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面

我是保姆的女儿。
从小我妈就告诉我,要靠男人上位。
我将这句话铭记在心。
所以从七岁开始,我就在为自己挑选金主。
十八岁那年,我来到了人生第八个雇主家。
当我看到顾京延的那一刻。
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1-
我是我妈未婚先育的产物。
我妈大专毕业怀了孕,被我的生父抛弃。
她成了外祖一家的耻辱。
闹得最厉害的时候,外婆将她赶出了家门。
我妈没办法,月份大了打不掉,将我生下来扔在老家就出了门。
于是我接替我妈,承接过着外婆一家子的恶意。
我是在别人的唾沫星子下长大的。
直到七岁前,我没穿过一件像样的衣服,一条像样的裙子。
甚至没有痛快的吃过一顿饱饭。
我恨我妈,比起村里那些骂我杂种的叔公阿婆,我更恨她。
直到七岁那年,她出现在村头,说要带我走。
后来我知道,我妈没有抛弃我,她只是养不起我。
她在城里有她的励志故事。
她自学英语,兼修营养学。
靠着自己的努力成了月薪三万的保姆。
我以为她是想要靠自己给我优渥的生活。
直到她告诉我,
「囡囡,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你进入到上流社会,做上等人!」
「囡囡,你只要抓住机会,麻雀就能变凤凰!」
「囡囡,吊得金龟婿,方为人上人。」
我深以为然。
于是从七岁到十八岁,我和我妈辗转了七个雇主。
每一个都是钟鸣鼎食之家。
可不是人品有问题就是财力不稳定。
直到顾家的管家找上了门。

-2-
我妈是保姆圈里的 top 级人物。
会英语,能给孩子做幼教。
懂营养学,能让孩子吃得健康卫生。
多家财阀贵族的保姆经验让她一辞职就变成抢手货。
顾家在上流社会的地位相当于我妈在保姆界的地位。
所以当顾家的管家找到我妈的时候,她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不为别的,只因为顾家有且只有一个独生子。
更重要的是,和我适龄。
因为一般雇主除了看中我妈保姆级的保姆经验外,更看中我这一块活招牌。
我很聪明。
很小的时候,我妈就告诉我。
只有我努力学习,考试考一百分,我才会讨雇主们的喜欢。
只有讨他们的喜欢,他们才会允许我和妈妈住在一起。
我不想再回到那个只用几片石棉瓦堆砌而成的房间。
风一吹,就会从猪圈飘来一阵一阵的猪屎味。
所以我拼了命的学,把自己变成讨人喜欢的样子。
借此搭上了贵族教育的顺风车。
我成了贵族学校的异类,但我永远第一。
从小考到中考再到高考。

-3-
见到顾京延是在住进顾家的三个月后。
大学开学的前一天,他才从欧洲旅游回来。
而这三个月里,我在心里演练了无数遍和他的第一次相见。
就如我从前在其他雇主家那样。
顾京延的航班落地是晚上十一点。
我没有熬夜的习惯,可是那天我还是等到了凌晨一点钟。
大门打开的时候,我穿上露出大截长腿的睡衣,假装出门接水。
四目相对,两个人都尴尬的呆在原地。
只是他是真的,我是装的。
他的视线落在我的双腿,而我故作惊讶也打量着他。
在我所见过的富二代里,顾京延是长得最好看的。
五官周正,棱角分明。
身材样貌都是满分。
更重要的是,他看向我的眼神里没有贪婪。
「你是顾京延?」
我打破沉默。
顾京延一笑,带着点不屑,
「你就是那个保姆的女儿?
「叫什么来着?」
「沈沅。」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软糯。
对面的男人迟疑了一会儿,接着行李滚轴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被无限放大,一步步向我逼近。
顾京延似乎没有停下的意思,而我也一步步被逼得向后退。
直到背部贴上冰冷的墙面。
「你……你要干什么?」
顾京延低下头凑到我的耳边,温热的鼻息打在我的耳朵。
喉间发出如深海鲛人般惑人心智的低频,
「怎么?想勾引我?」
顾京延抽出手,用指尖轻轻扫过我大腿的皮肤。
我被突如其来的触碰激起一阵战栗。
这似乎给了顾京延一种莫名的满足。
他轻笑着,像碰到什么脏东西般的甩了甩手,「像你这样的,我见多了。以后离我远点,我嫌脏。」
我没办法反驳他。
和顾京延的第一次见面以他认定我是个捞女而结束。
这对我来说,是一个好的开端。

-4-
顾京延回到的第一天,顾家难得在饭桌上凑齐了一家子。
「伯母,您吃这个。」
顾家的父母非常喜欢我。
在他们眼里,我得体,大方,聪明。
因此我能上得了顾家的桌。
可我妈不行。
哪怕他们总是客气的邀请,但我和我妈都是有眼力见儿的人。
我能上桌是他们的恩赐,我妈上桌就成了僭越。
「棉棉,你吃,你看你瘦的。」
顾母待我很好,把我当半个女儿看。
顾父待我或许更功利一点。
像我这样的人,成不了顾家的儿媳,却很适合做顾京延未来执掌家业的左膀右臂。
「吃完饭,我让管家送你们去学校。」
我礼貌的道谢。
「谢谢伯父伯母。」
而在顾京延的世界里,我的到来就异常简单。
就是来勾引他的。
所以我所有好的一切,在顾京延面前都变成了我装矫揉造作的本钱。
饭后,顾京延将我抵在卫生间的门后,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恼羞成怒却又挣扎不得的窘迫。
「沈沅,你这么装不累吗?」
「把我父母哄开心,好让他们把你嫁给我?」
「得了吧,我的婚姻必须是门当户对的,你只是一个保姆的女儿,别白日做梦了。」
「顾京延,你爸妈还在外面呢?你不怕他们误会吗?」
顾京延伏在我耳边,刻意挑逗,「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屋外传来顾母的催促,
「沅沅,司机在门口,你和京延一起去学校哦。」
「奇怪?京延这孩子呢?」
随着顾母的脚步声渐远,顾京延松开了对我禁锢。
提着的一口气得到释放,我脱力的靠着门板大口喘息。
「兔子胆子。」
顾京延嗤笑,推门离开,而我也乖顺的跟了上去。

-5-
屋外,顾家的司机早已等候多时。
看到顾京延从了右车门上车,我识相的往左车门走去,想要拉开却发现车门已经被锁死。
车窗降下,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张扬明媚的脸。
顾京延的青梅,陶韵。
与我妖艳的长相相比,陶韵就显得清纯的多。
「京延哥,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保姆的女儿吧?」
「就是她大半夜不睡觉,穿个真空睡衣故意在你面前晃悠?」
「长得是挺好看的,就是一脸穷酸相,也难怪想爬床了。」
我想过顾京延会把这样的事情告诉给自己的兄弟当作谈资,却没想过他会告诉自己的青梅,一个女孩子。
承受同性的恶意远比异性要痛苦一百倍。
我尽量不理陶韵夹枪带棒的一番话,但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指甲扣进肉里。
车内的顾京延,看我挂着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没了耐心,「你到底上不上车?」
我稳了稳心神,往副驾驶走去。
一路上,后排的两个人都在打情骂俏。
我能时不时的从后视镜对上陶韵的眼神,看到她刻意的挽上顾京延的肩膀Ťů₍,把头搭在他的肩。
挑衅的用手去整理顾京延额前的小碎发。
顾京延也默许了陶韵这些亲密的举动,两个人你来我往,宛如一对壁人。
车子开到半路,顾京延突然叫停了司机。
「你,下去。」
顾京延从后座发出指令。
车内没有第三个人能让顾京延说这样的话,除了我。
「顾伯父和顾伯母说过让你带我一起去学校的。」
我理直气壮的态度激怒了顾京延。
「你难道想让全校的人都知道我每天和一个保姆的女儿住在一起吗?」
「我可丢不起那个人。」
「下车,别耽误大家的时间。」
陶韵也来帮腔,「沈沅,你本来就不是和我们一个阶层的人,过度的拔高自己只会让人更看不起你的~别磨蹭了,赶紧下去吧。」
陶韵的话难听却很有道理,我这样的身份的确是不配和他们走在一起的,既抬高不了自己还拉低了别人。
我没再纠缠,识相的下了车。
在顾京延面前,我似乎从来都是逆来顺受。
以至于后来的每一天,顾京延都会在同一个地方让我下车。
每天徒步六公里变成了他折磨我的手段。

-6-
转眼到了迎新晚会。
我妈最舍得在这些场面上下本钱,她花了大半个月的工资给我买了一件精美的礼服,当作我走向上流社会的「战袍」。
礼服经过精心的剪裁,将我的身材优势淋漓尽致的展现出来。
我妈从小就把我当洋娃娃般养,她知道怎么吃,能让我的胸部发育的更好,怎么养能让我的皮肤白嫩细腻,怎么塑形能让我有一个好的身材。
她跟着那些大富大贵人家有样学样,把我当真千金一样的养。
而我也不负所望,长成了一个千金小姐该有的样子。
所以我穿着礼服站在顾京延面前的一瞬间,我敏锐的捕捉到了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艳。
「好看吗?」
我弱弱开口。
顾京延喉结滚动,可眼神还是一如往常的冷漠ţűₗ,语气恹恹,
「走吧,磨磨蹭蹭的。」
我整理裙摆,抬脚离开,没注意到顾京延泛红的耳尖。
正要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时,手臂却突然被人用力拽住,直接将我塞进了后座。
等我回过神,顾京延已经气定神闲的关上了后座的门。
「你不是不让我坐后座吗?」
我小心翼翼的试探。
顾京延从来不会让我和他一起坐在后排,说是让我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
「老赵,把隔板放下来。」
隔板缓缓落下,形成了我和顾京延两个人的密闭空间。
「你……你想干嘛?」
我像只受惊的小兔,下意识的缩进角落。
顾京延欺身过来,将我圈进他的领地。
逼仄的空间、近乎暧昧的距离让我有些喘不过气。
「怎么,怕我吃了你吗?小白兔?」
顾京延性感挑逗的语调像一阵电流穿过全身,让人酥麻颤栗。
我被盯的不自在,不自觉的开始咬下嘴唇。
「你在邀请我吗?」
顾京延眼里染上情欲,潋滟的眸子在我的红唇上流转。
眼前的脸逐渐放大,我闭上眼睛,等待某刻的降临。
没有预期中的绵软感,睁开眼,是顾京延一脸玩味的表情。
「你不会以为我要亲你吧?」
看到我红了眼眶,顾京延在座位的另一边笑成一团。
「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沅,我就算亲一头猪也不会亲你的。」
「我劝你还是别把心思花在我身上了,你这样的人,我从小到大不知道在我爸身边看过多少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你妈打的什么主意吗?奉劝你,别跟我玩这套。」
我使劲掐了把大腿,才勉强挤出几滴眼泪。
「我没有……」
顾京延看见我哭,气便不打一处来,
「一天到晚就知道哭,真烦死了。」
我小声嗫嚅,「我没有……」
我没有哭,我只是装的。
顾京延喜欢玩猫捉老鼠的游戏,那么我就陪他玩到底。

-7-
晚会上,女生都围着顾京延转。
而男生们,都围着我。
一个长相清纯、身材惹火、成绩优异的保姆的女儿,高度契合他们猎艳的标准。
我周旋在这些男人之间,谨尊我妈的教导,体面的和每一个人寒暄。
「沈小姐,酒量很好。」
第三十个碰杯的男人,礼貌性的夸了我一句,又接着说道,
「如果不是喝的可乐的话。」

他什么时候看见我偷偷把酒换成可乐的?
男人叫傅学琛,傅氏集团的大公子。
「为什么要把自己伪装成另一个样子呢?」习惯了那些公子哥的轻浮,突如其来起来的真诚提问倒弄的我有些局促。
「傅公子什么意思?」
「你明明很讨厌他们。」
「你在观察我?」
「抱歉,但别把我和他们归为一类好吗?」
傅学琛朝我举杯。
我不喜欢他。
如果说其他人是卸下君子的伪装,那么他就是套上正人君子的皮囊。
但我还是维持该有的体面,笑着和他碰杯。
觥筹交错间,我总感觉暗处有某个视线一直盯着我,只是环顾四周,却又没发现任何异常。
我看向顾京延的方向,他正和陶韵打得火热。
也是,在这样的场合,他对我唯恐避之不及,怎么舍得分一点精力给我。
我摇摇头,心底暗自嘲笑自己的自不量力。
回到家已经十一点。
晚上喝多了可乐,睡到一半被尿憋醒。
出门上厕所,打开灯,蓦地发现顾京延不知道在不开灯的客厅坐了多久。
他偏过头,视线落在我的胸前。
我往下一看,倒吸一口凉气。
睡衣的扣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开了,两颗水蜜桃就这么一览无余的袒露在顾京延的面前。
我慌忙转身,还没来得及将扣子一颗一颗扣好,便被顾京延一把拽住拖进了他的房间。
顾京延不知道哪根筋搭错,没来由的将我扔在床上,欺身而上,将我双手死死扣紧举过头顶。
他似乎在生气,粗重的呼吸自上而下与我的鼻息交织。
低沉隐忍的嗓音在耳边萦绕,
「沈沅,你能不能自爱一点?」
看来他是又以为我不知廉耻的复刻第一次勾引他的手段,我着急辩解,
「我真不是故意的……」
不等我说完,顾京延眼里的怒意更盛,手腕上的力道收紧,被Ťű⁾捏得生疼。
「你就那么喜欢在那群废物种猪里打转?」
「怎么,勾引不到我,想换目标了?」
「你以为傅学琛是什么好人吗?」
我反应过来,原来当时那股莫名的感觉不是我的错觉,是顾京延。
「你误会了,我——」
最后几个字还没说出口便被顾京延突如其来的吻吞吃入腹。
他近乎疯狂的攻占,撬开我的牙关,大口掠夺着我的呼吸。
我呜咽着挣扎,反而让他更为兴奋。
「嘶~」
我咬破顾京延的嘴唇,企图让他恢复理智。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在口腔蔓延开来。
顾京延停下动作,摸着被我咬出血的嘴唇,从失控的状态恢复理智。
「滚!」
我拢好胸前的衣襟,慌乱的下床。
在关上门的一刹那,我听到顾京延说,
「下贱。」

-8-
那晚过后,不知道是道歉还是补偿,顾京延没再叫我半路下车。
渐渐的,学校传开了我和顾京延同住一个屋檐下的传言。
顾京延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陶韵不乐意了。
顾京延对我中庸的态度的转变让她产生了危机感。
我以为她会在我身上玩一些团体孤立、霸凌的小把戏。
可是她比我想象的聪明,也比我想象的狠毒。
她把主意打在了我妈的身上。
她给我妈制造了一场不大不小的车祸。
右腿骨折、血脉堵塞,如果不好做康复,就是终身残疾。
醉驾的司机很干脆直接的承认了自己的罪行,他宁愿坐牢,也没钱填我家这个无底洞。
我妈大半的积蓄都砸在了我身上,可是我现在却变不出一分钱给她治病。
课间,我将陶韵叫到卫生间。
「我们打个赌吧。」
「一个月内,我会让顾京延在学生论坛上给我发告白贴。」
「如果我做不到,我申请退学,从此在你们的视线消失,如果我做到了,你给我五百万,我拿钱走人。」
「沈沅,你妈的车祸把你撞傻了吧?你什么意思?」
「你不是怕țűₓ顾京延喜欢我吗?我可以给你一个证明的机会,如果顾京延没有和我告白,我消失。如果顾京延和我告白,你拿五百万让他认清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让他从此厌恶我不是更痛快?你怎么都不会亏。」
「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不是最清楚吗?我妈住院,需要大笔的治疗费用,顾京延此刻在我眼里就是救命稻草,你不答应,我就如你所说,像一贴狗屁膏药一样贴上去。」
「忘了告诉你,顾京延曾经强吻过我。就在我和傅学琛攀交情的那个晚上,我相信你一直在他的身边,不会一点都感觉不到吧?」
我的话给了陶韵提醒,从她飘忽的眼神里我更加肯定。
顾京延或许是喜欢我的。
所以在他意识到自己对一个保姆的女儿有了醋意时,他才会懊恼的在客厅枯坐那么久。
「成交。」

-9-
自从我妈出事,我便从顾家搬了出来。
没有了同在屋檐下的便利,我与顾京延所有的偶遇都是刻意。
刻意的经过篮球场,刻意的上同一门选修课。
我在他的视线范围内出现,又刻意忽视他的存在。
直到他叫住我。
「你还好吧?」
「挺好的。」
我避免过多的交集,径直走开,在距他稍远又可听见的范围内,假装接起电话。
「钱我会还的,你们在保里弄的巷子口等我,我下课过去。」
转过头,顾京延还在原地。
我留下一个脆弱无助的眼神,然后转身离开。
保里弄是个城中村,已经荒了很多年。
电话里的人,是我雇的打手。
下课后,我按照约定的路线往计划的地点赶去。
街头小卖店的镜子里,刚好反射出跟在我身后鬼鬼祟祟的顾京延。
我继续往前走,越往里路段越荒僻。
然而到达指定的地点,却发现本该就绪的打手全都不在。
不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
我拨通电话,
「你们在哪儿?」
「在保庆弄呢,你咋还没到勒?」
打手弄错了地址。
依稀间,我仿佛听见顾京延的声音。
坏了。
原路返回后,顾京延正被一伙人按在地上打。
我发出报警短信,随手抄起路边的一根钢筋冲了上去。
「顾京延!」
见我出现,顾京延慌了神。
「笨蛋!还不快跑!」
几个大汉快速分散开来,从四面将我包围。
为首的大汉转动这一双淫眼,不住的往我的裙底瞟。
「这小妹妹长得不错,不如陪我们哥几个玩玩儿,我就放了他怎么样?」
说罢,两个大汉冲上来。
「你们别过来!」
我挥舞着手里的武器。
几人嗤笑,三两下打掉我手里的钢筋,拽着我的手往前提。
「你们放开我!」
我咬上一只手臂,疼的那人龇牙咧嘴的叫唤,一巴掌直接将我扇倒在地。
被扇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疼,嘴角也渗出血迹。
顾京延见状,拼死从几人手里挣脱,两脚将那人踢出三米远。
很快几人又扑上去,合力将顾京延钳制住,被踢飞那人打急了眼,拖着一把椅子就要往顾京延脑袋上砸。
「小心!ṭũ̂⁺」
我飞速起身,扑倒在顾京延身前。
椅子在我背上开裂,碎木茬子滑破皮肤,留下触目惊心的血痕。
「沈沅!」
警察及时赶来,制服了施暴的几人。
顾京延死死将我箍在怀里,嘴里不停念叨着,
「沈沅,没事的,没事的……」
我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扬起嘴角。

-10-
那天后,所有人都知道顾京延为我收了心。
他的兄弟在我面前打趣,
「从来见过老顾对哪个女孩子这么上心过。」
「是啊是啊,我看他恨不得把自己的心都掏出来给你了。」
「沈沅,你就答应延哥吧。」
「……」
见我脸红,顾京延总会冲上去将几人连踢带踹的驱散。
「几个男的,嘴太碎了。」
我明媚一笑,
「不会啊,我喜欢他们这样说,会显得我对你来说很重要。」
顾京延宠溺的摸摸我的头,
「哪用得着他们说,你想听,我天天说给你听。」
「沈沅,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我想我喜欢上你了。」
「如果你想听,我也可以说,我爱你。」
顾京延的眼神那样真诚动人,在阳光下闪着光。
连带着他说出来的违心的话都有了温度。
三天前,台球室。
「延哥,沈沅在床上怎么样?带不带劲儿?」
想邀顾京延一起去自习室,正要推开门的我下意识收回了手。
「就那样吧……」
看见顾京延含糊其辞的样子,几人开始起哄。
「不是吧大哥,沈沅那么大个美女在身边你也忍得住不下嘴?」
「延哥,你不会是不行吧?」
顾京延对着那人脑袋就是一个暴扣,
「老子行不行,回去问问你姐不就知道了?」
「那你给我们说说呗。」
「我家棉棉那身材还用说吗?那胸,那腿,我敢保证你八辈子也找不到这样的极品的。」
顾京延语气轻佻,脸上却很得意。
「话说回来,老顾,你就这么砸这沈沅手里了?她可只是个保姆的女儿,放在古代做妾的机会都没有,你爸妈能同意?」
「只要咱延哥喜欢,那都不是事儿!」
顾京延抓起书包,吹着口哨略过几人,
「先谈着再说呗,谁说喜欢就一定是一辈子的事情。」
「也许新鲜劲儿一过,我就腻了。」
「也是,咱顾大公子缺女人吗?」
几人推搡着离开,没发现掩在拐角处的我。

-11-
顾京延只是「玩玩」的爱足够热烈。
比起残酷的现实我更愿意相信自欺欺人的说法。
少年只是不懂得怎么去爱一个人。
因为太年轻,所以给出的爱总是带着钝感的痛,幼稚又酸涩。
杀人犯可以说出言不由衷的话,可是眼神却骗不了人。
顾京延的眼神骗不了人的,那么我来当他的第一个执教。
我肆无忌惮的享受着顾京延给予的偏爱,努力扮演一个乖巧可人女朋友。
我在顾京延的眼神里沉沦,然后在陶韵那意味深长的眼神里找回理智。
一个月期满的最后一天,我将顾京延约上了天台。
漫天的火烧云下,我向顾京延告了白。
「顾京延,我喜欢你。」
回应我的是顾京延炙热的吻。
我举起手机,拍下这值得纪念的画面。
「京延,可以用这张照片在学校论坛上发个帖子吗?我想让你告诉所有人,你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
「好。」顾京延在我的额头落下一吻,「顾京延是沈沅棉一个人的,一辈子都是。」
我靠在顾京延的胸前,沉溺在少年汹涌澎湃的心跳里。

-12-
与顾京延在楼下分开后,陶韵的电话打了过来。
「钱我已经打到你的海外账户了,希望你说话算话。」
「当然,从明天开始,我会彻底消失在顾京延的世界。」
「我很好奇,你怎么能笃定京延哥会在一个月内爱上你,还会给你发告白贴。」
「人生的选择从来都是五五开,如果不行,我还是信息学院成绩排名第一的学生,黑掉一个账户,发一个帖子对我来说,就像喝水一样简单。」
「最后的告别时刻,温馨的提示你,陶韵,虽然我走了,但顾京延也绝不可能喜欢你,这是我向你讨回我妈那笔债的前菜,剩下的,我会慢慢和你算的。」
我挂断电话,看着卡里五百万的余额,转过身,逃离了身后喧嚣的人群。
过去的一个月里,我办理了休学,将我妈妈转院。
五百万,足够我和我妈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
连城,一个很宜居的海边城市。
也是信息技术产业的温床。
我在一个街角的咖啡厅见了傅学琛。
我将自己想要进一步攻克 AI 智能的想法告诉了他,顺带递上了我的投名状,一份关于发展人工智能领域的提案和一个初创的 AI 软件。
软件并不成熟,但如果能接入傅氏集团旗下的科技公司智旗的算法,在国内人工智能领域将是一个重大的突破。
我相信傅学琛不会不明白里面的商机。
「沈沅,你约我见面,我以为你会打听顾京延的事。」
时隔一年多,再次从相识的人口里听到「顾京延」三个字,有一种恍如昨世的不真实感。
「他很有名,经常出现在报纸头条,根本不用打听。」
「的确,泡吧、喝酒、把妹、打架,光拘留所就进了四五趟,大家都说顾氏集团的少爷算是废了。」
「和我没关系,也请傅先生对我的行踪保密。」
傅学琛识趣得耸耸肩,
我岔开话题,将话题引到正题上。
「这是我的提案,希望傅先生可以考虑看看。」
傅学琛接过企划书,

-13-
离开顾京延的第二年,我带领团队研发的人工智能系统正式上线。
我拿了智旗百分之十的股份,从傅氏集团剥离Ṭûₜ,成立了星云。
我还是会从电视新闻上看到顾京延的消息,然后用疯狂的工作去盖过心底滋生的悲伤。
五年的时间过去,星云从当初只有七个人的草台班子成长为两千人的商业新秀。
星云商业版图的扩张势必需要更多公司的押注。
而这时,顾京延与陶韵订婚的消息传来。Ṫū⁹
来不及分神,外婆病危的消息传来。
我回了一趟老家,代替我妈送外婆最后一程。
我妈很不幸,她没有一个可以理解她、爱护她的母亲。
所以哪怕只是最后一面,我妈也不愿意见她。
而我是幸运的,哪怕我妈总想让我靠着男人上位,想把我当个物件送进富贵人家,我也没有丝毫的怪她。
相反的,我很赞同她。
当我拥有的性别是我的优势时,我能利用我的性别就是本事。
所以我从不后悔我玩弄了顾京延的感情,因为我得到了更多。
几家亲戚对于我妈的缺席并不意外。
意外的是,我怎么会回来。
下葬的间隙,二舅妈突然凑到我跟前。
「棉棉,你之前有得罪过什么人吗?」
「没有啊,怎么了?」
「前几年,有好些个人来村里打听你的情况勒。」
「有个男的,看着你住过的小瓦房直发呆,你说他是不是有病?奥哟喂,脑子坏掉了。」
她说的应该是顾京延吧。
他也许想从老家的线索找到我,然后发现。在他眼里的那个总想靠男人上位的女孩还有着一个这么不幸的童年。
二舅妈在耳边的絮絮叨叨,我都没怎么听清,只听见了一句带着恳求的哭音,
「棉棉,别怪舅妈,舅妈也是没办法……」
临走时,我给了他们一人一捆现金。
告诉他们,我和我妈再也不会回来了。

-14-
回到连城的家里,我妈已经给我做好了一大桌子好吃的菜。
她装作若无其事,但微微泛红的眼眶还是出卖了她。
「外婆走得很安详,外婆还让我和你说,对不起。」
其实外婆什么也没说,我赶到的时候,老太太已经咽了气。
我妈「哦」了一声,转头扎进厕所。
出来的时候,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上前抱住她,
「妈,谢谢你。」
「谢谢你竭尽全力,把我养的这么好。」
我妈一愣,
「傻孩子,我是你妈妈啊。」
「可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怎么做妈妈的。」
她像小时候一样,拍拍我的头。
我扶她坐下。
虽说这些年的疗养,没有给她落下什么病根。
但稍微一久站,关节还是会隐隐作痛。
她闲不下来,非要去我的公司里干保洁。
整天忙得眉飞色舞,闲时就和几个大妈唠嗑。
她放弃了让我嫁入豪门的美梦,因为她发现,我就是豪门。
小老太太现在活得很快乐,全然忘记了当初差点让她终身残疾的苦痛。
虽然她忘了,可我还记着。
我翻出顾京延和陶韵的订婚邀请函。
烫金的字体规整妥帖,两个人的合照也是宛若一对璧人。
我打开和傅学琛的对话框,上面的信息还停留在他问我会不会去顾京延订婚宴。
我回复,
「老同学的订婚宴,当然要去。」
不光要去,还得准备一份拿得出手的贺礼。

-15-
顾家的订婚宴就设在了顾家的老宅。
阔别七年,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没怎么变。
我的出现像一颗投进水里的深水炸弹,人群开始沸腾。
「天呐!怎么是她?!」
「她是谁啊?」
「她就是七年前抛下顾京延后人间蒸发的那个女人!」
「那她怎么还敢回来啊……」
走进宴会厅,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到了我这个顾京延的旧情人身上, 默契的给我让开了一条走向顾京延的道路。
与顾京延视线交汇的瞬间,我立在原地, 突然没了上前的勇气。
紧接着是玻璃碎掉的声音。
是陶韵。
「沈沅……」
我整理心绪,迈开步子走到两人跟前。
「怎么会是你?」
「这里不欢迎你,滚出去!」
看着顾京延盯着我不放的样子,陶韵的慌张溢于言表。
我掏出准备的贺礼,绕过陶韵递给顾京延,
「顾先生, 你的未婚妻和你结婚只是想用傅氏的资金填补亏空,你确定还要和她订婚吗?」
「你胡说什么?!」
「不是这样的京延!你别听她胡说!」
我递给顾京延的资料的是近三年来桃源企业实际亏损的明细。
然而顾京延看也没看一眼,直接将它扔到了地上。
陶韵见状松了口气,下一秒, 顾京延便拽着我的手腕, 将我从宴会厅带离。
「什么情况?准新郎逃婚了?」
「果然,白月光的杀伤力是最强大的。」
「这下陶韵可糗大了。」
穿过会客厅,顾京延将我和他锁进了一间客房。
门砰的关上,随之而来的是顾京延近乎发泄般的吻。
我攀上顾京ţű̂₊延的肩,主动给予回应。
霸道狠戾的强吻变成了我与顾京延的抵死纠缠。
然后是顾京延将头埋进我颈窝的呜咽,
「为什么?」
湿润的泪滴顺着颈窝流向锁骨。
我撑开与顾京延的距离, 抬手抚去他眼尾水光。
「对不起。」
顾京延的眼神裹挟着恨意,声音颤抖
「为什么要离开我?」
「为什么要不辞而别?」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
「你该恨我的。」
我眼眶发酸,
「你怎么恨我都没关系。」
「我只希望你, 别再折磨你自己了。」
我抚上顾京延的侧脸,抚过顾京延的嘴角。一字一句,认认真真,清清楚楚的告诉他,
「顾京延,我回来了, 回来接受你的报复。」
倏忽间,顾京延咬上我的锁骨。
「嘶~疼。」
顾京延垂眼,直勾勾地看向我,
「我已经做了标记, 你再也逃不掉了。」
像是受到某种蛊惑, 我迎上去,吻上顾京延的唇。
顾京延化被动为主动, 将我往他怀里带。
「沈沅, 我是谁?」
两情缱绻间,顾京延问我。
「顾、京、延。」
我嗫嚅着回答。
「顾京延是谁?」
「顾京延……是我喜欢的人。」
我伸出手,轻轻解开了顾京延的衬衫纽扣。

-16-
我和顾京延又重新在一起。
桃源集团在星云和傅氏的双重夹击下, 破产清算。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海边, 顾京延向我求了婚。
我戴上十克拉的全美方钻, 脑海里想起第一次被顾京延强吻的夜晚。
我仍然清楚的记得,他嘴里说出的那两个字。
「下贱。」
顾京延对我是真的爱吗?
或许有,但一定不是全部。
我爱顾京延吗?
或许有, 但也不是全部。
以至于很多年后, 顾京延问我。
当初选择和他结婚是真的爱他还是只是想把手伸进顾氏集团?
我没有回答。
我只是告诉他。
小女孩牵着妈妈的手离开村子的那个冬天,格外的冷。
她的袜子里全是破了的洞,寒风直往小女孩的脚丫子里钻。
小女孩每走一步, 就像在冰刀上划一道口子。
从那天起,小女孩在心里立誓,她一定不要再过那样的日子。
(完)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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