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相宁

我胆小爱哭,又天生有心疾,却偏要嫁给那个茹毛饮血、杀人如麻的铁勒王子。
为了让我练练胆子,不被那王子吓得心疾发作,父皇母后费尽了心思。
最后,带来个铁勒少年,让我日日鞭打责罚。
那少年冷漠桀骜,挨了打也默不作声。
反倒是我吓得泪水涟涟。
「对……对不起,疼吗?」
他忽地夺过我手中的鞭子,潋滟一笑。
「小公主,再哭的话,我可要亲你了。」

-1-
自我大梁建朝以来,就和铁勒人打个不停。
几十年打下来,双方谁也打不动了,就开始议和。
一番唇枪舌剑之后,最终商定,将来继承可汗之位的铁勒王子迎娶我朝嫡出的公主。
国书签好,第二年我就出生了。
自打我记事起,身边就有数不清的侍女伺候。
她们全都把我当成眼珠子般小心呵护,看我的目光中却又隐隐带着怜悯。
有一次,我午睡时醒了,听到屋子里的几个侍女在小声议论。
「小殿下真的要去铁勒?那里的人都茹毛饮血。」
「我还听说铁勒可汗和他的儿子都是杀人狂魔,一天不杀人就难受。」
我听她们说着,越来越害怕。
心口突然疼得厉害,双眼一翻,就昏了过去。
等再醒来,太医院的人都围在身边。
他们说我天生有心悸之症,恐活不过双十之年。
母后哭得死去活来,父皇也是愁容满面,连夜给铁勒可汗修书一封。
说我身子不好,不宜远嫁,能否选个宗亲之女代为和亲。
过了些日子,铁勒可汗回信了。
信上说,他的王子打小就知道妻子是中原的宣云公主,也只认公主一人,非她不娶。
如果梁朝毁约,王子会亲自带着铁勒铁骑南下抢亲。
这下连父皇也没了办法,婚事照旧。
只不过我的身子越来越差,每日多走几步路就会心口疼痛不已。
整个太医院商讨了几天几夜,最后让父皇将我送到京郊的护国寺。
一来求得佛祖保佑,二来佛门清净之地,最能平心静气,对心疾大有好处。
父皇母后都觉得此法甚好,在护国寺的后山给我建了座院子,有专门的人伺候。
他们得了空,也能时不时去看我。
说来也神奇,自从去了那儿,每日聆听佛音,竟真的很少发病。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平平安安地长大。
转眼间,我及笄了,再有一年,就要去铁勒和亲。
身旁伺候的人又开始叹息:
「殿下性情纯善,胆子又那么小,将来嫁给那凶神恶煞一般的铁勒王子,不得被活活吓死。」

-2-
眼瞅着婚期将至,父皇万般担忧,寻了个由头,把太子哥哥李宁安派去铁勒。
名义上是国事出访,实则替我看看那铁勒未婚夫。
两个月后,李宁安回来了。
他来看我时,身后还跟着个用铁链锁着的少年。
「锦儿,你来。」他笑着对我招了招手,「这是我从铁勒带回来的奴隶,以后你每天狠狠打他、罚他,练练胆子,等嫁过去,就不怕那些铁勒人了。」
我探出头,小心翼翼打量那少年。
他长得比李宁安还要好看,个子也更高。
眉眼像是斧凿刀刻出来的,惊艳之中又带着冷冷的桀骜。
「皇兄,你骗我。」
我对着李宁安连连摇头,「铁勒人不都长得青面獠牙,比鬼还吓人吗?怎么会有他这么好看……」
说到比鬼还吓人时,那少年忽地抬头看了我一眼。
眸色幽幽,深不见底,把我后面的话都给吓回去了。
「他真是铁勒人,铁勒也不是所有人都长得那么……丑。」
李宁安解释着,神色莫名有些慌张。
他咳了两声,抽出腰间的鞭子递给我。
「来,狠狠地打。」
我吓了一跳,忙不迭摆手,「好好的,为什么要打他?」
「你不是最怕血吗?往后每天用鞭子把他打出血,慢慢就不怕了。」
说完,又对着那少年喝了一声:
「过来,让公主打两下。」
少年抿了抿嘴角,垂下眼眸,默默走到我面前。
一副任由我处置的模样。
「皇兄,你是怎么了?」
我看着李宁安,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他从小跟着太傅读书习字,最是温润隽雅,谦谦如玉,不知是京城多少姑娘们的梦中人。
怎么去了趟铁勒,就忽然性情大变?
可他并不理会我的疑惑,握紧我的手用力一挥。
只听「啪」一声,那少年单薄的衣衫破了,肩上隐隐有血渗出。
我眼泪一下涌了出来。
「对……对不起,疼吗?」
少年依旧沉默不语。
李宁安却心满意足地笑了,摸了摸我的头。
「就这样,每天打,我会派人来盯着,打不出血不行。」

-3-
李宁安走后,我无论做什么都心神不宁。
脑子里全是那少年桀骜的眼神和肩膀上的伤。
想了许久,我找出伤药,又装了一袋银子,去找那少年。
找了半天,才发现他独自一人在后院的马厩。
肩膀的伤也没包扎,那道鞭痕红得刺目。
见我来了,他随意挑了挑眉。
「公主还要打我?」
不是不是,」我连忙上前,将手里的东西塞给他。
「真是对不住,我不是有心打你的。拿着药和银子,再挑一匹马,赶紧回家吧。」
他有些意外,静静看了我一会儿,扯唇一笑:
「你的马全都温温吞吞,没有一匹像样的。」
「因为我从小身子不好,马都是父皇精挑细选出的性子最温顺的。你不喜欢的话,我再多给你些钱,去集市上买合意的。」
说完,我就想回房再拿银子。
「等等。」
他伸出手臂,手指修长,轻易就能将我的手腕整个攥住。
「我不能走。」
「为什么?」
他垂下了眼眸,弯翘的睫毛闪了闪。
「李宁安把我亲人都抓走了,他说我若敢逃,就一个一个把我的亲人全都杀死。」
我真的彻底惊呆了。
这还是那个从小哄着我长大的温润如玉的太子哥哥吗?
「对……对不起,我皇兄他原本不是这样的,我会跟他说,放了你的亲人,我……我发誓。」
我结结巴巴地解释着,可他却一下子笑了。
原本冷冽的眉眼间似有春风拂过,勾得人移不开眼睛。
我愣愣看着,鬼使神差地就冒出一句:「铁勒的王子要是跟你一样好看就好了。」
他嘴角的笑意变得有些晦涩。
「为何?」
「这样我嫁给他,就不会害怕啦。」
「怕什么?」他轻轻嗤了一声,「堂堂铁勒王子,还会欺负你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不成。」
你又不是他,怎么知道他不会欺负我?
我心里这么想着,话到嘴边却变成:「我是宣云公主李宁锦,你叫什么啊?」
「索南。」

-4-
索南来了之后,日子变得和以前很不一样。
从小,身边的人都对我百般呵护,出门怕走丢,走路怕跌倒,就连喝口水都怕我呛到。
但索南跟他们不一样。
他骑着马,带我把护国寺的后山玩了个遍。
涉溪,捕鱼,摘果子。
还牵回一只没了母亲的小鹿给我养。
这天,回来的路上突然下了大雨。
索南脱了外袍裹在我身上。
他高出我许多,袍子将我从头到脚都包裹得严严实实。
我缩在他怀中,觉得他身上暖融融的,带着山林的气息,让人莫名心安。
等回到住处,一进门就听到李宁安焦急恼怒的声音:
「好大的胆子,谁允许你带她出去的?」
我连忙探出头来,央求道:「皇兄,是我非要出去玩的,你别罚索南。
想了想,又加上一句:「也别为难他的亲人。」
李宁安阴沉着脸,一把把我从索南怀里拎了出来。
「赶紧回屋换衣裳,喝姜汤,再宣太医来看看。」
他说着,又看了全身都被淋湿的索南一眼,压低了嗓音:
「你若是病了不能去和亲,那个凶神恶煞的铁勒王子跑过来抢人怎么办?」
我吓得一阵哆嗦,赶紧跑回房。
傍晚,太医来诊过脉,又开了两帖药。
我老老实实吃了药,没有伤风,也没发烧,但李宁安命宫人们看着我,再不让我出门了。
白日里,我百无聊赖地坐在院子里,闷闷不乐。
忽然,有个东西掉落,不偏不倚,刚好落在我裙子上。
拿起一看,是之前和索南在山里摘的野果,酸酸甜甜,很是好吃。
没想到风还能把果子吹到这。
我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一个刚吃完,又有一个落下。
就这么一连落了好几个,正吃得开心,头顶上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除了吃,你还会干什么?」
我一惊,抬头去看。
只见索南正坐在屋檐边,脸上映着光,两条腿长长地岔开。
随手一扔,又有颗果子落在我身边。
「林子里的杏花都开了,想去看看吗?」
「想去想去,」我开心答道,又很快郁闷,「可有人守在门外,我出不去。」
「这有何难?我带你走。」
他利落地从屋顶跳下,直接将我拦腰抱了起来。
「抓牢了,怕就闭上眼睛。」
只觉耳畔一阵风吹过,等我再睁眼时,已落在院子外面的马背上。
而索南始终将我稳稳抱在怀中。

-5-
那片杏花林真的好美。
我被索南带着玩了大半天,后面累了,就躺在树下。
漫天的花瓣洋洋洒洒,宛若雨下。
我看了看躺在身边的少年。
高挺的鼻梁,弯翘的睫毛,棱角分明的下颌,亮若星辰的眼眸里带着一丝浅浅笑意。
心突然怦怦狂跳起来。
整张脸,连耳根都热得厉害。
我想,我好像是喜欢上他了。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就一发而不可收。
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全都浮上眼前。
慢慢地,心底又漫起了无尽的悲伤。
再过不久,我就要嫁给那个铁勒王子了。
我喜欢索南,却永远不能和他在一起。
「好好的,怎么哭了?」
索南转过身,双臂撑在我头的两侧,整个人将我罩住。
我心里难受得要命,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只是咬着唇,眼泪越流越多。
他的眸中忽地墨色翻涌,喉结微微滚了滚,嗓音喑哑:
「小公主,再哭,我可要亲你了。」
我吓得剧烈一抖,再也顾不上哭,手忙脚乱地想逃走。
可他反手就擒住我的双手腕,压过头顶,整个人逼得更近了些。
眸色深浓,胜过这世间最黑的夜。
「不想让我亲?」
「不行。」
我用力摇头,泪珠又从眼角滑落。
「不想还是不行?」
我被问住了,愣愣看着他,半晌,才说:
「你不能亲我,我有未婚夫的。
「他是铁勒的王子,很凶很厉害,最喜欢杀人了。他若是知道你……你欺负我,肯定会杀了你。
「所以你不能……喂,你笑什么?」
我说得战战兢兢,他却缓缓笑了。
眼中黯色敛去,只余一片波光潋滟。
「他那么凶,你还要嫁给他?不如嫁给我吧。」
嫁给索南?
我的心又疼了起来,刚刚止住的泪再次夺眶而出。
「我……我不能嫁给你,不然铁勒王子会带兵南下,将有无数无辜的人丧命。
「其实我去了铁勒,也活不了几年。听说那里有处河谷,能每日看到晚霞。等我死了,就埋在那里。」
我一口气说了许多,泪眼蒙眬地看着他。
「索南,往后你若是有空,能去那河谷看看我吗?」
他始终静静听着,眸光明明灭灭,全是我看不懂的情绪。
我哽咽着嗓子,又问:「去看看我,行吗?」
可他却勾了勾薄唇,「小公主,你又哭了,我真的要亲你了。」
还不待我反应,他的吻就落了下来。
温柔缱绻,却又不容拒绝。
辗转厮磨中,衣衫发鬓间,全都是杏花的淡淡香气。
过了许久,当他的唇终于离开时,眼尾似染了层胭脂,眸光更是亮得晃人心神。
「以后再哭,我可还会亲你,嗯?」
而我早已忘记了哭,脑中一片空白,只会傻愣愣看着他。

-6-
「殿下是怎么了?一直在发呆,晚饭都没吃多少。」
「对,还时不时捂着嘴,可是唇上受伤了?」
无意中听到侍女们小声的议论,我缓过神来,一头钻进被子里。
「我有些累了,想要就寝。」
屋里的灯灭了,侍女们也都退下了。
可我一闭上眼就是杏花雨中索南染着春意的眼睛。
赶紧睁开眼,仿佛又看到他坐在屋檐Ţṻₘ上,迎着光对着我笑。
就这么辗转反侧,一整夜没睡。
天亮时,肿着一双眼睛出门,看到了从皇宫来的宣旨的太监。
和亲的日子快要到了,父皇召我回宫,再在他和母后膝下享最后几日天伦之乐。
接旨后,侍女们都开始收拾东西。
我闷闷坐了一会儿,说:「索南在哪?我想见他。」
很快,索南来了,看到我的眼睛,蹙了蹙眉。
「可是昨天被花粉迷到了?疼吗?」
「疼。」
我说着,想去揉,他一把拉住我的手,弯下身,细细打量。
「别碰,让我看看。」
我一对上他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心里就慌得厉害,连忙挤出一抹笑。
「之前太医说,用山顶树叶上的朝露清洗眼睛,最能消肿止痛,你能帮我去采一些吗?」
「好。」
他答应着,手指轻轻抚过我的眼皮,指尖的薄茧带着轻微的摩挲感。
「你等一等,我赶在中午前回来。」
「不急,我等着你。」
我用力对着他挥了挥手。
看着那修长挺拔的身影消失在晨光中,眼中的泪再也止不住。
对不起,索南,我就要嫁人了。
可我实在没有勇气跟你当面说再见。
希望你能记得昨天我说的那个河谷,我一个人孤零零埋在那会有些寂寞。
如果你有空了,就去看看我。
我擦掉了泪,转身吩咐:
「东西你们先慢慢收拾,我太想父皇母后了,现在就备车回宫。」
回宫待嫁的日子一晃而过。
哪怕最近几年我再没心悸过,哪怕李宁安一再说我去了铁勒定会平平安安,父皇母后还是千百个不放心。
除了丰厚的嫁妆,连整个太医院都恨不得一起搬去铁勒。
临走前,我悄悄对李宁安说:「皇兄,你放了索南的亲人吧,父皇从小教育你要做个正人君子,你怎么都忘了?」
他愣了愣,「你对那小子倒真的挺上心。」
我心里一惊,连忙摆手。
「别胡说,被那铁勒王子知道了,杀了索南怎么办?」
「有意思,我倒想看看他要怎么杀。」
看到李宁安笑得这么没心没肺,我又急得快哭出来。
央求了许久,他才同意保密索南的事。
我放下心来,想要登车离开,他却又将我拉住。
「等等。」
「皇兄还有事吗?」
他神色有些奇怪,挣扎又无奈,犹豫了许久,才下定决心似的长叹了口气。
「锦儿,你到了铁勒,千万别理一个叫苏曼的女人。」
我起了好奇:「她是谁?」
「她是铁勒可汗妹妹的女儿,就是你那个未婚夫的表妹。这个女人蛮不讲理,还一肚子鬼主意。你遇到后千万别理她,她说的话也别信。」
他越说越咬牙切齿,最后又嘱咐:「记住没?」
我老老实实点头,「记……记住了。」
就算再依依不舍,我离京的日子也到了。
父皇母后带着文武百官将我一路送出城门。
路过护国寺时,我望向自己曾住过的别院。
空荡荡的,再不见那个人影。
我忍了许久的泪终于簌簌而落。

-7-
送亲的队伍一路向北,进入了铁勒的地界。
这天一早,正要吃饭,突然听到帐篷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睁开你们的狗眼看好了,我是可汗的侄女苏曼,按你们中原的说法叫郡主,怎么会是刺客?」
苏曼。
这个被李宁安咬牙切齿的名字让我猛地一惊,放下筷子就跑出帐篷去看。
只见外面有个年轻姑娘,个子高挑,一身骑马装。
皮肤和京城的小姐们不一样,泛着麦色的光亮,一双大眼睛更是神采奕奕。
侍卫看过她身上的令牌,还是有些疑惑:
「苏曼郡主为何孤身一人跑到离王庭这么远的地方?」
「草原那么大,我想去哪就去哪。」
苏曼挑挑眉,冷嗤了一声:「而且我又不是你们中原娇滴滴的公主,总被一群随从围着,看着就烦。」
说完,她一把将侍卫推开。
「闪开,我要去见见你们公主,看她配不配得上我阿兄。」
「等等ťų³……」
侍卫还想阻拦,她忽地抽出腰间的马刀,随手一挥,然后头转,就看到了不远处的我。
她愣怔了片刻,明目张胆地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收起了手里的刀。
「你就是那个宣云公主?怎么看着病恹恹的,刚刚没吓到你吧?」
我想起李宁安的话,心里有些怕她,往后退了两步。
「你来找我,有事吗?」
「没什么事,就是远远瞅见了你的车架,好奇来看看。对了,你住哪?」
「这……这边。」
她一副毫不见外的样子,走进了我的帐篷。
看到桌上还冒着热气的早饭,眼睛一下子亮了,直接坐下吃了起来。
一直吃到盆干碗净,酥酪茶也喝了个底朝天,才满意地抹了抹嘴。
「中原的饭真不赖,你每天吃这么好,怎么还瘦成这样。」
说着,她从怀里取出一个鹿皮袋子。
「把你这些好吃的都给我装一些,要装满啊。」
侍女们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大概和我一样,从没见过这么……率性的姑娘。
我对着她们点点头。
「跟小厨房说,多给苏曼郡主做些吃的,再装一袋酥酪茶。」
她顿时眉开眼笑起来。
「你这人还挺不错的,娶了你,阿兄也不算吃亏。」
听了这话,一个侍女撇了撇嘴,不满道:「嫁给你们粗俗野蛮的王子,我家公主才是吃亏死了。」
「胡说八道!」
苏曼猛地一拍桌子,瞪圆了眼睛。
「我阿兄是这草原上最好最英勇的儿郎,不知有多少姑娘喜欢他。你若不是什么中原的公主,他才懒得理你。」
侍女不服,还想再说,被我把话打断。
「离京前,皇兄告诉我,铁勒有个叫苏曼的姑娘蛮不讲理,她说的话一句都不能信。铁勒王子再好,也没有……」
索南的名字几乎要脱口而出。
我及时缓过神来,心中酸涩,低下了头。
苏曼并没察觉我的异样,她脸上闪过疑惑,几步走到我身前。
「你说的皇兄是不是李宁安?」
「是……是啊。」
她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大眼睛里愤怒中夹杂着一丝委屈。
「他竟然敢如此说我!看我找到他不把他打得跪地求饶。」
说完,扭头就往外走。
可刚走到门口,又折返回来。
「那个……等你到了王庭,不要跟我阿舅和阿兄说见过我啊。」
我眨了眨眼,似乎明白了什么。
「苏曼郡主,你是不是偷跑出来的?」
「谁说的!」
她高声否认,神情却有些慌,犹豫了一会儿,从袖子里拿出一把小巧的匕首。
「我拿了你那么多吃的,这个就送你。在我们铁勒,只要交换了礼物,就要保守秘密。」
说完,也不管我愿不愿意,将匕首塞进我手里,就出帐篷上了马。
「记住了,千万别说见过我啊!」

-8-
苏曼那天来去匆匆之后,日子又恢复了平静。
这天,车队路过了一处河谷。
正值傍晚,晚霞铺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这不正是我选好的埋骨之地吗?
我命人停了车,想多看一会儿晚霞。
忽然,寂静中传来了阵阵急促的马蹄声。
听动静,应该来了很多人。
没多久,有人大喊:「是东胡人!」
铁勒地界突然来了这么多东胡骑兵,让所有人始料未及。
而且那帮人全都拈弓搭箭,直接冲向我的车架。
「保护公主殿下。」
侍卫们纷纷拔刀应战,可东胡人显然有备而来,个个骁勇善战。
车门猛地被一脚踢开,我还不待反应,就被人擒住,抓上马背。
「得手了,撤!」
东胡人吆喝了一声,全都纵马狂奔起来。
侍卫们追赶的身影渐渐远去,最终消失不见。
等马终于停下来时,我五脏六腑都几乎被颠了出来,胸口一阵一阵悸痛起来。
「凭什么铁勒人就能娶中原的公主?把她献给咱们大王多好。」
抓我的人一把将我扛在肩上,往帐篷里走。
这时,身后有人来报:「将军,您一直盼着的那个商队到了。」
那东胡将军更高兴了,哈哈大笑起来。
「美人有了,财宝也有了,这次回去,一定能讨大王欢心,不再追究咱们打败仗的事。」
随着笑声,有一队推着车的人走了过来。
最前面的人一身铁勒装扮,可那张脸却是我朝思暮想的。
「索……」
我刚要呼喊出声,却又赶紧咬住唇。
因为他也看到我了,但只是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就转开了头。
冷漠得像是从不认识一般。
我默默低下了头,任由那东胡将军将我扛走。
之前,是我骗了索南,不辞而别,他生气不想理我也是应该的。
而且他只是个铁勒商人,又怎会为了我去招惹这帮东胡骑兵。
装作不认识,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9-
我被丢进一个狭小的帐篷里。
幸好他们想要把我献给东胡王,所以只是命人看守着,并没有无礼和ƭüₐ苛待。
天黑了,外面传来大笑声和饮酒声。
没多久,门外的看守叫我:
「中原的公主,我们将军叫你去大帐。」
走进大帐,里面坐满了人,全都举着酒杯,大声笑着。
见我进来,所有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好奇的、惊艳的、觊觎的……
索南就坐在东胡将军旁边,也淡淡地看向我。
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
东胡将军将酒一饮而尽,抬手指了指我。
「听说中原的女人全都能歌善舞,来,跳段舞给本将军看看。」
我垂着眸,拼命压住颤抖,小声说:「我自幼有心疾,跳不了舞。」
「混账!」
东胡将军沉了脸,猛地一拍桌子。
「别以为是中原的公主,本将军就不能把你怎样。再推推脱脱,把你扔出去犒赏军士。」
心口又是一阵疼,我抬头,看向索南。
他仍旧静静坐着,眉目疏朗,右手紧紧握着桌上酒杯。
「将军,我会弹琴。」
我深吸了口气,抬高了嗓音,「我愿献曲一首,给诸位助兴。」
「好,把丝竹班子的琴拿来。」
东胡将军挥了挥手,很快,有人把琴抬进大帐。
我又偷偷看了看索南,拨动起琴弦。
这首曲子叫《游女》。
讲的是一个住在湘水边的女子思念自己去了远方的情郎。
相思、企盼、痴恋都融入曲中,深情缱绻又凄伤哀婉。
索南,这首曲子是我对你的全部心意。
今日别过,往后余生望你平安幸福。
一曲终了。
我始终低着头,长发垂散开,遮住了眼中的泪光。
「这中原的调调还真是丧气。」
那东胡将军的脸上甚是不耐烦,甩了下袖子。
「别在这扫兴,赶紧滚下去。」ţŭ₉
我连忙站起身走出大帐。
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再看索南一眼。
因为害怕会实在忍不住眼中的泪。

-10-
我又回到了那个黑乎乎的小帐篷。
夜深了,外面的喧嚣渐渐平息。
我不敢睡,缩在角落里,双手紧紧攥着苏曼送我的那把小匕首。
现在,它成了我唯一的指靠。
一片寂静中,门猛地被推开,进来一个满身酒气的人影。
「中原的金枝玉叶,先让本将军尝尝滋味。」
黑暗中,东胡将军向我扑了过来。
可还没靠近,就猛地僵住,抽搐了几下,轰然倒地。
浓浓的血腥味弥散开来。
我还在怔愣中,就被人用力扯进一个怀抱。
只一瞬间,我就认出了他。
「索南……」
「我在这,别怕。」
他应了一声,解下外衫,罩在我身上,又将我拦腰抱起。
「别出声,我们走。」
出了门,他吹了声哨,很快有一匹马跑来。
他拉住缰绳,直接抱着我翻身上马。
奔驰中,一手将我揽在身前,一手拿起马背上的弓箭,牙齿咬住弓弦用力一拉。
一支长箭射出。
也不知射中了什么,那处顿时燃起了大火。
草原夜里干燥,风又大,军营各处都冒起了火。
叫喊声打破了黑暗中的寂静。
而那匹马速度极快,已远远将火光甩在身后。
我的头紧紧贴在索南胸前,听着那一下一下沉稳的心跳,讷讷说:「对……对不起。」
没有回应。
我大着胆子抬头看了一眼。
他嘴唇紧抿,好看的眉眼上染着幽凉月色,有种说不出的疏离。
是还在生气吗?
我双手攥紧他的衣摆,拼命忍住喉间的哽咽。
「对不起,索南,我骗了你,偷偷走了。
「因为我不敢跟你告别,害怕自己会忍不住,不来铁勒和亲。
「你能不能别生我的气了?你不理我,我……我真的好……」
喉咙好疼,眼睛也一片酸涩,我再也说不下去了。
「小公主,你又哭了。」
头顶上方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
「什……什么?」
我不明所以,仰头愣愣地看他。
他眉眼弯了弯,环在我腰上的手臂用力一提。
「我说过,再哭的话,我还要亲你。」
话音刚落,吻就落在了我的唇上,席卷走了我所有的呜咽。
马仍旧在飞奔,耳畔是呼啸的风。
可我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了眼前的人,和他紧实的怀抱,温柔又霸道的吻。

-11-
索南带着我跑了一整夜,直到马累极,才找了处河边停了下来。
马大口喝完水,又独自去吃草。
索南四处看了看,从怀中取出个哨子,一连吹了几声。
哨声尖锐,响彻云霄。
我正好奇这哨声是在呼唤谁,只见远处扬起了漫天尘埃。
马上的那些人的装扮我死也不会忘。
是东胡人!
「那些人追上来了,索南,你快走吧。」
我一边用尽全力推他,一边喊:「快走啊,一会儿他们围上来,就插翅难逃了。」
可他却一动不动,眼底幽深一片。
我实在心急如焚。
「别管我了!你的马跑了一夜,还没缓过来,再载着咱们两个人,肯定会被追上的。那些东胡人本来要抓的就是我,你快走吧。」
「不行,我自从三岁起就认定了你是妻子,你被抓走,我娶谁?」
「什么?」
我彻底愣了,也忘记了惊慌,直直看着他。
「什么三岁就认定了?」
他一下子笑了,满天星辉都仿佛揉碎在他看我的目光里。
「我就是你口中那个青面獠牙,比鬼还吓人,最喜欢杀人的未婚夫。现在懂了吗?我的小公主。」
铁勒王子是……索南?
我好像懂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弄明白。
可这时也容不得我细想了。
东胡大军已经逼近。
而我们身后也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马蹄声。
数不清的铁勒骑兵列阵而来。
离得近了,领头的人高呼:「索南王子,东胡人已进了埋伏。」
索南点点头,将我抱上一匹马,又指了一队士兵。
「保护好宣云公主。」
随后跨上战马,向着那群东胡人冲去。
紧跟着他的身影,千军万马都冲了出去。
杀喊声四起,血光漫天。
我遥遥看着,努力在厮杀中寻找索南的影子。
许久之后,一切终于都平息了。
再也见不到一个东胡人的身影。
索南满身是血,骑着马缓缓过来,远远停在我前方。
「你怎么了?有没有受伤?」
我很是焦急,对着他挥了挥手。
他却轻轻侧开了头。
「又被你看到我杀人了,害怕吗?」
我一时呆住。
自己明明从小见了血就怕得要命,可看着眼前的人,却没有丝毫恐惧。
「当然不怕了。」
我驾马跑到他面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我只是有些不明白,你为什么装成铁勒奴隶,又为什么被我皇兄带去京城,还请王子殿下解惑。」
他捋了捋我额前散开的头发,潋滟一笑。
「成亲之后,再告诉你。」

-12-
我跟着索南回到了铁勒王庭,在那里见到了送亲的使团。
他们见我平安归来,全都喜出望外。
早已准备好的婚礼如期举行。
索南和我一身正红喜服,携着手从人群中穿过。
漫天花瓣散落,到处都是欢呼声,祝福声。
我也见到了那个传说中能止小儿夜啼的铁勒可汗。
他比父皇要高壮许多,留着满脸的络腮胡子,眉眼间和索南有些相像。
确实很威严,但也不是我从小听到的传闻里那般可怕。
夜幕降临,我坐在喜帐中,听着外面的欢庆声。
似乎有很多人要跟索南喝酒。
但他并没让我等很久。
进门时,身上染着酒香,带着些许醉意的眸光更是明亮如星。
「小公主。」
他低喃着叫了我一声,唇和眼尾在映着烛火,都微微泛着红。
我连忙笑嘻嘻地跑过去,「索南王子,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装成奴隶了吧?」
他歪了歪头,勾唇浅笑。
「你们中原不是有句话叫做春宵一刻值千金,现在怎能说这个。」
「不行,你说过的,成亲后……」
我的话直接被他的吻打断。
「索南,」我不甘心,想要挣脱,「我好没哭呢,不能亲我,你还没说……」
他直接让我抱起,抵在了墙角。
笑得很坏,又很勾人。
「等一会儿就哭了。」
他说得没错。
后来我真哭了,还哭了很久。
可他始终将我圈在身下,反反复复,不肯放开。
再后来,我嘴里的呜咽变成了低吟。
只觉得这无尽的缠绵像是一场绮丽的梦。
而又希望这梦永远都不会醒。

-13-
沉睡中,我被一阵喧闹声吵醒。
索南不知去了哪里,而外面天已经快黑了,自己竟不知不觉睡了这么久。
「公主,您醒了吗?」门外传来侍女的声音,「太子殿下来了。」
李宁安来了?
我不由大喜,忙不迭起身。
「快给我洗漱,我要去见皇兄。」
李宁安真的来了,正在和索南说着话。
看他神色,一点也不因为索南的身份而惊讶。
我瞬间明白了什么,冲到他面前。
「皇兄,你早就知道他是铁勒王子,对不对?为什么一直瞒着我?」
李宁安微微一愣,看我的目光慌乱中又有些无奈。
「锦儿,你也真是笨得可以。你一个闺阁姑娘家,我怎么能随随便便从外面找个男人就塞进你的院子?
「你皇兄是这么不着调的人吗?难道你从没想过,他就是你要嫁的人吗?」
这……
他的话也确实句句在理。
可当时,我是真的从未想到自己的未婚夫就是索南。
「不过看你们现在恩恩爱爱,离不开彼此的样子,我也放心了,往事就休要再提。」
李宁安一边说,一边对着旁边的索南不住眨眼睛。
「阿兄,你明知他受伤,怎么还跟他说个没完。」
随着一声娇喝,有个姑娘跑了过来。
正是许久不见的苏曼郡主。
她一手拿着药,一手把李宁安往屋里拽。
「不好好养伤,出来乱跑什么?赶紧进屋,我给你涂药。」
李宁安很不情愿,「我的伤有太医照看,不用你管。」
「可你是因为我才受的伤,我偏要管!」
苏曼还是那般风风火火的性子,不由分说就把李宁安拉走了。
我想跟去看李宁安的伤势,却被索南直接抱了起来。
「昨晚哭了那么久,不去多睡会儿?」
我的脸腾一下红了,把头埋进他怀里。
「我皇兄怎么受伤了?严重吗?」
「并无大碍,只不过苏曼担心坏了。」
索南抱着我,边走边解释。
我才明白,自己离京后,父皇母后千百个不放心,没几天就又想了个出访的由头,把李宁安派去了铁勒。
一行人进入草原时,刚好遇到苏曼被一群东胡人追赶。
李宁安带人赶走了东胡人,自己还为苏曼挡了一刀。
所幸身上穿了甲胄,伤口并不深。
索南虽这么说,可我还是不放心。
晚上趁着无人时,跑去看李宁安。
可刚靠近他的帐篷,就听到里面传来的说话声。
「李宁安,当初我骗你说自己被阿兄抢亲,不能跟你走,你还去找阿兄打架。为什么现在就不肯承认喜欢我?」
苏曼的声音里满满都是委屈,甚至还夹杂着一丝哭腔。
李宁安的口气倒是一如既往地平静。
「我当时是看你可怜,并没有喜欢你,你别……」
「还说没有?」
苏曼直接将他的话打断,「当日遇到东胡人,明明我身边有侍卫,你为何还非要冲过来替我挡那一刀?」
安静了许久,也没听到李宁安的回答。
苏曼冷冷地笑了一声:「李宁安,你就是个懦夫,胆小鬼,我看不起你,你不是个男……唔……」
说话声戛然而止。
我心中一惊,之前见过苏曼一言不合就拔刀的样子,生怕她伤了李宁安,想要推门而入。
可在门缝中却看到了两个吻在一起的人影。
李宁安一手环着苏曼的腰,一手扣着她的头,将她整个人圈在怀中。
苏曼长发散落开,眼角带着一点泪光。
「小公主,这样听你皇兄的墙角,可不应该。」
索南不知何时来了,带着薄茧的手捂上了我的眼睛。
我跟着他一路回去,心里还是想不明白。
「之前我皇兄还说苏曼蛮不讲理,一肚子鬼主意,他怎么……」
「你之前不也还说我青面獠牙,比鬼还吓人。」
月色下,索南的脸上似笑非笑,低下头,在我的耳骨上轻轻吻着。
「现在还怕我吗?」
「早就不怕了。」
「那小公主,今晚还哭吗?」
苏曼番外
苏曼的阿爹走得早,她从小和阿娘住在铁勒的王庭,跟着索南一起长大。
渐渐地,身边总有人说,她和索南青梅竹马,将来不做索南的妻子,真可惜。
可苏曼自己一点也不觉得可惜。
她从小就知道,阿兄在中原有个未婚妻,虽然素未谋面,但阿兄见过画像,心里早就认定那是他的妻子。
阿兄虽然很好,但这世上的男人多得是,她为何非要喜欢已属于别的姑娘的阿兄呢?
长大之后,骑马射箭比舞刀,苏曼样样精通。
有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喜欢她,想娶她做妻子。
可这些人,她一个也看不上。
有一天,她想,既然王庭附近找不到喜欢的男人,那就去更远的地方找找看。
于是就骑着马,越走越远。
她在这片草原长大,射猎本领又好,一个人也不会怕。
这天,她为了猎一匹狼,受了点伤。
等她饱餐了一顿烤狼肉继续游荡时,遇到了中原来的李宁安。
李宁安看到苏曼一个小姑娘孤身在外,又满身是血,连忙派人将她带过来。
问她身上的伤要不要紧,家住哪里,家人可还好。
苏曼活了十七年,还从没见过这样的男人。
皮肤那么白,鸦色长发上束着玉冠,眉眼温润隽雅。
一笑起来,眼角那颗小痣格外动人。
她的心一阵乱跳之后,冒出了个奇怪的心思。
「公子,有人去我家抢亲,我是偷跑出来的,求求你收留我吧。」
听了这话,李宁安修长的眉皱了皱。
「姑娘别怕,你若没地方可去,就跟着我。」
苏曼心里乐开了花,每日跟在李宁安身边。
缠着他教自己写字下棋。
李宁安从来不烦,握着苏曼的手,缓缓写出几个字。
「这是你的名字,苏曼。这是我的,李宁安。」
苏曼愣愣看着,觉得这几个字越看越喜欢。
苏曼和李宁安,好像本就应该挨Ṫų⁶在一起。
日子一天天过去,苏曼发现他们去的正是王庭的方向。
自己的谎话眼瞅着要被揭穿。
于是一个晚上,她牵着马想偷偷溜走。
可还没走出多远,就看到李宁安站在不远处。
染着一身清寒月光,像ƭû₈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
李宁安垂着眸,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为何要走?」
苏曼的心里又像闯进只小鹿,跳个不停。
她想了又想,最后硬着头皮说:
「那个去我家抢亲的人,其实是……铁勒王子。我不能去王庭,会遇到他。」
说完,心中不住默念:阿兄,真是对不住了,我实在想不出别的借口了。
谁知,李宁安听了,一向温和的脸上勃然变色。
「铁勒王子?他明明要娶我妹妹,却还抢别的姑娘, 简直禽兽不如!」
禽兽不如四个字说出来, 苏曼整个人颤了颤, 叫苦不迭。
可李宁安却以为她在害怕, 轻轻摸了摸她的头,目光温柔似水。
「有我在, 不怕, 我不会让他再欺负你。」
苏曼听了, 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她想,自己这辈子,非李宁安不嫁。
一路到了王庭,苏曼想着见到阿兄就赶紧说出实话。
可万万没想到,李宁安见到索南, 就直接打了上去。
结果却是他反被索南打了,打完之后,误会也澄清了。
可李宁安再也不理苏曼了, 见到她就冷冷走开。
索南知道真相后, 也很不好意思, 登门去道歉。
顺便忐忑地问出了那句一直压在心底的话:
「宣云公主喜欢我吗?」
李宁安冷嗤了一声, 「一点都不喜欢,她说你比鬼还吓人!」
索南很是着急, 「那我去京城找她,让她看看我是什么样。」
李宁安还是没好气,「我妹妹金尊玉贵,怎么会见你?除非……」
他想了想,忽地笑了起来。
「除非你扮成奴隶的样子, 还要认打认罚。」
李宁安觉得自己ƭű̂ₘ真是想了个好主意。
自己先是被骗, 又被平白挨了一顿打, 不能拿苏曼怎么样, 就找她阿兄出ẗūₖ一口气。
索南同意了。
两人还商量好,李宁安不泄露索南的身份, 索南也不向任何人提及李宁安被骗的事。
不久之后, 李宁安走了。
苏曼整天闷闷不乐,好像魂也跟着走了一样。
她想忘掉那个人, 却又无论做什么, 眼前都是他的影子。
最后实在忍受不住, 瞒着阿娘和阿舅,离开了王庭。
她要去中原找李宁安。
她要告诉李宁安,自己喜欢他, 想嫁给他,一辈子都不分开。
一个人走啊走, 先是碰到了李宁安的妹妹。
那个小姑娘长得比画像上还好看,阿兄见了,一定会更喜欢她了。
辞别了李宁锦, 她又一路向南, 不想却遇到了东胡人。
正在绝望之际, 那个无数次在梦中出现的人真的又来了。
他虽然还在生气,还是不理她,却在危险时挡在了她身前。
李宁安的血染红了她的衣服。
苏曼从未像现在这般惊恐过, 她紧紧抱着李宁安,放声大哭。
可李宁安却轻轻笑了笑。
「有我在,不怕。」
(全文完)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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