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裴瑄做了一辈子怨偶,却没想到同一日遇刺身亡。
我给皇儿留了最后一句话:
「把我葬到北地,皇上葬到南境。」
裴瑄偏跟我不对付:「北地那块地是朕看上的,把皇后葬到南境!」
结果那个不孝子还是把我俩合葬。
还让翰林院写了一本书歌颂我俩的爱情,大肆宣扬。
没多久,我俩重生成了世仇家的死对头。
调查前世仇人时,不小心滚到了一块。
新帝当即赐婚,永结百年之好。
新婚夜,我俩一人一句:
「不孝子!」
「不孝子!」
-1-
和裴瑄做了一辈子怨偶,互相看不顺眼。
没想到我俩同时遇刺,都只剩了最后一口气了还不忘拌嘴。
为谁葬在北地、谁葬在南境吵了起来。
我撑着最后一口气对太子说:「瑾之,母后与你父皇死生不复相见。
「把我葬在北地,皇上葬在南境!」
太子含泪应允。
裴瑄偏和我不对付:「北地那块地是朕看上的,把皇后葬到南境!」
太子又是说好。
我和裴瑄同时闭了眼,早就没力气争辩。
-2-
再次醒来,我成了京城许家庶女许寒秋。
说来也巧,我与她重名,就是姓氏不同。
前不久因为落水身亡,而我则重生成了她。
我起身出门的时候,正好听到门外有人说:
「圣上把太后和先皇合葬在北地。」
我一听,一时没有背过气竟然气得吐了血晕过去!
「这个不孝子!
「不孝ṱù⁰子!」
都说了死生不负相见,凭什么把我和裴瑄合葬在北地?
北面的地宫那么小,难道我俩死了还躺在一个坑里面?
-3-
我和裴瑄早就有了默契,活着的时候互相指责,死了就不复相见。
所以工部修建陵寝的时候特地一南一北修建。
那地宫的大小只是一人的标准。
-4-
等到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两天。
嫡姐给我喂药,责备我不顾念自己的身子。
嫡姐许寒春与原身关系很好,也是许家最出色的孩子。
三年前科考拿到榜首,一篇《千秋赋》名动京城。
那个时候是裴瑄钦点她为第一位女状元,而我因为和裴瑄不对付,故意说《千秋赋》一般,不过是文辞华丽了些。
所以在我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
「大姐,你的《千秋赋》真的很好,是我看到最好的文章!」
-5-
许寒春摸不着头脑,怔怔地看着我。
而此时宫内的内侍官来了,说要让许寒春入宫,圣上有要事相商。
我不禁咋舌,裴瑾之召她入宫干什么?
许寒春见我发呆,给我掖了掖被角:「秋儿,你好好养病,大姐入宫一趟。」
我第一时间抓住了许寒春的胳膊,撒娇道:
「大姐,你进宫能不能带着我,我也想去。
「可是你现在还生着病呢。」
我掀开被子跳下来床,跟许寒春说:「大姐,我现在病好啦,你就带我去吧!Ťṻ²」
许寒春禁不住我的撒娇,让我扮成侍女跟着她入宫。
-6-
见到新帝后,我鼻头一酸,但还是忍住了。
我虽然与裴瑄不对付,但对于十月怀胎的儿子,我心中还是有数不清的感情。
没想到还能活着再见到他。
「许爱卿,朕此次让你过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让你做。
「你是翰林院中的文曲星,朕想让你编一本书,记录父皇母后的日常。
「父皇母后伉俪情深,生死相随,朕大为感怀啊。」
新帝说着,眼眶竟然还红了。
而我,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又晕了过去。
这个裴瑾之搞什么?
许寒春恭维两句:
「圣上真是至纯至孝,臣一定带领同僚好好编书。」
裴瑾之更加感动了,絮絮叨叨地说:
「一定要着重写父皇母后的感情,他们两个是朕见过感情最好的夫妻。」
我白眼都快翻上天了:「你见过几对夫妻?」
父皇为了母后空置后宫,真正做到了一生一世一双人。
我在内心里面解释。
明明是我拿着刀架在裴瑄Ṫű̂¹身上,他要是敢纳妃,我就阉了他。
裴瑾之又说:「朕还记得父皇有一次得了天花,母后日夜不离地守着他,自己都病倒了。」
我想了想,这完全就是个误会。
那个时候裴瑾之还小,外贼虎视眈眈,要是裴瑄死了,我一个人怕是应付不过来,所以才照顾他。
「还有一次,母后不小心被蛇咬了,父皇当着所有人给母后吸毒。」裴瑾之简直没完没了了。
那次明明是我按住裴瑄的头,强硬地让他给我吸毒。
在场只有我们三个,他不吸毒谁吸毒?
裴瑾之还在说,我的白眼已经翻上了天。
身后的老太监看到我的表情,拖着尖锐的声音说:
「大胆,竟然敢对先皇和太后不敬!」
-7-
裴瑾之这才注意到我,似乎很不高兴,怪我打断了他。
许寒春的手拍了拍我。
我这才连忙解释:
「圣上恕罪,奴婢没有任何对太后先皇不敬的意思,只是听圣上说太后和先皇的故事,奴婢实在太感动了,感动得快要哭出来,又害怕御前失仪,这才有了误会。」
裴瑾之听说后,这才让我起身。
「没想到有人如此懂朕。」
我不敢再翻白眼,但内心早就把这个不孝子骂了多遍。
没有经过我同意就把我和裴瑄葬到了一起不说,还在我死后如此造谣。
简直就是污我身后名!
-8-
此时有内官引着一个人过来。
大理寺少卿——陆宣。
这陆许两家是世仇了,百年前斗到现在,谁也不服谁。
三年前科考的时候,陆宣的探花之名还是我亲自定的。
裴瑾之看到陆宣,又说了另一件事情。
「陆爱卿,朕对于父皇母后遇刺案始终没有头绪,交给别人又不放心,你断案如神,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陆宣领旨。
我看着陆宣,总觉得此人身上很是熟悉。
而他似乎也察觉出我在看他,目光迎了上来。
只不过没一会儿就被裴瑾之的话打断了。
「陆爱卿,这件事你可一定要给朕查个水落石出,朕要是不给父皇母后一个交代,他俩是不会放过朕的。」
裴瑾之说得很对,他要是查不出真凶,我和裴瑄绝对不会放过他。
但就算查出来了,我们也不会放过他!
谁让他把我与裴瑄葬在一处。
裴瑾之又开始了:
「父皇母后感情很好,小时候日日相见,若是一日不见,父皇就差人去问……」
陆宣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
-9-
「大胆,竟然敢对太后先皇不敬!」
又是那个老太监厉声指责。
裴瑾之一听,目光犀利地瞪着陆宣,和刚才一样等着陆宣的解释。
陆宣跪地:
「回圣上,臣只是太感动了。
「早就听闻先皇太后感情甚笃,今日从圣上嘴中听到,更是感动不已,一时没有控制住情绪,这才有些失仪。」
裴瑾之得到了满意的回答,让陆宣起身,而后看向我。
「这陆大人和许三小姐倒是心有灵犀,这点朕真的没有想到。
「之前听闻陆大人和许三小姐是死对头,如今一看,都是谣言。」
我这才知道裴瑾之已经认出来了我,连忙请罪。
但裴瑾之并没有怪罪。
「无妨,朕早先见过三小姐,并没有怪罪之意。」
我这才落下了一颗心,又想到裴瑾之让陆宣调查我和裴瑄之死,我也想参与进去。
便主动请旨:「圣上,臣女自幼时起就敬仰太后,也想协助陆大人调查此事。」
裴瑾之看起来并不相信我有此能力,有些犹豫。
久不作声的许寒春为我说话:
「圣上,三妹虽然身体略弱,但自小很是聪明,也常常协助家父做事,定会助陆大人一臂之力。」
裴瑾之这才同意。
-10-
有了圣旨,我和陆宣自然而然地多了接触,熟络了起来。
和传说中许陆二人是死对头不同,陆宣待我还是客客气气的。
我顺势问他:「陆大人,当初您在大殿上说的话是真的吗?真的是因为感动吗?」
陆宣没瞒我。
「我倒是听说这太后和先皇的感情并没有圣上说得如此好。」
我一听,简直找到了知音。
「我也听说过传言,还说太后不想和先皇合葬,是圣上擅作主张。」
陆宣打断了我的话:「不对。」
「哪里不对?」
「是先皇不想与太后合葬。」
……
相处越久,我才发现陆宣一点都不像传说中的断案如神。
更重要的是,我越看他越像裴瑄。
我俩在面馆吃面的时候,小二问我俩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陆宣下意识地说:「不要芫荽。」
而芫荽是我最喜欢的。
而我:「不吃辣。」
陆宣则倒了满满一碗的辣椒。
我俩面面相觑地吃完碗里的面。
异口同声:「裴瑄?」
「寒秋?」
-11-
空气寂静了片刻。
直到一个小童过来卖书,问我:
「哥哥姐姐,京城书坊新出的书,你们要买一本吗?」
为了缓解尴尬,我赶紧掏钱。
裴瑄也跟着买了本。
只不过我俩一看到书里面的内容,恨恨地放到一边。
书名为《帝后恩爱日常》。
不看不知道,一看里面竟然是以我和裴瑄为原型写的。
裴瑄暗暗咬牙,但面上仍是风轻云淡,给小孩一块碎银子就套出了他的话。
「小弟弟,你知道这书是谁写的吗?」
他既然卖书,自然清楚。
小孩拍着胸脯说:「是我阿爹!」
「阿爹听说皇上召许大人写书,阿爹就抢在许大人之前写了这个,说是能养活我们一大家子!」
小孩似乎没意识到什么问题。
裴瑄起身留下我起身离开。
不过没走两步又折返回来叫我:
「寒秋,你还不走?」
「要你管?」
没过多久,我就听说裴瑄带人抄了一家盗版书的小作坊。
这个人,还是和以前一样小心眼。
-12-
其实我和裴瑄也不是一开始就是不对付的。
少年时期我就被选做他的太子妃,虽不说互相爱慕,但做一对相亲如宾的夫妻倒也不难。
我十六岁嫁他,十八岁生下裴瑾之。
裴瑾之刚出生十日就被册立为皇太孙,听说这都是裴瑄为我所求,还向我保证这辈子无异生子。
我感激他对我的上心,把一颗真心尽数捧与他,却没想到这不过是他贬斥我父兄的一点补偿。
-13-
知道陆宣就是裴瑄之后,我去大理寺的次数屈指可数。
大半时间都在家里面装病。
许寒春关切地让大夫给我看病,却知道了我是装病。
气得在我屁股上打了好几下!
「秋儿,当初想要查案是你自己定的,怎么能半途而废?」
说着就让侍女给我以极快的速度梳洗之后离家。
再次遇到裴瑄,我皮笑肉不笑地打招呼。
而他也用讪笑回应。
只不过我们调查了两个月,一点头绪都没有。
我故意呛裴瑄:「断案如神的是陆宣,又不是你裴瑄。」
裴瑄并没有想象中的生气,反而很郑重地说:
「遇刺当日的事情滴水不漏,能做到此事的只有一人。」
我看向他,示意他不要往下说了。
裴瑄说的这件事我何尝想不到?
但我不敢往深处想。
-14-
案件查得时间够长了,裴瑾之召我和裴瑄入宫。
我俩走在高高的亭台上,互相使眼色。
我:「你可别乱说话,瑾之现在是皇帝。」
裴瑄:「我比你有分寸,谁没当过皇帝似的!」
我就没当过。
讲真,这个裴瑄真是欠欠的!
所以我下意识地捶了他一拳。
也不知道裴瑄是不是故意的,脚底踩空从高阶上摔了下去,还不忘拽着我和他一起滚了下去。
「裴瑄,你有毛病啊!」我在心底暗骂。
我俩就这样水灵灵地滚到了一起。
直到裴瑾之脚下才停下。
我撑着发涨的脑子,早有宫女扶起了我,好在并没有受什么伤。
倒是裴瑄,点背似的衣服都给磨烂了,额头、鬓角都是血。
裴瑾之让太医给他好一阵包扎之后。
冷不丁地说了一句:
「陆大人对三小姐真是好啊,以命相护。
「你们两个的情谊,足以比肩父皇母后。」
我和裴瑄十分有默契地对视了一眼,这个不孝子哪里看出来的?
但裴瑾之似乎越说越激动,当即一拍大腿。
「择日不如撞日,朕今日就当一个人间月老,为你们二人赐婚可好?」
「陛下不可!」
「陛下不可!」
我和裴瑄异口同声地拒绝,当了一辈子的怨偶,互相看不惯还不算,怎么能重蹈覆辙?
裴瑾之身后那个老太监眯着眼问:
「大胆,陛下赐婚竟然敢抗旨?」
我瞅着这个老太监张宗玉,本来是裴瑄的人,后来被裴瑄下旨给了裴瑾之,看着瑾之长大的,和瑾之关系比裴瑄有过之而无不及,瑾之即位后,对他更是不停地放权。
「陛下,臣女不是有意抗旨,只是婚姻大事乃是两家之事,这许陆两家祖上早就定过儿女不通婚的规矩。」
裴瑾之并不在意这个规矩,慢悠悠地饮了口茶后说道: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朕为你和陆爱卿赐婚,这许、陆两家成了亲家,关系说不定还能缓和,也是一件好事。」
我很快败下阵来,不停地给裴瑄使眼色。
裴瑄这才说:「臣谢过陛下好意,只是现在还在先皇和太后孝期,此时定亲纳礼怕是不合规矩。」
裴瑾之若有所思地点头:「陆爱卿说得有理,不过你们两人的婚事也是父皇母后的意思。
「正巧父皇母后昨夜托梦给我,说我今日会成全一段良缘,原就是你们。
「如果陆爱卿和三小姐还有所顾忌的话,不妨随朕去问问父皇母后的意思。」
-15-
我和裴瑄面面相觑,再次异口同声:
「怎么问?」
裴瑾之带着我和裴瑄到了祠堂,让我和裴瑄给我们自己上香。
「你们二人就给父皇母后上香,若是香断则为不许,香未断则为许,一切全凭父皇母后的意思。」
如此荒唐的理由,也不知道裴瑾之怎么想出来?
上香自然没断。
这个裴瑾之非说征得了我和裴瑄的同意,让我们在孝期成婚,越快越好。
所以没多久,我和裴瑄又成了一对怨偶。
新婚夜,裴瑾之特意送来一本书作为贺礼。
是之前许寒春带领翰林院编纂的《帝后纪事》,没想到这么快就出书了。
不过我和裴瑄默契地把书扔到一边。
都四仰八叉地躺在婚床上,一人一句:
「不孝子!」
「不孝子!」
等到我们骂够了,就开始互相指责:
「都怪你,好好地滚下台阶,拽着我干什么?」
「那还不是你推了我一下,要不然我怎么会滚下去?」
「那是你欠收拾!」
……
「还有,你没事让老太监照顾瑾之干什么?现在那张宗玉在朝上权势很大,瑾之刚登基没多久都快成了昏君了,就只知道赐婚不务正业。」
「那当时你也没说反对啊,再说了孩子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出了这样的问题你自己也要反思反思!我看他是不是装的还不一定。」
「哎——」
我俩骂累了,叹口气起身捡起了那两本书。
裴瑾之念了一句:「上,为夫之范,与后鹣鲽情深。」
「……」
「写得还不错,不愧是我之前点的女诸葛。」
而我只能白了他一眼,谁让裴瑄已经成了我点的探花郎了。
总不能夸他吧?
我俩又不说话了。
-16-
看着忽明忽暗的龙凤喜烛,我突然想到了我和裴瑄第一次大婚的时候。
「裴瑄,你说瑾之到底想要干什么?
「是不是为了当皇帝,都这么无情?」
裴瑄翻了个身子,单手撑着脸看我:
「寒秋,当年的事情我已经解释过多少次了,你父兄的事情,我也无可奈何。」
父兄是被牵连到巫蛊之乱当中的,当年牵连的人,重则没命,轻则抄家流放。
赵家只流放了父兄二人,已经算是天子开恩。
我知道不应该怪裴瑄,可是至少不应该是他。
这件事在我心中耿耿于怀。
「可是你是我的丈夫,你难道就不能站在我的角度上替我考虑一下,就算你拦不住、不想拦,下旨的也不该是你。」
裴瑄的目光突然开始躲闪。
「寒秋,当时明明是你说只当我是君,做好一个太子妃的本分,不会爱上我,那个时候你何时当我是你的丈夫?」
我愣住了。
这句话是我离家前与母亲所说,当时我对裴瑄确实一点感情都没有。
太子与太子妃,自当先君臣,后夫妻。
我一直忖度着君臣之别,确实没上心过夫妻之宜。
「赵寒秋,我知道你因此一直怨我,对我说话夹枪带棒,但你若是我,不一定会比我做得好,当初沾染上此事的,只有赵家得以保全,为了让你安心,瑾之出生才十日我便请旨封他为皇太孙,此后更是空置后宫,父皇宾天后就找ŧų³个由头把你父兄接了回来。」
「我扪心自问,对你,未有愧。」
我知道,裴瑄说得有道理。
但我何曾有愧?
「裴瑄,那你可曾站在我的立场上想一想?没有母家的裨益,当初我成了整个京城的笑柄,皇城的那些人哪个不想往你房里面塞人。而我与你不是一般夫妻,皇家夫妻能有几分真情在?我唯一一次想把真心交付给你的时候就换来了父兄流放的消息。你说你不容易,我知道,但我不能理解。」
一口气把对对方的怨气都吐露出来,我和裴瑄都舒服了不少。
相视一笑泯恩仇。
毕竟都是老夫老妻了,吵那么多年都不散是因为都ťù⁵对彼此的心思了解得门清,但谁都高傲得像倔驴一样,遇到问题不沟通,只是无效的互怼。
如今话说开了,倒轻松了不少。
我俩很熟悉地又滚到了一起。
和上次的滚不一样,这次是真滚。
-17-
不久后,我和裴瑄查到了遇刺当日的线索。
全部指向一个人——张宗玉。
就是跟在裴瑾之身边的老太监。
张宗玉是裴瑾之最信任的人,登基后甚至还把京畿护卫队给了他。
矛头指向张宗玉,就是指向裴瑾之。
我捶了裴瑄一下:「都怪你!」
裴瑄神情很是复杂。
五年前,裴瑾之不知道从哪里染上恶习,喜欢上娈童。
当朝太子若是有此怪癖,定然会引起轩然大波。
所以裴瑄便悄悄地处置了那娈童,这件事除了我和裴瑾之还有几个心腹,谁也不知道。
「难道瑾之是因为这件事和我们生怨?」
我两手一摆弄:「不是我们,是你自己。若真是如此,我也是被你连累的。」
没办法,和裴瑄顶嘴顶习惯了,若是不怼上两句总觉得心痒。
就算我有点欠儿吧。
裴瑄也是看出了我这个习惯,无奈地摇摇头。
但摇头之后,就是落寞。
我俩商量之后决定,这件事到此为止,谁也不提。
我们两个当事人都不追究了。
可是瑾之却偏偏找我们。
「陆大人、三小姐,这案件你们两个查得怎么样?可有什么进度?」
裴瑄淡淡地看着瑾之,目光从瑾之身上渐渐地落在他身后的张宗玉身上。
请罪道:「陛下,臣无能,现在还没有头绪。」
裴瑾之扶起裴瑄,笑着说:
「哈哈哈哈,没想到断案如神的陆少卿也有遇到难题的一天。」
瑾之的这种表现让我心又惊又寒。
他一点难过都没有,反而有一丝丝的雀跃。
这种情感,对于他来说是正常的吗?
瑾之当真因为那件事情与我们隔阂至此?
「三小姐,你有什么话要说的没有?」瑾之突然冷不丁地问我。
「臣妇没有。」
瑾之两手一摊,叹口气说道:「那真是可惜了,我作为儿子,不能为父皇母后查出真凶,当真是不孝。」
瑾之留裴瑄单独说了会儿话,让我在外间饮茶。
-18-
从皇宫出来后,我和裴瑄同时回头望了望高高的宫墙。
「十几年前,你抱着瑾之就站在那里。
「一晃都十几年过去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裴瑄突然很感伤地对我说。
我拍了拍裴瑄的后脑门,让他不要胡思乱想:
「陆大人,陆少卿,陆宣,现在你不是皇帝裴瑄了,要认清自己的身份。」
说是这样说,但裴瑄还是背着我偷偷地去调查张宗玉。
若不是张宗玉带兵围住了我和裴瑄,我怕是还被蒙在鼓里。
「裴瑄,你又去查什么?惹什么事啦!」
我小声地问裴瑄。
裴瑄让我别怕。
「人都带兵围住我俩了,在这荒郊野外动动手指就能把我们灭了,我能不怕吗?」
我和裴瑄是去西山赏梅花的。
只不过如今看来,梅花没有赏到,我俩身上怕是要开出梅花!
张宗玉一贯眯着眼,轻哼一声:
「陆大人,陆夫人,杂家送你们两个上路吧,谁让你们堵了杂家的路。」
他挥挥手,身后的士兵就挥剑向我和裴瑄袭来。
这么多个人,一人一刀都能把我和裴瑄砍成肉酱!
我和裴瑄往后退一步,那些人就往前进一步,直到我们退无可退。
许寒春竟然带兵过来了!
我一眼就看出来她身后那些人是瑾之的私兵,都是一顶一的大内高手,只有天子才能调动。
那些人很快就扭转局面,把张宗玉等人制服。
我一整个星星眼地看向许寒春,露出一脸崇拜:
「大姐,你真厉害!」
这次我承认,裴瑄的眼光比我好了。
许寒春真的是个了不起的女人!
我都想嫁给她了。
-19-
我突然想到瑾之每次都叫我三小姐,就算我和裴瑄成婚之后也是这样叫我,联系到许寒春能调动瑾之的私兵,我脑子里面有个大胆的想法。
小心翼翼带着些试探地问:「大姐,你怎么能带动陛下的私兵?」
没办法,老母亲爱操心惯了。
许寒春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立刻避嫌说:「秋儿,你可别乱想。
「我和陛下情同姐妹。」
姐妹?
我差点站不住,幸亏一旁的裴瑄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我。
我望向他:「你听到她刚刚说的话了吗?
「姐妹,是什么意思?」
裴瑄似乎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原来当初娈童是引子,瑾之只是把人带进东宫,什么也没做,但日渐相处中才知道自己喜欢男的,还是下面那个。
我一时接受不了,晕了过去。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回了家。
裴瑄很娴熟地照顾我,毕竟无论是做赵寒秋还是许寒秋,我都很爱晕。
之前和裴瑄斗嘴,还有面对那群天天挑我毛病的言官们,装晕是一项必要手段。
起初裴瑄还会衣不解带地照顾我,但知道我是装晕后就假模假样、板着脸地照顾我。
但现在,这具身体是真的很爱晕。
我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再次向裴瑄确认:「刚刚我是做梦,对吗?」
裴瑄扶起了我,给我喂了补药。
却又狠狠地扎我一刀:「如果你说的是姐妹的事情,那就不是做梦。」
我瞪了裴瑄一眼,这人,就不会骗骗我,让我心安一下。
但不得不说,裴瑄的接受能力比我强。
-20-
裴瑄说,张宗玉是埋伏多年的越国奸细,也正是因为他知道了这件事,张宗玉才冒险除去我们。
幸亏许寒春成功带兵营救。
这一切,瑾之都不知情。
换句话说,当初我和他遇刺的事情,瑾之也是不知道的。
我一听,做出了个浮夸的表情:「真的吗?那太好啦!」
和裴瑄夫妻那么多年,我一眼就看出来他在撒谎,起码没有说实话,有什么事情在骗我。
要不然他也不会偷偷调查张宗玉了。
张宗玉的事情了结之后,瑾之突然下令攻打越国。
用的还是我和裴瑄的名义。
「昨夜父皇母后托梦给朕,说是被张宗玉那厮蒙骗多年,心中愤懑,朕遵父皇母后之意,更何况越国与我国不睦已久,迟早会有一战。」
大臣总觉得裴瑾之的话不靠谱,动不动就是托梦这些有的没有的,问裴瑾Ťū⁶之兵从哪里来?将从哪里来?粮草又从哪里来?
而这些裴瑾之早就有了应对之策,许寒春偷偷征兵练兵,集结粮草。
这一切,都是为了打越国一个措手不及。
朝臣们已经裴瑾之只会吃喝玩乐,给京城小姐公子赐婚,却没想到这些都是表象。
-21-
我知道这些的时候,深深地吸了口冷气。
因为这次出征之人,就是裴瑄。
这个不孝子!
打仗这么危险的事情,不是纯纯地坑爹吗?
「没事,别担心我。」
裴瑄搂我入怀。
我努努嘴:「我才没担心你,你要是战死了,我立马改嫁。」
「不,我不改嫁,我用你的抚恤金养一窝小白脸。」
裴瑄低头,在我脸上轻轻地一啄。
「放心,为夫死不了。」
然后在我耳边小声地说了一句话,我顿时老脸一红。
这个老男人,真不要脸!
朝臣们也不解,这陆少卿虽然断案入神,但打仗却是一窍不通。
不过很快传到朝臣们耳中就是陆大将军大获全胜的消息。
仅仅三个月的时间,就灭了越国。
只有我知道,擅长打仗的是裴瑄,而不是陆宣。
越国皇室悉数投降,唯独少了一个越国小皇子。
我看着越国小皇子的画像,越看越熟悉。
「这不就是当年东宫里面的娈童?」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我偷了许寒春的令牌进宫。
许寒春非常得瑾之信任,这个令牌可以在宫内畅行无阻。
我直接摸到了东宫里面,如果我没记错,里面是有个密室的。
按照记忆打开了密室的门。
结果看到了令我这辈子都忘不掉的画面。
越国小皇子被铁链绑着,囚禁在密室里面。
见我来了,有气无力地问了一句:「你是谁?」
-22-
「母后。」
身后传来了裴瑾之的声音。
我不寒而栗。
「你早就知道是我了?」
我转身看向裴瑾之,发现裴瑄此刻也回来了。
裴瑾之给我行礼。
「母后安康。」
我顾不得和裴瑾之掰扯这个问题,只是指着那越国小皇子问:
「裴瑾之,你最好解释清楚。」
「母后,就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我脚下再次一软,幸亏裴瑄扶住了我。
他给我使眼色。
「算了。」
这怎么能算?
但裴瑄推搡着把我带出东宫。
「寒秋,瑾之长大了,也是皇帝,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瑾之比我,更懂得如何做皇帝。」
裴瑾之却是比裴瑄更适合做皇帝。
裴瑄用尽全力也只是一个守成之君,还处处受朝堂老臣掣肘。
而裴瑾之登基不过一年多的时间,暗自开疆扩土,灭掉一国。
我回望了一眼宫墙。
「裴瑄,你说张宗玉的事情瑾之到底知不知道?」
是有意纵容,还是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抑或是故意为之?
裴瑄瞪了我一眼。
「话本子看多了是不是?
「自己生的儿子,能害我们两个?」
我挽着Ţû⁴裴瑄的胳膊,什么都没说,相互搀扶着出了宫。
有些时候,糊涂一些更好。
裴瑄因为打了胜仗,立下赫赫战功。
裴瑾之封他为越王,不日就要去封地。
离京那日。
瑾之便衣送行。
「父皇母后,等你们到了越地,可要时常给孩儿来信啊!
「到时候你们生了弟弟,就交给朕,这江山就是他的!」
裴瑾之显然把未来的路都想好了。
我和裴瑄什么都没说。
笑笑离开。
往事暗沉不可追,来日之路光明灿烂。
番外:
其实我早知道秋儿喜欢陆家那小子,两个人名义上为互相看不对眼的死对头,其实暗自有情。
秋儿曾问过我:Ṫù₎「大姐姐,万一咱家有女儿喜欢上陆家的男子怎么办?」
我故作恐吓:「那就打断她的腿!」
秋儿不说话了。
只是我没想到没过多久,两人竟然殉情了。
这件事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我不知道怎么给许陆两家交代的时候,太子找到了我。
「孤认识一越国巫师,可让人起死回生。」
我按照太子的命令,偷偷隐瞒下二人的死讯。
没过多久,就传出陛下皇后遇刺的消息。
太子灵堂登基,成为新帝。
而秋儿也醒了过来。
但秋儿醒过来之后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以前的她性子怯怯的,唯一张牙舞爪就是故意与陆宣不对付。
现在的她看起来鬼灵精怪,有的时候甚至还有一点说不出来的感觉。
她醒来后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大姐,你的《千秋赋》写得真好。」
可是秋儿一直对这些不感兴趣。
我悄悄让人去打探了陆宣的消息,听亲近的人说,陆宣也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我脑子里面忽然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新帝让我借着编书的名头偷偷练兵,操练兵马。
朝中人人都知道先皇和太后不睦已久,连死后都不愿同寝,这新帝偏偏反其道行之。
更故意高调赐婚秋儿与陆宣,还说是太后与先帝托梦。
因为他骤然登基,权力不稳,还在辅政老人手中,所以一切都要秘密行事。
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麻痹那些老人,回拢皇权。
经历了秋儿和陆宣殉情的事情,我没有阻拦, 陆家那边也什么都没说。
秋儿和陆宣成婚后, 继续调查先帝与太后的死因。
我不知道他们查出了什么。
只是新帝突然让我调动他的私兵,让我去救人。
说是张宗玉要害秋儿和陆宣。
我和新帝,也是多年的好友了。
他的那些小九九我知道个七七八八。
别看面上笑呵呵的,实际上比谁都狠。
所以我大胆一问:
「陛下,臣斗胆一问, 家妹可还是当初之人?」
不怪我多想,秋儿变化实在太大了。
我怎能认不出自己妹妹呢?
新帝应声:
「人死不可复生, 朕以血做养, 让西域大宗师辅佐招魂之术,才让父皇母后得以重生。」
我早该想到的。
秋儿身体里面的是太后赵寒秋。
陆宣身体里面的是先皇裴瑄。
先皇对我有知遇之恩, 所以我立刻带兵去救他们。
只不过秋儿看到我调动陛下的私兵后, 好像误会了。
「大姐, 你和陛下是什么关系?」
我立刻解释。
「我和陛下情同姐妹。」
是真的姐妹。
其实我也不理解陛下为了一个越国不得宠的皇子甘愿在下面,也许这是爱情。
但秋儿听到这件事, 受不了晕了过去。
我这才想起来,秋儿身体里面的是陛下的母亲。
一个母亲确实很难接受这件事。
只是秋儿自从醒过来后, 身体就不太好,频频晕倒。
找了大夫也查不出病因。
许是身体里面换了个人的原因?
就算她不是真的秋儿,我还是想让她好好地活着。
这样我就可以当作秋儿还活着。
秋儿可是我最疼爱的小妹妹啊。
后新帝下令让陆宣带兵攻打越国,陆宣三个月攻破越国城门, 立下赫赫战功。
被封为越王。
越国皇帝为了不让黎民百姓陷入战火之中献城请降,越国皇族全部来京城「做客」。
却唯独少了越国小皇子。
这越国小皇子还是我给陛下弄进宫的, 如今在东宫里面密室里面待着。
灭越国只是陛下的第一步。
他的目光又投向了其他几国, 这不过是时间问题。
而越国小皇子这个问题, 我就不多说了。
不该说的我是不会多说一句话的。
秋儿和陆宣到了越地之后,一直没要孩子。
秋儿的信上说, 我若是有空, 可以去越地看看。
我这几年, 跟着陛下处处想着攻打哪个国家, 抢夺哪个国家的地盘, 净干一些倾城掠地的亏心事。
是该找个时间歇歇了。
我到了越地之后,才发现秋儿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
但即使这样,她和陆宣还是时不时地斗嘴,有的时候自己把自己气得脸红脖子粗。
陆宣倒是在一旁十分配合。
我在越地过了两年轻松的日子。
陛下就开始一封一封信地叫我回去。
「许爱卿,朝政大事离不开你啊!」
我读懂了陛下背后的意思。
他又看上了哪块地,想要打仗了。
我不得不重新回去干活。
秋儿依依不舍地送我离开。
在陛下统一天下九州后,秋儿死去了。
如果我知道那是最后一次见到她的话, 一定不会离开她。
陆宣听闻后,异常平静。
有条不紊地打理着秋儿的后事。
秋儿说要简行后事,不要任何陪葬之物。
却在秋儿的棺材封棺之日,躺进了棺材里面。
后来还是小厮发现棺椁异常沉重, 打开一看。
陆宣与秋儿紧紧依偎在一起,已经喝了相思醉, 毒发身亡。
相思醉,是越地的毒药。
秋儿不要陪葬品,陆宣就把自己当作陪葬品来陪她。
死生相随。
陛下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 有一瞬间的失神,眼中的泪水很快干涸。
「陛下,您可曾有过后悔?」
「从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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