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友是吃蛙博主。
靠着吃各种蛤蟆美食,我们的账号涨粉飞快。
最初她百般不愿,吃完还会催吐,可渐渐地,她开始沉迷这个味道,甚至怀孕后都无法戒掉。
我看着她趴在床上,肚子圆滚滚的模样,忽然想起一名网友的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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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老婆不会是蛤蟆精吧?】
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我刚刚下播。
妻子张燕正吃饱喝足,趴在沙发上算着今天的打赏礼物。
从侧面看,她四肢纤细短小,肚子却吃得圆滚滚的,倒真像一只肥大的蛤蟆。
也难怪网友会这样问。
但做自媒体这一行的,最不能得罪的就是粉丝,我随手回复了一个谢谢支持,便不再理会。
谁知等洗完澡出来,那边却多了一大串消息。
【兄弟,我没在跟你开玩笑!】
【别再吃下去了,你没发现你老婆面相都变了吗?】
【虽然离蛤蟆精还有一段距离,但离人已经很远了!】
我顿时火了,直接回怼过去。
【你有病吧?你老婆才是蛤蟆精,你全家都是!】
【兄弟,我不骗你,我们村就出过这种事。】
【蛤蟆精不是先天的,如果人类误食太多的蛤蟆卵,就会受到诅咒,变成蛤蟆精。】
【不信的话你去看看,蛤蟆精睡着后,是用后背的脓包呼吸的,是不是真的你一摸就知道了!】
【我是好心奉劝你,蛤蟆精一旦变化完整,不仅一肚子虫卵,还会吃人的!】
他严肃的语气莫名渗人。
我后背一阵发凉,匆匆吹干头发回屋。
张燕已经在床上睡着了,肚子高高隆起,像是吹了气的皮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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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也怪。
其实半年前,张燕的身材还很正常。
那时她刚刚辞职,做了一个吃播账号,专门直播吃各种爆辣食物。
别人都闻风丧胆的变态曹氏,她眼都不眨一下,甚至连汤都喝完。
然而账号的流量却一直惨淡。
反观一些吃鱼卵子和猪菊花的博主,反而都大火起来。
于是我跟她提议,不如吃点博人眼球的东西,越猎奇的越好。
张燕一开始是拒绝的,后来被我说动,便在直播间清蒸了一只蛤蟆,咬牙吃了下去。
当天一下播,她就冲到厕所吐了个昏天黑地。
可等看清楚直播间的人数,还有后台巨额打赏时,我俩眼睛都亮了。
于是后面,张燕就找到了流量密码。
不仅独创了蛤蟆蛋挞、蛤蟆绿豆沙,甚至蛤蟆粽子、蛤蟆奶茶。
账号因为猎奇流量暴涨,短短半年就突破了百万粉丝。
张燕也越吃越起劲,从最开始的催吐,到后面逐渐开始享受这个味道。
甚至现在她还要求一定要找母青蛙,说里面黑籽白油,味道更好。
眼见她肚子越来越大,我莫名想到那名网友的警告。
卧室里一片漆黑,我屏住呼吸听着身边的动静,心脏却越跳越快。
安静的房间里,真的没有张燕的呼吸声!
怎么回事?
我又把手偷偷伸向她的后背,却摸到一个手心那么大的凸起,不止一个,还在掌心轻轻跳动。
-3-
我忘了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第二天醒来,我第一时间扒开了张燕的衣服,她的后背光洁平整。
难道昨晚只是一场噩梦?
可我看着她圆滚滚的肚子,仍旧放心不下,拉着她去了医院。
谁知这一检查不要紧,张燕居然怀孕了!
而且已经两个多月了。
我又惊又喜,医生忍不住质问张燕:「你两个月没来姨妈,肚子也大了,难道就没发现不对劲吗?」
张燕倒是委屈,小嘴一抿:「我忘了,我还以为是自己吃胖了。」
我赶紧带着她去做彩超,可看到显示屏上的画面,医生却变得脸色煞白。
「怎么了?」
张燕凑过去看了一眼,见上面是两个凑在一起的小圆球,她也跟着瞪大了眼。
「我怀的不会是双胞胎吧?」
「不是,」医生擦了擦汗,打印了单子,「初步看的话,应该是八胞胎。」
我和张燕都愣住了。
其实结婚多年,我们一直都想要个孩子,奈何迟迟怀不上。
没想到居然能一胎八宝。
张燕高兴坏了,扑过来紧紧抱着我。
「老公,我们终于有孩子了!」
可我却开心不起来,昨晚那名网友的话在我脑海中不断回荡。
现实又不是拍电影,怎么可能一胎八宝?
何况我家也没有任何多胞胎的基因。
所以我不禁怀疑,张燕肚子里的,真的是孩子吗?
还是……繁殖出来的虫卵呢?
但看着她喜极而泣的模样,我还是甩甩头,把这个猜测抛到了脑后。
是啊,现实又不是拍电影,怎么会有人怀虫子呢?
还有诅咒什么的,也太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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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ṱũ̂₀后,我和张燕开始约法三章。
第一,从今天开始,停掉直播,也不准再吃蛤蟆。
第二,一周后去医院,孩子我们只留两个,其他的按照医生的建议生化。
第三,账号交给我管理,以免看到恶评影响心情。
张燕沉浸在当妈妈的喜悦中,爽快地答应了。
为表决心,她还主动扔掉了冰箱里所有的蛤蟆。
我在账号上公布了她怀孕的喜讯,好在评论区大部分都在祝福,虽然有一部分嘲讽,但都被我删除拉黑了。
打算退出时,那个账号又跳了出来。
【你老婆怀孕了?】
【完了,诅咒已经开始了……】
【兄弟,你马上带着你老婆来找我,一切或许还来得及!】
我看着后面的一串地址,终于反应过来他是谁。
当时张燕流量爆火后,便要求我出去给她多找点蛤蟆。
但我们这里地处干旱,很少有这种东西。
我在网上到处询问,最后在隔壁城市的一座小山村里,找到了一户专门繁殖蛤蟆的商贩。
那个地址,跟这网友说的一模一样。
我顿时明白了,心里一阵火气,直接点开语音。
【你说了这么多,就是怕我们不买你的蛤蟆,让你赚不了钱了吧?】
【还说什么蛤蟆精,诅咒我老婆,赶紧给我滚蛋!】
我一顿输出,然后迅速拉黑了他。
可就在我刚退出软件的时候,就收到了邻居阿姨发来的一段视频。
视频里,张燕正坐在楼下的花坛里,浑身泥泞地翻找着什么。
摄像头抖动,那头传来阿姨惊恐的声音。
「小李啊,你赶紧回来吧!」
「你老婆不知道怎么了,非要生吃蛤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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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脑袋嗡的一声,挂了电话就匆匆往家跑。
到了单元楼下,果然看到张燕正蹲在绿化带里,浑身泥泞,一边翻找一边大喊:
「不对啊!我明明把他们扔在这里了,都去哪了啊?」
「好饿,我好饿啊!快给我蛤蟆吃!」
一旁站着几个看热闹的人,都被她疯疯癫癫的模样吓得不敢上前。
我赶紧冲过去拉住她,低头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只见张燕神情扭曲,嘴角不断地往两侧拉长,从正面看上去,几乎占据了整个下半边脸。
乍一看,就跟蛤蟆一模一样!
周围已经有人掏出手机,我赶紧脱下外套罩住她的脑袋,把人连拖带拽地弄回了家。
一进门,张燕就直奔厨房,在冰箱里一阵翻找,终于找到她上次吃剩还没扔的半只蛤蟆蛋挞,抓起来就往嘴里塞。
我被眼前这一幕吓得不轻,看着她狼吞虎咽地吃完,才敢走上去。
「老婆,你没事吧?」
「……」
张燕似乎已经恢复了理智,神情恍惚地坐在地上,呆呆地望了我一眼。
「我这是怎么了?」
我回答不上来,只能上前将她抱住。
她身子抖得厉害,后背上有好几个脓包一样的凸起,随着呼吸不断起伏。
张燕也察觉到了,发疯般地摸着自己的脸和身体,喃喃自语:「我现在是不是很像疯子?我这样会不会伤害到宝宝?」
她再也忍受不住,趴在我怀里号啕大哭。
「怎么办老公?我好害怕,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我是不是得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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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病!」
「孩子也不会有事,别怕,我会救你们的!」
我只能不停地安慰她,把她抱到浴室洗澡,然后重新打开了那名网友的私信。
把他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
【对不住兄弟,是我有眼无珠。】
【我今晚就去找你。】
发完消息,我迅速收拾了东西。
张燕从浴室出来,后背的脓包都消失不见,但嘴角还是没有恢复,乍一看像是被人用刀划开了一样。
我给她戴上口罩,趁着夜色出了门。
目的地在隔壁的一座小山村里,一路上走走停停,我们终于在天微微亮起时赶到。
车子开不进去,我根据之前的记忆,拉着张燕一路上山,终于找到了那座几乎与世隔绝的村落。
蛙村。
这里的人以饲养蛤蟆为生,所以到处都是泥泞潮湿的山林。
往里走了大概十几分钟,我看到一户矮院墙,墙上被红油漆喷着几个大字——
「程兵蛤蟆基地。」
就是这里了。
张燕敲了敲门,没过一会儿,一个干瘦的男人走了出来。
我立刻掏出了准备好的红包,然后拉着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哭着哀求:
「求求你,救救我们吧!」
程兵把我们带到了屋内,他指挥着张燕摘下口罩,又检查了一下她的身体。
「还好,背后的脓包只是暂时出现,证明诅咒还没有完全生效。」
我不理解,那些所谓的诅咒到底是什么东西。
程兵什么也没说,只是掏出一张照片递给我。
照片里,他身边站着一个枯瘦如柴的女人,手臂又短又细,可肚子却大得像是皮球,嘴巴不断地朝两侧裂开,跟张燕的症状看上去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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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
不等我问出口,他先一步回答:
「这是我老婆。」
「三年前,她就是因为受到诅咒,最后彻底变成蛤蟆精,救不回来去世了。」
张燕听到这话,眼睛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我赶紧扶着她躺下休息,转头又一次给程兵跪下了。
我求他不管多少钱,一定要帮忙救救我老婆!
程兵把我扶起来,摆了摆手说:「你老婆命好,赶上这个时候怀孕了,一切就还来得及,我也不要你的钱,就当是我弥补当年的遗憾吧。」
在他的嘴里,我逐渐了解到了关于蛙村的诅咒。
蛙村世代养蛙,也就是俗话说的蛤蟆。
但在药学上,它又叫蟾蜍,是一味很好的药材。
百年前这里虫灾泛滥,多亏有这些蛤蟆捕食害虫,才保住了村民们的粮食,村民们也靠着养蛙做药材,养活了好几代的人。
因此蛙村有个规矩,不能随便吃蛤蟆。
即便是作为药材,村民们也是只出售活体蛤蟆,没有人敢随便坏了规矩。
程兵说到这里,幽幽地叹了口气。
「那年,我和我老婆刚结婚不久,她不知道怎么就鬼迷心窍了,非要宰一只蛤蟆尝尝,谁知一吃就上了瘾……」
「等我们发现时,她已经满肚子的虫卵,模样也开始朝着青蛙变化……」
我咽了口唾沫,头皮发麻地问:「那最后呢?她是……怎么死的?」
程兵盯着我,没来由地问了一句。
「你见过被踩扁的蛤蟆吗?」
整个圆滚滚的肚子都爆开,里面的东西喷洒出来,只剩一层充满脓包的皮。
蛤蟆精最后的下场,就是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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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很幸运,因为她怀孕了。」
程兵指着张燕的肚子,认真说道:「她体内的孩子需要营养,就会将体内所有的虫卵都集中在肚子里,最后随着孩子一口气排出来。」
「虫卵一旦全部排出,她就能恢复正常。」
我倒吸了一口气,想到最重要的事情。
「那孩子呢?孩子不会出事吧?」
程兵沉默了很久,最后拍了拍我的肩膀。
「孩子是吸引虫卵的诱饵,最后肯定保不住的,但这是救她的唯一办法,你自己好好考虑考虑吧。」
程兵出去后,我看着张燕思考了很久。
结婚多年,孩子一直是她的梦想。
为了能怀孕,她坚持喝中药Ŧũ̂ₓ,做针灸,甚至还尝试过试管,都以失败告终。
没有人比我更明白,这个孩子有多来之不易。
可我不能放弃张燕。
我们在一起十年,她早就成为我生命中的一部分,我不能失去她。
一番挣扎后,我还是没有把孩子的事情告诉张燕,只是嘱咐她在这里好好休息,一切都会好的。
而我们也在这里住了下来。
程兵的养殖场很大,特意给我们腾出了一间空房。
他和他母亲住在一起,那是个看上去很刻薄的老太太,学过中医,偶尔还帮张燕把脉。
每次看完,她都会跟我们说:
「放心吧,孩子一切都好。」
就这样,我们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
在这期间张燕也发病过很多次,为了不打破蛙村的规矩,我会给程兵付钱,从他的养殖场买走青蛙,然后再由张燕做成各种美食。
一切似乎都在正常进行着,可我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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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句老话说得好,天上不会掉馅饼。
我不相信程兵会平白无故地帮我们。
这一个月来,我无数次给他塞钱,都被他拒绝了。
我不好意思白吃白喝,便想着在养殖场帮忙干活,谁知我刚走进大棚里,程兵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忽然脸色狰狞地让我滚出去。
我吓了一跳。
事后他向我解释,说怕蛤蟆们闻到陌生的味道应激,所以当时才紧张到口不择言,希望我不要放在心上。
我连忙摆手说不会,可一回到屋里,就吓得坐在了地上。
虽然只是一瞬间,可我仍然无法忘记刚才看到的一幕。
在那个灯光昏暗的大棚里,一群蛤蟆正在争先恐后地吃着什么,黏腻丑陋的身体堆积成了一座小山,而中间的……
似乎是一条人的手臂。
张燕推门进来,看见我一愣:「你坐在地上干什么?而且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她手里端着一份刚做好的蛤蟆蛋挞,一边吃一边说:
「对了,刚才我又让程兵给我抓了几只蛤蟆,你记得去付钱。」
「真不知道这些蛤蟆吃的什么,一个个都长得这么肥,肉也这么多!」
我看向她吃得流油的嘴,又回想起刚才看到的一幕……
胃里一阵翻滚,我直接吐了出来。
张燕彻底被我吓到了,赶紧狼吞虎咽地吃完,扑过来扶Ťú⁾住我。
「老公你没事吧?要不要我找程婆婆给你看看?」
我赶紧摇头,死死抓住她的胳膊。
「老婆,我们明天就走吧?」
她一愣,反问我:「走是什么意思?去医院吗?」
我也没多解释,用力点了点头。
「对,明天天一亮就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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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燕显然是有些不情愿。
她最近吃蛙的需求越来越大了,留在这里肯定更方便一点,再加上她身上变异的地方越来越多,也不愿轻易出门被人看见。
但或许是我的脸色太过吓人,她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回屋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东西。
这里的山路泥泞,加上树林里没有路灯,很难在晚上找到下山的路,我守着张燕睡下,便死死盯着门口,打算就这样等到天明。
越是安静,我的脑袋就越是清醒。
此刻,无数个问题不断涌进来:
那条断臂是谁的?
程兵是杀人犯吗?
那他帮我们的意图到底是什么?难道也想杀了我们吗?
直到现在,我才逐渐意识到自己留下的选择有多么冲动,就因为所谓的诅咒,这么不清不楚地住在一个陌生人家里。
出去之后我要立刻报警,可警察会相信我说的话吗?
我看了眼程兵房间早就熄灭的灯光。
一咬牙,拿起手机走了出去,直奔大棚!
蛤蟆本来就是白天睡觉夜晚活动,大棚里的蛙叫声此起彼伏,倒是掩盖了我的脚步声。
我打开手机,一边录像,一边小心翼翼地靠近蛤蟆的食盆。
里面早就空空如也,什么都不剩。
我猜到这个Ťū₋结果,转身刚要走,却看到角落里巨大的冰柜。
这种潮湿阴冷的地方,放一个冰柜干什么?
我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走过去,顺着手电筒的灯光往里看。
然而这一眼,把我吓得汗毛竖立,差点直接尿出来!
里面居然放着……一具尸体!
而且这尸体的模样看着非常眼熟,似乎在哪见过。
我大脑飞速旋转,终于想起那个在程兵照片上出现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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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死了三年的老婆。
而此刻,尸体的四肢都消失不见,就连肚子也干瘪了下去,看上去像是被掏空了一样。
难不成是被……
我回头望了一眼个个都膘肥体壮的蛤蟆们,再也忍不住,直接吐了一地。
这人真他妈是个变态!居然把自己老婆的尸体喂给蛤蟆吃!
事不宜迟,必须马上走!
我再也顾不得天有没有亮,迅速冲到屋里,拉起张燕就要走,然而推门的瞬间,却见她脸色煞白地坐在床上,大腿根上正不断地往外流着什么。
「老公,怎么办?」
张燕的声音颤抖,哆哆嗦嗦地看着我。
「我的肚子好疼,好像要生了。」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第一反应就是——
怎么可能?
都说怀胎十月,这才刚过一个多月,怎么可能就要生了?
「去医院,我这就带你去医院。」
我冲过去抱住她,却被一把推开。
张燕疼得脸色煞白,不停地在床上打滚。
「不行,我疼得受不了了!你快去找程婆婆,她是中医又有经验,她肯定能帮我的!」
我站在门口迈不开腿,一旦惊动了程兵,我们可能就走不了了!
可即便下山,开往最近的医院也要 4 个小时,难道就要看着张燕这样受苦?
最终我还是没硬下心来,冲出去叫醒了程兵和程婆婆。
程婆婆一看张燕的肚子,瞬间就变了脸色。
「去打盆热水来!她这是要生了!」
我彻底懵了,还好程兵反应快,赶紧出去打了热水,还在屋内铺好了新的床单。
张燕的腿上已经见了红,疼得浑身打颤。
我心里也跟着一阵绞痛,赶紧把胳膊伸过去让她咬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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惨叫声一直持续了一个多小时。
随着张燕一声无力的嘶吼,我看见她隆起的肚子迅速干瘪,有什么东西顺着双腿喷涌而出。
程婆婆手疾眼快,抓起一旁的盆子接住,一脸欣喜地往外喊:
「儿子,成功了!」
「好多虫卵啊!这下肯定够用了!」
程兵一听这话,立刻激动地跑了进来,宝贝似的抱着那一盆腥臭的东西。
「等到了!我终于等到了!」
我懒得理他们的疯言疯语,赶紧查看张燕的情况。
她虚弱地昏睡了过去,然而后背上的脓包和脸上开裂的口子却依旧存在。
怎么回事?
不是说产下那些虫卵之后,诅咒就会消失吗?
为什么一点变化也没有?!
我冲过去揪住程兵的衣服:「你他妈是不是骗我!诅咒为什么没有消失?!为什么我老婆还是这副模样?!」
「因为诅咒她的人还没有复活啊……」程兵看着那盆虫卵,笑得诡异,忽然狠狠踹了我一脚,冷声道:「不过,你们怕是没机会看到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追过去就要揍他,却见程婆婆正朝着张燕走过去,我赶紧回来护在她前面,死死地瞪着她:「滚远一点,你们想干什么?!」
程婆婆嘿嘿笑了两声,忽然抄起一旁的塑料桶,直接把里面的东西泼到了床上。
闻到味道的瞬间,我意识到不对。
是汽油!
「你们已经没用了,去死吧!」
她抓起一旁的火柴点燃,就朝着我们扔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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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我根本来不及阻止,只能迅速扑到张燕身上,挡住迅速燃起的火焰。
一阵灼热从我后背传来,衣服噼里啪啦地烧起来,几乎要把皮肤烫熟!
我疼得死死咬住牙,把张燕护在怀里抱起,打算往外走。
谁知程婆婆却铁了心要灭口,居然抄起了一旁的铁锹,大喊一声,就脸色狰狞地朝我劈过来。
「你他妈疯了吧!」
我闪躲不及,重重摔在地上,用手护住张燕的头,赶紧挡在她身上。
肩膀上顿时传来钻心的疼,鲜血顺着胳膊往下流,我疼得差点直接晕过去。
他奶奶的,这死老太婆怎么这么有劲儿?
张燕逐渐醒了过来,看见眼前的一幕,惊恐地瞪大了眼,赶紧想把我推开。
我撑着胳膊,把她抱得更紧。
这一切都是因为我考虑不周,才带着她落入现在这个圈套里,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她,我没有做好一个丈夫的责任。
所以我豁出命也不能让她受伤。
我把头埋在张燕的耳边,小声交代:「车钥匙我放在你的口袋里了,一会儿我托住她,你就朝外跑,不要回头,赶紧离开这里。」
「老婆,是我对不住你,没能帮你解开诅咒,还害你跟着我一起受伤,你一定要好好的!」
说完这些话,我猛地爬起来,拼尽全力朝着程婆婆冲过去。
她又要抬手,却被我死死摁住手里的铁锹。
我拽着她往火坑里扑,朝着身后的张燕大喊:「就是现在,快走!」
谁知程婆婆忽然阴险一笑,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朝着我的肚子就扎了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身后忽然有什么东西急速扑过来,直接把程婆婆扑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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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火光,我看清楚了那个身影。
居然是张燕。
她手脚并用地爬到程婆婆身上,像一只巨大的人形蛤蟆。
「啊啊啊!」一阵凄惨的尖叫传来。
还没等程婆婆反应,张燕就张开几乎要咧到耳朵根的大嘴,死死咬住她的脖子。
她似乎还想反抗,可张燕四肢都退化的矮小纤细,无论她怎么挥舞手里的匕首都砍不到。
我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张燕像是疯了一样,后背的那些脓包疯狂地蠕动,不停地撕咬着程婆婆的脸和脖子,直到她没了气息倒下去。
「够了!停下!」
我大声呵斥她,整间屋子已经火光四溅,张燕满脸是血地回过头,脸上的表情又愤怒又惊恐。
来不及思考,我脱下外套罩住她,转头就朝着外面冲。
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借着微光,我拉着张燕一路冲到山下,直到钻进车里才算是松了口气。
好在程兵没有追来,我赶紧启动车子。
「走!我们去医院,然后报警!」
张燕却忽然拉住了我的胳膊,满脸惊恐地摇头:「不行!țûₙ不能去!我现在这个模样,一定会被大家当成怪物的!」
「我不会让别人说你的。」
我抓住她的手,一字一句地承诺。
可她还是摇头,掰开了我的手。
「老公,你走吧,你别管我了,我这个样子已经没脸见人了,孩子也没了,我后半辈子都毁了……」
我赶紧抱住她,也忍不住掉了眼泪。
「这个模样又怎么了?你照样是我老婆,孩子没了可以再要,只要我们俩还好好的在一起!」
就在张燕为了我扑上程婆婆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一辈子都不会离开她了。
-16-
开车到最近的镇上,张燕依旧不愿意见人。
我去药店买了一些消毒用品,又买了一些吃的喝的,都放在车上,然后简单处理了一下自己的伤口。
前面就是回家的路,可我坐了很久,最后还是掉头回了蛙村。
发生在我和张燕身上的一切,都已经不是自然科学可以解决的事情了。
无论程兵的目的是什么,但所谓的「诅咒」一定是真的,就像他离开时说的那句话:
「没有变回原样,是因为立下诅咒的人还没有复活。」
这就说明,是有解开诅咒的办法。
所以我得回去调查清楚,只要有能让张燕变回来的机会,我就要牢牢抓住。
在山下一直等到天黑,确保张燕的身体没有任何不舒服,我叮嘱她在这里等我,然后把车钥匙留下,重新下了车。
来回走过两趟,我已经对程兵的家有了记忆。
悄悄地摸索回去,我趁着夜色翻墙进了院墙,然后直奔大棚里面。
可原本吵闹的大棚,此刻却寂静无声,饲养蛤蟆的池子里空空如也,什么东西都消失了。
不对!
最中央的池子里,还有十几只蛤蟆!
准确来说……是蛤蟆卵。
它们被放在一个形状奇怪的凹槽里,乍一看像个【大】字而最上面则放着一个圆圆的东西,不像是活物。
我咽了口唾沫,走近一看——
居然是冰柜里的那颗人头!
此刻她同样摆放在玻璃箱中,因为长期冷冻的原因,看上去没有任何腐烂,两只灰白的瞳孔正一眼不眨地盯着我。
我双腿打颤,赶紧后退了一步。
这下我终于看清楚,那个凹槽居然是一个人的形状,而除了人头以外,其余虫卵飞快地往其他位置游动,看上去就像是会动的四肢一样!
那场面……实在太过诡异!
-17-
然而就在我与那人头四目相对的时候,我清晰地看到她的眼睛眨了一下。
不会有错!
她真的眨眼了。
她不是死了吗?
即便我已经做了心理准备,可是看到这一幕仍旧是汗毛竖立,壮着胆子再次把手电筒对过去。
「你……你他妈到底是什么东西!」
然而我话落的瞬间,寂静的大棚里,忽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我……是……徐兰。」
我脑袋嗡的一声,死死盯着声音的来源,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逐渐变冷。
是那个头颅。
那个头颅开口说话了。
她到底是人是鬼!
我转身就想跑,可忽然想起程兵那句话,又猛地转头看过去。
此刻的徐兰,明明是一具尸体,却仍旧能开口说话,这不正是他口中所说的复活吗?
一番思想斗争后,我再次咬着牙走过去,哆哆嗦嗦地开口问:
「你是要复活吗?那你知道解开诅咒的办法吗?」
「诅咒……」
徐兰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
想起张燕可怜的模样,我鼓起勇气,转头朝着那颗头颅跪了下去。
「你是程兵的妻子对吧?」
「当年你喜欢吃蛤蟆,却误食了蛤蟆卵,最后被诅咒成了蛤蟆精,现在我老婆的情况跟你一样,可她是无辜的!你能不能救救她,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
谁知听到我说这句话的徐兰,却忽然笑了起来。
她的声音咯咯作响,随后发出阴恻恻的轻语。
「喜欢吃蛤Ŧūₕ蟆?」
「咯咯……他是这么告诉你的吗?」
紧接着,在徐兰嘴里,我听到了另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故事。
-18-
三年前,徐兰被父母说媒,嫁给了程兵。
程兵靠着饲养蛤蟆为生,这一行不算赚钱,但徐兰图他为人老实,脾气也温顺。
跟着这样的男人,是能过日子的。
然而这个想法,成了徐兰这辈子最走眼的一次。
程兵的确是个温柔的人,可太过温柔就等于软弱,没有担当。
这个家里不只有程兵一人,还有他的母亲程婆婆。
因为早年丧夫,程婆婆对程兵事无巨细,同样也掌管着家里的所有权力,虽然上了年纪,可她仍旧是一个说一不二的性格。
而程兵也靠着「我妈只有我了」这句经典名言,对程婆婆的话言听计从,从未有过反驳。
结婚半年后,徐兰的肚子一直没有反应。
程婆婆会一点中医,号脉一看,原来徐兰的身子太过阴寒,不易受孕。
徐兰自己倒觉得无所谓,现在这个社会,有什么是医生治不好的?便让程兵带自己去省城的医院看看,然而这一举动却遭到了程婆婆的极力反对。
「生不出孩子的女人跟不产卵的蛤蟆有什么区别?」
「还想着花钱去城里?我看你是想跑吧!」
「养一群蛤蟆还知道产卵赚钱呢!养你有什么用,白吃家里的饭!」
程婆婆一气之下将徐兰锁在了饲养蛤蟆的大棚里,不允许程兵给她送饭,更不允许解开她。
她这一举动原本就是在气头上,看着自己儿子老老实实地听自己的话,气也消了大半,正巧要外出采买饲料,就下山去了一个月。
谁知道程兵居然真的如此听话!
整整一个月,无论徐兰怎么哀求怎么苦苦保证,他都没有解开锁链,甚至连一块馒头都没有丢给她。
无数个夜晚,程兵听着徐兰虚弱的求饶,都趴在门口心疼得掉眼泪。
可他骨子里已经懦弱到没救了。
他怕解开锁链会引起程婆婆的不满,硬是这样关了徐兰一个月。
等程婆婆回来,大骂儿子一根筋,赶紧往大棚跑!
可等把徐兰拖出来的时候,两人都被眼前这一幕吓傻了。
只见徐兰满嘴是血,骨瘦如柴,居然还没饿死!
原来这一个月里,她都在跟蛤蟆抢食,实在抢不到了,就干脆生吃身边的蛤蟆,硬是这样撑了一个月。
人虽然被带出来了,可徐兰自此疯疯傻傻,而且吃不进去任何东西,只愿意吃蛤蟆。
渐渐的,她的模样也开始发生变化。
嘴角向两侧开裂,四肢变ţü₃得短小纤细,肚皮溜圆,几乎要爆开。
又一次她匍匐在地上,程兵还真以为是哪里来的巨大蛤蟆。
他太过害怕,加上前一夜醉酒,没有看清,居然抄起一旁的铁锹,就朝着徐兰砸了下去。
徐兰哀嚎一声,整个胀大的肚皮就这样爆开!
她就这么被一铁锹拍死了。
徐兰死后,程兵开始整日浑浑噩噩。
他恨自己软弱,恨自己鬼迷心窍一切都听程婆婆的,恨自己动手打死了老婆。
于是他把徐兰的尸体放在了冰柜里,不断地忏悔,直到听见那个人头开口说话。
徐兰说,如果想要复活她,就把自己仅存的四肢喂给那些蛤蟆,再找一个人把蛤蟆吃下去,等生出蛤蟆卵,她就可以复活。
于是另一个故事就这样开始了。
-19-
听徐兰讲完,我的内心震惊又愤怒。
震惊天底下居然有程兵这样软弱的男人,愤怒则是觉得,这件事情明明是他们一家人的事,为什么非要牵连上我们?
张燕又做错了什么?
「所以怎么样才能解开诅咒?」
我喘着气问她,然后蹲下身子。
「如果你不告诉我,我就踩烂你这颗头,你这辈子都不要想再复活,大家一起同归于尽……」
我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去威胁这样一个不人不鬼的东西。
然而没等我说完,大门忽然被一脚踹开。
「放开她!」
是程兵。
他脸色煞白,手里握着一把大砍刀,对着我就冲了过来。
「我不会再让你们碰我老婆!」
嘿!真他妈大言不惭!明明伤害她最深的就是你吧!
我后背上原本就有伤口,拼尽全力扑到一边才勉强躲过他的攻击,身子摔在湿黏腥臭的地板上,转头一看,正对上徐兰灰白的眸子。
一眼差点儿吓得我站不起来。
眼看程兵又要扑过来,徐兰忽然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话。
我瞪大了眼,眼看砍刀就要劈到头上, 猛地往一侧翻身,然后手脚并用地抱住了扑过来的程兵。
他剧烈地挣扎着, 我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腿死死地扣住他的腰, 胳膊则是勒住他的脖子, 逼迫着他转向一侧。
「放开我!你放开我——啊啊啊啊!」
就在他躺在我刚才摔下来的那个位置,面对面的朝着徐兰时。
忽然爆发出一阵激烈的惨叫。
我死死咬着ẗū́ₖ牙, 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却看见了无比恐怖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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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徐兰坐了起来。
一个头颅,加上虫卵连接起来的身体,就那样宛如气球一般,摇摇晃晃地坐了起来。
「程兵……老公……」
那些虫卵钻进头颅的切口里, 她的整个脑袋都摇摇晃晃, 不断朝着程兵凑过去。
然而下一秒, 徐兰忽然张开血盆大口,死死咬住了程兵的脖子。
鲜血四溅, 我也被这一幕吓傻了。
手和脚赶紧松开, 我连滚带爬地挪到一侧,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事。
徐兰像是疯了一样, 不断地啃咬着程兵的脖子和脑袋。
一边咬, 一边发出愤恨的声音。
「我恨你我好恨啊!」
「你不是说你爱我吗?你为什么那么听你母亲的话?你为什么那么懦弱?!」
「我告诉你,根本没有所谓的诅咒, 是我自己想把自己变成这个样子,反正在你们这个家里我连一只蛤蟆都不如, 蛤蟆都有饭吃,我却只能吃那些泔水!」
「我恨你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你有什么资格复活我?!」
「去死, 去死,去死!!」
尖叫声持续了很久,直到外面透进来一抹阳光……
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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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麻木地站起身子,摆在我眼前的是程兵被咬断的身体,以及徐兰的一颗头颅。
他们都安静地摆在那里, 昨晚疯狂的一切,都像是一场噩梦。
我没忘记徐兰对我说的话。
当初我摔在地上, 他在我耳边说了一句。
「等我死后, 希望你能带我离开这里。」
我强忍着恐惧, 脱下外套包起她的头,然后一把火点燃了这个房子。
下山时我路过一处斜坡,山坡上长满了漂亮的花,从这里望过去, 山下的风景山清水秀。
我想,应该就是这里了吧。
我把徐兰的头埋在了这里, 将这个凄惨又恐怖的故事,一同深深地埋进土里。
下山时,张燕早就在路口等着我了。
她从车上下来,站在晨曦中, 脸上的怪异都恢复如常,哭着朝我扑过来。
诅咒终于解除了。
一切至此,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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