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睹顾津辰与绯闻女生亲吻后。
朋友以为我会上前哭闹。
可是这一次我只是拿出了手机,拍下了照片。
大家又以为我是拿证据准备来场大闹。
就连顾津辰也这样认为,还不以为然地说:
「闹闹就哄一下呗,婚期都能被我一推再推的人,能掀多大的浪花?」
他不知道,我是拿这张照片烧给我去世的父母。
-1-
我站在宴厅门口。
目睹未婚夫顾津辰与别的女生亲吻。
站在我身边的朋友担忧地看向我:
「江念,他们也许是闹着玩的。」
顾津辰玩性未泯,与女生越来越没有边界。
她怕我会像之前那样上前哭闹,大家难堪。
但是我只是从包里掏出了手机。
拉近焦距,拍下照片。
朋友惊呼:
「江念,你想干什么?」
「就算拍了照又能怎么样呢?」
朋友的惊呼声太大,一下子把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包括不远处的顾津辰。
璀璨的水晶灯下。
一张轮廓分明的俊脸,自带深情的眼眸凝视向我。
目光对上,我的心还是忍不住地揪了一下。
喉咙涌上腥甜,我强忍吞下。
看着西装革履的身姿朝我走来。
我转身就走。
-2-
「江念!」
身后传来顾津辰微冷的喝声。
我充耳不闻。
手拉开驾驶座的门,直接坐上去。
他三两步到达车侧,敲击着车窗。
启动车子后,我才摁下车窗。
还未来得及开口,他已经先露出一副勒令样:
「照片删了。」
「什么照片?」
我咬唇装傻。
见我不合作,他轻呵一声:
「你这样闹有用吗?」
「好好拎清自己的位置,这样我们才有可能结婚。」
「结婚」二字触痛了我。
攥着方向盘的手,指骨泛白。
半晌,我吐出字眼:
「是啊,好好拎清自己的位置。」
话落,我直接将车挂了挡,踩油门离去。
-3-
一路上手机来电不止。
微信更是被人 CALL 爆。
经过红灯时,我随意翻了几条信息。
原来都以为我是在憋大招。
要拿照片跟媒体公开什么的。
大家都劝我冷静点。
毕竟我已家中无人,孤立无援。
我抬眼看向路牌,左转福寿园。
当下我就更改了直行的主意,放下手机,往左侧转。
-4-
酒店外的顾津辰冷脸抿唇。
手机一遍遍拨打电话,却就是没人接。
追出来的朋友劝解:
「津辰,我这边也联系不上江念。」
「这样会不会出什么事?」
顾津辰沉着脸收回了手机:
「随便她闹,婚期都能接受一拖再拖,我不信她能掀出什么浪花。」
「可是今天的江念很反常啊。」
顾津辰听着朋友这话,手紧了紧。
最终还是步伐向酒店内而去:
「实在闹得大,哄哄就是了。」
-5-
我将车停在福寿园山下。
赶着夕阳落山前,气喘吁吁地爬到父母的墓前。
我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
把刚打印出来的照片点燃。
火舌很快撩动照片。
将照片里接吻的男女吞噬完毕。
「爸、妈,这就是顾津辰出轨的证据。」
「这下你们信了吧?他是真的背叛了我。」
-6-
我家是带有玄学出身的家族。
与顾津辰订婚,除了青梅竹马的情分。
还有一个是他家图我命格旺夫。
我家图他能替我挡一劫。
反正订婚后,顾津辰像开了挂一样地事业顺利。
俨然坐实了我命格旺夫的说法。
但是他替我挡一劫这说法却是半点也不靠谱。
因为上个月我确诊了绝症。
离死不远了。
远处夕阳余晖渐暗,燃烧的照片也彻底没了火光。
我对着父母的遗像鞠躬,语带恳求:
「爸、妈,这婚我能退了吧?」
无风的墓前突地起了一阵小卷风。
我心安了。
就当爸妈已答应。
-7-
退婚问题解决,我就面临一个新问题。
我死后葬哪儿?
我的家族有个很奇葩的要求,一定要婚配。
任谁都不能违背。
家里已独剩我一人,我得自己给自己先操办好后事才行。
边下山边寻思的我,忽地在门口听到保安说话:
「太阳已下山,不能再上去了。」
我抬目看去。
一个长相贵气、脸色白皙得不正常的男人映入我眼帘。
只是越瞧越有些熟悉。
偏脑海这会儿当机似的,怎么也想不起来。
对方却是先开了口:
「江念,好久不见。」
-8-
我想起来了。
是我的初中同桌,傅景衡。
算起来,有十多年没有见过了。
他由小胖子变成眼前贵气白皙的男人。
也难怪我一时想不起来。
我指了指身后的福寿园:
「天要黑了,你确定要这会上山拜祭?」
「不了,改天吧。」
正说着,他却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我被吓得倒退半步。
本能地接住了朝我倒来的他。
-9-
送往医院的路上,他醒转了过来。
咳嗽声不断,听得我肺都疼了。
「傅景衡,你……」
「绝症。」
他掏出手帕,轻轻地掩住口鼻给了我答案。
「……」
我没想到分别十几年的同桌,这么没有隐私的。
愣了几秒,想说什么。
却看到他眼眸黯淡如灰。
路侧的灯光忽明忽暗落在他的身上。
放在扶手侧的手节骨微曲。
落寞感扑面而来。
我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
「这有什么的,我也是。」
车内陷入诡异的静谧。
半晌,他灰暗的眸子漾起了笑意:
「江念,你还是像从前一样可爱。」
「……」
他不会以为我是在安慰他吧?
我正想解释,手机又一次响起。
是好友林静。
劝我别把事闹大。
她也是唯一知道我得了绝症的人。
电话那端,好友细数顾津辰这一年的过分。
我轻「嗯」了一声:
「我不闹,我就是要退婚。」
闲聊几句挂了电话。
却见傅景衡凝望着我。
-10-
「怎么了?」
「你要死了吗?」
「……」
「我记得听你说过你家规矩,死了也要婚配的。」
「……」
当年年少,听到家里有这规矩时,我的确跟同桌的他抨击过。
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
见我不语,他又解释:
「我的意思是,你要不考虑一下和我做一对?」
「……」
车子到达医院,我都还有点缓不过神来。
他却是一本正经:
「我也想死后有个伴。」
「咱俩初中同学,当年玩得也挺好的,不是吗?」
-11-
挺好?
我印象中那段初中时光,我时常遇上些玄学事件。
身为同桌的傅景衡也是天生阴体,比我更能惹。
但是我一度以为是我连累他,没少替他平事。
他见过狼狈的我从池塘中湿淋淋地站起。
也见过我倒在泥泞的山路,满脸黄泥。
还有大半夜地在一处偏僻地方,硬是找不到出口。
二人冷得瑟瑟发抖,一起熬到救援。
再之后,他就转学了。
我爸妈才告诉我,他不适合待在这座城市。
一晃过去十多年。
再见面就是这回。
……
「是挺好。」
我想起往事,忍不住笑了笑。
「那……」
「我考虑一下Ṭū₎。」
-12-
回到家刚躺到床上,就收到了傅景衡的微信。
他说医生告诉他只剩两个月时间了。
我望了望床头柜上的诊单,打了字过去:
【那我短点,快的话一个月吧。】
二人和谐地交流起死后的世界。
天马行空。
仿佛回到初中那会儿的中二时代。
想想,要是死后有这样一个伴也蛮好的?
我便答应了傅景衡的提议:
【傅景衡,那我死得快些,你记得好好安葬我。】
【好。】
【明天我就去退婚。】
-13-
次日一早,我就去找顾津辰。
保姆说他去国外出差,这会正在去机场的路上。
我将木盒放下。
里面有退婚书、订婚信物。
拨打顾津辰的电话,好半会儿才接通。
他沉默着不吭一字。
一如既往。
我知道这是又在等我主动低头。
我们青梅竹马,彼此是什么性格,心知肚明。
谁先开口谁就服了软。
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有事,就变成是我先服了软。
也许是我父母离世后。
又或者订婚后,他越来越往上高飞的事业。
十几秒后,他依旧沉默。
我轻呵一声,还是先开了口:
「顾津辰。」
「嗯。」
「我是来退婚的,木盒交给保姆了。」
电话那端依稀传来机场广播的声音。
两秒后,传来他的轻嗤:
「江念,你还是学不乖,是吗?」
「退婚?你忘了你家的规矩了?」
原来,他知道?
所以,这才是他一直有恃无恐的缘由?
从脚底蹿起的冰冷覆盖过我的全身。
我手指轻颤地握紧着手机。
却抵不住失去重力的身体往前倾。
一口血没忍住,喷在了木盒上。
「你已经没有爸妈了,你跟我退了婚,以后怎么办?
「江念,我们已经不是小孩了。
「我跟你说过的,男人都喜欢温柔顺从的女人。」
耳朵传来嗡嗡作响的声音。
我单手撑着桌沿才勉强站好。
「江念,你好好冷静一下。」
顾津辰挂了电话。
他笃定地认为,我没他不行。
-14-
我拿过纸巾,将染了血的木盒擦干净。
然后交代给保姆,便离去。
-15-
出了顾家,我就约了傅景衡看墓地。
原来那天他就是来挑墓地的。
果然有同桌情谊,眼光都差不多。
愉快相处半月,我越发觉得这样死后葬一起还是蛮好的。
于是中秋那天,我们一起参加了海上派对赏月。
可才进行到一半,我的身体就虚弱得有些站不直了。
傅景衡扶着我的腰,两人准备中途离场。
却遇见顾津辰的好友。
看着我们的「亲密」,对方难掩惊讶。
我未作搭理离去。
才下船,就接到了顾津辰的来电。
-16-
自那天出差,已经过去半月。
我与顾津辰没联络过一次。
这回他主动打来,应该是刚刚朋友告知他我的事。
我没有接电话,直接拉黑处理。
离死亡越近,身体疲倦得更快。
傅景衡将我扶上车后,自己也气喘吁吁。
我笑着打趣:
「傅景衡,一个将死的你怎么照顾一个快死的我?」
他握着我的手,加重了力道。
像要把我揉入身体里。
他深邃的眼眸锁紧着我,语气温柔:
「没事,我还能撑。」
-17-
司机将我们送回家。
我由傅景衡扶着走出电梯。
迎面就撞上了等在家门口的顾津辰。
一身西装革履的他,却略带风尘仆仆。
看到我与傅景衡,他先是皱眉,接着就要上前扶我:
「念念,你怎么了?」
我微侧避过他伸来的手。
身体更往傅景衡靠近。
抓了个空的顾津辰愣了一下:
「我刚下飞机,念念,我们不闹了好不好?
「上次就是个玩笑,当时……」
「顾津辰。」
我淡淡地打断他迟来又无用的解释,双目平静地看着他:
「半个月前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你还没有闹够吗?」
他退后一步,脸色微变后又缓了缓:
「行了,我认错好不好?
「你不是要结婚吗?我们明天就去领证。」
他解开衬衫领的扣子,像是做了多大的退让似的。
我笑了笑:
「顾津辰,我不要嫁你了。」
可是我还是没能忍住,一口血喷向了他的衬衫处。
浅色的衬衫染上血迹。
刚还淡定的顾津辰满眼慌乱地看向我:
「念念!」
-18-
我又被送往了抢救室。
可是将死之人,连住院的必要也没有了。
我不想苟延残喘地活下去。
只想在仅剩不多的时间感受这个世界。
所以醒来,知我的傅景衡就推来了轮椅,眼眸里带着笑意:
「念念,走,我们去看日出。」
我们前两天还商量着接下来的行程。
日出是其中一环。
我笑着应好。
侧身以手肘支撑着,想要起身。
可是身体真的太虚弱了。
我又跌了回去。
昨天还能扶着起身的我,才一天,连起身的力气都没了。
傅景衡鼓励着我:
「不要着急,我扶你。」
「你们在做什么?」
顾津辰从病房门口急匆匆地进来。
因为急切,他直接一把推开傅景衡。
「傅景衡。」
我担心地看向跌落在地的傅景衡。
他的情况虽然没有我这个将死之人严重,但是经不起这样一推。
只见他在地上缓了数秒才站起来,安抚地看向我:
「我没事。」
「你没事,她有事。」
顾津辰将我摁回床上躺好,目眦欲裂地瞪着傅景衡。
泛红的眼眸难掩悲痛。
看来是已经知道我的病况。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我无视他的举止,朝着傅景衡伸手:
「傅景衡,再扶我一下。」
「好。」
这一次顾津辰还想要再阻止,我先淡漠地开了口:
「顾津辰,你走吧。」
「念念?」
「我所剩时间不多了,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你也别出现在我面前。」
「念念,我会找最好的医生治好你。
「你爸妈不是算过我吗?我可以替你挡劫的。」
听到这话,我怔了一下。
-19-
原来,他是真的都知道啊。
我以为他就只知前半句我命格旺他。
因为替我挡劫是我爸妈对我说的。
我嗤之以鼻,并且力以抗争。
但是架不住他家也非要结这个亲。
而且,那时候的我们的确是彼此喜欢。
可是喜欢的时候是真喜欢。
不喜欢的时候也不妨碍他与其他女生纠缠。
订婚后,事业腾飞的他渐渐就变得花心起来。
最近一年更是过分到带别的女生高调出入各种场所。
至于婚期则是推了一次又一次。
他忽地上前抓住我的手。
眼尾泛红,溢出了泪珠:
「是我不好,我承认我是接受不了,你是因为利用我才和我一起。」
「念念,相信我,我会治好你的。」
我缓过神,抽回了手:
「顾津辰,你能接受我命格旺你,却不能接受替我挡劫?
「那你未免过于双标。」
人总不能只想享受权利,而不付出义务。
我让傅景衡扶着我起身坐到轮椅上。
这样的举止几乎用尽了我所有的力气。
我知道,我时间真的不多了。
昨天觉得还能再撑半个月。
这会儿觉得,估计一周都够呛。
所以,哪怕一个小时,我也不想耗在他的身上。
我让傅景衡推着我离开。
回过神的顾津辰以身横挡着路,手抓着轮椅的扶手。
他眼眸带着乞求看我:
「念念,你真的生我气了吗?」
-20-
我平静地望进他眼眸里。
相爱时,眼里都是彼此。
可是我很久都没有在他眼里看到过我了。
包括之前我目睹他和女生接吻,他都不疾不徐。
「我不生你气。」
听到这话的他脸上露出欣喜。
「因为你不值得我生气。」
星辰般的亮眼瞬间黯淡了下去。
他嚅动着嘴唇,还想再说什么,可是我真的不想再听。
「顾津辰,放手吧。」
「不放,我不放。」
他握着扶手的手更加用力。
手指骨都泛着白。
说话的声音也夹杂着哽咽:
「我们说过一辈子的。
「是我混蛋,惹你生气还不哄你。
「念念,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顾津辰,我给过你很多次机会了。」
我轻叹一声:
「别再耽误我看日出的时间。」
他最终还是松了手,颓废地站起身:
「我会想办法治好你的。
「等我。」
-21-
我当然没有等他。
而是与傅景衡去看了山上的日出。
还去看了金山上的雪景。
虽然狼狈到满脸都是血,呼吸也几乎要停滞的样子。
可是我还是很开心。
我与傅景衡都裹得跟个大胖球似的靠在一起。
看着雪花落在我们的头上。
我侧目看向他:
「傅景衡,你看,这样我们算不算一起白了头?」
他抬手摸向我的脸,含情脉脉地点头:
「算。」
「所以,你是不是喜欢我?」
什么看在同学情,做一对,都是假的。
他喜欢我吧?
我虽然快死了,可眼睛没瞎。
这些时日相处下来,他从起初的克制,到当下手指摩挲我的脸庞,无不是在表达他的情感。
鼻间又涌出两道血痕。
他拿着手帕替我擦。
接着将我抱入怀里。
克制的泪意被抖动的双肩出卖。
他重重地「嗯」了一声:
「是啊,江念,我喜欢你。
「喜欢你好久好久了。」
我伸出手去抱住他,笑望着远处的雪山:
「早知道我就先喜欢你了,这样,我们就能在一起很久很久。」
真遗憾,现在的我没有时间喜欢他了。
「那你现在开始喜欢我,以后,我们可以更久更久。」
「嗯?」
「我们葬一块啊。」
是啊,长眠于地。
怎么不算是更久呢?
我笑着应了:
「好。」
-22-
回到市区的我们去领了证。
我像回光返照似的,一扫前些日的无力,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看到他身份证上的日期时,我惊了一下:
「我们还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
这么巧吗?
他「嗯」了一声:「是啊。」
有什么从我脑海一晃而过,但是太快,我没捕捉到。
只是盯着他的脸。
「怎么了?」
我敲了敲脑袋:
「我好像忘了什么事,可是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
他抓住我的手:
「不是说去祭拜爸妈吗?走吧。」
我挽着傅景衡的手去父母坟前祭拜。
给父母介绍他们的未来女婿。
「爸、妈,他叫傅景衡。
「你们认识的,我初中同桌呢。
「其他的就等咱们见面了再聊吧。
「很快,我们就四人相聚了。」
手机乍响,打断我与父母的汇报。
看着视频来电,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划过接听。
「江念,你劝劝津辰吧,再这样跪下去,他腿脚要废了。」
朋友话落将视频镜头对向不远处。
-23-
只见石阶上,顾津辰在雨中一步一阶地往上跪。
我蹙着眉头看着这一幕:
「他在做什么?」
「替你祈祷。」
「……」
「他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的建议。
「说只要一步一跪,虔诚跪完有三个 999 阶的寺庙,就能换一个愿望。」
「神经。」
我又好气又好笑。
「跪佛有用的话,这世上就无病痛了。」
我一个玄学家族出身的都不信这个,他还迷信上了?
「津辰,你停下来吧,你看江念都不认同你的做法。」
石阶上的顾津辰侧目看了过来。
-24-
双眸对上,我还是惊诧了一下。
不过是几日不见,顾津辰已无前些时日的意气风发。
颓丧的模样像是变了一个人。
从来只会一丝不苟的头发,被雨水沾湿,乱糟糟顶在头上。
面容消瘦,眼圈发黑。
还有不知道几天未剃的胡须。
就连衣服都皱得跟咸菜干似的。
裤管更是脏兮兮地染上黄泥渍。
精致儒雅的顾津辰,丧得让我都快不认识了。
雨下的他对着镜头扯出一抹浅笑:
「念念,等我。
「还有 600 级,跪完我就能许愿了。」
「顾津辰,别傻了。」
我掩唇咳嗽。
血沫喷出掌心。
一旁的傅景衡拿来手帕替我擦拭。
顾津辰更加急切了:「念念,一定要等我。」
颤抖的声腔,让人闻之动容。
旁边的朋友插话再次劝说:
「顾津辰,再这样,江念能不能活我不知道,你肯定双腿要残了。」
然而任朋友怎么说,顾津辰都充耳未闻。
依旧一阶一阶跪了上去。
「江念,你说话啊!
「这小子疯了,已经三天三夜没合过眼。
「之前晕过去两次,ťṻₙ都死活不离开。」
「我劝了。」
喉咙痒得我很不舒服。
很想结束通话,但还是再劝一下吧。
我望着视频中的画面,没有一丝感动,甚至觉得有些可笑:
「顾津辰,不要做这种自我感动的事。
「很傻。」
上了几级的顾津辰身子摇晃了一下,看向摄像头。
眼中含着不可置信。
似乎是觉得我没感动就是我的不对?
可笑。
「我都要死了,何必呢?
「我活得好好的时候,你跟别的女生出双入对,被我看到也要我懂事。
「其实你早不像从前那样爱我了。」
「不是那样的,我只是想气气你……」
「顾津辰,到此为止吧!」
我拿出结婚证晃了晃:
「我已经结婚了。」
不知道是不是打击过大,还是体力不支,他一下子晕了过去。
而我也只是交代朋友送他去医院,便挂了通话。
-25-
肩膀传来温暖。
我抬眼便对上傅景衡担忧的眼神。
「我没事。」
这种迟来的深情我才不需要。
我抱了抱他,望向晴朗的天空:
「傅景衡,咱们去买结婚戒指吧?」
结婚了,总要买婚戒吧?
「好。」
-26-
挑对戒的时候,旁边有个女生指着手机里的视频。
与朋友嚷嚷什么真爱。
「是顾氏总裁顾津辰啊。
「听说是为了他的未婚妻在祈福。
「嘤嘤嘤,这么帅还这么痴情。
「真的好羡慕啊,他的未婚妻上辈子肯定是拯救了银河系吧?」
我瞥过去一眼。
是顾津辰跪佛祈祷的事被路人给传上了网。
点赞数还超了十万。
深情人设差点就要被立住了。
我有些心梗。
转手就拿起手机发了条微博。
还配了那晚顾津辰吻其他女生的图片。
文案则写上:【前未婚妻本人,亲拍,亲发。】
放下手机,我戴上挑好的对戒。
冲着傅景衡浅笑:
「就这对吧。」
刚结账ẗüₓ买单,就传来刚才那女生咒骂的声音:
「天啊,太恶心了,原来是想立深情人设。
「有未婚妻还吻别的女生。
「太恶心了,呸的爱情。
「浪费我流量。」
我挽着傅景衡的手走出珠宝店门。
他却忽地失去了重力,往我身上倒来。
「傅景衡!」
-27-
医生说傅景衡的病情扩散得太快了。
比原先的预判快了近乎一倍。
「都说了傅先生这样的情况需要静养。
「这样也许还能延长一些时日。
「你们为什么都不听劝?」
医生冲着背后的两个保镖狂喷。
对我这个坐在一边的「妻子」视而不见。
保镖被骂得低头,半会才低语解释:
「傅先生要陪太太玩乐,我们劝不了。」
「太太,什么太太?」
我撑起身子站起应声:
「医生,我是傅景衡的太太。」
「我看你情况比他还糟糕的样子。」
「是。」
话落间,我鼻子又流出两道鼻血。
医生张了张嘴,还是把话吞了回去,离开病房。
我让保镖也一起出去,自己安静地陪在床旁。
这些时日,我顾着自己时日无多。
倒没注意到傅景衡的情况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
此时认真端详着他沉睡的面容。
发现比前些日子瘦了更多。
皮肤也白皙得更加不正常了。
青筋明显的手背,指骨修长。
我抓起他的手,没忍住地红了眼:
「傅景衡,咱俩可说好了的。」
「你要走在我后面。」
床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
安详得如同尸体。
「你要是反悔,到下面我也是要离婚的。」
我越说越委屈。
泪珠滚落,湿了他的手背。
可是任由我说什么,他都没有醒来。
这样的他让我恐惧又内疚。
抓着他的手,我忍不住低声地啜泣:
「对不起,如果不是陪我,你还有更多活着的时间的。
「傅景衡,你不是说我们要开始彼此喜欢吗?
「你要是先死了,我们怎么喜欢?
「傅景衡,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初中那次遇上的意外啊?
「我们找不到出路,还互相打气说有伴死也不是那么可怕的那次。」
-28-
我吸了吸气,提起尘封的记忆。
因为学校组织去古建筑游玩。
班主任提醒大家至少要两人一队,以免走散了联络不上。
我本来是和女生一队的。
后面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与傅景衡成了一队。
倒霉的是,我们两人一块本来就容易发生解释不清的玄学事件。
所以才不要组一队的。
可是命运又将我们推到了一起。
那天更是把这个玄学概率发挥到了极致。
好端端地迷了路,而且怎么也走不去。
遇上了传说中的鬼打墙。
本来晴朗的天空也变得阴暗下来。
两人只得找个屋檐下待着。
明明时间在过去,可是眼前的一切就是没半点变化。
我虽出身玄学家族,可是我是一个信奉科学的人。
所以,我还不会破解这样的迷障。
恐惧把我们两个侵袭得瑟瑟发抖。
喊破喉咙也没有人应,我们终于放弃。
大雨从天而降。
两个人很快就淋湿了身,发起了高烧。
我咬着嘴唇,向他道歉:
「傅景衡,这次回去,我就会好好学本事。」
不会再倔强地坚信科学。
他笑了笑:
「一起死的话也没那么可怕。」
后来,我烧得睡了过去。
依稀间,看到傅景衡与一个黑影在聊天。
「放过她。
「我来偿还。」
可是眼皮真的太重了,我想大力睁开,却怎么也不能如愿。
再醒来时,已经是一周后,我人在医院。
爸妈说傅景衡转学了。
脑海一阵发蒙,我突然想到什么。
那可能不是梦……
-29-
我望着床上的傅景衡。
第一次认真地凭着家传所学去算他的生辰八字。
结果刚得出,我一口血已经喷了出来。
命丧中年……
傅景衡也在这会儿醒转过来,一脸温柔地看向我。
我眼泪涌了上来,颤着嘴唇问他:
「傅景衡,怎么会这样?」
他这个生辰八字,我不会算错的。
离中年还有期限。
怎么可能会结束在现在?
除非,他经历了什么。
我想要再算,傅景衡却是抓住了我的手:
「念念,别算了。」
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终于知道我忘了什么。
-30-
妈妈跟爸爸说过的话语浮现在我脑海里:
「念念的命被续了。」
是那一次。
「傅景衡,是你对不对?」
发烧看到的景象不是做梦。
他抬手抹去我的眼泪,语气轻柔地呵护:
「念念,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避开我的疑问,只是亲吻我的手背:
「我们回家好不好?
「我不想待在医院。」
我扑进他的怀里,泪湿衣襟:
「傅景衡,你为什么这样做?」
他还是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
我想,我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个答案了。
-31-
两人回了家。
从车上下来,我才发现傅景衡的家是庄园式的。
而更让我惊讶的是,傅家已经将家里布成了婚礼现场。
考虑到我们二人的身体原因。
并没有宴请太多的宾客。
只邀请了重要的家庭成员。
从庄园门口就铺设的地毯,直通花园的婚礼现场。
两边鲜艳的花束在朝阳下娇艳若滴。
傅家人前来扶我。
傅景衡微笑着对我说道:
「念念,我们去换婚纱。」
-32-
我没有想到Ťű̂⁾傅景衡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准备好了所有。
待我穿着婚纱走向婚礼现场。
他已经换了一身白色的礼服站在那里等着我。
我们都想着用最后的力气完成这场婚宴。
我轻轻地抽出被扶的手。
捧着捧花向他缓缓走去。
一步,两步……
回光返照的身体,忽地油尽灯枯。
走几步,我便要停下来歇歇。
旁侧的宾客安静地注目着我。
有盈盈的泪光闪烁。
他们应该都知道我和傅景衡命不久矣。
前面的傅景衡在耐心地等我。
我微笑地凝望着他。
缓过一口气,又继续向前。
好远啊。
短短的二三十米, 我用尽全力都走不到。
十米。
九米。
我挪着步伐向前,眼前却是一阵发黑。
发软的身体缓缓倒了下去。
我看到傅景衡朝我奔来。
还听到耳边传来顾津辰的声音:
「念念。」
现场一片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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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了。
灵魂站在身体的旁边。
看到傅景衡紧紧地抱着我。
恨不得将我融入身体里。
看到顾津辰冲破保镖的阻拦, 来到我的面前。
跪在地上, 想要碰我,被傅景衡甩开。
「顾津辰,这里不欢迎你。
「滚出去!」
可是顾津辰充耳未闻。
泪流满面地凝视着我的尸体:
「为什么会没用?我许愿了啊!
「我跪完了三个 999 阶的寺庙。」
没有人理他。
Ŧų⁰我身边扬起一阵风。
去世的父母踏风而来,朝我伸手。
「爸、妈。」
他们朝着顾津辰的方向呸了一下:
「人死了才后悔,假惺惺。」
「念念,这个新女婿你倒是挑得不错。」
「不就是女儿初中时期那个胖子同学嘛。」
爸妈仗着人鬼殊途,对着傅景衡一顿评头论足。
但是总体还是相当满意我换的老公人选。
听了他们一顿说,好一会儿我才明白,为什么我们家训是必须婚配。
因为这样,我们的灵魂才不会马上消散。
「看他, 哭得多真切啊。」
「真爱无疑了。」
我望向无声流泪的傅景衡, 想伸手去安抚他。
手指却透明地穿过了他的身体。
「不要伤心, 他也快死了。
「你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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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景衡将我的遗体送回了婚房。
然后平静地与家人交代着后事操办。
我一路跟在他身边。
看着他进了书房。
坐在书桌前,拉开抽屉。
一张有些年月的照片映在眼前。
是我初中时的模样。
但是我不记得什么时候拍过这样的一张照片。
端详许久的他,忽地抬眼看向我的方向。
我以为他能看到我,微微地伸出手。
他却又收回了目光。
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
「对顾津辰的商业狙击, 现在开始。
「不破产不停止。」
放下电话后,他起身回到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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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念, 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他和衣躺在我的遗体旁侧。
我想提醒他, 这样不好。
他却牵住我的手,闭上了眼。
我静静地站在旁侧。
只是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
Ťų⁵他为什么还不睁眼?
忽地,身边多了一Ŧū́ₐ个他。
我看了看身边, 又看了看床上。
「傅景衡, 你……」
「原来死后真的能见面啊,老婆。」
「你,你怎么也死了?」
「可能太想你。」
他笑望着我,仿佛死是一件多么开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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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家人按照傅景衡的要求, 将我们葬到了相邻的位置。
那天之后, 顾津辰的好运也到了头。
双膝因为跪阶梯太多,落下病根。
而蒸蒸日上的公司业务,忽地遇上了事。
一环扣一环地没落下来。
倾塌的速度堪比山倒。
不到半年, 公司就彻底破了产。
他来到我的墓前, 给我带了新鲜的花束。
拿手帕擦拭我的遗照。
把傅景衡气得够呛:
「走开!
「不准碰我老婆的照片。」
看不见我们的顾津辰,却还是一副深情模样:
「念念, 我来看你了。」
「谁要你看了,不要脸。Ṭū₀」
「我公司破产,今晚就要离开这里。
「以后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他边说边点烛火。
但烛火却是怎么也点不着。
尝试数次后, 他终于放弃。
身体无力地跌落地一侧, 忽地捂脸痛哭:
「你是不是很恨我?
「所以连烛火也不让我点。」
我看着在一边使坏的傅景衡, 一脸无语。
顾津辰却喋喋不休地提我们的过往。
傅景衡气得更凶了。
莫名地掀起一阵风,泥沙扑得顾津辰满脸都是。
终于把他给轰走。
然而山下等待他的是警方的工作人员。
-37-
傅景衡早就料到顾津辰想在破产后, 逃往国外继续潇洒生活。
毕竟烂船都还有三斤铁钉剩。
像顾津辰这样的, 在海外肯定有账户、资产。
这里破产, 出去依旧富足。
傅景衡还把顾津辰的海外资产资料公开。
想破产脱身?
这要看债主们愿不愿意了。
我看着山下离开的警车,望向一边的傅景衡。
却见我们的身体都在渐渐地变得透明。
之前,我们已经送走了了却心愿的爸妈。
现在, 到我们自己了。
「傅景衡,再见了。
「如果有下辈子,我们再在一起。」
「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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