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年高考当天,我救下被流氓拉扯猥亵的女同学后,她朝我跪下哭求:
「我户口籍、考试证明全被刚逃跑那人抢走了,你快去帮我抢回来!」
可我没能追到流氓,女同学被拦在考场外后,竟恨上了我。
我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那天,她带着警察赶来:
「就是他!高考那天对我耍流氓,还抢走了我所有证明!」
「他就是嫉妒我成绩好,故意害我耽误高考,想毁了我!」
被带走调查期间,我被录取院校除名,成了本县第一色狼,人人喊打。
最终,是我奶奶举着血书,从闹市一路跪地膝行到机关门口,为我求来了公道。
可我被释放前夜,家里燃起大火,奶奶没能逃出来。
眨眼之间,我没了前途,没了家。
十几年后,我想死那天。
意外得知,当年家里的火,竟是女同学带人放的!
我红了眼,和已嫁给首富之子的女同学一家同归于尽。
再睁眼,回到 90 年高考那天。
不远处,传来女同学的呼救声。
这一次,我选择听不见。
-1-
「救命!强奸啦!抢劫啦!」
耳边传来凄厉的哭喊声。
我愕然回头,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目之所及,一个身穿碎花裙的年轻女孩正被一个表情凶狠、额头覆盖整片黑痣的二流子往山坳里拉扯。
「救救我……呜呜呜……」
随着分明被捂了嘴的声音消弭在山坳,我倒吸一口凉气,额上青筋直跳。
下一秒,我扭头就跑。
我不是怕。
这一刻,无穷的恨意和怒火已几乎要将我的理智浇灭。
假如冲进去,我一定会忍不住扑上去,先咬在那女孩脖颈,饮其血啖其肉!
无他。
我又活了一世。
再次回到了 1990 年的高考这天。
那个疑似被人耍流氓的女孩,叫柳如烟。
是跟我同村柳家的小女儿。
一家村头。
一家村尾。
我们自小认识,虽没怎么一起玩过,但勉强也算得上青梅竹马。
所以前世,看到她出事,我凭着一腔热血,捡了块石头就冲过去了。
一边摆出同归于尽的架势,一边大喊着:「臭流氓别跑!我兄弟喊警察去了,你等着被判流氓罪被枪毙吧!」
流氓吓得提着裤子落荒而逃。
柳如烟坐起身,却捂着脸直哭,说以后没脸见人了。
当时还是九零年,又是乡下。
流言蜚语,是能杀死人的。
我看她身上衣服完整,只是有些褶皱,忙安慰她说这事儿我就当不知道,谁也不说。
「不会有人说你闲话的。」
彼时的我,却没想到。
最后被流言蜚语杀死的人。
是我。
当时,我表示会保密,刚扭头要走。
柳如烟却忽地转坐为跪,连爬好几下,扯住我裤子哭喊道:「我考试证明和户口籍全被那二流子抢走了,你快去帮我抢回来!」
我心里一惊,转头就冲出去追。
这三天,考点认证不认人,就算想补证也来不及了。
高考,是我们这些农民后代改命的唯一途径。
考试证明,那就是半条命!
可因为耽搁了一会,那二流子早跑得没了影。
没追到人,我赶忙带着柳如烟往考点跑。
如果能找到认识柳如烟的老师担保,或许她还有机会先进考场后补证。
可一路上,柳如烟只知道抽抽搭搭哭,跑是一点跑不起来。
等磨磨蹭蹭赶到考点,距离考试开始,只剩下五分钟不到了。
我没办法,只能让柳如烟自己先去找她班主任说明情况,争取先考后补证。
柳如烟期期艾艾地点头,说害怕拉着不让我走。
我却顾不得,挣开她就跑到监考老师那,提交证明、检查、一路狂奔,终于在开考前最后一分钟冲进了考场。
没办法,我也要改命。
我妈是下乡的知青,十几年前为了回城,毫不犹豫丢下我们跑了。
此后,我爸伤心买醉,很快就被发现溺死在池塘。
短短数日,家中就只剩下裹小脚路都走不稳的奶奶,和嗷嗷待哺的我。
那之后,奶奶吃糠十八年,用米汤面糊养大了我。
她自己一辈子不识字,却求爷爷告奶奶借钱借粮供我读书。
对我唯一的期盼,就是将来读书有成,我能去大城市里找妈妈。
「你妈是城里人,将来你去找她,肯定比跟着我这个乡下的老婆子有前程。」
我不想找什么妈妈,但我不能辜负她老人家的期盼。
十年寒窗,考场上,我发挥良好。
没多久,邮递员骑着二八大杠过来。
那一天,整个村都轰动了——
我收到北京一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听说这年,我们县只出了两个大学生。
我是正经的本科院校。
另外一个,只是大专。
-2-
那一天,家里的破屋里挤满了来ťṻₚ道贺的乡里乡亲。
奶奶高兴得直抹眼泪,一边让我给村里的长辈们鞠躬磕头。
「要不是你婶婶嫂嫂们当年生娃时隔三差五喂你一顿,光吃米汤面糊你早死了。」
「还有这些叔叔伯伯,哪个没给咱家借过粮?」
「这恩情你可不能忘。」
我忙照做,心怀感激。
发誓但有所成,此生一定回馈家乡。
老村长却说,有你能给村里娃娃们做个榜样就已经很好了。
莫要让村里成为负担,你尽管飞。
奶奶欣慰地继续抹眼泪,不停念叨着说对得起我爸,对得起老李家,死了也能闭眼了。
可我却觉得,我只要对得起抚养我长大的奶奶就好了。
我想给她老人家换一副好拐杖。
ƭũ̂⁷我想让她以后能顿顿吃细粮、天天喝肉汤。
她养我小,我养她老。
可很快,我对未来的所有美好期盼,都在柳如烟领着警察进门指证我那一刻,全然破灭!
「就是他!高考那天对我耍流氓,还抢走了我的考试证明!」
「他就是嫉妒我成绩好,故意害我耽误高考,好毁了我!」
「就算我以后嫁不出去没人要,这辈子都毁了,我也要让你这个流氓受到惩罚!」
几句声泪俱下的指责,在所有乡亲面前掀起轩然大波。
我如遭雷击,等反应过来试图辩驳,却被她拿出我「作恶」时的贴身衣物,和一句「我怎么可能拿一辈子的清白和未来污蔑你」而一败涂地。
被带走调查期间。
她大肆宣扬被我「耍流氓」的事,发动全家去县城里跪在领导面前求「公道」。
还寄信、拍电报给我的录取学校,说明我的「恶行」。
甚至于,她不知道怎么说通了报社的记者发布文章,直接在报纸上给我定了「罪」。
很快,我被大学除名,取消录取资格,成了县里人人喊打的流氓。
家门口每天都有熊孩子朝我奶奶撒尿扔屎。
骂她是裹小脚的封建余孽,老毒虫,活该早点躺棺材板。
连我那个抛家回城的妈也被造谣成人尽可夫的荡妇,说她回城是做不正当营生去了。
眼看着,我就要被正式定罪。
我奶奶颤颤巍巍走出家门,割破了手腕,跪求村里一位识字的先生,用血帮她写了陈情书。
她一步一挪,用那双多走两步路,就疼如刀割的畸形小脚,生生用一夜时间,挪了十几里山路到县城。
而后,她当街下跪,一路膝行哭诉着冤情,从闹市直到警局,吸引了大量看客。
从白天到天黑,她那双满是老茧皱纹的枯枝老手一直举着血书,直至脱力晕厥都未曾放下。
看客多了。
事儿,闹大了。
她用双膝血淋淋的伤口和哭出的血泪,终于掰回了一边倒的舆论。
高层被惊动,下令深入调查。
警方对柳如烟也进行了多次盘问。
最终,因无实质性证据和柳如烟那前后不一的口供,我终于恢复自由。
可刚回到村。
映入眼帘的,却只有成为废墟的家,和被烧成炭的奶奶的遗骸。
村民说,昨天意外失火,奶奶受伤腿脚不便,没能逃出来。
眨眼之间,我没了前途,没了家。
我彻底崩溃了。
那之后。
县里村里,关于我耍流氓的传闻依旧不绝于耳。
我只能离开家乡,在外蹉跎流浪,靠拾荒为生。
浑浑噩噩十几年,我精神越来越差,越来越觉得人生无趣。
我开始有了结生命的念头。
我再次回到家乡。
想挖个坑,死在奶奶身边。
挖到半夜,坑刚挖好,刚躺进去。
却看到一个醉醺醺的男人走到奶奶坟前,撒了泡尿,嘴里嘟囔着……
「老东西,当年老子既然敢烧死你,就不怕你!再敢到老子梦里来,老子就天天来撒尿,淹死你个老娘们!」
我如遭雷击。
从坑里跳起来,用打算了结自己的刀,逼着男人问出了真相。
这个男人是柳如烟的哥哥,柳大龙。
在他口中,当年我家失火,根本不是意外。
而是柳如烟趁夜带着父母、兄弟放的!
为的ţű₁就是防止奶奶再出去卖惨为我求公道!
我双眼通红,被仇恨瞬间烧干了理智。
一刀了结柳大龙后,冲进了已改建成二层小别墅的柳宅。
刚好。
穿金戴银、一脸春风得意的柳如烟也在。
柳大龙口中,这个妹妹已经嫁给镇上首富之子,穿金戴银,享尽荣华,今天正好回来探亲送钱。
我没有废话,冲进去将屋里所有人一一割喉。
放了一把火后,已被染成红色的我再次躺回了那个坑。
奶奶。
我给您,也给我自己报仇了。
-3-
再睁眼。
便是如今场景。
有前世教训,我怎么可能再去蹚那浑水。
能忍住不杀,已是我极力控制。
我还要出人头地,给奶奶换拐杖、养晚年。
我不能死。
时值盛夏,虽是清晨,空气里依旧充满了燥热。
刚跑一分钟,就已经汗流浃背。
但我不敢停。
我怕离得近了,柳如烟再赖上我。
考试地点在县城。
我没钱住招待所,只能天蒙蒙亮起,跑十几里山路去考点。
村里、镇上的同学,也不止我一个这么跑。
山里孩子,活得糙,但身板大多够硬。
没跑多远,路前方便出现一个干瘦的身影。
我眼前一亮,忙喊了一声,「前面的!等等!」
前面的人身子一僵,缓缓回头。
我这才看清,那人竟是我班上同学,镇上第一个万元户家的公子孙季礼。
孙父是最早下海的那一批,发了好大横财。
说是万元户,但其实镇上有传言,他爹搞投机倒把,赚了几十万都不止。
堪称本县第一首富,外号孙百万。
不像我们家,连十块都很难拿出来。
家境可谓天差地别。
所以平时也很少交际。
但眼下我却顾不得那么多了。
上辈子柳如烟像是跗骨之蛆一样缠着我泼脏水,我必须未雨绸缪,为自己加个保障。
疾跑两步凑到他身前,我自来熟般舔着脸笑:「孙季礼,你是去考场吗?咱们一起呗。」
孙季礼脸上表情诧异,似乎没想到我会主动跟他拉关系。
沉默片刻,木然点头,说了句「随你」,就不再说话。
我曾试图找话题聊天,问他家里应该不缺钱,怎么没住招待所?
问他紧张不?累不?有把握不?
得到的答复都只是沉默。
他在班上一向寡言。
我倒也不意外。
两人一路就这么静悄悄地走到了考点。
考试很顺遂。
虽然相隔十几年。
但索性,那承载了半生痛苦的高考和考题,我半分不曾忘记。
考完试,我急不可耐地飞奔回村。
天刚黑,远远看到那还没有成为废墟的屋子,我瞬间哽咽。
再近些,看到坐在门口等我,一脸惊喜颤巍巍朝我挪步过来的,活生生的奶奶。
我瞬间崩溃大哭。
奶奶,我好想你!
奶奶吓得不轻,忙掏出手帕为我擦泪,问我是不是没考好。
「毛蛋没事,一次考不上咱就再考,奶奶砸锅卖铁也供你。」
我大名李贺,小名毛蛋。
农村娃,一般都有个贱名,好养活。
我忙摇头,拍胸脯保证说考得很好。
「阿奶你放心,咱们村第一个大学生肯定就是我!您等着享福吧!」
奶奶窝着嘴直笑,连连点头说好。
看着老人没了牙的嘴,我想,将来除了拐杖,还得给她装一口假牙才好。
再过些年,大城市里就能装了。
-4-
本以为这一劫算是过了。
饥肠辘辘的我,刚从锅屋把热好的棒子面粥端出来,门咣当一声响,被忽然踹开了。
「李贺!你个兔崽子王八蛋!为什么见死不救!」
「我妹妹一辈子都被你给毁了!」
我刚扭过头,就见一个影子挥舞着棍子冲了过来。
我下意识一躲,但已来不及。
左肩登时一阵痛楚传来,身子不由得一歪。
手里的粥登时撒了一地,瓷碗摔得稀碎。
眼看来人又举棍打来,我不退反进,以头做锤,猛地一扑一顶,手上拳头顺手往来人肋下狠狠连凿了两拳。
来人立刻被我顶了个大马趴,捂着肋骨直哎呦。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幸好,前世流浪那些年,没少跟别的流浪汉干架。
王八拳算是练出来了。
等我捂着肩膀站起身一看。
地上躺着的,居然是前世被我抹了脖子的柳大龙。
门外,还站着一脸愕然的柳父、柳母和柳如烟。
我眼神一冷,心中恨意翻涌。
明明已经避开一切,柳如烟为什么还会带家人上门来找茬,一副恨不得杀了我的模样?
刚刚,柳大龙分明是冲着我脑袋下的死手。
若是被打实了,不残也得躺十天半个月。
高考就甭想了。
我死死盯着柳如烟,努力回忆。
确认过往没有得罪过她。
她为什么非要针对我?甚至不惜害我全家死绝?
但来不及想明白,外头柳父已然反应过来,吹胡子瞪眼,指着我大喊:
「哎呦!你个小 b 崽子敢打人!」
柳母眼一瞪,叉着腰就预备起架势骂街。
眼看两人也想冲进来。
我嗖地转身钻进锅屋,摸出菜刀又冲了出来。
大喝一声:
「谁他妈敢进来我剁了谁!」
被我手里菜刀震慑。
几人登时哑了火。
听见动静,奶奶从堂屋走了出来,「毛蛋,咋了?」
周遭邻里街坊听见动静。
也都围了过来。
人越Ṱŭ³聚越多。
老村长也来了。
眼见人多,柳大龙已经爬起来退到门外头。
柳母眼睛转了转,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开始哭嚎起来,恶人先告状。
「村长诶!各位老哥哥老姐姐诶,大伙儿快来帮我们评评理诶!」
「今儿我们家如烟去县里,考试证明被人抢了诶!全怪李家那个丧良心的小子见死不救,害我们如烟没能进考场,这辈子都毁了哟!」
村长皱眉,问柳如烟怎么回事。
柳如烟抽抽搭搭,添油加醋说出了上午的事儿。
只是,她隐去了被耍流氓的事,只说有二流子抢劫。
最后,着重强调我看到并落荒而逃的事儿。
最后她红着眼质问我:「李贺!你当时明明看到了,为什么不来救我?!」
「高考多重要,我户口籍、考试证明全被抢了,我考不了试、上不了大学了!都怪你!」
「咱们可是一个村、一起长大的!你就这么害我?」
-5-
村民一阵哗然。
看向我的眼神变得十分不善。
农村讲究一个团结、护犊子。
出门在外,一个村就是一个派、一家人。
必须互帮互助。
如若不然,就容易被外面人蹬鼻子上脸地欺负。
我的「见死不救」,算是犯了村里忌讳。
村长看向我,眼中隐隐带着失望:「毛蛋,她说的是真的?」
我没有急着回答村长的问题,先凑到奶奶耳边低语了几声,安抚好了她。
随即才回头,扫视一众乡亲,眼中没有丝毫怯懦,扬声道:
「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我只知道,高考,是我唯一改命的机会!今早天蒙蒙亮,我就爬起来跑了十几里路往县城里赶,一路歇都没有歇过,跑步的时候还在大声背课文、背公式!」
「一路上,我压根没看到过什么流氓,更没看到过柳如烟!」
「各位叔叔伯伯,姑姑婶婶,你们是看着我长大的,我李贺为人咋样,你们是知道的!」
「我要是看到,我怎么可能不管?」
「就在刚刚,柳大龙踹开我家大门,冲进来舞着棍子就要砸我头,要不是及时躲开,我现在可能已经死了!」
「我犯了什么罪?!被他们一家冲过来要打要杀?」
我把上衣一脱,露出被砸出血痕的左肩,语带悲愤:
「村长,您得帮我做主!我左手可能都被打断了!」
「她要高考,我就不用高考了?」
「她柳如烟的高考重要,我李贺的高考就不重要了吗?」
人群里登时有人倒吸凉气,说了公道话:「柳家的,你们这也太狠了。」
奶奶也在我的暗示下适时抹起眼泪喊起来:
「造孽哦,我可怜的孙儿啊,上次考试可是全班第一!眼看着好好一个大学苗子差点被毁了哟!
「我们孤儿寡母的招谁惹谁了,要被人这么打上门来?老婆子告他们入、入……入室杀人!我要报公安!」
柳大龙登时急眼了:「那还不是因为你见死不救,我才气不过要打你的,我可没想杀人!你个死老太婆别想污蔑我!」
我猛地冲上去,给了柳大龙一个嘴巴子,随即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揪着他衣领爆喝:
「嘴巴给我干净点!我问你,抢劫的人是我吗?抢走高考证明的是我吗?!」
但不等他答,我立刻又高喊:
「乡亲们,我都没看到的事儿,让我怎么救!这不是难为人吗?」
「退一万步来说,抢劫的不是我!柳家凭什么不去报公安抓抢劫犯,反而冲到我家想杀我?」
「你们不就是不敢惹抢劫犯,觉得我们家孤儿寡母的好欺负吗!」
「你柳如烟不能高考,我明天、后天可还有考试呢!你们这么晚过来闹,不就是嫉妒我,想打伤我,想毁了我考大学的路吗!」
一番话,我丝毫没露怯,说得理直气壮,倒打一耙。
前世,柳如烟污蔑我嫉妒她。
这一次,我抢先把她的理由给用了。
一番掰扯下来。
我和柳如烟各执一词。
谁也奈何不了谁。
村民也不知道该信谁。
但我被打伤却是事实。
最后,村长拍板。
让柳家自己去报公安抓抢劫犯去。
别耽搁我高考大事。
「咱们村现在就小毛蛋有资格高考了,天大的事儿也别耽误他!」
毕竟,抢劫的事儿跟我也没关系。
见死不救,还是没见着?
那谁说得清?
柳家愤愤不平,但幸好,乡亲们大多站在我这边。
最终,大家各自散去。
高考第一天,算是平稳过关。
-6-
第二天,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我便告别了奶奶,忍着肩疼往县城里赶。
昨夜,我压根没睡着。
柳如烟很不正常。
昨天她对我的指控,压根站不住脚。
跟前世也有所差异。
或许,最开始柳大龙冲进来袭击我的那一棍,才是主要目的。
假如当时没躲过去,我肯定已经躺地上了。
后面自然只能任由他们胡说八道。
甚至……也无法参加今天的考试。
她似乎是不想让我高考?
细细想来,前世她也是一直拖延,甚至后来想方设法,让当时的院校撤销了对我的录取。
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只为了虚无缥缈的嫉妒?
我想不明白。
但是为了以防万一。
这次进城,我换了一条路走。
所幸,一路无事发生,我安然入城。
临近考场,我强行压下所有疑惑,安心入场。
无论如何,三天高考三个关,我必须先跨过去。
考完下午场,我犹豫再三,还是走小道回了村。
我没钱住招待所,如果滞留县城,孤身一人更容易被暗算。
索性。
一夜无事发生。
我放下心,次日天没亮,如常装上两个窝头准备出门。
哪知刚准备开门,一束手电筒的黄光便顺着门缝晃了进来。
耳边还传来柳父的声音。
「警察同志!就在前面!咱们到了!」
警察?!
我心头一跳。
不用脑子也知道,柳家报警了!
无论是不是一如前世告我强奸,他们大清早带来警察的目的显而易见。
就是想让我无法参加这最后一天的高考!
我干你姥姥!
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让柳家非毁了我前程不可?
难道,他们也是重生的?
想报前世我杀了他们的仇?
电光火石间,我来不及再想,赶紧转身两步跨到锅屋,找到正在烧火的奶奶。
她老人家觉少,起得比我还早。
我附在她耳边交代了几句。
奶奶立刻面露怒色:「这一窝杀千刀的——」
话音没落,已经有人砰砰敲门。
「你好,请问是板桥村李贺家吗?」
敲门声不大。
我用力握了握奶奶的手,向她点点头,便迎了出去。
「谁啊?」
门开的瞬间。
两个人冲进来便将我摁住,下一秒,便用手铐将我反手铐上了。
我立刻吃了一嘴泥。
「警察!别动!李贺,你的事儿犯了,跟我走一趟!」
说完不顾我挣扎质问,不顾奶奶的哭喊,两个人押着我就往外头走。
柳如烟一家人正等在外头。
见我被押出来,柳如烟冲过来就扇了我好几个耳光。
「就是他!高考那天想强奸我,还抢走了我的准考证!」
「他就是嫉妒我成绩好,故意害我耽误高考,好毁了我!」
「呜呜呜,我一辈子都被这个畜生给毁了!警察同志,求求你们枪毙他!」
场景,一如前世。
只是时间线被提前了。
我目眦欲裂,大喊:「柳如烟,你血口喷人!你为什么三番两次害我?!」
「警察同志!全村人都知道,是她嫉妒我不想让我高考!昨天她已经诬告我一次了,现在又报假警,你们别信她!我今天还有最后一天高考要参加呢!无论有什么事,起码等我高考完以后再说!啊——」
我双肩一阵剧痛。
却是身后押送我的警察使劲别了下我肩膀。
「别废话,有什么事,去派出所说!」
身后随即传来一股推力。
推着我往前走。
可一旦再次被关警局,我的高考便完了!
-7-
前世,我就是觉得清者自清,轻信了他们说的只是带我回局里调查。
甚至没有跟村民们多做辩驳。
可等后来被拘留,我无法发声,只能任由柳如烟一家大肆给我泼脏水。
这一次,我绝不能任人宰割。
身后两个警察很用力,我踉踉跄跄一路被推搡着前进。
柳家人全数跟着,一路往我脸上吐痰,仿佛我真强奸了他们家的女儿。
快到村口时,看到停在路边的摩托车,我心里一惊。
这要是被弄上车,那就谁也追不上了。
我赶紧奋力挣扎,试图拖延。
「老实点!」
腰眼随即被狠狠掏了一拳,我立刻失去所有力气,几乎被两个人拖着前行。
绝望之际,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是奶奶!
她及时帮我把乡亲们从梦乡里喊起来了!
我心中一喜,紧跟着就是眼角一酸。
奶奶腿脚不便,却这么快帮我喊来了人。
她走的得有多快?
脚得有多疼啊?
很快,乌泱泱一群手持锄头、镰刀的人,就把警察给围住了。
老村长一马当先开口质问。
「你们是什么人?!大清早的,为啥无缘无故来抓俺们村的大学苗子?!」
柳大龙立刻上前,指着我:「这小兔崽子强奸了我妹!哦,没强奸成!但那也是强奸!」
「我呸!」
被我一个远房表哥搀扶过来的奶奶立刻一口老痰啐了过去。
「前天说我孙儿见死不救,现在又说我孙儿强奸!
「我们老李家是掘你家祖坟了么,教你个狗日的,这么连番不带歇气儿地糟践人!
「老天爷没眼,怎么不降下个雷劈死你们老柳家一群黑心肝的!」
骂着骂着,奶奶一屁股往地上一坐,哭嚎起来:
「我的孙子是学校考试第一名,怎么可能自毁前程强奸啊?」
「乡亲们呐,求你们帮老婆子说句公道话啊!」
「我孙子很可能是ŧú₉咱们村这么多年第一个大学生啊!」
「他二婶子、四舅妈,他表嫂,我家毛蛋当初可是喝你们奶水才活下来的!」
「将来他出息了,肯定不忘大家这些年的帮衬,一定帮咱村娃娃们也都走出去啊!」
「你们可不能看着他就这么被人诬陷欺负了啊!」
哭着哭着,奶奶看向警察,发起攻击:「你们竟凭着这家脏心烂肺的随口一句话,就要把我大孙子抓起来,不让他高考!
「你是不是收黑心钱,想故意毁掉我孙子前程!」
「有本事你把我老婆子也一起抓了吧!
「我老伴没了,儿子没了,现在连唯一的孙子也要被诬陷!你们今天要是敢不讲理带走他,老婆子我就一头撞死在村口!不,老婆子我去派出所门口撞死!」
我心下暗赞:我的奶,干得漂亮!
又趁机大喊:
「乡亲们,我又被这柳如烟一家诬陷了!我冤枉!她就是不想让我安心高考!」
奶奶的一番话加上我的喊冤,登时引来周遭一阵高声附和。
眼见群情汹涌。
其中一名警察手往腰间一放,冷声道:「有人报案,我们自然要调查,你们这些人围着我们,是想袭警吗?!」
村长立刻站了出来。
「警察同志,办案也得讲道理,不能因为某些人随便一句话,就要毁了娃儿一辈子前程吧?」
「高考有多重要,你们不是不知道。」
「你们要调查可以,就在这里问!就在这里查!当着我们的面,把事儿问清楚!」
余下乡亲们跟着大喝:
「就在这里问!就在这里查!」
-8-
看着这一幕,我喉头哽咽,要求跟柳如烟当场对质。
迫于压力,两个警察对视一眼,不情不愿地点了头。
柳如烟还是哭唧唧老一套,跟前世一样的话术。
什么我一个清清白白的黄花大姑娘,怎么可能用自己的清白来污蔑你?
什么前天说我见死不救,是因为怕坏了名声没敢说,所以随意给我安了个罪名。
但是现在想通了,豁出去了,不想让我逍遥法外了。
最后,还拿出一条内裤。
非说是当时我脱了衣服想作恶,被她奋起反抗,我怂了,落荒而逃时遗留下来的「罪证」。
我当即一声冷笑,一一驳斥。
至于那条内裤。
我这人最大的特点就是穷。
穷得只有一条内裤。
晚上洗了白天穿。
实在晾不干就只能挂空档上阵。
现在我唯一一条内裤,就在身上穿着呢!
「你手里那条内裤,是广州来的高档货吧?起码得两块钱吧?」
「乡亲们给我评评理,我家穷得顿顿喝稀,怎么可能穿得起那么贵的内裤!」
柳如烟登时一滞。
随即呜呜呜地开始哭,非说内裤是我的。
至于哪来的,ṱųₖ那要警察同志把我带去警局询问。
核心就一个。
阻止我今天上考场。
这所谓的耍流氓与否。
压根就是一笔谁都没证据的糊涂账。
这时候,路边也没有十几年后逐渐出现在城里的摄像头。
想自证,可太难了。
我深吸一口气,看向一旁正挠头的警察:「警察同志,我有人证。」
「柳如烟所叙述的案发到案结时间里,我和我同学全程在一起,一直结伴走到考场!」
「我总不可能分身作恶吧?」
话音刚落,柳如烟忽地插口:「我不会拿自己的清白开玩笑!你说你有人证,那你找来对质啊!我愿意对质!」
我猛然转头看去,心里忽然一个咯噔,警钟长鸣。
柳如烟眼里没有惶恐,反而隐隐闪烁着兴奋,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不对劲,她怎么会那么自信?
似乎在笃定什么?
警察问我同学叫什么名字。
我张了张口,心中不祥预感愈发强烈。
孙季礼三个字说出口之前,换成了一句:
「警察同志,现在我和柳如烟各执一词。」
「她拿不出切实证据,但是我却有乡亲们和同学作证,这足以在一定程度上证明我的清白。」
「今天是我高考的最后一天,可以为我作证的同学也要高考。」
「这个时间点如果去找她,势必会影响到他,也会影响我的高考成绩。」
「高考,是国之大事,也关乎我的未来,所以今天哪怕死,我也不能跟你们回警局!」
眼看两位警察皱眉,张口想说话。
我忙抢着又道:
「您看能不能这样?」
「先让我参加高考,考完试以后,我再跟你们回去调查。」
「到时候再找我同学问这事,也不会影响到他的心态。」
两位警察略显犹疑。
柳家那边几人却叫嚣起来。
「不行!他畏罪逃跑了怎么办!绝对不能放人!」
老村长这时站了出来:「娃子他奶还在这儿呢,能跑哪去!」
「警察同志,你如果不放心,作为板桥村村长,我来做这个担保!他要是跑了,你们就抓我坐牢!」
「我也担保!」
「还有我!」
「放娃去高考!他可是我们全村的希望!」
「柳家的,你们再敢胡搅蛮缠,信不信老子钵大的拳头给你屎打出来!」
「要是耽搁了我孙子高考,老婆子就一头撞死在你们单位门口!」
眼看群情汹涌。
两名警察只能不情不愿地解开了手ťṻ₇铐。
说会跟着我一起到考场,等考试结束,会立刻带我去警局接受调查。
眼看我被解除束缚,柳家人虽然抗议,但很快被乡亲们的唾沫星子骂跑了。
只临走时放了几句不痛不痒的狠话。
我看向一直为我说话的乡亲们,没说什么,只红着眼跪地磕了个响头。
感激,放在心里便是。
将来,这恩情必报。
老村长忙将我扶起来。
拍拍我的肩。
「毛蛋,好好考。」
我郑重点头,将村长拉到一边:
「村长,我想请你帮我找个人。」
-9-
高考第三天。
几经波折,我得以在警察的押送下及时参加。
刚从考场出来,便又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带到了警局。
这一次,我没有如前世那般低着头不说话。
反而尽力将步伐放慢,一路高喊,尽量用简短的话,将这几天发生的事儿向周围围观的师生说明。
「老师们,同学们,我李贺问心无愧!」
「虽然屎盆子已经扣上来了,但是请你们相信我!」
「如果做了亏心事,就让我李贺天打五雷轰!!!我是被冤枉的!」
两个押送我的警察脸色很难看。
本来试图如早上钳制我双臂,却很快被几个老师呵斥:
「有话还不让人说了?!怎么着,你还敢当着全县师生的面动用私刑吗?」
也有认识我的同学帮我说话:
「李贺是我们学校第一!平时品学兼优,人还孝顺,我不信他能干耍流氓的事儿!」
「就是!谁那么蠢,在高考的时候动歪心思!」
我热泪盈眶,看向那些可敬可爱的师生,连连道谢。
等ţṻ₄到了警局。
柳如烟一家已经到了。
柳如烟更是脸上带着得意,丝毫没有昨天那次诬陷我时的心虚。
「李贺,你这个臭流氓!你等着吃牢饭吧你!」
我冷冷看着她,「清者自清,诬陷,也要付出代价。」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若是今生仍然不能改命。
那我便如前世一样,以血还血便是!
警察很快喊来了孙季礼。
当着我的面,问他高考第一天,是否有在奔赴考场的时候见过我。
我满含期待看着他。
孙季礼跟我是同班同学,又是号称孙百万的首富之子,总不至于被柳如烟收买。
孙季礼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
我心中一紧。
很快便听他道:
「进考场的时候有见过他,但是路上没见过。」
我如遭雷击,脱口质问:「你为什么撒谎?!我那天明明……」
话未说完,已经被警察按倒在桌子上,「老实点!」
我有些绝望,头脑嗡嗡。
孙季礼看着我,脸色淡淡:「我没撒谎。」
柳如烟尖声喊了起来:「警察同志,季……孙季礼同学既然说没见过李贺,这就证明他撒谎!这证明我说的是真的!他是抢劫犯!他是强奸犯!」
「对!没强奸成,也是强奸!」柳大龙在一旁跟着叫嚣。
看着面无表情的孙季礼。
又看了看面有得色的柳如烟。
我一颗心凉了个透。
一切,似乎都在往前世轨迹上发展。
-10-
我被带到了询问室。
开始被不间断地问询。
很快,从晚上到了第二日的白天。
我凭着心中一股子韧劲儿,对于一切不实指认,矢口否认。
两个轮班来询问的警察越来越不耐烦。
我忍着困意。
心中默念。
等等。
再等等。
昏昏欲睡之际,耳边忽然传来喧闹声。
我一个激灵。
困意瞬间散了。
两名警察闻声出去查看。
很快面色难看回来。
盯着我眼神不善,良久,才说:
「李贺,跟我们出去。」
门外。
已经是乌泱泱一群人。
站在最前面的,全是熟面孔。
全是我们村的乡亲们,看样子能来的都来了!
看着最中间那个使劲浑身解数、撒泼打滚的老太太,我眼睛一热:「奶!」
抬头一见是我,奶奶嗷的一声哭得更响了:「乖孙啊!你受委屈了,他们打你没啊?你跟奶说,他们要是敢打你,我就一头撞死在这给你讨公道!」
我左右两个警察一脸黑线,其中一人忙道:「人你们也看到了,我们只是正常调查,可没伤他动他,这是违反纪律的……」
老村长适时走了出来:「我们要求见能说话的领导!我们有证据证明,我们村的毛蛋……李贺是被冤枉的!」
我精神一振。
转机到了!
看来老村长帮我办到了!
「李贺冤枉!」
「快把我们村的大学苗子放了!」
「放人放人!」
乡亲们卖力地呼喊着。
声势越来越大。
很快,外出办事的领导得到消息,从别处匆匆赶了回来。
他倒是很和气,上前就跟老村长握了握手,询问情况。
老村长直接说了我的案子,表达诉求:我们有证据证明清白,但是信不过。
所以,我们要求,当着全县的面,对质!
乡亲们后头那乌央乌央的,全是看热闹的人。
一听说要当场审案,立刻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跟着附和起来。
领导也不废话,很快拍板决定:审!就在外头审。
我一颗心瞬间安定下来。
这一切,都是我昨天临去考场前交代给老村长的。
只有将事情闹大,当着县里所有人的面洗脱污名,将来才不会再有强奸犯的谣言落在我头上。
-11-
柳如烟一家很快被喊到了现场。
连孙季礼这个证人,也在我的要求下,被喊了来。
柳如烟依旧维持着那一套说辞,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人大姑娘应该也不至于拿一辈子清白污蔑她吧?」
「就是就是,这事一出,以后估计只能嫁给隔壁县的歪瓜裂枣。」
「真看不出来啊……这么人面兽心呢,还抢人家考试证明,这是铁了心要害人家前程么。」
听着围观群众的窃窃私语,这次,我丝毫没有慌张。
先是平静地向所有围观群众叙述了过去几天,我遇到的所有奇葩事。
期间,柳如烟数次试图打断我。
却被领导严肃呵斥:「让他说完!就算真是犯人,也有自辩的权力!」
等说完经过,我还向身边的警察求证:「昨天,你们问了我一夜口供,我现在说的话,可有跟口供不一样的地方?」
警察面色难看,但仍是摇了摇头。
「很好。」我颔首,「这足以证明我没有说谎!而且,我还有证人!」
孙季礼举起手,「我不能给你作证,我不能撒谎,我没见过你。」
我摇了摇头,面色一冷,凝视着他:「我的证人,不是你!」
随着孙季礼面色剧变,一旁的老村长已经朝身后招了招手。
很快,乡亲们从远处一栋房子里抬出来一个麻袋。
打开麻袋绳结,乡亲们从里头掏出个五花大绑、眼上蒙着布的男人来。
男人额上有一块明显的黑痣,十分好认。
看到他,柳如烟立刻面露惊恐。
就连一向面瘫的孙季礼,也第一次皱起了眉,捏紧了拳头。
等男人嘴里的臭抹布被掏出来的瞬间,他立刻哭喊:「我错了我错了!别打我了,饶了我吧,千万别阉了我!我还没儿子呢!」
「我是收了孙季礼十块钱,刚开始高考那天假装去调戏他对象柳啥烟来着!」
「他们要我做戏,拖延个穷学生,不让他去考试!」
「可那天那个穷学生压根没出现……那个柳如烟又勾引我,我才忍不住跟她睡了……」
话音未落。
柳如烟忽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啊——!你闭嘴!」
人群里顿时一片哗然。
我心头一动。
这话里好大的信息量。
原本我猜那天的事儿是做戏。
现在听这话,难道柳如烟真被强奸了?
我忙给老村长打了个暗号。
老村长点点头,将那男人脸上布条一掀。
男人挤吧挤吧眼睛,看到乌泱泱的人群,先是一惊。
等再转头,看到十多个身穿警服的警察后,脸上更慌:「这……这是哪儿啊?」
我眼珠一转,冲着他一声大喝:「你这个强奸犯!四天前高考那天早上七点,你强奸柳如烟的事儿犯了!等着被枪毙吧你!」
男人下意识一缩脖子反驳:「没有!我只是跟她睡了,不是强奸!谁让她穿着碎花裙子勾引我?!」
「跟我没关系啊,是他!」说着,男人看向孙季礼,「是他给我钱让我调戏他对象的!不关我事啊!」
孙季礼面色铁青。
柳如烟已捂着脸瘫软倒地。
人群里再次哗然一片。
我却闭上眼,长长呼出一口气。
两世冤屈,终得昭雪。
-12-
从一开始。
我说我有证人,柳如烟丝毫不怵的那一刻。
我就隐隐觉得孙季礼未必靠得住。
但,能证明我清白的人。
不止孙季礼一个。
当时,现场还有那个拉扯柳如烟,额上有大片黑痣的二流子。
无论是不是做戏,那人总是在现场。
找到这个人,也一样能证明清白。
所以,那天离村去考场前,我便拜托村长帮我找到那二流子,务必从他嘴里撬出实话。
幸好。
那二流子额上的黑痣足够明显,村里的三姑六婆稍微一打听,便打听到那人叫胡三儿,是县南边一个村有名的二流子。
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一打听到人,老村长直接带上村里青壮,悄咪咪将人给绑回去了。
至于这人说不说实话……
呵呵。
九零年的农村里,可不管什么王法。
他不说。
乡亲们有的是手段让他说。
这些细节,也是尘埃落定后,村长跟我说的。
至于说强行抓人、动用私刑的事后追究——
我们抓的是强奸犯!有功!
他强奸我们村里的姑娘,不该打吗?
自然该打。
不止该打。
他还有十几年牢饭可吃呢。
柳如烟、孙季礼也被逮捕了。
罪名是诬告。
受害人,是我。
如今正逢严打。
想来不会判得太轻。
那天在警局,孙季礼矢口否认没见过我。
我绞尽脑汁,终于想起来两个被遗忘的细节。
这年的高考,我们县只出了两个大学生。
一个是我,另一个,却是被大专院校录取的孙季礼。
大专很难得。
但可惜,在我的本科院校录取通知书前,就显得没那么风光了。
而前世,柳大龙临死前说,柳如烟嫁给了镇上首富的公子,成了富家太太。
这个镇上首富的儿子,可不就是孙季礼吗!
只可惜我当时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并未深想。
如今想来,前世强奸事件闹得沸沸扬扬。
我不好过,只能远走他乡十几年。
但按理说,作为「受害人」的柳如烟也不会好过。
名声受损后,按照农村习俗,她大概率会被爸妈远嫁或者是低嫁。
可现实截然相反。
她居然能嫁给孙季礼,穿金戴银,全家升天。
她为什么能嫁给孙季礼?
除非!
两人早有勾结,互相握有把柄!
如今看来……
这个把柄,就是我啊。
很快。
警局传来消息。
柳如烟和孙季礼招供了。
一切与我所想,大差不差。
我成绩一向比孙季礼好,他不想让我高考。
便联合对象柳如烟,雇佣胡三儿给我做了个局。
想拖延我去考场的时间。
但是这一世我没上钩。
由于我没有出现,甚至阴错阳差和在附近偷偷观察的孙季礼结伴而行,引发了连锁反应。
那就是胡三儿居然见色起意,真的强暴了柳如烟。
被侮辱后,柳如烟怕被嫌弃,一直没敢跟孙季礼说。
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只能将怒火发在我身上,当晚指使柳大龙冲到我家打我。
一则解恨,一则是想让我伤到无法参加第二天的高考。
但是可惜,那天我躲闪及时,并没有被伤到要害。
于是乎,引发了第三重连锁反应——诬告我强奸。
有意思的是,直到那天在警局门口对质,孙季礼才知道,自己头上戴了好大一顶绿帽。
害人终害己。
天道有轮回。
-11-
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就连那两个收了孙季礼好处、偏私的蛀虫,也一并被查处。
正式结案那天。
我从警方那得知了一些我不知道的细节。
柳如烟早就跟孙季礼好上了。
好上以后,她就再也没有认真学习过,成绩大幅下滑。
所以,当孙季礼以娶她为诱惑,让她拖延甚至诬陷我时,她毫不犹豫地干了。
她知道自己考不上,所以才能那么干脆地放弃得来不易的高考机会。
后来,甚至不惜跟我两败俱伤,以清白为代价污蔑我。
前世,她的确成功了。
但是这一世。
却因为我没上钩,扭头跑了。
她不仅真没了清白,名声彻底坏了,还得吃一段时间牢饭。
判决正式下来后。
我去见了一次孙季礼。
他看上去还是那么寡言木讷。
只是头发剃短了,书生气倒是没那么重了。
我俩面对面良久,最终是我先开了口:
「说实话,我挺纳闷,你老子号称孙百万,都那么有钱了,你为什么还要嫉妒我?」
「就因为我成绩比你好,就能让你下那么大血本来害我?」
孙季礼叹了口气,终于抬起头,嗤笑一声:
「当然不是因为这可笑的嫉妒。」
没等我问下去,他主动道出了一切。
一切。
不过是因为一个钱字。
母亲有钱,儿女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可老子有钱,儿女就有数不尽的兄弟姐妹。
那位孙百万便是如此。
不算女儿, 私生子已经能凑个足球队了。
孙季礼想保住地位, 保证将来能继承家产,就必须足够优秀。
孙百万此前就放过话。
只要孙季礼能考回来个好成绩,让老子大大露脸。
那将来家产就全都是他的。
但奈何。
全校第一。
是我。
「只要有你在,我就不会是那个最优秀的, 足以继承全部家产的儿子。」
孙季礼笑笑。
说得很坦然。
眼中丝毫没有因陷害我而产生的愧疚。
我也笑了。
一个没什么底线的畜生而已。
没必要生气。
更何况。
「你考上大专了,但是已经被学校除名了。」
孙季礼面不改色。
「一个大专而已,我不在乎,就算犯了事儿,不能成为他最优秀的儿子,家产我起码也能……」
我打断他的话,撂下一句重磅炸弹:
「可你爹马上就要进来陪你了。」
「投机倒把, 倒卖国家物资,他的事儿, 犯了。」
我指了指自己。
「我举报的。」
毕竟曾经在如今的时间线上多活了十几年。
十几年后,孙百万的外号早已变成了孙十亿。
名气大到,就算我在外省漂泊,也有所耳闻。
那时候, 关于他的传言有很多。
其中一条,就是他的灰色发家史。
趁着县里这波严打, 我试着举报了一下。
没想到。
居然是真的。
「家产你是没戏了, 肯定全被没收。」
「你爹如今不叫孙百万了, 大家都叫他孙十三。」
「除了十三个儿子,其它一无所有的孙十三。」
「恭喜你哈, 你将来只能继承十二个私生子弟弟呢。」
看着孙季礼暴怒嘶吼,被狱警按在桌子上陷入崩溃。
我笑着离开。
作为真正的罪魁祸首。
两辈子我只报这一次仇。
孙贼, 便宜你了。
穷困潦倒地度过这一生, 是我给你的惩罚。
-12-
后记。
再次得知孙季礼的消息。
是他被判死刑的那一天。
他出狱后, 和柳如烟结婚了, 入赘。
没办法, 孙家破产了。
他身无分文。
柳家好歹在板桥镇有个老宅子。
嗯,柳家没了孙季礼的资金支撑, 后来又灰溜溜地搬回去了。
虽然不招乡亲们待见。
但厚着脸皮, 也算是能勉强生存。
孙季礼作为赘婿,自然是要跟过去。
只是听说他日子不好过。
村里乡亲们几乎人人见了他都得唾一口。
没了钱, 柳家对他再也没了好脸色,总埋怨他的馊主意, 让柳家吃了大亏。
柳如烟对他也没了以往的好脾气,动辄骂他穷鬼、丧门星。
没少被磋磨的孙季礼崩溃了。
在一个夜晚,直接放了一把火。
将柳家上下全烧成了灰。
而后光速被判了死立执。
彼时的我,早已大学毕业。
靠着多活的那十几年时间线。
搞事业赚了个盆满钵满。
奶奶早已换上了新拐杖。
装了一副假牙。
不仅能顿顿吃细粮、喝肉汤。
还能嚼得动肉了。
我还背着她老人家去北京天安门看了升旗, 瞻仰了伟人。
如今她老人家每天乐呵呵, 身体倒是越来越好了。
再也不提让我去投奔我妈的事儿了。
「老婆子我得多享几年福,你那个丧良心的妈,以后要是敢来找你,我骂她一脸。」
我笑着应下:
「行,您老争取长命一百二。」
至于村里。
我自不敢忘。
赚了钱以后。
给村里修了路。
在附近建了厂,雇佣乡亲们工作,给丰厚的报酬。
我还在村里盖了学校, 包了村里所有孩子们的教育支出。
没别的。
有恩,当还。
此生,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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