切齿:
「……你他妈再顶一下试试?」
他还真就再顶了一下。
「……」
正想抬脚给他蹬开,牧匀霆突然低头埋进我颈窝,嘴唇一下一下亲蹭着:
「老婆。」
「……」
「我想,我想……」
「你想干什么?」
我捏着他后颈扯起来。
牧匀霆紧拧着眉,眼里不仅有原始的欲望,还有焦躁和慌张。
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想法。
我捏了捏他的耳垂,试探着问:
「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牧匀霆扣住我的手,急得声音都哑了:
「不要、抑制剂,我要、你。」
嘶。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相同场景的刺激有助于唤醒大脑中与该场景相关的记忆。
我和牧匀霆深入交流过那么多回,说不定能通过小头唤醒大头呢?
等牧匀霆恢复记忆我心里那个疙瘩不就能解开了?
思考三秒,决定一试。
我拍了拍牧匀霆的脸:
「准备东西了吗?」
「什么、东西?」
得,白问。
我推了推他:
「去浴室把那个黑色瓶瓶的擦脸油拿过来。」
牧匀霆动作迅猛得很,十秒钟跑了个来回。
重新趴回我身上:
「给你,老婆。」
我接过来一看,玛的,一管护手霜。
行叭,将就一回。
屈起腿做好心理建设后,抓过牧匀霆的右手挤上一大坨,边抹边说:
「现在开始,我怎么说你怎么做,明白?」
「嗯!」

-9-
牧匀霆的确很听话,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我以为自己已经可以了,奈何牧匀霆太可以了。
等他重温旧地后,我俩都忍得满头大汗。
「老婆,我想、动。」
我闭着眼,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
「接下来……自由发挥……」
我扬着脖子喘气。
牧匀霆俯身来舔我脖子上的汗,鼻尖绕着颈侧往后寻。
我缓慢释放了一点信息素,五指穿进他的黑发,指腹轻轻摩挲:
「熟悉吗?」
「好、香。」
「……」
两个 Alpha 的信息素再怎么说也是会有排斥的。
怎么会是香的?
完犊子,这是小头接管大头了?
身体深处突然蹿起一股细小电流,喉间没压出溢出一声低吟。
牧匀霆听见了。
暗沉的眼眸瞬间变亮,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玩意儿,一个劲儿地猛凿。
去他妈的自由发挥。
我深呼吸一口,咬紧牙关紧急叫停:
「老子不是……一碰就叫的玩具娃娃,给老子…停下……」
「老婆、你不喜欢、吗?」
「……」
该怎么说,现在不是享乐的时候。
我抿了抿唇,决定略过这个问题。
双手捧起他的脸,认真道:
「看着我宝贝儿。
「你现在,什么感觉?」
牧匀霆顿了顿:
「热热的。」
「?」
「咬我。」
「……」
我收回手轻扇了他一下:
「我问你脑子里什么感觉?」
牧匀霆忽然俯身凑近,鼻尖几乎要触到我的鼻尖,唇角缓缓勾起一点弧度:
「开心。」
「……还有呢?」
「爽。」
我闭眼叹气:
「就没有什么似曾相识的感觉吗?」
牧匀霆又开始悄咪咪动。
嘴唇在我脸上玩儿跳棋。
「有。」
「什么?」
「我、梦见过。」
我睁开眼,再次捧住他的脸:
「有没有可能……那不是梦?」
牧匀霆扣住我手腕,分压在两侧。
声音透着委屈:
「老婆,是梦。
「我总是,留不住你。」

-10-
场面彻底失控。
后半夜加一上午,真的一滴都不剩了。
我捞过床头柜上消息堆得快要爆炸的手机。
刚给李长赢回完消息,牧匀霆这狗东西竟然又来扒拉我。
「老婆老婆,看我,你看我。」
「看你个屁……」
话没说完,我意识到不对劲,抬手捏住他下颌:
「说话变利索了?你再说一句我听听?」
牧匀霆看着我,慢慢眨了两下眼,脸上缓缓绽出一个笑:
「老婆老婆,我好喜欢你。」
我眯眼笑,挠挠他的下巴:
「真乖,再说一句。」
「老婆老婆,我还想来。」
「……滚。」
牧匀霆立刻抱紧我,化身委屈小狗:
「老婆……」
我笑嘻嘻地点头,手往下伸猛地一掏。
牧匀霆瞳孔地震,「嗷呜」一声从我身上翻下去。
捂着裆滚了两圈,面朝下,露出一只眼睛瞟我:
「老婆,你坏。」
我冷哼一声,假笑:
「老子大腿根儿现在都抽抽,到底谁坏?
「去,把自个儿收拾干净,然后通知你的医生来一趟,在楼下等我。」
牧匀霆蹭过来拉我的手:
「老婆,你呢?」
我白他一眼,气不过又蹬了他一脚:
「老子要去清理你的子子孙孙。」
半小时后,我收拾好下楼。
走进会客厅,看见牧匀霆正和他的专属医生大眼瞪小眼。
牧匀霆先发现我,兴奋地拍了拍他身旁的座位:
「老婆,快来!」
「……」
而程医生在此时望过来,一脸波澜不惊地和我打招呼。
我淡笑着回应,走过去刚落座,听见他一本正经地问:
「谈先生,少爷说您的大腿根抽抽,Ťù₉请问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
「……」
我默了两秒,面不改色地掐了牧匀霆大腿一下,淡定回复:
「程医生你误会了,请你来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牧匀霆本人。
「那个……经过昨晚,我发现他说话好像变流畅了不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所以请你来看一看。」
程医生点头:
「确实,少爷给我描述您的情况时,用的大多都是长句,语句的逻辑也是清晰的,和我上一次见到他时相比,进步很大。」
「是吗?」我有些激动,「那他的精神方面…你看有没有什么变化?」
程医生顿了两秒,看了眼牧匀霆,再看向我:
「少爷他……活泼了许多。」
「……」
显然,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思忖两秒,我看向牧匀霆:
「宝贝儿,我肚子有些饿了,想拜托你去厨房帮我热一杯牛奶,不会就找阿姨帮忙,可以吗?」
「好!」
目送牧匀霆走后,我看向对面:
「程医生,牧匀霆的整个治疗过程你都有参与,就他今天这个变化来看,你觉得他有没有恢复的可能?」
程医生沉吟片刻,斟酌道:
「谈先生,方便问一下您昨天对少爷做了什么吗?」
「嗯……就…帮他重温了一下我俩以前做过的事。」
程医生点头:
「谈先生,针对少爷思维反应迟钝的症状,医疗团队尝试过高压氧舱、药物治疗、心理干预等等,效果都不太好。
「少爷如今能出现这样的变化,的确是一个惊喜,您可以按照自己的方法再尝试一段时间,但也请您做好心理准备,可能会越来越好,也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话音刚落,牧匀霆空着手走进来。
还没来得及问,他拉着我的手起身:
「老婆,我请阿姨做了其他的,你跟我去餐厅。」
我挑眉,望向程医生勾了勾唇。
怎么就一场空了?我分明还是捞着一点儿了好吧。ƭŭ̀ⁿ
「程医生,要不一起去吃点儿?」
牧匀霆翘着的嘴角突然落下:
「不可以,没做你的。
「你,回家。」
我:「……」
程医生笑笑:
「好的,少爷。」

-11-
下午补了会儿觉,准备去趟公司。
我把牧匀霆也带上了。
主要是我换完衣服出来,看见他乖乖坐在沙发上、眼巴巴地望着我。
突然就哈特软软。
思考不过一秒就决定带上他一起。
到办公室后,险些以为自己乱入了某个婚庆现场。
随处可见的鲜花、气球、大红囍字。
正想打电话叫保洁进来清理了,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
李长赢嬉皮笑脸地走进来:
「Surprise!」
随后一把抱住我,用力拍了两下:
「果然,嘴上嚷着一辈子不结婚的人,到头来却是最早一个结婚的。」
我推开他:
「遇到合适的人就结了,你有意见?」
李长赢表情夸张,像是听了什么笑话:
「合适的人?你不是不吃回头草吗?
「欸,就你那个姓秦的前男友,你出国潇洒那阵儿,又来给咱公司送钱了。
「今天下午约了他对接方案,一到公司就说要见你,我跟他说你度蜜月去了,好家伙,顿时垮脸!客户țṻ⁺部和创意部的小伙伴儿都陪着谈了一个点儿了,要不你去露个面?说不定立马就过了呢?」
「滚蛋!我连什么项目都不清楚,去了也是讲些废话!再说了…」
我拽着李长赢的领子转向右侧:「家属在这儿呢,你觉得合适吗?」
牧匀霆正闲散地靠坐在老板椅上,手臂随意搭在扶手上,重点是,表情尤为冷淡。
李长赢并不知道牧匀霆脑子出了问题,见状立刻「哟」了一声,随后尴尬地笑笑,毕恭毕敬地喊了一声「牧哥」。
然而牧匀霆并不领情,微微蹙眉:
「别叫我哥,我没有你这样的、弟弟。」
我讶异了一瞬。
若不是牧匀霆话语间的停顿,就他这幅冷酷样儿,我都要以为他恢复正常了。
李长赢不知所措地看向我:
「家属挺严肃哈……」
我拍拍他肩膀,正想给他送出去,牧匀霆突然站起来:
「老婆,我也有钱!」
李长赢满头问号。
我也是。
眨了眨眼,斟酌着回复:
「我知道啊……」
话音刚落,李长赢压着我肩膀转身,压低声音:
「牧哥不会以为你要去陪姓秦那家伙吧?哎哟喂,这醋性大得哟~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就你俩谈上那会儿,无论你玩儿多晚他都来接你,半句怨言都没有。
「对了,有次聚会散场,你跟一个 omega 勾肩搭背地走出来,黏黏糊糊地讲了半天话,牧哥早就来了,就那么靠在车门上看着你,是个人都能看出那个 omega 对你有意思,哎哟我天,就那次,我都替你捏把汗。」
「……那次我喝醉了。」
「啊,幸好你是喝醉了,不然我都要替牧哥谴责你。你看看,那次你都那样了,牧哥不也啥也没说,你俩还继续好了好长一段时间,他今天是咋的了……」
李长赢的声音越来越模糊。
而我的思绪,逐渐飘远。

-12-
那天晚上牧匀霆其实是生气了的。
但我认为自己以后不会和那个 omega 有来往,所以就没解释,反而勾着牧匀霆睡了一觉。
仔细想来,其实不止那次,我和他交往期间,很多时候我俩闹了矛盾,我想到的解ƭüₜ决方式就是做。
有什么不爽,随着汗水和荷尔蒙的蒸腾挥发掉就好了。
但我忽略了,这种方式只对我自己有用。
而对于牧匀霆,或许肉体上的亲密并不能消除心理上的隔阂,反而会在心里越积越深。
时间一长就会形成一个疙瘩。
等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再忽视时,就提出了分手。
我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李长赢那张机关枪似地的嘴还在突突往外冒。
正想给他手动闭麦,身后响起一道愠冷沉的声音:
「松、开!」
李长赢立刻撒手往旁边跳。
我转身,牧匀霆突然抱住我,闷闷地说:
「老婆,我有钱,都给你,你不要去。」
一时心情复杂到说不出话,我抬手轻轻抚着他后背。
余光瞥见李长赢贱嗖嗖地朝我撇嘴:
「恭喜你啊兄弟,嫁了个好老公~」
我朝他竖中指,假笑:
「赶紧滚好嘛,门给我关好,下次进来前再不敲门我就把你办公室门给卸了。」
李长赢挤眉弄眼地「哟」了几声,大摇大摆地走了。
门一关,我捧着牧匀霆的脸猛地亲了好几口。
「对不起。」
牧匀霆皱眉看着我。
漆黑的眼眸里依次闪过迷茫、恍然,最后是浓稠的失落。
我搞不懂了,捏捏他的耳垂:
「怎么了?」
沉默几秒,牧匀霆伸出食指,点在了我左侧锁骨下方的某个位置,低声问:
「这个,是那个前男友的吗?」
怔愣两秒后,我明白过来,不禁笑出声。
锁骨下方是一枚唇印,颜色很淡。
昨晚牧匀霆就看见了,但他什么都没问,我就以为他不在意。
现在回想起来,他啃我的时候好像刻意避开了那块儿。
原来是在意的。
我笑看着他,脱掉外套抛向沙发,解了领带挂他脖子上,一颗一颗解开衬衣纽扣。
慢慢拉开左侧衣襟,温声询问:
「要不把你的嘴唇贴上去试试呢?」
牧匀霆眉毛动了动,黑漆漆的瞳仁盯了我几秒。
随后犹犹豫豫地俯身。
温热鼻息洒在那一小块皮肤,牧匀霆又抬眸看了我一眼。
我单挑眉。
下一秒,一片软热覆了上去。
牧匀霆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不可置信地又贴了两下。
随后直起身,目瞪口呆:
「我、我的?」
我点了下头,开始系扣子。
牧匀霆一下子抱住我,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开心。
「我的!」
我揪了揪他的脸蛋子,勾起唇角:
「嗯,你的。」

-13-
那天过后,牧匀霆好像确定了我是喜欢他的。
开始变得黏人。
我需要加班处理积压的工作。
牧匀霆也跟着我熬。
不玩儿手机也不看平板,整了一套文房四宝——在我办公桌上练书法。
他让我见识到了,练字这项技能,真得靠肌肉记忆。
牧匀霆从幼儿园练到高中,即使现在脑子不好使了,也能写出堪比书法老师的作品。
不过两天,我的办公室挂满了赏心悦目的墨宝。
这给我骄傲的,赶紧拍了个视频发朋友圈。
牧老爷子又是第一个点赞。
李长赢来我办公室串门,看见满墙的字画啧啧称奇,连连感叹我嫁了个好老公。
我已经对那两个字免疫了,懒得搭理。
抬起头时,看见他正央着牧匀霆给他写一副「宁静致远」。
牧匀霆看向我,我要笑不笑地挑了下眉。
他立刻会意,看向李长赢,特高冷地丢下一句:
「我老婆不让。」
被拒绝后,李长赢开始酸溜溜地没话找话:
「牧总欸,你这三天两头地躲在咱们公司修身养性,怎么?你公司不要了?」
牧匀霆执笔的手顿了顿,看似冷静,实则 cpu 已经转不过来了。
ṱŭ̀ₜ我忍住笑,刚想接话,牧匀霆冷冷开口:
「你少管。」
好吧,这回答,很「牧总」。
我悄悄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李长赢被噎得说不出话,但他从不内耗,臭不要脸地顺走了一副「厚德载物」的墨宝。
淦!家贼难防。
下班后想起家里的煮饭阿姨请假了,本想叫个外送,牧匀霆说他想做。
我当然支持,但背地里已经偷偷把要点的菜想好了。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牧匀霆真的照着视频做出了色香味俱全的三菜一汤。
当即含泪拍照发朋友圈。
牧老爷子又是第一个点赞。
隔天是牧匀霆医院复查的日子。
一通检查下来,医生还是那句话——慢慢来吧。
俩妈听了这话挽着手互相安慰。
我倒没什么感觉,慢慢来就慢慢来,本来我也不着急。
甚至觉得,牧匀霆一直这样也没关系。
反正我能护他一辈子。
复查结束后,俩妈急着回各家的公司。
我和牧匀霆去了老爷子的ťű̂⁰病房。
本来想陪着多说会儿话,但他老人家不让我们陪。
笑呵呵地嘱咐我,有空的话就带着牧匀霆四处玩玩儿。
我也正有此意。
于是接下的三天又开始加班,准备空出时间带牧匀霆去 L 国玩儿一周。
出发那日是个大晴天,到机场后,我拍了张日出图。
发送朋友圈后,下意识期待老爷子点赞。
然而等了二十分钟,都没收到任何反馈。
这有点反常,老爷子以往都是秒赞的。
我盯着手机愣了得有三分钟。
心里无端生出一股憋闷。
正犹豫着要不要打个电话。
手机响了。
是牧匀霆的。
接通后,传出一道略显焦急的声音:
「喂,匀霆,是妈妈。」
「嗯,妈。」
「你和小弋上飞机了吗?」
「还没。」
「爷爷……情况不太好。」

-14-
我带着牧匀霆马不停蹄赶到病房时,老爷子正够着手去摸床头柜的手机。
被方云兰女士一把抢过:
「爸!医生说了让您好好休息,您刚才…差点就……」
突然,老爷子猛咳一声。
方女士瞬间转过头,眼圈还是红的,连忙调整了表情:
「来啦,快进来吧。」
我推了推牧匀霆,没推动。
接完那通电话后他就已经吓呆了。
现在都还没回魂儿。
我捧着他的脸使劲揉了揉:
「爷爷醒着呢,咱们进去陪陪他,嗯?」
好半天后,牧匀霆才轻轻点了下脑袋,握着我的手用力到发抖。
气氛变得凝重。
牧匀霆慢慢走过去,蹲在老爷子的床边。
我和方姨互看了一眼,默契地退到了病房外。
「妈,医生怎么说?」
方姨怔愣一瞬,偏头看了我一眼,又缓缓移开视线。
「医生说,就这两天的事。」
「爷爷他……故意把匀霆支开,对吧?」
沉默半晌后,方姨颤声开口:
「匀霆他爸走得早,我当时…也差点跟着去了,好长一段时间走不出来,匀霆几乎是他爷爷一手带大的。
「他老人家的意思,是让我编个谎话骗骗匀霆,让他不至于…太伤心,但我实在……做不到。」
方姨哽咽出声,我走到她面前,抬手抱了抱她:
「妈,您做得对。」
半小时后,牧匀霆失魂落魄地推开病房门,走到我面前,艰难地挤出声音:
「老婆,爷爷说,想和你聊天。」
我摸了摸他的脸,转身进了病房。
老爷子一见我便乐呵呵地笑。
我偏过头,深呼吸一口,调整好表情后走到床边,笑道:
「爷爷,您想和我聊什么?」
老爷子握住我的手,拍了拍:
「小弋啊,谢谢你,把匀霆照顾得这么好。」
我刚发出一个音,老爷子摆摆手:
「我看得出来,匀霆这段时间过得很开心,比待在我身边的任何时候都要开心。」
我抿了抿唇,真诚道:
「可是您把他培养得很优秀。」
老爷子看了我一眼,半叹半笑:
「为了让他早点担事,我对他向来严苛,出类拔萃的同时,性子也变得古板无趣,一点也不讨人喜欢。」
「我挺喜欢的……」
「是吗?」老爷子突然看向我,「那这么说来……是匀霆那孩子提的分手?」
我怔愣片刻,微微睁大眼:
「您知道我和他……」
老爷子笑眯眯地点头。
好吧。
我撇撇嘴:
「是呢,还说什么还我自由。」
老爷子顿了几秒,问:
「想知道原因吗?」
我点点头。
老爷子笑起来,拍了拍我的手:
「小弋啊,你太讨人喜欢了。」
不等我答话,他叹了一声,自顾自地往下说:
「匀霆是木讷的树,而你像自由的风,他总盼着你来,却总觉得自己留不住你。」
留不住。
我哑然。
那一晚,傻傻的牧匀霆也对我说过同样的话。
我抬起头,苦笑道:
「爷爷,我让他没有安全感,对吗?」
老爷子笑出了声,打趣道:
「那得去问以前的匀霆咯。」
沉默良久,我笑叹一声:
「爷爷啊,您怎么什么都知道?」
老爷子拿起手机晃了晃:
「朋友圈是个好东西。」

-15-
现在想来,那天上午的老爷子像是回光返照。
乐呵呵地跟每个人交待完后,精气神肉眼可地消弭。
牧匀霆不眠不休地在床边守了两天,老爷子水米不进,他也是。
不说话,也不哭,像一尊沉默的雕塑。
直到第三日凌晨,老爷子含笑而终,我去扶他时,才听见他嘶哑的悲泣。
灵堂布了三日。
老爷子下葬那天,牧匀霆仿佛成了一具抽走灵魂的空壳。
举行完安葬仪式后,亲朋好友都陆续离开陵园。
而牧匀霆,如一颗孤松般站在阶梯口,久久地回望。
我让我爸带着俩妈先走。
我站在离牧匀霆两步远的地方,陪他一起望。
天气预报显示今天是有雨的。
眼见天越来越黑,牧匀霆丝毫没有挪步的意思。
我默叹一声,掏出手机打电话叫人拿伞。
刚拨通,只听见身后「咚」的一声。
我连忙转身,看见牧匀霆滚下去了。
滚下去了?!
草!
我忙不迭地去追,然而双腿好像穿了钢筋,根本不听使唤。
于是我只能跟个残废一样往前扑,眼睁睁看着牧匀霆越滚越快。
「牧匀霆!」
回应我的又是「咚」的一声闷响。
牧匀霆的后脑勺磕在了一个石柱上。
卡住,不动了。
「……」
草,真他妈跟石头过不去了。
我拿不准牧匀霆什么情况,一点不敢耽误地把他送去了医院。
一通检查下来,医生说除了体力透支外,暂时看不出有什么问题,后脑勺也只是鼓了一个包。
给的治疗方案就是——让他睡。
确实该睡。
牧匀霆这一躺下就跟休眠了似的。
我守着他压根不敢睡,生怕他一睡就睡过去了。
每隔三小时就去找一趟医生。
熬到第三天早上实在熬不动了。
我揪着牧匀霆耳朵跟他打商量:
「牧匀霆,我就眯一小会儿,你好好儿的,睡够了起来听见没?」
说完,我捏了捏他的鼻子,感觉良好,于是趴在他手边,秒睡。
我这一睡就睡了个昏天暗地。
完全不知时间为何物。
等我猛然惊醒时,发现已经是傍晚。
手忙脚乱地坐起来东摸摸西摸摸,发现自己在床上。
我在床上?!
那病人去哪儿了?!
「牧匀霆!牧匀……」
「我在。」一道淡漠的嗓音落下。
我呆滞地循声而望,看见了靠坐在沙发上的牧匀霆。
头发理了,胡子也刮了,病号服换成了西装,领带系得一丝不苟。
最重要的是眼神发生了明显变化,锐利如刀,深邃如潭,哪里还有一丝傻气。
我难以抑制地红了眼眶,激动地声音都有些抖:
「你…你好了,是不是?」
「嗯。」牧匀霆淡淡地应了一声。
我猛地跳下床,正想冲上去抱住他,听见他不急不缓地开口:
「谈弋,这段时候辛苦你了。」
我刚迈开的脚就这么顿在了原地,眼泪生生憋了回去:
「你刚刚……说什么?」
牧匀霆面不改色,从沙发扶手拿起一份文件,摊放在面前的小茶几上:
「我们离婚吧。」

-16-
很好。
清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和我撇清关系。
我气得想笑,本打算一走了之,但刚转身,又觉得很莫名其妙。
于是我又转了回来,尽量平静地开口:
「理由。」
牧匀霆半垂着眼:
「你先把鞋穿上。」
「穿你大爷!我问你理由,离婚的理由!
「别他妈再说什么还我自由,老子现在雷自由!」
牧匀霆依旧垂着眼,两秒后,起身走到我身前,拿过一旁的棉拖,半跪下来抓着我脚踝,给我套上拖鞋。
穿好后他并未起身,就着半跪的姿势仰头,淡声道:
「我知道你因为什么和我结婚,如今爷爷走了,你也该回归自己的生活。」
「……」
神他妈回归自己的生活。
我气到失语。
抓狂地捋了把头发,揪着牧匀霆的领子将他扯起来:
「你知道个屁!
「我就问你,你还爱不爱我?」
牧匀霆平静地和我对视。
半晌后,他移开视线。
「我爱你又如……」
「打住!」我捏着他下颌转向我,「来,现在轮到你问我,问!」
牧匀霆沉静如水的眼神终于出现了一丝波澜,喉结几度滚动,最终在我咄咄逼人的目光下,开了口:
「你,还爱我……」
「爱!非常爱!分手前爱,分手后边生气边爱!和你结婚第一是因为爱你、第二才是因为爷爷!你他妈听清楚了没有?!」
牧匀霆好像被我吼懵了,半天后回神,唇边泛起一丝苦笑:
「可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你爱。」
「……」
这下轮到我懵了,不可置信地盯着他:
「那你觉得我当初为什么答应和你搞对象?被你坚持不懈的追求感动了所以才答应?」
牧匀霆沉默不语。
我叹了口气,放缓了语速:
「牧匀霆,我不知道你怎么得出那个结论的,但针对你心中的不确定,有另外一种表达,你可以问我——谈弋,你爱我什么?」
面前的人缓缓抬眼,像是又变回了那个傻里傻气的牧匀霆。
顿了好半天,紧张又不安地开口:
「谈弋,你……爱我什么?」
我哼笑一声,走到沙发处大喇喇地坐下,微扬下巴,自信发言:
「我爱你脸帅身材顶,爱你多金又上进,爱你体贴耐心踏实,爱你的好厨艺、好床艺、好脾气,爱你偶尔莫名其妙的占有欲……」
「那不是偶尔。」
「嗯?」
牧匀霆顿了顿,神色突然变得阴翳:
「我一直都很小心眼,我讨厌所有靠近你的人。」
我单挑了下眉,点头:
「那好,重新说,我爱你无时无刻爱我爱得要死的占有欲。」
「……」
我笑了笑,继续说:
「另外补充一点,这段时间我深刻反省过了,以前的我确实太没边界感了,但你原谅我一次嘛。
「以后呢,肩膀只给你一个人靠,手只给你一个人牵,甜言蜜语只给你一个人说,你不在或者你不同意的聚会,我就不去了,九点之前一定回家,特殊情况特殊处理。
「哦对了,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以后如果咱们闹了矛盾,我不会再用上床来解决了,沟通也好、吵架也好,当天的矛盾当天消,然后再上床。」
「……」
牧匀霆的身体有些僵,表情有些呆。
我打了个响指:
「还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牧匀霆盯着我看了好久,向前走了一步又顿住,垂下眼,低声道:
「我很无趣。」
沉默片刻,我点头:
「的确。」
牧匀霆的身形僵了一瞬,缓缓抬眼,喉结颤了颤:
「所以……」
「所以个屁。」我打断他,严肃起来,「我承认你无趣和我爱你这两件事,矛盾吗?
「我告诉你,一点都不矛盾。换句话讲, 因为我爱你,你的无趣在我眼里成了稳重, 我就很不稳重,所以我需要稳重的你。」
听完这番话, 牧匀霆的神色缓和了一些, 开始用眼神在我脸上跑马拉松。
我知道他还有话要讲, 也没催他,随手拿过茶几上的离婚协议翻看。
刚翻开封皮,听见他开口了:
「谈弋,我们……无法标记彼此。」
顿了两秒,我抬起头, 半眯着眼打量了他一会儿。
「牧匀霆。」
「嗯。」
「如果你能标记我但我不爱你, 你觉得你能困住我一生吗?」
牧匀霆不说话了。
但他眼里轻晃的水光告诉我,他明白我的意思。
我站起身,张开双臂,等着他走过来。
牧匀霆偏过头把眼泪憋了回去,然后大步走到我面前。
我正要抱上去,他突然俯身, 拿起那两份离婚协议, 连着撕了八九下。
直到碎得不能再碎,双手用力团成一团, 狠狠掷进垃圾桶。
连摆在茶几上的那只笔也没放过。
「当」的一声。
钢笔,卒。
可它看起来好贵。
正想给它捞起来, 牧匀霆猛地抱住我, 超级用力。
「谈弋,你真的愿意……一直留在我身边吗?」
我轻笑一声,费力抽出一只胳膊,搂住他脖子:
「我觉得这个问题,应该留在以后我俩的婚礼上再问。」
「但我现在就想问。」
「好吧,」我偏过头, 吻上他耳垂,「我愿意。」
牧匀霆没说话。
我也看不见他表情。
但我能感受到轻颤的呼吸, 剧烈跳动的心脏, 抱着我越收越紧的双臂, 以及大滴大滴坠入我衣领的眼泪。
我抬手抚上他后颈,笑着嘀咕:
「牧匀霆, 你把树叶抖落在我身上, 是因为开心吗?」
抱着我的人心跳漏了一拍。
随后松开怀抱, 双手捧住我的脸,在唇上印下一枚咸咸的吻。
「嗯,开心。」
话音落下, 牧匀霆拉起我的手, 另一只手伸进西装侧兜,摸出一枚戒指。
「谈弋,你能不能……再给我戴一次?」
我拿过戒指, 慢悠悠地抬起他左手,不咸不淡地开口:
「动作挺快啊,牧先生。」
牧匀霆抿了抿唇:
「对不起。」
「嗯?」
我皱眉。
两秒后,牧匀霆反应过来。
神色舒缓, 眼底浮笑:
「我爱你。」
我笑着点头,将戒指推到指根,倾身吻在他唇角:
「这才对嘛。」
(全文完)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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