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赠品

除了同床,我和封言做尽情侣间的事,他却拒绝结婚。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更像兄妹。」
「兄妹会接吻吗?」
我哽咽反问。
封言盯着我,那样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难缠的怪物。
「现在这个时代,嫁给谁都是一样的。」
他这句话,我记了很久。
后来,这句话我原封不动的还给他。
他却说:「既然嫁给谁都一样,为什么不能嫁给我?」
我半开玩笑的出声道:「我就算是从楼上跳下去,也不便宜你。」

-1-
盛夏。
恰逢我的生日,我妈忙得不亦乐乎,而我被指派陪封言看电影,但他总是过来搂我的腰。
隔着纱裙。
他掌心的温度灼人。
我扣紧遥控器,不自觉眼神示意。
封言完全不慌,对着我的唇角就亲了一下,缠绵的吻几乎让我透不过气。
吻到最后,他抵着我的额头,柔声道:
「可可,我们是成年人了。」
我:……
他的话,我是明白的。
自从我成年后,我和封言不止一次为这种事冷战,我实在无法接受,没有结婚就发生实质性的关系。
我思考再三,小声提议:
「那……我们公开吧,我已经 20 岁了……可以领证结婚了。」
说实话。
我很早就想公开了,让我妈知道,我和封言不仅仅是青梅竹马。
可是封言却表示不想让家长插手我们之间的事情。
此刻。
封言望着我,脸上的热切像是瞬间散去:
「可可,你还小。」
我有点懵,小声道:
「可是……」
「我去看看干妈的菜做没做好。」
封言笑着起身,径直走向厨房。
我愣在原地,直到我妈叫我才回过神。
端着餐盘,我妈余光扫了我一眼,眉头轻蹙:
「这口红怎么涂的?」
气氛一度有些尴尬。
我下意识看向封言,期待他能说点什么,可是他却回避了我的目光。

-2-
从前,我总认为我和封言的关系隐秘,只有彼此知道,是一种不为人知的幸福。
可是。
今天看他疏离的反应,我的心里不是滋味。
后来,用餐结束,封言可能是看出了我的兴致缺缺,他又带着我去了河畔。
盛夏的夜晚。
很燥热,我只想回家。
「生气了?」
封言轻声问我。
我有点委屈,仰头看他。
封言深吸一口气,挑着唇,指着不远处。
我顺势看过去。
不过三秒,夜空便被烟花所占领,璀璨的不像话。
封言抬手为我戴上一条心形的项链,伏在我的耳边低语:
「生日快乐。」
就这一句。
我丢盔弃甲,任由他揉了揉头发。
「不气了?」
封言宠溺的询问。
我默默低头,看着心形的项链,一点也不想承认,他一哄,我就不气了。
那天很美好,但是从那天开始,封言便开始不回我的信息,经常只回复一个嗯,好,在忙。
不知不觉。
我看手机的频率越来越高,但每次都扑了空。
【我】:还在忙吗?
【封言】:现在大二学生都这么闲?
我呼吸一窒,刚准备措辞,封言撤回了信息。
【封言】:嗯。
我:……
或许是憋着劲,我不想主动给封言发信息了,像是又陷入了一年一度的冷战环节。
一晃。
暑假都结束了,我和封言的聊天框在停留在那句,嗯。
室友们瞧出我的不对劲,一起吃宵夜,压马路,极力的哄着我,可我就像是蔫儿了,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我忍不住问:「是我的问题吗?」
室友:「如果他真的喜欢你,不会忍不住那种事。」
封言喜欢我吗?
如果不喜欢,他怎么会和我接吻,怎么会给我放烟花。
我在脑海里搜刮着我和封言的点点滴滴,像是在极力说服自己,可是每当我想到那天封言回避我的样子,我总是忍不住难过。

-3-
后来,我左盼右盼,盼到新年。
封言比我大两岁。
这样的年龄差,让我们总是无法体验到对方完整的校园生活,但逢年过节,我们终会相聚。
【我】:阿姨,我在门口等你。
我寻思一番,将消息发给封妈妈。
【封妈妈】:乖,阿姨马上就到。
飘雪的季节,我站在门口冻得忍不住发抖,但还是忍不住看向路口。
「可可!」
封妈妈笑着出声。
我连忙上去迎接,看着封妈妈下车,不禁多看了一眼车内,却发现是空的。
「阿姨……封言呢?」
「他啊,在路口和同学叙旧呢。」
路口?
我等不及想见他,和封妈妈说了两句,便跑得飞快。
雪哗哗落在刘海上。
我怕太丑了,慌忙拿出小镜子梳理。
雪花纷飞间,镜子里投照出封言的身影,还有一个头发长卷的女孩。
「我们好久不见了,我还挺……想你的。」
「想我,不至于吧。」
封言目光里透着喜悦,所有的注意力都投注在女孩的身上。
我稍稍走近,看清了女孩的样貌。
这是和封言高中同班的学姐秦瑶,她和封言常年包揽年级前二,所以被人戏称卧龙凤雏。
每次我大课间去找封言,总是能够看见她在请教封言问题。
「哈哈,我就是开个玩笑,你的小青梅呢,你们还没结婚吗?」
秦瑶笑着发问。
封言失笑:「你这个玩笑开大了,我怎么会和她结婚。」
秦瑶愣了两秒,目光一瞥就对上了我的视线,像是很惊讶,随即看向了封言:
「你当初宝贝她的那个劲儿,可是生怕别人抢。」
「我把她当妹妹而已。」
封言嗤笑起来。
冷风刮过脸,我掐着手,像是一口气提不上来,呼吸都是冷的。
「妹妹?」
秦瑶眼底盛满笑,斜睨着我。
这样的笑,充满了嘲讽的意味。
我挪着步子,想要快点离开,手机却响了起来。
听见熟悉的铃声。
封言看了过来,目光交错的那一瞬间,好像一切都静止了。
风雪交加。
灯影错落。
那张眉骨优越的脸,我看了二十年,此刻却感到陌生。

-4-
回到家里。
餐桌上菜肴精致,我和封言却都没有吃几口,全程保持沉默,只有两个妈妈聊得热火朝天。
「宝贝,来,看看阿姨给你的买生日礼物。上次公司忙,阿姨没来得及送你。」
封妈妈笑着拿出礼盒。
我努力挤出一抹笑,想要去接,却不想封言突然站起身,抬手卡住礼盒。
「怎么了?」
封妈妈不解的看向封言。
封言眉头紧锁,回避着我的视线,低声回道:
「这个牌子不适合可可。」
「哎哟,有什么不合适的,你上次送秦瑶礼物,不也是这个牌子。她们俩没差多少岁。」
封妈妈笑出声。
我听着秦瑶二字,有些失神,抬手拿住礼盒的一端。
隐约间。
我感觉到封言的手在用力。
封妈妈看不下去,直接拍了一下封言的手,无奈道:
「你这孩子,干嘛呢!」
封言欲言又止。
我心口略有刺痛,不解且懊恼他支支吾吾的样子,迅速拆开了礼盒。
是一套国外的高端线护肤品。
只是。
里面还有赠品,一条心形项链。
和我脖颈上的,一模一样。
我瞬间呆愣,脑子像是卡住了一般。
我拿着那条项链,看了又看,透过项链的孔看向封言。
他面色沉重,却又好像有一丝解脱的意味。
恍惚间。
我嘴角僵硬的勾起笑。
突然庆幸现在是冬天,我衣服穿的足够多,多到谁也看不出来,我戴了项链。
我攥紧项链,任由凸起的纹理咯着掌心,极力克制着翻涌的情绪。
「可可,喜欢吗?」
封妈妈突然温柔的出声。
我抿着唇,试图做一个深呼吸,突然就没有绷住,鼻尖泛酸,又哭又笑的叹声道:
「喜欢!」
「喜欢。」
「喜欢……」
我望着封言,一遍一遍重复,直到两个妈妈打量起我和封言。
「可可,怎么了?」
「不用你们管,我,我来哄。」
封言语气陡然间紧张起来,他试图上前将我拉回房间。
我回避着他的触碰。
「可可,封言欺负你了?」
封妈妈似乎察觉出不对劲。
封言眼底闪过错愕,卯足劲扣住我的手腕,不等封妈妈再探究竟,便将我拉回房间。

-5-
卧室里。
封言关上门,像是觉得不够,又反锁了。
不知多久。
封言走到我的身边,半蹲下身,仰头看我:
「项链,是我拿错了。」
「拿错?」
我低着头,望着掉落在手背上的泪珠,笑了两声,像是整个人被掏空了,噙着泪看向封言:
「真的吗?」
封言望着我,像是在叹气。
「拿错项链,是我的错。我跟你道歉。我和秦瑶有工作交接……」
「封言,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扣紧手里的项链,低声发问。
我望着他,深切的望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只是一句回答,就这么难吗?
封言盯着我,蹙眉道:「你想我们是什么关系,我们就是什么关系。」
「我们是情侣吗?」
我忍着眼泪,压低声:「你只需要说是或者不是。」
封言虔诚的望着我,像是在看不懂事的孩子,面对他略有责难的目光,我没有躲闪,只是看着他。
最后他的眼底,有了躲闪,像是在挤牙膏:「是。」
说完。
封言长叹着气,觉得哄好了我,俯身就要抱我。
我抬手抵住他,「那我们公开。」
封言拧起眉。
我拿出手机进入校友群,翻到秦瑶,将手机塞给封言:
「向她公开,或者向家里公开,你选一个吧。」
「可可,你能不能别闹。我们说好不公开的。」
封言变了脸。
我见他不肯打这通电话,索性自己拨出了号码,却不想封言拿起我的手机就砸了出去。
清脆的响声。
伴随着手机屏幕碎裂的声音。
我吓得颤抖。
下一秒。
封言站起身,极度恼火的出声道:
「沈可可,你到底有完没完?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更像兄妹,你明白吗?」
房间里陷入死寂。
我诧异看向封言,难以置信这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
「兄妹会接吻吗?兄妹会想要做那种事吗?那是结婚以后,夫妻才能……」
我哽咽反问。
「谁说只有结婚才能做?」
封言盯着我,那样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难缠的怪物。
「你就非要嫁给我?」
「……」
我愣了。
「可可,你太放不开了,非要有结果才愿意尝试,我以为你上了大学,会有所不同,但是你就像是封建时期走出来的人一样,你真的,把书读迂腐了。」
封言瞥着我,再度开口,像是在劝导:
「现在这个时代,嫁给谁都是一样的。」
我脑子嗡嗡,仰头看他:「嫁给谁都一样?」
封言用沉默给了答案。
我木然的望着他,仰起头,痴痴的笑了,将脖颈里的项链狠狠扯了下来,链条刮擦皮肉,痛极了,却盖不过心痛。
「可可!」
「还给你。」
我托起项链,挤出一抹笑:「我们,到此为止吧。」
封言的表情有一瞬间扭曲,连沉默都被打碎了,胸口剧烈的起伏:「沈可可,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执著的托着项链。
封言磨着牙,转身就要走,沉声道:「好,到此为止,这句话,我也很早就想说了。」
「项链,带走。」
我低声提醒。
封言冷着脸,拿起项链,就当着我的面,丢进了垃圾桶。
心形的项链,丁点的血渍。
灯光照得那么清晰,我的视线却模糊了。
敲门声响。
封言走到门口,手抵着门把,回头看我,像警告又像是提醒:「你应该清楚,我妈和你妈是多年好友,我们之间的事说出去,只会影响他们的友谊。」
我望着封言。
突然发现,我可能从来都没有看清过他。
这一刻。
温柔体贴的竹马,开始变得面目可憎。

-6-
分手是我提的,深夜躲在阳台里痛哭的人,也是我。
阖家欢乐的日子。
爆竹声不断。
我看着楼下两个小孩子你追我赶,突然就想起爆竹炸裂的时候,每一次捂住我耳朵的人,都是封言。
那时候。
我们连十岁都没到。
我一声声的叫哥哥,封言对我妈说:
「我长大了,要娶可可。」
「可可愿意吗?」
我妈轻声询问。
那时候,我还不懂什么叫做结婚,只是傻愣愣的问:「愿意就可以吃糖吗?」
「嗯!」
封言干脆的应声:「我以后要赚好多好多钱,给可可买糖。」
我嘿嘿的笑,牵着封言的手,「可可愿意!」
我妈笑了:「小馋猫。」
时日今日,那天晚上的风景已经模糊,可是当时的快乐,记忆犹新。
交杂着孩童的笑声。
我躲在被子里,拼了命捂住耳朵,拼了命想要隔绝一切,却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第一次。
整个新年,我和封言没有一起看电影,没有一起堆雪人,没有一起放炮竹,甚至连面都没有再见过。
大雪消融的日子。
我踏上了回学校的车,目光投向车站。
那里空空如也。
而我,听着耳麦里的《他不懂》,早已泪流满面。
我一遍遍告诉自己,过去了,都过去了。
可是。
夜深人静,我一个人站在走廊里,不止一次失声恸哭。
为什么?
为什么,喜欢一个人会这么难受?
为什么,我只是喜欢了一个人,却要哭到失声?
二十年。
整整二十年,全是封言。
那些睡不着的夜,我在熬。
熬到头发散落,熬到心神憔悴,熬到站不稳脚。
我像是被人抽掉了所有骨头,疼到颤抖,我试图拯救自己,却发现自己的皮肉已经黏在砧板上。
我一遍遍的挣扎,一遍遍的血肉模糊。
油尽灯枯,不过如此。
等我再睁开眼的时候,留置针已经扎在手背。
室友林纯望着我,满眼心疼,低声道:「如果真的难受,就去见见他吧。」
见吗?
现在的我,不见,才能不贱。
碎裂的手机,我没有去修,过去的种种,包括他,我全部清空。
我想,只要时间够久,我一定会好的。
可是。
我没有想到,分手不过三月,封言和秦瑶官宣了。
偌大的校友群,传疯了。
99+的祝福,像是乱花,迷了人的眼睛,而我,大病一场,形同枯槁。
林纯看不下去,想让他来看看我,我不愿意给手机号,她就自己搞来。
但是。
沈可可三个字一出,电话秒挂断。
昏暗的病房里。
我们谁也没有说话,林纯不甘心的继续打,像是要把手机戳出洞来。
我蜷缩在被子里,身子烧得滚烫,小声道:
「求你,别打了。」
「沈可可,你 tm 和我弟谈恋爱吧,他还有一个月就成年了,他敢欺负你,我一定锤爆他的头。」
林纯扣着手机,心疼的摸着我的额头。
「好啦,我知道你对我好,我没事。我很快……就好了。」
很快的。
我一定很快就好了。
我闭着眼,努力的笑出声,眼泪却还是顺着眼角滑落,没入枕巾。

-7-
为了不让我妈发现我的萎靡,我申请留学,在国外半工半读,尝试创业,开始学会享受一个人的生活。
香榭丽舍大道是可以一个人走的。
爱琴海是可以一个人看的。
只是。
山高水远,我爸早逝,我妈妈不能一个人。
父母在,不远游。
四年后,我回了国,在机场,封妈妈和我妈泣不成声,我任由她们抱着,只是稍稍抬眼,便看到门口站着一抹熟悉的身影。
简单的白衬衫,封言倒是穿出矜贵感,很衬他身后的那辆法拉利。
像是刻意保持距离。
即使替我拿行李,封言也是不置一词,此时此刻,我和他,就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回去的路上。
车厢里过于静谧。
封妈妈不禁感叹道:「这两个孩子以前那么好,现在怎么都不说话了。」
我收回探看窗外的目光,不经意间对上封言的视线。
短暂的交错后。
封言迅速避开,生怕慢了一秒,似乎在害怕我纠缠他。
我勾了勾唇,没有让封妈妈的话落空:
「大概是有代沟吧。」
「你这孩子。」
我妈嗔怪的看我。
封妈妈乐了:「可可比以前外向了不少。」
我只是笑,慢慢接着封妈妈的话,哄着她开心。
「可可,谈恋爱了吗?」
我妈试探性的发问。
我手托着下颚,清楚我妈的担心,也怕她马不停蹄的安排相亲,笑着回道:
「有喜欢的,还没谈。」
话音刚落。
车子猛地刹车,封妈妈气得蹙眉:「你怎么开的车?」
透过后视镜。
封言目光冷然的锁定我,可能是并不欢迎我回来,担心和我从前的事情暴露,扣在方向盘上的手青筋暴起,将油门踩到底。
车有点快,我有点困。

-8-
为了倒时差,我睡得昏天黑地,直到我妈催促我起床吃饭。
「可可,你喜欢的人是在国外吗?」
「嗯?」
我含糊的应声。
我妈愁得不行:「国外没几个好人啊!可可,你换个人喜欢吧。」
我:???
我很无奈:「妈,谁和你说国外没好人?」
我妈回:「封言。」
我打着哈欠的动作停住,而我妈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述封言这些年一骑绝尘,把他们老一辈都比下去,将公司业务拓展到国外。
「他比你年长,想的总归是比你周到点。」
我妈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妈妈就你一个女儿,你要是没有碰上好人,妈妈的心都要碎了。」
我刚准备开口安慰,门口就传来敲门声。
「干妈,菜快凉了。」
是封言。
我妈笑着应声,拍了拍我示意我快点下楼吃饭,随即又补了一句:「你啊,多和封言交流交流,他那么优秀,身边的人,肯定不会差的。」
我:……
这句话,我不想接。
他优秀与否,我不清楚,也不想清楚。
但是。
我听得出来,这些年的开疆拓土,封言很会维护自己的利益,他是一个合格的商人。

-9-
楼下的长桌没变。
还是封妈妈和我妈坐一边,另一边留给我和封言。
我是想维持表面的和平,但是走近封言的刹那,我透不过气。
于是。
我挪了挪凳子。
封言余光瞥向我,眼底的意味不明。
「是不是太久没见了,怎么都不说话?」
封妈妈很是疑惑。
我只是笑,封言却一改之前的回避,主动给我夹菜。
「谢谢哥。」
我很配合的出声。
封言拿着筷子的手顿住,像是惊讶这声哥哥。
毕竟。
从我意识到喜欢他那刻起,我就没再叫过他哥哥。
这时候,林纯打来电话,我松了口气,习惯性打开免提。
「喂?」
「可儿,我也回国了,我们什么时候见面?」
这是男人的声音。
有点好听,但是语气吊儿郎当。
我有点懵,重新点开屏幕,反复确认这是林纯的联系方式。
「谁呀?」
封妈妈两眼放光,我妈也期待的看向我。
我脑子嗡嗡,连忙压低声:
「喂,别闹。」
「亲我一口,我就不闹。」
「……」
我尴尬的直接挂断。
托林纯的福气,封妈妈笑得嘴都合不拢:
「哎呀,我们可可长大了。」
「那孩子是哪儿的人?也是我们江苏的吗?」
「可可,带回来,给封言瞧瞧,他看人准。」
啪嗒。
封言将筷子拍在桌上。
客厅里瞬间就安静下来,封妈妈有些恼:「吃着饭呢,你拍什么桌子?」
我妈笑着打圆场。
封言阴沉的脸色稍有缓和,起身道:「公司里还有事,我先走了。」
「可可,送送封言。」
我妈开口点我。
封妈妈:「送什么送,可可还没吃几口饭呢。可可,吃饭。」
我勉强的笑着,乖乖点头。
【林纯】:咋样,我弟声音是不是超级苏!花了我两百块呢!
回到房间,看着林纯发来的信息,我哭笑不得。
【我】:你钱多的没地方花了?
【林纯】:这不是知道你回国,怕你那个煞笔竹马纠缠你。
我:……
林纯可能是想太多了。
如果不是封妈妈,现在的封言巴不得离我远一点。
【林纯】:晚上出来吃个夜宵呗,关东煮,你的最爱。

-10-
晚上十一点,我妈已经睡了。
我晚饭没吃多少,饿得不行,猫着腰出了家门,但是没走几步,就看到一辆法拉利。
车窗半开,路灯朦胧。
封言靠在车座上,盯着车台上那杯关东煮,漫不经心的点着烟,看到我时,立刻拧起了眉。
那样的眼神。
像是和记忆里某个瞬间重合,那句你就非要嫁给我,言犹在耳。
「已经十一点,你要去哪儿?」
封言出声质问。
我权当没听见,大步向前。
车门打开的声音传来,我加快步伐,封言却上前就扣住我的手腕:
「回家去。」
「……」
我没挣扎,只是盯着他:「松手。」
封言望着我,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像是在训斥小孩:「这个时间点,会碰见坏人。」
坏人吗?
我望着封言,弯着唇笑:「我已经碰见了。」
封言眼神闪烁,像是瞬间泄了气。
我冷着脸,面无表情抽回自己的手腕,直到封言绷紧了脸。
「可可。」
「诶~我开个玩笑,哥哥不会生气吧?」
我挤出假笑,转身就走。
这么多年没回来,我还真没想到,我会迷路,蹲在街口等着林纯,我突然发觉夜里的风真大,吹得眼睛疼。
隔着一条马路。
那辆法拉利停在路边,惹得不少人侧目,分外张扬。
「卧槽,开法拉利的那个男的真 tm 帅。」
林纯激动的出声,拍着我的肩:「看,天涯何处无芳草!」
我:……
我拉着她,想走,但是林纯却道:「干嘛啊,去要微信!」
我:「他是封言。」
「诶呀,管他是……」
林纯兴冲冲的笑,笑着笑着就变了脸,撸着袖子就要冲过去:「操,开着法拉利,送赠品给你?我 tm 想抡死他——」
旧事重提。
说者无心,听者也该无意。
我握紧林纯的手,连拖带拽。
生活还要继续,和过去的人纠缠,毫无意义。
然而。
我和林纯刚进关东煮的店,窗外就出现了熟悉的身影。
我侧目看着。
林纯气恼不已:「你别又上贼船!」
我手托腮,笑:「我今晚能去你家睡不?」
林纯吞了一口小丸子,嘿嘿笑:「沈总在国外发财了,那今天这顿~」
我笑:「我请。」
在国外这些年,我铤而走险花光所有的积蓄,创立了自己的品牌包,确实赚了不少,但也确实到了瓶颈期,收益有所下跌,焦虑了好一阵。

-11-
为了回避封言,我和林纯从后门溜了,一起躲到公园里喝酒。
凌晨三点。
我喝吐了,蹲在路边漱口,晕晕乎乎的躺在长椅上。
「林澈!你赶紧来!我抱不动她!」
「林纯,你有完没完,老子是你弟弟,不是你佣人!」
「你来不来?」
林纯开始质问。
电话那头安静好一会儿,很硬气的回了句:「来就来!」
吹了半小时冷风,我脑子还是一片混沌,脚底发软,恹恹的看着路上车来车往,突然就瞥见了曾经的小学。
离开故土,被思念杀死。
回到故土,被回忆凌迟。
我抓着头发,想要用痛觉斩断思绪,可是眼前还是浮现了种种过往。
「林纯,老子真是上辈子欠你的。烦死了,你室友,人呢?」
「那儿!」
我循着林纯的声音看过去。
逆着灯光,穿着白色卫衣的少年被林纯推着走,两个人似乎在争吵,直到停在我的面前。
「她……你室友?」
林澈忽然就噤了声,迟疑的看向林纯。
我眨巴着眼,仰头看他,努力的想要看清他的脸,却不想他突然就半蹲下来。
昏黄的灯光笼罩。
林澈皮肤白得不像话,五官真就像精修过的图,挑不出错处。
「诶,你快抱她回家,我困了。」
林纯在一旁催促。
林澈抿了抿唇,开口征求我的同意:「姐姐,我能抱你吗?」
我望着他,失神。
不知不觉,脑海里又闪过零星的回忆。
「可可,不要让别的男生抱你,能抱你的,只有我。」
「可可,点头。」
林纯的声音响亮。
我打了个激灵,扭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林澈,愣了好一会儿,点了点头。
下一秒。
林澈伸出手,将我横抱起来。
林纯拧眉:「哎哟我去,我上次喝醉,你咋不是公主抱?」
林澈:「你再说话,我不抱了。」
林纯:……
躺倒在床上,我困得不行。
林纯抬手剥我的外套,突然就啧了一声。
「啧,可可,你这个身材真绝了。干嘛穿这种宽松外套,贴身的不好吗?还好我性取向是男的,不然我真把持不住。」
「lsp……」
我无奈一笑,钻进了被窝。
这样的夸奖,我听得越多,心里越怅然若失。
因为越长大,我越明白。
当初的封言,只是把我当成一块可口的肉。

-12-
第二天一早。
我醒的时候,手机一点开,有两通未接电话,没有备注,但那个号码,我很熟悉。
是封言。
我打着哈欠,将号码拉入黑名单,却发现我妈的电话打了过来,一看已经是早上十点,吓得我连忙穿衣服杀回家。
「姐姐,早餐好了。」
林澈突然叫我。
「不,不了,我得赶紧回去。」
我火急火燎的朝外跑。
「我送你。」
林澈追了上来,门口的保时捷突然就响了一声。
如果没记错,我听林纯说过,她弟是赛车手,但是他这车开得实在有点慢。
「阿,弟弟,能不能开快点?我着急回去。」
我小声询问。
林澈侧目看我,笑得温柔:「可以,你坐稳了。」
「好。」
我笑着应声。
但是,如果可以,我希望时间倒流,我一定不催他。
蹲在家门口,我吐得不轻,林澈吓得蹲在我身边,拧开矿泉水递给我,低声道:
「姐姐,对不起啊。」
「没,没事,你车技挺好的。」
我尴笑着作答,但忍不住又吐了。
……
「呀,这不是沈家的那小闺女吗?回国了啊?」
「怎么看着像怀孕了?」
「这男朋友看着年纪不大啊,到领证年纪了吗?」
从我和林澈身后经过的两位阿姨,真就一点也不在意她们的音量。
对上林澈的视线。
我尴尬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你别听他们胡说。」
林澈拿着纸巾递给我,笑道:「我确实年纪不大,但我还有一个月,就到领证年纪了。」
「啊?」
我脑子嗡嗡,又点了点头:「噢。」
气氛突然有些微妙。
我漱了漱口,打算起身回家,但是刚转身,就看到了封言,还有……我妈。
「妈……」
我呐呐的出声。
我妈眨巴眼,像是在打量我和林澈。
而封言紧盯着我,就像当初在学校那样,光用眼神就挤兑走我身边的男生。
「阿姨好!」
林澈声音清脆:「哥哥好!」
封言眉头紧锁。
我妈愣神,随即笑着应声,但是笑得很勉强,邀请林澈进家门喝茶,抬手就拽住我:「要命啊,你找个这么小的,成年了吗?」
「阿姨,还有一个月就 22 岁了。」
林澈双眸灵动,眼底盛着笑意。
我妈顿时长舒一口气,示意我去倒茶,她拉着林澈就开始盘根究底,尴尬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在林澈很给面子,有问必答。
一头钻进厨房。
我拿出茶叶,正准备煮,却听到厨房门关的声音。
「你一定要这么气我?」
「?」
我扫了一眼封言,对于他的话,感到莫名其妙:「气你?」
封言声冷:「你根本不喜欢这小子,却还要把他带回家。」
我垂着眸,忽然很想笑,反问了一句:「气到你了吗?」
封言顿时噎住。
「怎么,对我旧情难忘?嗯?」
我按下煮茶的机器按钮,双手环腰看向他,讥笑道:「要不,你给我跪下,求求我?我们复合?」
倨傲如封言,背抵门板,注视着我。
约莫几秒。
他推门离开,我听着茶水咕噜咕噜冒泡,笑了。

-13-
后来几天,封言没再出现,我的世界也总算清静,忙忙工作,时不时和林纯、林澈聚餐。
「林澈呢?」
我翻着助理给的文件,看到林纯来了,随手将菜单递给她。
林纯撇嘴,很纠结:「我爸把林澈塞到封言的公司实习了。」
我:……
「真是见了鬼了。林澈本来不打算去的,结果和封言聊了几句,还真去了。现在动不动就加班加点,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林纯一脸的费解:「我 tm 要去劳动局起诉,林澈还不给,真是狗了。」
我指尖点着手机屏幕,听着林纯的话,微微蹙起眉,提议道:
「那我们等会儿打包给他吧。」
林纯哼了一声:「他自己要去当苦力,我才不去。」
我:……
晚上十点。
封氏的大楼灯火通明。
这个地方,没有人比我更熟悉,只是一代人换一代人,物是人非,我已经连门都进不去了。
「请您稍等。」
拎着餐盒站在门口。
我仰着头,看着月光,有些失神。
「谁准你们拦人的?」
一道呵斥声传来。
穿着西装的男人快步走到我面前,笑着道:「沈小姐,我是封总的助理。您请进。」
我愣了两秒,微微颔首。
助理满脸堆笑,态度极尽客气,一路引着我朝总裁电梯走。
「您请进。」
「姐姐!」
林澈的声音传来。
我下意识看过去,看着气喘吁吁的少年,快步走了过去。
「沈小姐。」
助理试图叫住我。
我笑了笑:「我要找的人已经到了。」
一起坐在路边的花坛旁,像是累极了,林澈吃饭都有些快,我拧开矿泉水递给他:
「慢点吃。」
林澈锤了锤胸口,笑着道:「谢谢姐姐,姐姐真是我的救星,我都感觉自己快饿死了。」
「不要让自己太累,工作是死的,人是活的。」
「嗯嗯。」
林澈笑着应声。
我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突然就想起自己刚开始在国外工作的时候,妈妈不理解我出国,断了我的生活费,让我回国。
那时候。
失恋、被拖欠工资、住的地方漏水、战乱、买不到食物。
所有事情叠加在一起。
我一度想到死,只觉得自己的人生烂透了。
望着林澈,我寻思了一番,找了封妈妈,请她帮忙安排固定的就餐时间,封妈妈欣然同意,但是我没有想到,林澈还是被压榨的那一个。
「他还在忙呢。」
「其实,他忙,也是为了我们。」
林澈的同事小声嘀咕。
我不禁看向他们。
其中一个人很无奈,低声道:「我们是他的室友,都是普通人,是被封言总裁特招进来的,也不知道怎么得罪他了,我们也是签了合同,才知道如果不拉林澈进来,我们就会被边缘化,拿最低的薪资,如果选择离职,五年都不能再进这个行业。就算是付了违约金,也没有人敢得罪封氏,接纳违约封氏的人……」
我:……
封言的狠劲,是我没想到的。

-14-
下班的时间点。
我等在路口,看着林澈打着哈欠从大楼里走出来,怅然若失。
第一次。
我开始正视这个少年。
礼貌、开朗、率真、讲义气,好像无所畏惧。
「姐姐!」
林澈眨着眼,笑得张扬,眼里的笑意像是要迸溅而出。
我深吸一口气,将餐点递给他。
林澈摸着头,像是不好意思:「姐姐,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
我迟疑的看他。
林澈:「你一直给我送饭,是不是有一点点喜欢我?」
我:……
我冷不丁愣住。
林澈抿着唇,附下身,打量着我,「是我唐突了,还姐姐是害羞了?」
「林澈……」
「姐姐可以再想想。」
话音刚落。
刺耳的车笛声传来。
我余光扫过,停在路边的车门打开,封言重重的摔上车门,侧目看向我和林澈。
那眼神。
像是要杀人。
但是,我想,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会让他大跌眼镜。

-15-
周末。
我点了一桌菜,趁着我妈和封妈妈去泡温泉,让封言来家里吃饭。
原本,我以为封言不会来,却没有想到他早到了两个小时,风尘仆仆的站在门口。
「叫我来做什么。」
封言面色凝重,率先开口。
我替他摆好碗筷,侧目看他,笑道:「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青梅竹马,一起吃饭,不过分吧?」
封言盯着我,喉结滚动,突然拧起眉。
看他的神情,我以为他要走,正准备开口,却不想他直接走了过来坐下。
「四年了。」
他望着我,冷不丁开口。
我端着酒杯的手顿住,笑道:「是啊,四年了。」
院落里的树叶沙沙作响,我们幼年时一起嬉闹的场景好像还历历在目,可是如今相对而坐的我们,竟然已经走到相顾无言的地步。
「你来找我,是为了林澈?」
封言的敏锐度,出乎我的意料。
我看着他,竟然有一丝难过。
原来。
他那么快就可以洞悉别人的需求。
「不是,只是我刚回国,业务需要拓展,想请你帮忙。」
「……」
封言低下头,笑了笑,端着酒杯一饮而尽:「我凭什么帮你?」
我看他:「你也可以选择不帮,我光脚不怕穿鞋的,就怕到时候我妈知道我们过去的事情,会中断和封家的合作。」
末了。
不等封言再开口,我就笑道:「四年了,我突然觉得,为了他们的友谊,隐瞒他们,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封言的目光在我身上打转,似有妥协:「出了国,倒是学精了。」
我弯着唇笑,给他夹菜。
吹着凉风。
封言喝得有些多了,望着我,缓声道:「你出国后,我和秦瑶分手了。」
我:……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那天,挂断了电话。」
封言低着头,几乎哽咽:「我在想,只要你多打几遍,哪怕一遍,我就接电话。可是,等我打回去的时候,那个女生说,你死了。
我不敢告诉干妈,我去找你,你的辅导员说你请了长假。我只能在你学校里打转,一遍又一遍打你的电话。打不通……怎么都打不通。
如果不是听干妈说你出国了,我真的,快疯了。」
我望着他,一言不发。
那段时间,我住在医院,如果不是林纯陪着,我确实离死不远了。
「四年,整整四年。」
封言眼中噙着泪,哽咽道:「我每天,每天,每天都在想你。想见你,又怕见你。」
啊。
好感人。
像是要感动了呢。
「怕见我?」
我双手托着脸,抵着桌子看向他,笑道:「难道不是怕没有玩够这个花花世界?」
封言一时间如鲠在喉。
眼眸流转。
有时候。
我在想,为什么只有痛过,才能看清呢。
我看着他,透过他的眉眼,仿佛还是能够回忆起当初牵着我的手,走过春夏秋冬的少年。
我恍惚了,出神了。
我呐呐的出声道:「我也在想你。很想,非常想。」
可是。
我想念的是温柔体贴的竹马,不是一心肉欲却不想承担责任的男友。
封言。
你让一切都面目全非了。

-16-
封言的注资很有效。
只是。
在我的极力推荐下,封妈妈不疑有他,靠着我安利的项目赚了一笔又一笔后,一鼓作气投入了大量资金,而封言全然不知。
当然。
在他给我注资之后,没多久,他就该知道了,公司的资金周转,出了问题,而进了我口袋的钱,我不会吐出分毫。
「沈可可!」
冲进我的书房。
封言怒火中烧,一把按上我的笔记本电脑:
「你耍我?」
「怎么,要打我?」
我眯着眼睛笑,「瞧你这幅模样,看来,因为信任一个人被耍,确实伤害值挺高呢。」
封言盯着我,呼吸发颤:
「我妈是无辜的。」
「林澈也是无辜的。」
我倚靠在座椅上,看向封言,嗤笑道:
「我不会害阿姨,我推荐给她的项目,绝对没有坑,只要你把林澈室友们的合同给我,把免责协议签了,钱,我立刻还给你。你会不会有损失,全看你签字,快不快。」
下一秒。
封言突然就气焰全消,神色黯淡至极:「你为了他,耍我?」
我避而不答,只是道:「要么签字,要么,你去跟阿姨告状,我想,你也不愿意因为我们之间的事情,影响他们的友谊吧?」
封言望着我,面如土色,一再压低声:
「你喜欢他?」
四目相对。
书房里安静的要命,连顺畅的呼吸都是奢侈。
「封言,我喜欢过你,但你没给我好下场。」
我深吸一口气,望着封言,缓声道:
「每一次因为你失落,我都在给你找理由。我以为,我们会有未来的。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我那么那么迁就你,顺着你,你要送一条赠品给我?」
我以为,我能够平静的。
我以为,四年的时间,足够我走出来。
可是。
我控制不住,控制不住委屈,控制不住难过,我望着封言,近乎哽咽:
「我就那么不值得吗?哪怕你不送,哪怕你送一件最便宜的礼物,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是赠品?是秦瑶不要的东西,你给了我?」
封言局促的望着我。
我哭笑不得:「真的是拿错吗?」
封言按住电脑的手发颤。
我笑:「你没有想过娶我,对吧?你不想公开,是因为你还有别人,对吧?我,是你的备胎,对吧?」
我一句句的发问。
封言低下头,又一而再再而三的抬头看我,却说不出一个字。
「可可,可可,我们不说了,好不好?」
封言声音沙哑。
我反问:「为什么不说呢?」
沉默良久。
终于。
封言开了口:「对不起。」
这声对不起。
来的好迟啊,我熬了四年,才有了对不起。

-17-
后来,封言解除了合同,签了免责协议,林澈也离开了封氏,继续驰骋在赛道上。
作为一个专业的选手。
赛场上的林澈,总是亮眼的,挥舞着队旗,不可一世。
「姐姐,送你。」
林澈端着自己的奖杯,傻愣愣的塞给我。
我望着他,笑:「这么贵重的东西,给我?」
「还有更贵重的,就是不知道姐姐,收不收。」
林澈低着头,笑得腼腆。
我挑眉:「嗯?」
林澈眨巴眼,黑亮的眸子看我,凑到我的耳边,小声道:「还有我。」
我:……
话音刚落。
站在边上的林纯立刻作呕状:「yue,林澈,你小子好自恋啊。」
林澈羞得不行,没想到林纯会偷听,耳根上的火烧了全脸。
我望着他,轻声道:「我谈恋爱,是要公开的。」
「嗯?」
林澈眨巴眼,笑了起来:「你答应了?」
赛场上的白炽灯太亮了,看着林澈灿烂的笑容。
我缓声道:「想试试。」
话音刚落。
林澈抬手就将我抱起来,一下子抗到肩上,面对着周遭的观众,大声道:
「Oh~我有女朋友了!我有女朋友了!我有女朋友了!」
「我女朋友!沈可可!」
「看到没,我女朋友!」
「……」
我眨巴着眼,面对着众人的目光,听着周围的欢呼和口哨声,一个劲的捂脸。

-18-
可能是答应的冲动,我事后是有不安的。
毕竟。
我可能再一次面临,因为不同意婚前发生关系,而产生分歧。
但是。
林澈却很有分寸,每一次亲吻都会凑到我的面前,等着我同意才吻,直到某次,林澈有些急切的搂着我腰,接吻变成了吻脖颈。
「如果我不同意婚前发生关系,你会生气吗?」
我按着他的肩,低声询问。
林澈抿起唇,将我抱到桌台上,仰头看我,小声道:
「我可以忍到结婚那天。」
「……」
他的回答,不在我的预料之内。
我有点懵,只是望着他,「你确定?」
林澈有点小委屈,抱着我的腰,几乎靠在我的怀里:「结婚以后,也要忍吗?」
我犹豫着,给了一个答案:
「要忍十个月。」
「那十个月不够,生完宝宝是要有恢复期的。」
林澈一本正经的科普,像是有些小得意的出声道:
「你放心,你不愿意生,我也绝对不会逼你的,我家没有皇位。但是你要是想生,你负责生,我来养。我可以去考育儿证!我学东西可快了!」
我望着林澈,突然恍惚了起来。
我们认识,不过几个月。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我对你是认真的。沈可可。」
听到林澈的回答。
那一刻。
我泣不成声。

-19-
很多时候。
我都以为,我会孤独终老,虽然我不怕一个人的孤单,但是当生命里出现林澈,我还是选择抓住。
送我回家的夜里。
天空飘起雪,我站在当初的那个路口朝着林澈告别,然后一个人站在那儿,望着角落里纷纷扬扬的雪花,直到出现封言的身影。
「可可。」
这些天,我知道,封言一直都在。
只是。
我们早已无话可说。
「都下雪了,还不回家吗?」
我笑着出声。
封言一步步走到我的面前,朝着我,伸出手,递出一条项链,一条珍珠项链。
「这是我潜水,一颗一颗打捞的。」
「海上的风有点大,就多忙了一阵子,就……就回来的好像迟了……」
「迟了吗?迟了吗?」
封言抬起手,努力的挤出笑,一遍又一遍擦掉珍珠上的雪花。
我默默的望着。
他的手,晒得发黑,手背上有割裂的小口。
「可可,生日快乐!」
「可可,生日快乐。」
「可可,生日快乐……」
封言执著的托着项链,一遍又一遍说着生日快乐。
我看着他,伸出了手,露出了林澈送的婚戒,轻声道:「祝我新婚快乐吧。」
封言愣在原地。
不知多久。
封言突然出声:「别嫁给他。」
此时此刻。
我不知怎么想的,开玩笑般的回了他一句:「现在这个时代,嫁给谁都是一样的。不是吗?」
他望着我,眼里泪光闪烁:「既然嫁给谁都一样,为什么不能嫁给我?」
我哈哈笑了声:「我就算是从楼上跳下去,也不便宜你。」
笑声戛然。
又是长久的沉默。
风雪,越来越大,大到我再也看不清封言的脸。
背过身。
我踏着雪。
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身后,却传来双膝磕地的声音。
「不要嫁给别人。」
「可可,求你,求你,求你,求求你,求你不要嫁给别人。」
「求,你。求你……」
封言声嘶力竭。
而我,迎着腊月的风,从没走过回头路。
现在,也不会。

-20-
年后。
林家上门提亲,选定了日子。
「真是巧了,我干儿子的生日也是这天。双喜临门。」
我妈欣喜不已。
林妈妈笑得温柔,轻声道:「那真是好事成双了。刚好那天,可以让你干儿子送妹妹出嫁啊!」
「那是肯定的。」
封妈妈立刻就应下。
我抿着唇,还是雇了一个人,以免封言不来,闹了笑话。
然而。
我没有想到,我出嫁那天,封言早早站在楼下,不知站了多久,肩上的衣服都被露水洇湿。
「送新娘子出嫁咯!」
伴随着炮竹声响。
封言背着我,践行步步升高的习俗,踏过糕饼,将我送上婚车。
自始至终。
封言的脸上,没有表情。
我也松了一口气,接过林纯递来的捧花,坐在了婚车上。
婚车渐行渐远。
后视镜里,我看到我妈和封妈妈相拥而泣,还有……封言。
「白头偕老。」
林澈握紧我的手。
我侧目看他,将目光看向了前方,释然的笑道:「永结同心。」
-END-
番外篇:封言独白

-1-
又是一年盛夏。
扎着马尾辫,捧着酸梅汤的姑娘,有了小姑娘。
小姑娘牙牙学语。
所有人都在教她,叫我舅舅。
我望着她,眼前一片模糊昏然倒地,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可可。
「封言,醒醒。」
「妈,可可放学了吗?」
窗外昏沉阴暗,我坐起身,恍惚的询问。
我妈笑:「烧糊涂了吧,可可都结婚了,孩子都有了,你看你,还单着。」
我想。
我是病了,我好像再也分不清时间,又好像记得清清楚楚。
四合院,四方的天。
我和可可一起长大,一起捉过蝴蝶,一起下河捞鱼,一起躺在草堆上晒太阳。
那时候。
无忧无虑,我也从没意识到,即使我没有父亲,我也是天之骄子。
我拥有别人一生也无法企及的财富。
我总是能够很快受到别人的青睐,哪怕我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看了对方一眼。
不管是多难的题目,于我而言,都简单到乏味。
这一切。
都太轻松了。
轻松到我甚至觉得人世无趣,我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照顾可可。
但是。
跃入青春期,同龄人像花一般盛开,朝着我簇拥。
放学时的告白,桌肚里的情书,体育课上的汽水,运动会上的迷妹。
不知不觉。
我似乎不太想和可可待在一起,甚至回避她。
可是。
我忘了,可可也在长大,长成了很多人喜欢的模样,那些偷看她的目光,令我不适。

-2-
课业下的假期,我们总是一起度过。
渐渐的。
我开始发现她的课本里,夹着情书。
情书的封面,我看过太多,却从未有过拆开的想法,但是那一次,我拆开了。
我拆开了一个男生写给可可的情书。
肉麻且烂俗的文字。
「哥哥。」
可可怯生生的叫我。
我攥着情书,看到镜子里面色阴沉的自己,我略有收敛,不想吓到可可。
然而。
当看到几个男生在走廊堵住可可的去路,甚至周围人起哄要求抱一个。
第一次。
我动手打人。
品学兼优的校草打人,记大过,国旗下公开道歉,道歉的内容是——
沈可可是我的人,谁也不要打她的主意,不然,后果自负。

-3-
打人的后果,就是我被报复,我也挨打了。
双拳难敌四手。
但我家大业大,谁能和我斗呢,我总是被捧着的那个人。
「封,封言。」
可可拿着棉签,轻轻的给我上药。
我疼得呲牙,这小家伙没良心,居然还笑了:「封言,你现在好像一只大笨熊。」
我:……
我捏捏她的小脸蛋,可真谢谢她的夸奖了。
那时候。
我想,为了她,挨顿打算什么呢。
小时候,她总是大晚上要吃关东煮,多少次,我都是偷偷溜出去买,结果有一次没注意车,伤得不重,但是腿疼得半天都站不起来。
好在,她吃得欢快,我好像也没那么疼了。
再后来,我们的距离从高中变成大学。
可可哭了一个晚上。
我抱着她,哄着她。
直到,她不舍的看向我,我喉结滚动,吻了她。
大学前的假期。
我们如胶似漆,躲着长辈,享受独属于我们的快乐。
我舍不得碰她,我恨不得快点娶她,我理所当然的觉得,她本来就是我的。
可是。
大学更像一个万花丛。
喝不完的奶茶,收不完的情书,看不完的腿照,没完没了的投怀送抱。
不小心碰到我的手,不小心撞到我怀里,甚至是露骨的言论。
抛开高中拘束的校服,入目的是鲜活明亮的裙子。
而可可。
我们的话题,总是在学习上打转。

-4-
看着室友们一个接一个左拥右抱,今天换这个女生,明天换那个女生,甚至有人搞大了别人的肚子。
我说不出心里的感觉。
我问:「你们不对她们负责吗?」
「甜言蜜语几句就上钩的女人,你敢要她生的孩子?这样的孩子生下来,智商肯定不行啊。」
有人答:「虽然哥们儿比不过你们几个家里有钱,但也绰绰有余,我可不敢要这样的孩子。」
我听着,想笑,觉得这个回答很好。
可是。
我没想到,又有人说:
「为什么要负责,我又不缺人给我生孩子。」
「封言,你别太封建古板,现在这个时代,娶谁嫁谁都是一样的。我们有的是资本,为什么不及时行乐呢?」
我:……
我没吭声。
我以为,我的心里装不下别人,事实上,也确实没有装下,只是有的皮囊,我移不开眼。
有时,可可问我:「我们会结婚吗?」
渐渐的。
我的回答从肯定到模糊。

-5-
秦瑶,是我见过,最会撩的女人,隔着屏幕就能让人心猿意马。
而可可,太乏味了。
有句话,叫做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而我还没有吃过。
我很矛盾。
可我沉沦在肉欲的世界,我想要一个出口,而秦瑶就是。
秦瑶生日那天。
我见我妈精挑细选着礼物,就从她的购物车里随便选了一套礼盒。
毕竟。
我不需要讨好女人,女人的东西,我不懂,我只知道可可喜欢珍珠。
只是。
我没有想到,秦瑶撩的很,勾着我的领带,随手将心形项链丢进我的口袋。
「小孩子才喜欢心形项链。」
「那你喜欢什么?」
「我喜欢……我喜欢的东西,我不能说呀。」
秦瑶直勾勾的看着我。
她的心思,我明白,只是到了那一步,我似乎又有了一丝后悔,点到为止。
我和秦瑶的聊天。
尺度越来越大,撩人心弦。
正因如此。
我越发觉得,可可是真正的封建拥护者,而我没有和她公开关系,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那些散漫的日子里。
我开始心不在焉,只想要肉体的碰撞,甚至忘了可可的生日。
我心中有愧。
安排了一场烟花,想哄哄可可,像往年那样,送礼物哄她开心。
可是。
我一摸口袋,却发现我忘了,口袋里只有一条心形的项链,我已经记不得是什么时候买的了。
总之。
可可很好哄,送这个,她也不会生气。
只是。
我没有想到,我妈会将一套一模一样的礼盒,送给可可。
那一刻。
我瞬间清醒,背脊生寒。
我开始期盼,礼盒里,没有赠品。
然而。
我还是看到可可拿着项链,噙着泪,看向我。

-6-
后来。
可可离开的日子里,无数个日日夜夜,我像是陷入了梦魇,一遍遍回到送礼物的那天,分手的那天,直到她回来。
我以为,我是愧疚,是心虚。
但是。
见到她的那一刻,我才知道,思念震耳发聩。
「有喜欢的,还没谈。」
她随口一句,我心乱如麻。
我以为,她只是玩笑的话,却没有想到,真的有这样一个人。
我想。
她是在骗我,只是在生气,可是我找不到和她说话的突破口,她避我如蛇蝎。
在她的嘴里,我是坏人。
她没回来的晚上,我等在路口,整整一夜,听着林澈那声哥哥好,我的牙都要咬碎了。
同为男人。
林澈的心思,我一眼就可以看穿。
我真的没有把他当回事,我和可可二十年的如影随形,不是一个随便的人就可以取代。
但是。
我还是控住不住心慌了,我忍不住找可可,她却望着我,笑:「你给我跪下,求求我?我们复合?」
男儿膝下有黄金。
我怎么能跪,从来都是别人跪我。
我看着可可,知道我们之间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拉锯,我可以等,但是我无法忍受她一次又一次和林澈聚会。

-7-
作弄一个林澈,不是什么难事。
很顺利。
事实上,也没有必要,我从来不认为可可会喜欢上其他人,就是单纯的不爽。
然而。
我没有想到,再一次在封氏大楼看见可可,她却不是来找我。
望着助理一个人回来。
我冷着脸,掀翻了桌子上所有的文件。
「不好意思,我确实喜欢可可。但我也不想连累我的室友们,他们都是矜矜业业的打工人,还请封总不要再公器私用。你尽管刁难我,我皱一下眉,我不是男人。」
林澈说得理直气壮。
我笑了,倒想看看他的骨头有多硬,会不会撑不住求可可,但是我看到的却是可可对他的用心。
请我妈给予休息的时间。
天天给他送饭。
这一切,明明都是属于我的,却全部便宜了林澈。
第一次。
我觉得我快被嫉妒烧毁了。
我想要看林澈把持不住,对别的女人动心,可他就像是一个棒槌,不为所动。
望着林澈一系列的反应。
我沉默了,想要向可可低头,哪怕要我跪下,可是自尊一次次的逼停我。
意料之外,可可找上了我。
我欣喜若狂,抛开出差,连夜赶回,我心心念念,我想要和她和解……复合。
听到她说想我的时候。
天知道,我有多开心。
我就知道,一个林澈,不足为惧。
然而。
在我最兴奋的时候,她狠狠给了我一个耳光。

-8-
所谓求助合作,不过是她在玩我,在报复我。
这样的认知,令我冲昏了头,我气势汹汹,却在她想要索要林澈室友合同的时候,溃不成军。
「你喜欢他?」
我立在那儿,像是被钉子钉死。
书房里的气氛,令我窒息。
「真的是拿错吗?」
「我就那么不值得吗?」
「为什么,为什么是赠品?」
她一遍遍的发问,我几乎站不稳脚,看着她眼里的泪光,我心如刀割。
那一刻。
我恍惚得觉得,我们好像再也回不到过去。
我不知所措,仓皇而逃。
我抛却所有的工作,潜入深水,一次次的回想,倘若当时的我用心一点点,哪怕一点点。
我没日没夜的寻找珍珠。
可可。
给我一个机会,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补偿你的。
找齐珍珠的那天。
海浪翻了过来,我的头磕在桅杆,再度醒来时,风平浪静,却什么都变了。
周围的邻居阿姨,议论着可可怀孕,说着她约会不断。
我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只觉得可笑。
明明我才是最该站在她身边的人,我却一次次的窥探着,像一个贼,直到看见那枚婚戒。
很多年前的我。
一定想不到,一枚婚戒,掏空了我所有的心力。
我望着可可,我说不出话。
我的嗓子,像是被石块压住。
原来,人难受到极点的时候,发不出声音。
「别嫁给他。」
「求你,求求你。」
捧着那条珍珠项链,我跪在地上,我哽咽,我哀求,我一遍遍的叫她。
可是。
为什么,她再也不回头了。

-9-
一切都在模糊,可是心痛却犹如针锥叩入,无法自拔。
「哥哥!」
「封言。」
「封言,我好想你。」
我环顾着四周,四周都是可可的声音,可我却看不到她的身影。
我小声叫她,「可可,我在这里。来找我。可可,我在这里……」
窗外,大雨滂沱。
屋内,寂静无声。
……
一场发烧,我失去了和别人对话的能力。
后来,我行遍儿时的四合院,坐在门槛上,张望着,等着放学的可可。
开春,我煮着关东煮,望着我的生日蛋糕。
盛夏,我站在河畔,放了一场又一场烟火。
入秋,我站在车站,目送着车辆远行。
临冬,屋子太冷,街道太热闹,我在等,等一句跨年快乐。
然而。
烛光燃尽,烟花消散,车流不再,炮竹声断。
望着窗外空荡荡的秋千,我张望着,敲着窗沿,打着小时候的暗号,等着一个姑娘来跟我抢秋千。
一下。
又一下。
空荡荡的房间里,一阵阵的回声,就是没有姑娘得逞的笑声。
我知道。
二十年的如影随形,结束了。
再也,再也不会有她,陪我二十年了。
-END-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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