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婚后,人生易如反掌

侯府嫡子萧焕中毒,毒素淤积双腿无法站立。
我体贴入微照顾了三年。
所有人都觉得他会履行婚约。
只是,在太医为他最后一次清除毒素的时候,我问他:「什么时候下聘?」
他犹豫了,沉默许久也没有回复。
我笑了笑:「我知晓了。」
我退回了曾经的信物,离开了这个住了三年的侯府。

-1-
「我们的婚约还作数吗?」
萧焕迟疑了,看着大腿锦袍上的翠竹纹路,许久没有开口。
萧焕的妹妹萧婉兴冲冲地跑进屋。
「哥,我听太医说治疗很顺利,不用多久你就能像之前一样上阵杀敌了。」
「多亏了嫂子这么细心地照顾你,你们什么时候结婚生个小侄子给我玩玩?」
萧焕没有开口,曾经谈笑风生的我们仿佛被无形的粘滞彼此隔绝。
萧婉看了看萧焕,又看了看我。
我叹了口气,默默起身。
给萧焕端过刚煎好的药:「趁热,我们先喝药吧。」
萧焕压抑的神情明显放松,皱着眉头一口喝完碗中的药。
随后不置一词。
我的双手不轻不缓地给萧焕揉捏小腿,这样的动作仿佛已经刻在我的身体里,成为了一种本能。
我看着自己的双手发呆,其实,我也不是一开始就会这一切的。
这三年里无微不至的照顾,连我都快忘记了自己的初衷。
原本我来侯府,就是来退婚的。

-2-
萧焕曾经是大临国战无不胜的少年将军。
我曾经无数次在说书人口中听到过他的名字,他的彪炳战绩。
直到爷爷去世前,才颤抖着拿出一枚玉佩。
告诉我他对老侯爷因救命之恩定下的儿女婚事。
「那样的人家门楣太高,乖孙女我们别耽误了人家的姻缘。」
我孤身一人,从北疆到京城。
只是,在看到崩溃沮丧的侯府夫人时,我咽下了退婚的话。
墙倒众人推,侯府的日子不好过。
看到萧焕苍白绝望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我放下了退婚的念头,按照侯府夫人的安排在侯府住下。
萧焕不接受任何人触碰他的身体,无论是哪位大夫,萧焕都大发雷霆把人赶走。
萧夫人为了萧焕遍寻名医,从太医院的院判到名冠江湖的游医,可是萧焕都一脸冷漠,拒绝治疗。
直到萧焕开始绝食,拒绝任何人看望。
萧夫人暗自垂泪,整个侯府乌云蔽日。
我问萧夫人借来萧家祖传的芦叶枪,一脚踢开萧焕的院门。
「萧焕,你对着芦叶枪,向萧家先祖承认自己是个懦夫,是个不敢应敌的逃兵,我立马成全你。」
萧焕原本目光涣散,在看到芦叶枪时眼神变得忽明忽暗。
我继续说道:「你上阵杀敌的勇气呢?千军万马都不怕,还在乎这小小的毒素?」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捂着脸哭出声来。
「你走,我已经是个废人了,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我直直看向萧焕的双眼:「相信我,你的腿还有救。」

-3-
我成了萧焕小院的常客。
每次大夫来诊治的时候,我都在一旁。
详细记录萧焕的饮食起居,将萧焕的病情变化一一告知,悉心记下大夫的每一次叮嘱,按时督促萧焕喝药治疗。
萧焕拒绝其他人近身,我就缠着太医反反复复学了好久,让太医教我推拿的手法。
我在自己身上试了又试,才按照太医教给的手法,小心翼翼地给萧焕推拿。
第一次给萧焕推拿的时候,他当场翻脸,一个推搡把我推倒在地让我滚出去。
我平静地看着他,等他发泄完继续给他推拿。
我心中所向披靡的少年将军,他只是暂时病了。
萧夫人拉着我的手谢了又谢,眼里满是小心翼翼。
我看着萧夫人:「夫人,我和萧焕有婚约,照顾他本来也是我的应尽之责。」
治疗效果煎熬漫长,无数次萧焕烦躁发怒,崩溃失望。
我都在身边静静地陪着他,像没发生过事一样,继续给他做推拿。
平静地看着他说:「相信我,你的腿会好的。」
这句话,我说了三年。
慢慢的,萧焕的腿开始恢复知觉。
萧焕也不再讳疾忌医,积极接受治疗。
配合太医的针灸、汤药,和我日复一日的推拿按摩。
萧焕开始能做一些简单的活动。
太医昨天最后一次施针的时候,笑眯眯地说恭喜小萧将军。
毒素清除得很顺利。
用不了多久,他又能变回以前那个威风凛凛的少年将军了。

-4-
萧夫人从太医那里知道了萧焕的情况。
她让丫鬟把我请到花厅。
客客气气地给了我一沓银票和房契地契。
我无声地笑了笑。
三年的时光,换来的是什么?
萧婉以为我和萧焕有婚约,一直喊我嫂子。
但是我心底一直清楚,这婚约,萧焕是不认的。
只有一次,萧焕说过一句:「娴娘,我定不负你。」
那是他终于愿意接受治疗,把太医请到侯府来的时候。
太医看着他满是惋惜和遗憾,说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机。
太医走后萧焕就崩溃了。
原本他可以站起来的,是他的自负和骄傲拖延了治疗。
原本年少有为的少年将军,变成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废人。
我紧紧握住萧焕的手,试图让他振作起来。
他掐着我的手越来越用力,直到红肿乌青。
我的痛呼让他回过神来,看着我手上的乌青满是愧疚:「抱歉,娴娘。」
我一如既往地给萧焕推拿小腿,他定定地看着我看了许久。
半晌,才说出:「娴娘,我定不负你。」
萧焕看着我,眼神复杂:「娴娘,你是否心悦于我?」
我点了点头,没有回话。
大临国的少年将军,鲜衣怒马,一杆芦叶枪使得出神入化,数次救百姓于水火。
这样的人,怎么能不让人心生欢喜呢?
我无数次期盼着他能在日复一日的相处和照料中对我动心。
就像此刻,我认真地看着萧焕:「我们的婚约还作数吗?」
萧焕没有回答。
漫无边际的沉默将我淹没。
原来啊,我眼中满载的那个少年将军,他的眼里,没有我。

-5-
我轻轻掩上萧焕的房门,打算离开。
萧焕喊住了我:「娴娘,你和萧婉一样,都是我的妹妹。」
杀人诛心莫过于此。
我擦去眼角的泪水,让丫鬟带我去找萧夫人。
萧夫人神情气色好了许多,通身都是侯府夫人的雍容和气派。
我递上那枚象征婚约的玉佩:「夫人,那些银票……」
萧夫人见我主动提起,似是放了心:「都是你的,这三年照顾萧焕,辛苦你了。」
看着萧夫人收下玉佩,原先压在心头上的一块石头,终于移开。
走出花厅,萧婉一脸雀跃地过来揽住我。
「嫂子,娘亲是不是跟你提婚礼的事啦?」
「现在哥哥能站起来了,你们什么时候成婚啊?」
我笑了笑,其实,我还挺喜欢萧婉的,大方活泼。
一抬头,发现萧焕不知何时倚在花厅入口。
萧婉看到他站着,笑嘻嘻地打趣萧焕:「哥哥,什么时候给我生小侄子啊?」
萧焕沉默,没有开口。
萧婉没有察觉到异常,继续说:「哥哥,我们哪天去城郊骑马打马球吧,出去散散心。」
萧婉还是挽着我的手,亲昵地晃了晃:「嫂子你也一起去吧,哥哥马球打得可好了,让他照顾你。」
我艰难地开口:「你们去吧。」
萧焕却突然说:「一起去吧。你俩都一样,都是我妹妹。」
萧婉啐了萧焕一口:「嫂子别听我哥乱说,他肯定是高兴坏了。」
萧焕沉默,没有再开口。

-6-
刚到侯府的时候,我和故友时有书信往来。
她对我的选择万般不解。
「娴娘,侯府里的弯弯绕绕,比行走江湖复杂多了。」
「深门大户未必适合你,你何苦把自己赔进去。」
「如果萧焕的腿治好了,他真的会履行婚约吗?」
确实,是我一厢情愿了。
眼里有着鹏程万里和家国天下的少年将军,怎么会因为我这样的小人物而停留。
我不会骑马,而且对马有着莫名的恐惧,连近身都害怕。
萧焕从来就不知道。
或者,他根本无所谓。
我自嘲地笑了笑,确实,深门大户确实不太适合我。
我回到自己的院子,原本想着收拾行李的。
环顾四周,才发现属于自己的东西寥寥无几。
是了,我一心扑在萧焕身上,自己几乎没留下什么。
带着萧夫人给我的那沓银票地契,我出了门。
路过花园的时候,萧焕和萧婉在赏花。
萧婉一如既往地朝我挥手:「嫂子快过来看,这是礼部尚书让人送来的姚黄,听说哥哥痊愈特地送来的。」
我同样笑着回了萧婉:「我出门去买点东西,你们看吧。」
萧焕似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看着我。
我努力又笑了笑:「走了。」
三年的时间,换来一堆银票和房契地契。
原本就是来退亲的,不是吗?

-7-
我在丰乐楼天字房住了下来。
萧夫人给我的地契房契,我都找了牙Ṱű̂⁾行替我售出,不想和侯府再有任何牵扯。
找了个妥当的钱庄把所有银票清点存放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后半生大约是不用愁了。
侯府虽然在履行婚约这件事上做的不地道,但是给起银子来倒是大方爽快。
让小二给我送了上好的梨花白和点心,我一个人独坐房间里,欣赏京城的熙熙攘攘。
说来好笑,来京城三年了,我一直在侯府里为着萧焕忙前忙后,甚至连京城长什么样都没好好看过。
现在好了,不用担心萧焕的饮食起居,不用照顾他随时崩溃的情绪。
我有大把的闲暇时间,去好好想想自己以后的生活。
在对未来的勾勒和希望中,我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却是被小二的敲门声唤醒。
难得的一夜好眠,我心情还不错。
拉开房门,小二有些喃喃:「抱歉打扰客人了,但是这位自称是侯府的小厮,拿着画像一直在找您,小的只能把他带上来了。」
我看向一旁,是禄儿,萧焕身边的小厮。
我蹙起眉头,不解地看着禄儿:「我已经和萧焕道过别了,禄儿你这是作甚?」
禄儿眼眶有点红,说今早萧焕晨起没看到我,就有些不高兴。
按以往的惯例给萧焕呈上了朝食,萧焕吃两口就觉得味道不对不肯再吃。
我了然。
自从那次绝食后,萧焕对很多吃食都失去了兴趣。
是我反复缠着他每样吃一点,试了好久,才琢磨出他的喜好。
又和太医请教了许久,才专门为他做出最适合他的滋补膳食。
这膳食一直是我自己亲手做的,乍然换了人他怕是有些不适应。
想到昨天萧焕漫长的沉默,再想想自己收到的银票。
我提笔写了几个萧焕的饮食习惯,让禄儿带去交给侯府的厨娘。
想了想,又给萧焕写了一句话,让禄儿一并带走。
「此后山川异域,愿君顺遂。」

-8-
在京城呆了许多天,我把全京城有意思的地方全逛了个遍。
接触到的人和事多了,我再一次意识到了故友当年说的「侯府里的弯弯绕绕,比行走江湖复杂多了。」
礼部尚书家的嫡次女,和萧焕青梅竹马。
姚黄是他们的定情之花。
萧焕中毒卧床,礼部尚书勒令女儿和萧焕断了来往。
现今萧焕康复如初,礼部尚书命人主动送上姚黄,其中不乏示好的意味。
我住侯府的时候,萧夫人总会隔三差五让人给我送来名贵膳食和贵重首饰。
萧婉说这是因为萧夫人喜欢我。
可是萧焕每次看到萧夫人送来的东西总是皱眉。
我当时懵懂,可是现在也懂了。
萧夫人一直在提醒我,萧焕和我,云泥之别。
丰乐楼的顶楼风景绝佳,我倚在窗边,看着窗外的风景出神。
耳边却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哥,娴姐姐对你那么好,你怎么能辜负她?」
「快去把她找回来,不然我就不认你这个哥哥。」
萧焕可能被萧婉说得有点恼,敷衍了一句:「要是娴娘还能再出现在我面前,才能证明我和她有缘。」
我不想再见到萧焕,没有回头。
无巧不成书。
丰乐楼的店小二乐呵呵上来:「娴娘子,您要的芙蓉糕。」
我躲避不过,转过身从小二手里接过芙蓉糕,和萧焕兄妹对上了眼。
萧焕有片刻的僵硬。
萧婉兴冲冲跑过来拉住我的手。
「哥,这是什么?这就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啊!」
「找了嫂子那么久,结果你一开口你俩就遇上了。」
「快给嫂子道歉。」
我拍了拍萧婉的手,朝着她笑了笑。
萧焕缓缓走过来,眉头紧皱。
萧焕的表情里,满是不耐烦和不情愿。
「婉婉,别胡闹。」
我看着这样的萧焕,突然就坦然了。
笑着回握住萧婉的手:「不用道歉呀。」
萧焕仿佛舒了一口气,用一种审视的眼神看向我:「什么时候回侯府?」
我大大方方直视萧焕的双眼:「我已经让禄儿带了信,不回去了。」
萧焕沉思片刻,低低地嗯了一声。
萧婉急了,朝萧焕发脾气:「哥你怎么能这样,明明是你自己说的见面就是缘分,娴姐姐照顾了你三年,你怎么能这样对她。」
萧焕也带了点火气:「我怎么对她了?」
「她不过是照顾了我三年,我难道要赔上自己的一辈子吗?」
「都说了她和你一样只是妹妹。」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
被萧焕这样一再轻侮,我也来了几分脾气。
「你们都误会了,我只是拿了萧夫人的银票照顾萧焕而已。」
「老一辈的婚约不作数,信物我早就退给了萧夫人。」
「而你,萧焕,我们家可教不出你这样的哥哥。」

-9-
我想回北疆了。
爷爷是一名大夫,在爷爷眼里,看病就诊不问贫富、不图回报。
也是因为这样,爷爷当年在采药途中救下了满身是血的萧焕爷爷。
才有了我和萧焕的婚约。
我虽然没能传承下爷爷的衣钵,但受爷爷影响,我也想做点什么。
在京城看到的越多,我就越想念那个从小生长的地方。
照顾萧焕的这三年,我意外发现了自己的兴趣所在。
药膳。
识医理又懂食材,现在还拥有萧夫人给的巨额银票。
离开京城前,萧婉给我下了帖子,邀我一起踏青宴饮。
一去北疆,也许此生再不复见,于是我应下了。
毕竟萧婉一向赤诚,我也很想再见她一面。
一入席,萧婉就拉着我坐在她身侧,和我说个不停。
「娴姐姐,我一直惦记你,要不你回侯府吧,就和我住一起。」
「我娘最近在和礼部尚书家议亲,想让我哥娶他的青梅竹马。」
「我一直反对,可是大家都不听。」
我轻轻握着萧婉的手,认真地和她说:
「婉婉,没什么的,每个人要走的路不一样。」
「我和你哥只是共同走了一段路,并不代表以后也要一起走。」
萧婉红了眼眶:「可是,娴姐姐,我替你觉得委屈。」
我笑了:「萧夫人可是给了我好大一笔钱呢,一点都不委屈。」
小妮子撇了撇嘴,正想开口,突然被一道声音打断。
来人身着浅蓝色襦裙,看起来端庄典雅,眼神却不太友善。
「这位姑娘,我认识你。」
周围一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拢过来,看着我和她。
我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开口。
她接着说:「谢谢你照顾萧焕。」
我扯了扯唇,看来这位就是萧焕的小青梅了。
她看我没反应,有些急了:「如果不是家里阻拦,当年换成是我来照顾萧焕的话,我一定做得比你还要好。」
萧婉站起来就要发脾气,我拉住了她。
没有一天能好好安睡的三年。
天不亮就要起来为萧焕做膳食,每天都要绞尽脑汁,按照节令和萧焕的身体情况来琢磨萧焕能吃什么。
要处理萧焕随时会崩溃的情绪以及坏脾气,要哄着他一日不落地做推拿和喝药。
还要顶着侯府众人异样的眼神和猜测。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抹去我这三年所有的付出吗?
我笑了:「那你倒是试试啊,光说不做算什么?」
「整整三年的时间,尚书府是一直绑着你不让你出门吗?」
「这三年你怎么一次都没来过侯府呢?」
我甚至不乏恶意地想,要是萧焕的毒素没清理干净,腿又出了问题,到时候你可别跑,说到做到。
萧焕不知从何处听说了这边的动静。
急忙走过来,以保护的姿态侧身挡在小青梅身前。
「过去的事有什么好提的,不要得寸进尺。」
我轻嗤了一声,是啊,这是他不愿提起的过去,被其他人放弃的过去,也是我识人不清被浪费的三年。

-10-
我回了北疆,没有告诉任何人。
三年的侯府生活宛如一场大梦。
梦醒了,我只留下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银子。
回到北疆后,我盘下了城里最好的酒楼,取名南星楼。
又买了离城不远的田地、庄园。
即便买了这么多,钱庄里的银票还是像没动过一样,我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把自己的时间都花在了喜欢事物上。
去田地里看各种食材长在地里生机勃勃的样子,去庄园里查看药材的长势如何,看南星楼里大家对着新推出的药膳赞Ṫū́ₐ不绝口,躺在自己的小院里品着桂花赏着月沉沉睡去。
简直是完美人生。
如果此刻侯府的人没有出现在我面前,那就更完美了。
我皱着眉看着出现在我面前的禄儿:「有什么事吗?」
禄儿看到我就深深跪了下去,朝我行了个大礼:「姑娘,求求您救救我们少爷。」
我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任何动容:「禄儿,我和萧家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禄儿跪在我家宅子大门前不肯起身,一个劲地恳求我。
「țû₇娴娘这是怎么了?需要帮忙吗?」
大门开了,齐思初从宅子里走了出来。
轻轻揽过我,看向跪在地上的禄儿。
禄儿满脸诧异地看着和我举止亲密的齐思初,侧过身去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马车。
我跟着禄儿的目光扫了一眼,依稀辨出马车上曾经熟悉的侯府标识和花纹。
这是谁来了?
我回牵住齐思初的手:「回去吧,不是什么大事。」

-11-
认识齐思初是个意外。
药膳在北疆是新鲜玩意。
口味不错,却又实在有效,慕名前来的达官贵人也不少。
威远将军家的老太太常Ṭū́₉年精神不济,睡眠不好,又不肯吃药。
小辈从南星楼这里买了药膳,悄悄加入老太太的日常饮食中。
不出一个月,老太太居然能睡整晚了,精ŧű̂ₔ神状态大为改善。
齐思初就是那个小辈,威远将军家的嫡次子。
经历了侯府一事,我是极其不愿与这些人家有所牵扯的。
齐思初却仿佛愣头青一样,一个劲地围在我身边。
北疆民风开放,男女大防并不严。
我去庄园看药材,他就找个药童跟着,一起去看药材。遇到不懂的,就让旁边的药童给他解答。
我去看田里的庄稼收成,他甚至还能给我讲解不同节气对种植的影响。
一来二去我也就由着他了,毕竟我虽然有钱,但也需要仰仗威远将军府的威望。
有齐思初在我身边转悠,到南星楼扯皮撒泼甚至上门收保护费的人都不见了踪影。
齐思初从我手中接过侯府的拜帖:「萧家?不是回京城去了吗?来北疆做什么?」
我曾经和齐思初讲过我和萧焕的过往,他也知道我对侯府的介意。
齐思初安抚地拍了拍我的肩:「别担心,我陪你一起。」

-12-
一个意外的人出现在我家门口。
萧焕。
齐思初上前一步,以主人的姿态欢迎他:「萧焕哥,这边请。」
萧焕看着齐思初笑了笑,却没有应他。
反而是看向了我:「娴娘,最近还好吗?」
最后一次见面时,萧焕对我的态度还是抵触、反感和审视。
许久不见,他看我的眼神里竟带上了回忆和深情。
齐思初侧挡在我身前,就像当初萧焕挡在他小青梅身前一样。
萧焕一愣,仿佛想到了什么。
我轻轻扯了扯齐思初的袖子,示意他无妨。
随后看向萧焕:「萧世子,此次登门有何贵干?」
萧焕有些僵硬地扯了扯唇:「娴娘,可以让其他人回避一下吗?」
我牵住齐思初的手:「我的所有事他都可以知道,所以没有回避的必要。」
萧焕低低「嗯」了一声。
随后抬起头来:「娴娘,我的腿可能又出了问题。」
齐思初诧异地看着他:「萧焕哥,最好的大夫都在太医院呆着呢,你不在京城看病,千里迢迢跑来北疆做什么?」
随后又恍然大悟般:「哦,萧焕哥你是来找娴娘告别的吗?没事,我可以找人送你回京城的。」
萧焕被噎了一下,又看向我:「娴娘……」
我看得出萧焕眼底的欲言又止,但是那已经和我无关了。
齐思初仿佛花蝴蝶般翩翩展示。
一会向萧焕介绍花园里他命人送来的花,一会又和萧焕回忆他陪我一起种植草药的过往。
萧焕无数次看向我,想和我说些什么。
但是每次都被齐思初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我坐在一旁安逸地吃着点心喝着茶,该说不说,还挺有趣的。
直到萧焕悻悻地离开,齐思初终于换下那副主人待客的表情,一脸讨好地凑到我跟前:「娴娘,我今天表现得好不好?」
我安抚地拍了拍齐思初的手:「你知道的,我和他早就没关系了。」
齐思初做出西子捧心的样子:「可是娴娘,只要一想ẗŭ̀₂到你和他有过婚约,我的这里就好痛。」
我知道齐思初是故意在逗我开心,也便配合地笑了。
只是当晚,我还是收到了萧焕派人送来的信。
寥寥数语。
「齐思初早就定过亲,你知晓吗?」

-13-
萧焕回了京城。
不出意外的话,还是出意外了。
萧焕想用一个彻底康复的自己来撇去过去三年被迫卧床的遗憾和耻辱。
不听医嘱,不按时复诊。
或许是为了证明自己,明知自己不适合高强度的腿部练习,萧焕还是义无反顾地做了。
能撑到从北疆回去已经是他最后的倔强。
一到京城,他就毫无悬念地再次倒下。
而这次,就连太医院的院判都束手无策。
虽然毒素已经清除干净,但毒素对双腿造成的损伤是不可逆的。
原先有着我的悉心照顾和持续调养,萧焕的双腿能慢慢支撑着站起来,假以时日,说不定能恢复到健康双腿的七八成。
但是我离开后,再没有人像我一样全身心关注萧焕的健康。
过去三年我做的一切,前功尽弃。
这次,萧焕是彻底站不起来了。
原先信誓旦旦地说Ŧù₌「换成是我来照顾萧焕的话,我一定做得比你还要好」的小青梅,在萧家照顾萧焕照顾了两天以后,迫不及待地另寻他人定了亲。
齐思初反反复复地问我会不会后悔,会不会想去京城照顾萧焕,告诉我萧焕那样的人不值得。
从我离开侯府那一刻开始,我就没想过再回去。
现在的日子,有钱又有趣,我怎么会想不开呢?
萧夫人开始频繁让人给我送信,一封又一封。
「娴娘,可以回来看看萧焕吗?」
「娴娘,你想要多少银票,想要什么庄子,侯府都可以给你。」
「娴娘,求求你回侯府看一眼。」
……
我默默地看完一封封言辞恳切甚至有些撕心裂肺的信件。
我欠他们吗?不欠。整整三年,我问心无愧。
齐思初试探地看着我的表情:「你要不要回京城看一看萧焕?」
我没有作声。
有什么好见的呢?那已经是和我没有任何关系的陌生人了。
而且,一旦见了这一面,答应了这一次,就还会有无数次以后。
我和萧焕的人生,早就没有了以后。
我没有回信。
很意外,萧焕也给我送来一封信。
「娴娘,你和齐思初,走不到一起的,等着看吧。」

-14-
我在南星楼和人谈生意,小二说有人送来一个纸条给东家。
我展开一看。
「天字一号,有你想要的答案。」
我挑了挑眉,我自己的酒楼,还打上密语了?
「天字一号今天是被谁家定了?」
小二回我:「威远将军家。」
生意谈得很顺利,我满意地送走了前来谈生意的贵客。
开了天字二号的包房,打算自己听一听答案。
很快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齐思远。
「祖母,那就是一个商女,不值得您老挂心。」
老太太的声音听起来还很有力:「你知道就好,过几个月你就要和太守家的大姑娘议亲了,最近和那个商户女还是避着些。」
齐思远原本熟悉的声音此刻却好像有些陌生:「祖母,孙儿都知道的,只是觉得药膳有趣打发时间而已。」
我一听,太好了,简直是瞌睡遇上枕头。
最近侯府频频给我来信,我已经不胜其烦。
北疆对我而言已经不安全了,萧焕的腿迟迟不见好,侯府迟早会先礼后兵。
现在还只是写信催促,万一侯府派人来北疆找的话,到时候我连跑都跑不了。
我今天特意避开齐思初,告诉他我要外出,实则是找人接手南星楼和相关的产业。
今天来谈生意的客人非常大方,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是狠狠赚了一笔。
从收到侯府第一封信开始,我就已经安排信得过的小厮分批从钱庄里把银票取出来,随时做好跑路准备。
原本还在愁着怎么跟齐思初开这个口。
毕竟北疆是威远将军府的势力范围,要是齐思初有心拦我,我还真出不了北疆。
这回可巧了,原本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现在东风自己送上门来了。
我回了南星楼顶楼,让小二去请齐思初。

-15-
齐思初来得很快。
他有些不自然,抬头看向我,似在观察我的表情。
我的眼泪倏地落下。
齐思初立马慌了神,忙不迭地上来哄我。
我Ṱů⁰有些哀切地看向他:「我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商户女,是吗?」
齐思初急了:「娴娘,那只是我的托词,我有多在意你,你是知道的。」
这幅皮囊从来都是好看的,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哪个角度最能让人心生怜惜。
我微微侧过脸,低低垂泪:「齐思初,我们到此为止吧。」
齐思初慌乱得不知所措:「娴娘,我对天发誓,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
我笑了,眼中还带着泪:「齐思初,我不傻,你明明知道南星楼是我的产业,在这里说过的话,极有可能会通过小二传到我耳中,但是你还是那样说了。」
「你不就是在提点我,告诫我吗?」
「如你所愿,你满意了吗?」
齐思初轻轻揽过我:「娴娘,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说服家里人。你这么好,假以时日他们一定会喜欢你的。」
我直直看向他的双眼:「那太守家的大姑娘呢?」
齐思初眼神闪躲:「她不会影响到你的。」
他撒谎了。
我心下轻叹,果然是这样, 真无趣啊。
但是面上不显, 反而哭得更厉害了。
「齐思初你把我当什么人了?见不得光的外室吗?」
我悲愤交加,狠狠扇了齐思初一耳光。
「你给我滚!不要再让我见到你。」
齐思初叹了叹气:「娴娘,你先冷静冷静,我过几天再来找你。」
齐思初临走前一再回头,想看看我是不是还在生气。
见我始终低着头不理他,才小心翼翼地走了。
齐思初一走,我立马回了自己的宅子, 清点好所有的钱财。
对外说自己心情不好,要去庄园上散散心。
庄园里,有我早就雇好的镖师, 能护送我平安到达江南。

-16-
不出所料,侯府果然派人来了北疆。
大张旗鼓地在北疆四处寻我。
却意外发现南星楼早就换了东家。
所有南星楼相关的田地、铺子、庄园,全都换了主人。
而我曾经住过的小院,早已人去楼空。
侯府以为是齐思初把我藏了起来, 直接去威远将军府要人。
正巧赶上齐家纳征。
齐家在给太守府展示聘礼时, 侯府的人正好赶到威远将军府。
双方大打出手, 闹了个人仰马翻。
齐思初原本以为这是萧焕的报复, 对着侯府派来的人毫不留情。
过了许久才回过味来,发现我是真的不见了。
这段时间, 齐思初忙着准备和太守家的婚事。
又想着晾一晾我, 让我自己冷静冷静。
但是从来没想过他会真的失去我。
齐思初抖着手痛苦地捂住自己的眼睛:「娴娘,你在哪里?你怎么能不要我?」
很快齐思初又振作起来, 北疆可是威远将军府的地盘, 他就不信找不到人。
齐思初派了人, 和侯府的人一起四下寻找。
拿着娴娘的画像挨家挨户去问。
问了许久,才从一个镖局里打探出,好几个月前,画像里的这个娘子确实是雇了镖,将人送到江南。
齐思初和萧焕通了信,一起安排人下江南去找娴娘。
齐思初信心满满:「娴娘,等你回来了,我就娶你做平妻。」

-17-
京城侯府。
萧焕一脸阴沉躺在床上, 又一次把送来的所有膳食全部摔在地上。
萧夫人一边流泪一边劝萧焕吃东西。
萧焕满身戾气,说话带刺:「母亲,当初要不是您把娴娘赶走,现在我已经是个正常人了。」
萧夫人坐在一旁泪流满面:「娴娘呢?怎么还没把她找回来?」
信鸽飞过。
萧焕迫不及待地取下绑在鸽腿上的纸条。
「遍寻江南,无果。」
北疆威远将军府, 齐思初看着手上的纸条难以置信。
天地之大,娴娘究竟去了哪里?
娴娘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侯府和威远将军府合力搜寻, 竟然都没找到娴娘的影子。

-18-
我在海边买了个小宅子。
出门不远就是洁白的沙滩,柔软细腻。
坐在沙滩上吹着海风,还能看到早出晚归的渔民。
我花重金养了一批护卫,都签了生死契的那种。
毕竟我的钱太多了,有命有自由, 才能有地方花钱。
闽南可真是个好地方,风景秀美,海味尤其鲜甜。
我在蜀地也命人置了宅子, 据说那里竹林幽深,火锅诱人。
还有琼州、南召等等等等。
天地之大,心安处均是我家。
(全文完)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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