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婚姻

老公说坐月子不能吹风受凉,更不能玩手机,对眼睛不好。
所以他没收了我的手机和空调遥控器。
四十五度的高温,我和女儿被热到中暑,奄奄一息。
面对天价医药费,他哭着签下放弃治疗同意书。
「我也不想啊,可我们活着的人也要生活啊……」
一个月后,他拿着我的保险赔偿金娶了一个怀孕六个月的女人进门。
再次睁眼,我回到了那个炎热的下午。

-1-
看着手机里不断发布的高温红色预警,我才意识到自己重生了。
今天是我生完孩子的第七天,女儿小满此时小脸通红,鼻子吭哧吭哧吸着气,身子不断地扭来扭去,看起来极其不舒服。
我知道,小满这是热得难受。
四十五度的高温,如今房间的窗户被死死关住,密不透风。
更要命的是,我们这间房还是朝西的。
此时整个房间就像一个烤炉,空气中一丝湿度也没有。
我一个成年人都感觉胸口好像被压了块大石头,汗水直流。更别提小满这个身体各项机能都还没有发育完全的新生儿了。
上辈子我和小满就是这样被活生生热死的。
想到这,我鼻头一酸,侧着身在床头柜抽屉里翻找空调遥控器。
因为当初生孩子时胎儿过大,最后我只能顺转剖。
剖腹过程中又遇上了大出血,差点一尸两命。
幸好我哥联系了他在血站的朋友,这才保住了我和小满一条命。
但现在刀口还没有完全康复,一动就是钻心刺骨地疼。
好在遥控器此时还没被程杨拿走。
我快速按下开关,然后将温度调到最低。
我们房间空间不大,不一会儿冷气就充斥了大半个房间。
感受到凉意,小满也不再哼哼唧唧,很快安静下来。
接着用手机给爸妈分别发了一条信息,然后改掉了锁屏密码。
最后我不放心,将发送记录也删掉了。
做完这一切,我才深深松了口气。
下一秒,我老公就从门外走了进来。
我和程杨是相亲认识的。
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程杨对我确实不错,加上他为人成熟稳重,正是我喜欢的类型,所以我们从相亲到结婚算是水到渠成。
结婚半年后我便怀了孕。
程杨老家在邻市,他爸去世得早,他妈独自一人生活在乡下。程杨提出想让他妈来照顾我一些时日,可他妈说家里有几十亩地要照看,而且坐车也不方便,实在脱不开身来照顾我。
我妈想过来照顾,可又正好碰上我嫂子怀孕在家保胎。
嫂子是远嫁,娘家远在千里之外。
当初她为了爱情不顾父母的阻拦硬是要嫁给我哥。
这些年她对我们家的付出,我们都有目共睹。
这种时期我也不可能让我妈过来照顾我而抛下她。
所以我整个孕期包括生产都是程杨贴身照顾的,程杨他妈只在我生产时来了一趟。
见我生的是个女儿后,重重叹了口气,借口说家里还有活要忙,把给我带的土鸡又拎了回去。
好在程杨把我照顾得很好,后期我快生产之际他甚至辞了职。
「老婆,我辛辛苦苦工作不就是为了你和孩子吗?别担心,工作没了我还能再找,现在你和宝宝最重要。」
我虽有点埋怨他一声不吭就辞职,但转念一想他也是为了照顾我,就没有再说什么。
就连我妈也连连称赞程杨是个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女婿。
可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外人眼里的好丈夫,会亲手害死自己的妻子女儿。
怀孕五个月的时候,程杨说他大学时的一个好哥们儿正在卖保险,自己想帮他完成下任务,便给我买了份高额意外险。
当时我并没有多想。
虽然现在杀妻骗保的新闻屡见不鲜,但谁能想到,自己的枕边人真能做出这种事呢?

-2-
可事实告诉我们,永远不要低估人性的恶。
譬如此时。
看到空调被打开,程杨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但转瞬即逝。
他快步走到床头,眼神在桌面快速扫过,接着将目光落在我身上:「老婆,不是跟你说了吗?你这坐月子不能受风,不然以后是要落下月子病的,这可都是为了你好,快把遥控器拿出来。」
上辈子他眼里对我的关心呼之欲出,让人分不出真假。
我脑子一抽,听信了他的鬼话,才会害得自己和小满惨死。
所以在他说出和上辈子一模一样的说辞时,我立马反驳道:
「现在医生都说要科学坐月子,家里要注意开窗通风,空调也是可以吹的。今天气温都四十五度了,谁受得了?就算有什么月子病我也认了。」
见我表情坚决,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程杨皱着眉说:「郁青,你怎么这么自私?你别忘了小满才出生三天,小孩子这么娇嫩怎么可以吹空调?万一感冒了怎么办?
「再说了,以前大家坐月子都是这么过来的,也没见别人家有什么事,快点把遥控器给我。」
我将遥控器死死扣在手心里,心里做好了程杨过来抢的准备。
可程杨并没有来抢的意思。
僵持几分钟后他起身打算离开房间。
临走前,程杨低头看见我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珠一转,开口道:「还有手机也不能玩,月子里玩手机容易把眼睛看坏,我先替你保管,等你出月子了我再给你。」
我想起身去抢,却有心无力。
说什么为了我好,无非就是和上辈子一样,害怕我用手机向我爸妈求救,会破坏他的计划。
程杨前脚刚出门,后脚空调就直接断了电。
我才意识到,这个王八蛋,竟然直接拉了电闸。
我的手机也已经被程杨拿走,如今只能期盼爸妈能早点看到我的信息,快点赶过来。
空调断电后,热浪再次席卷而来。
我只好拖着虚弱的身体向门口挪去,明明只是十多步的距离。
此刻对于我来说,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
我想起来,跟怀孕前期吃什么吐什么不同。
到了三十多周我胃口大开,程杨为了给我补身体,每天换着法地给我做好吃的。
短短两个月我便长了四十多斤,与此同时,尚在腹中的小满也被喂成了巨大儿。
现在想来,这大概也是程杨杀妻骗保计划中的一环吧。
等走到门口,我已是大汗淋漓,伤口混着汗水刺得生疼。
我拧了拧把手,纹丝不动。
门竟然也被反锁了。
这时小满被热醒,嚎啕大哭起来。
我只好转身回去,将她身上唯一一件小肚兜脱掉,最后干脆把尿不湿也脱了。
不一会儿,小满嘴唇开始发白,呼吸越来越急促。
声嘶力竭向门外呐喊:「程杨,我求你了,你放我们出去吧。
「你可以不管我,小满她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啊!她才出生七天啊!」
门外鸦雀无声。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小满从床上抱起来放到了飘窗上,然后打开了窗户。
这时我感到伤口正在崩裂,衣服开始透出斑斑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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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像一条渴水的鱼,不停地张着嘴巴大口呼吸,却只是徒劳。
失去意识前几秒,我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还伴随着怒骂与殴打声。
最后我的房门被踹开,几道熟悉又亲切的身影向我冲来。

-3-
再次苏醒,我穿着病号服躺在病床上。
映入眼帘的是爸妈还有哥嫂关切的眼神。
几乎是一瞬间,眼泪便从眼眶中汹涌而出。
「爸妈……」
「哥哥嫂子……」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妈妈激动地握着我的手,「你放心,小满也没事,医生说在新生儿科再观察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妈妈看出我的担心,率先开口。
随后哥哥喊来了医生给我检查,我才知道自己已经昏迷了两天两夜。
当时我怕程杨和上辈子一样拿走我的手机,所以提前编辑了短信发给爸妈。
但由于时间紧张,来不及细说,只告诉他们我和小满遇到了危险,让他们赶紧来我家。
因为平时程杨伪装得实在太好,为了防止爸妈再受到他的欺骗,必须要让爸妈亲眼看见他的真面目才行。
妈妈说,她看到信息后,第一时间给我发消息问我到底怎么了。
可那时候我的手机已经被程杨拿走,他试图假扮我回信息,但我已经提前换了密码,他根本打不开手机。
于是妈妈立马给我打过来电话,开始她只是以为我和程杨吵架闹了脾气,但当妈妈发现我打电话不接发消息不回时,她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于是她马上给还在上班的爸爸还有哥哥打了电话,一家人马不停蹄地杀了过来。
「程杨那个兔崽子是存心要你的命啊,我们在外面敲了半天的门他都不开,最后还是你哥说要报警他才开的门,他简直是个畜生!」
妈妈边说边抹眼泪,爸爸拍着妈妈的肩膀轻轻安慰。
据说门开的时候,程杨还装作一副刚睡醒的样子,很惊讶地表示我爸妈怎么都来了,自己昨天晚上带了一晚上孩子,刚刚正在补觉,所以才没听到敲门声。
我哥是此刻心急如焚,根本不听程杨解释。
只是一个劲地询问我究竟怎么了,怎么打电话发信息都没有人回。
程杨竟然说我这段时间有点产后抑郁的倾向,他担心我出事,所以拿走了我的手机。
这个人渣,竟然到这个时候还想着往我身上泼脏水。
幸好我爸妈根本不信他的这套说辞。
几人推搡间来到了客厅,程杨还在用我和孩子正在休息这种话来阻拦爸妈他们进屋。
好在我哥第一时间来到我房门前,发现门已经用钥匙反锁。
他情急之下一脚踹开我的房门,这才救下了奄奄一息的我和小满。

-4-
「程杨那个畜生,四十多度的天气把你和孩子锁在屋里,那根本就是谋杀!
「幸好你哥当机立断把门踹开了,不然……那个房间简直就是个蒸笼!你和小满都热昏过去了,程杨那个杀千刀的还在说什么坐月子不能着凉吹风。
「你生小满时本来就遭了那么大的罪,现在又被他害得伤口感染遭二次罪,这笔账说什么也不能这么算了!」
我妈现在对程杨恨得是咬牙切齿,她越说越激动,想杀了程杨的心都有。
「妈,你别气了,我现在不是没事吗?」
我先是将我妈安慰了一番,随后哑着嗓子问:
「那后来呢?程杨现在在哪?」
「哼!」一直没出声的我爸冷冷道,「你妈当时看见你和小满那副样子几乎晕过去,那小子缩在后面想跑,我让你哥给他抓了,报了警,现在还在看守所待着。」
我点点头,对于这件事,程杨理应付出相应的代价。
爸妈和嫂子义愤填膺,还在不断声讨着程杨。
这时我哥问了一句:「青青,你和程杨之前不是一直好好的吗?我看他平时对你也挺好的,怎么突然就变这样了?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听到这话,爸妈和嫂子也露出疑惑的神情。
所有的变化都蛰伏已久。
程杨不是突然变的,而是从一开始就在伪装。
「如果我说,他从一开始就想要我的命呢?」
我看见爸妈还有哥嫂的表情从惊讶变得越来越凝重。
我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完整地梳理了一遍给他们听。
程杨大概是在我们结婚后不久就出了轨,或者更早。
因为上辈子我和女儿死时,那个女人已经有了五个多月的身孕。
程杨在我孕后期给我买了意外险,其间甚至辞职来树立他好男人的人设。
为了让我「意外去世」,他先是孕期给我无止尽地塞各种补品,试图让我胎大难产。
最后小满确实被喂成了巨大儿,但因为医生的全力抢救,他的第一步计划落了空。
于是他开始了第二步计划,趁我坐月子最虚弱的时候给我致命一击。
上辈子,等爸妈和哥嫂收到消息赶来医院,只看见了我和小满的尸体。
程杨憔悴的脸上尽是悔恨,他疯了一般扇自己耳光:「都是我不对,可我也不知道啊,大家都说坐月子不能受风……
「是我害了青青和小满,我该死啊!」
在不明真相的人看来,我的死确实是一场意外。
程杨的愚昧无知让他丧妻又丧女。
看见他那副痛彻心扉的样子,我爸妈还要反过头来安慰他。
天知道,我看见这一切时心里有多恨。
最后我爸妈白发人送黑发人,程杨领了高额赔偿金后回到老家,和另一个女人举办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婚礼。
还好老天给了我一次重来的机会。
可这次我提前给爸妈发了短信,让他们能及时赶来救我。
虽然程杨现在还在看守所,但我和他还属于婚姻存续期,警察那边对于程杨估计最多也就是一个行政拘留,再批评教育一番。
我应该好好想想,怎么让程杨得到实际处罚。
毕竟上辈子,他可是欠我两条命。

-5-
「这个龟儿,真不是个东西!」
嫂子是四川人,性格很是直爽泼辣,她气得将程杨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
最后,大家一致提出像程杨这般心狠手辣的人,说什么也不能和他在一起了,必须离婚。
「青青你别怕,离婚了我和你哥一起帮你养小满,以后小满就是我亲闺女!」
看着嫂子坚定的神色,我不禁又红了眼眶。
第二天,程杨在看守所给我打来电话。
电话里他苦苦哀求我,让我原谅他放他出去。
「老婆,你不知道我在这里面过的是什么日子,我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人都要疯了。
「我只是一片好心办了坏事,要是知道你和女儿会中暑,我怎么可能不让你开空调呢?
「我知道错了,咱们两口子的事就在家解决好不好?你打我骂我我都认了,出去后我一定让你科学坐月子,你就原谅我吧,老婆。」
程杨说得情真意切,认错态度那叫一个好。
如果不是知道他的真面目的话,我还真有可能被他骗了。
我对着电话那头的程杨冷冷道:「放你出来可以,你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吧。」
听到我要离婚,程杨沉默了半晌,随后爆发一声咆哮:「不!我不离婚!我这辈子都不会离婚,你最好死了这条心!」
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程杨如此暴躁的一面。
当然,我也知道他话里的意思。
他不想离婚,但是可以丧偶。
见我没说话,他大概以为我是被他吓到了,急忙又恢复正常给自己找补:「老婆,我的意思是我离不开你啊老婆,我们还有小满这么可爱的女儿,你舍得孩子没有爸爸吗?」
「你这样的爸爸,有还不如没有。」
不等程杨说话,我挂断了电话。
由于我坚持不谅解,警察那边给程杨做出了拘留十四天的处罚。
我那自结婚以来总共露过两面的婆婆也给我打来电话,想来她也憋不出什么好屁。
这些电话被我统统挂掉,最后干脆拉黑。
离婚是场持久战,我决定先养好身体。
三天后,我和小满的身体都恢复得差不多了,至于我的伤口,经过医生查看已经没有大问题,回去注意休养就好。
哥哥立马替我和小满办了出院手续。
晚上,为了庆祝我和小满康复出院,爸妈做了一桌子好菜,哥哥帮忙打下手,小满在楼上睡着了,嫂子带着侄子团团陪着我说话。
团团比小满刚好大四个月,与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的小满不同,他现在已经会做各种表情和大人互动,很是讨人喜欢。
今天气温也很高,可家里的空调温度开得正适宜。
其乐融融的氛围很快冲散了这些日子的阴霾,我整个人变得轻松不少。
可下一秒,我们家的大铁门就被人砸得「砰砰」响。

-6-
程杨他妈带着几个膀大腰圆的小伙子打上了门。
这下把我们家气得够呛,我们还没去找他们,他们竟然还有脸上门。
我却心中暗喜,来得正好。
爸妈还有哥哥率先走了出去,嘱咐我和嫂子就待在家里看好两个孩子。
此时正是晚饭时间,程杨他妈一行人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引得不少围观群众端着碗出来观看。
「大家伙都来给我评评理,这户人家教的好女儿,竟然把自己老公送到公安局去了!
「哪有这样的道理,谁家过日子没个磕磕绊绊?就他们家女儿娇贵,一言不合就报警,现在我儿子还被关着,这一家人连我的电话都不敢接!
「你们不知道,我儿子为了伺候她把工作都辞了,二十多块钱一斤的草莓Ťű₀说给她买就买,她还不知足,一点点小事就要把我儿子送进牢里啊!」
程杨他妈避重就轻,对于事情真相绝口不谈,一门心思将脏水泼我身上。
这时候人群也叽叽喳喳开始讨论开了。
也有不少和我们家相熟的邻居为我说话,说我是个斯文懂事的孩子,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
也有人劝程杨他妈,有什么事坐下来好好说,没必要闹得这么难堪。
「放屁!她懂事?说句不好听的,她生的那个孩子还不知道是不是我们家的种呢!」
听见这话,我妈疯了,冲上去一把推开程杨他妈,嘶吼:「你再往我女儿身上泼脏水试试?」
我妈比程杨他妈高一个头,程杨他妈一下被推到了地上。
和程杨他妈一起来的几个小伙子立马站在她身前,对着我妈怒目圆睁,气焰十分嚣张。
我爸和我哥一下冲到我妈面前,将我妈护到身后,对着几人冷冷道:「怎么,还想动手打人?」
几人看见我爸和我哥的块头,气焰顿时灭了一半,弱弱说:「是她先动手推我婶子的!」
几个二三十岁的小伙子都是程杨的堂哥堂弟,估计是害怕程杨他妈人单势孤被我们欺负,特意来充场子的。
程杨他妈这时也从小伙子身后蹦跶出来,指着我妈的鼻子骂:「谁泼脏水了?郁青那个死丫头做Ṱų₎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三十岁了还嫁不出去,一看就是在外面被人玩坏了找不到人接盘!
「我说她生孩子怎么大出血呢,别人都说只有打胎打多了才会这样,可怜我儿子竟然被她这种货色骗了,呜呜呜。」

-7-
程杨他妈唾沫与眼泪齐飞,又是拍手又是跺脚的,活像鬼上身。
而这一次,连我爸和我哥都忍不住了,快步上去就要薅程杨他妈的头发。
「我打烂你这个老妖婆的嘴!」
程杨他妈见我爸和我哥来真的,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菜刀。
「来啊,敢打我,我和你们拼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把她带来的几个小伙子都吓了一大跳。
围观的邻居也自动后退几步,与事故中心隔离开来。
我更是吓得心肝俱颤,好在我妈和嫂子眼疾手快,分别抱住我爸和我哥的腰。
刀剑无眼,实在没必要为了这样一家子人赔上自己,不值得。
事到如今,我实在忍不住,冲出去对着程杨他妈连声质问:
「你怎么不问你的好儿子都干了些什么?如果他没犯错警察怎么会抓他?
「我刚出月子,四十多度的天,他把我和孩子关在房间里,不准我们开空调还拿走了我的手机,不准我和外界联系,要不是我爸妈他们及时赶到,我现在还有命在?就他这样的,拘留十四天都是轻的!」
见我出来,程杨他妈更加激动,拿着刀尖指向我:
「坐月子本来就不能吹空调!我们当初都是这么过来的,我儿子还不是为了你好?这么一点点小事,有必要报警来害我儿子?你个毒心婆娘,那可是你男人!」
程杨他妈不依不饶,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儿子的问题。
「你现在就跟我走,告诉警察你们就是小夫妻闹脾气而已,让他们赶紧把我儿子放出来!」
「不可能!」
我斩钉截铁地说。
程杨他妈被气得浑身发抖:「好啊好啊,你这样的女人我们程家实在伺候不起,等程杨出来我就让他和你离婚,我倒要看看,你一个老女人带着一个小赔钱货怎么过日子,还有没有男人敢要你!」
她挥舞着手中的菜刀向我扑来,十足一个疯婆子。
见她来真的,几个小伙子连忙抱住她。
可程杨他妈已经陷入疯魔,力气大得几个小伙子都把她按不住。
我爸和我哥也将我护在身后向家里退去。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卧槽,婶子你砍到我手了!!」
眼见事情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突然一声厉喝响起:「放下武器!」
人群俱静,程杨他妈脸上浮现一阵慌乱。
最后我们一行人都被带到了警察局。
其中程杨的一个堂弟还被误伤了一刀,被送到了医院缝针。
早在爸妈和哥哥出门时,我就已经打了电话报警。
重活一世,我当然要用法律好好保护自己。

-8-
这次,程杨他妈总算实现了心愿,和儿子团聚了。
不管她怎么在警察面前解释,警察都不为所动。
「她是我儿媳妇,我就是拿刀吓吓她,没什么别的意思。
「警察同志,咱们这都是家务事,可以私下自己解决,就不劳烦你们了吧。
「青青你说句话啊,今天这事是妈做得不对,可妈那不是太着急了吗?」
眼见自己真的要和儿子团聚,程杨他妈慌了,一个劲地要我原谅她。
当着警察的面,我捂着脸「呜呜呜」地痛哭起来。
「警察同志,您一定要为我做Ţũ₁主,我这还在坐月子呢,先是我老公把我囚禁在家,试图热死我和孩子骗取保险金,这又是他妈拿着刀上门威胁我,我好害怕啊呜呜呜呜。」
此话一出,警察、程杨他妈以及程杨的堂兄弟们都蒙了。
「你——
「你这个贱人胡说八道些什么?我非要撕了你的嘴!」
程杨他妈突然暴起要冲过来扒拉我。
好在这是警察局,警察同志给了我极大的安全感。
很快警察就将程杨他妈控制住。
「郁女士,您的遭遇我们很同情,但是对于您丈夫杀妻骗保这件事证据并不充足,您应该知道……」
「对啊,我儿子可是大公司的程序员,年薪五十万,正是前途无量的时候,哪用得着干这种事?」
程杨他Ṭŭ₋妈飞快地打断警察的话。
说起自己优秀的儿子,她露出骄傲的神色,没有一丝作伪。
看来,程杨他妈确实不知道程杨的计划,只是单纯的护犊子以及不喜欢我。
我装作惊讶的样子说:「啊,你不知道程杨他赌博吗?」
程杨他妈脸上的笑意逐渐褪去,面露苍白地说:「我儿子压力那么大,偶尔玩一下放松放松不很正常吗?」
还真是不见黄河心不死啊。
「可程杨是网赌啊!现在他在外面欠了几百万的债,债主可每天都在催债呢。还有啊,他根本不是什么为了照顾我生孩子辞的职,而是沉迷网赌,在工作上出了不少岔子,被公司辞退的!」
说到这,我又瞄了那几个堂兄弟一眼说:「这种赌狗想必找亲戚也借了不少钱ẗųₙ吧,你们可得注意,借给赌狗的钱可都是有去无回。」
几个堂兄弟不约而同变了脸色。
其中一个满脸愤怒:「艹,他找我和我爸拿了八十万,说是要投资项目,那可是我爸的棺材本!」
「他找我也拿了,说是要买房还差二十万!」
几个人当着警察的面开始合计,最后发现程杨竟然以各种理由找他们借了大概两百万!
这下,堂兄弟们看向程杨他妈的眼神也变了。
程杨他妈被吓住,嘟囔着:「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
在医院住院的那几天,我可没有闲着,而是找了专业人士去调查程杨。
我一直纳闷,如果仅仅因为出轨,程杨承担的风险实在太大。
但如果是网赌急需要大笔钱就说得通了。
毕竟,陷入赌博的人为了钱什么都能干得出来。
专业人士告诉我,程杨在和我结婚之前就开始接触赌博了,只是那时候玩得还不大,只是和同事朋友偶尔玩玩。
后来,不知道怎么沾染上了网赌。
网赌,实际上就是诈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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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让你十把赢九把,尝到甜头后你便会加大筹码。
等到你的筹码累积到一定程度,开始让你输。
人输了也会抱着侥幸心理,万一我下一把赢了呢?
这时,网贷也会接踵而至,给你提供资金。
让你进入恶性循环。
最后坠入深渊。
至于那个怀孕的女人,也是程杨的下一个杀妻骗保对象。

-9-
后来程杨他妈因为寻衅滋事被拘留。
那几个堂兄弟也分别被关了几天。
在家人的帮助下,我整理了相关证据,正式向法院起诉离婚。
我有证据证明,程杨所欠下的债务都是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欠下,且这些债务全部用作他赌博的赌资。
所以,尽管这些债务是他在婚姻存续期欠下的,也不关我的事,我无需和他共同承担。
很快,程杨被放了出来。
可能是知道杀妻骗保这件事走不通,他开始打起了房子的主意。
毕竟我们那套房子地段实在不错,想要的人也多,能很快出手卖个高价。
可回到家,看到映入眼帘的毛坯房,他直接傻眼了。
甚至以为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实不相瞒,当邻居小姐姐绘声绘色描述出程杨的表情时,我没忍住笑出了声。
当初这套房子是程杨出的首付,我们家弄的装修。
既然要离婚,财产也是要好好分清楚的。
趁程杨被拘留,我们把能搬的家电全部搬走,不能带走的我也绝不留给他,统统砸掉。
原来这房子可能还能卖个两百来万,可现在这个样子,估计只能拦腰斩了。
程杨给我打来电话,怒声质问:「郁青,我们夫妻一场,你有必要做得这么绝吗?我的房子你有什么资格砸?」
我看了眼睡熟的小满,轻声来到窗边,不耐烦地说:「装修是我出的钱,我自己的东西想砸就砸。」
程杨沉默几秒,软了声调:「怎么说我都是小满的爸爸,你这样做不是逼我去死吗?老婆,你原谅我吧,是我一时走错了路,可我那不也是想给你创造好的条件吗?我再也不敢了,我们一家人共渡难关好不好?」
事到如今,程杨没有半分想悔改的意思,而是不断地推卸责任,以减轻自己的负罪感。
我听得想作呕,于是将他的电话拖进了黑名单。
接下来的日子,在妈妈的照顾下,我彻底恢复了身体。
小满满月后,我和我妈带着她去医院做满月体检。
幸好小满没有受到月子里的影响,各项指标都不错,还长胖了几斤。
眼见着事情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我稍微松了口气。
很快第一次开庭时间到了,程杨却没有出席。
听说他把我们那套房子卖了,把他妈乡下的老宅和地也卖了。
但就算卖了房子和地,这点钱对于程杨欠下的债来说只是杯水车薪。
更要命的是,他欠下的那些债务里有一部分是高利贷。
这些高利贷利滚利,最终滚成了一个他几辈子都还不完的数字。
本来他们想在老家躲一阵,可因为骗钱,程杨已经把老家的亲戚朋友都得罪光了,现在谁也不愿意收留他们。
听说程杨和他妈现在躲在我们本市的一个朋友家。
我很惊讶,这个时候竟然还有朋友愿意接纳他。
而程杨,铁了心地打算不放过我。
他换了号码给我打来电话告诉我,他死也不会离婚,而我就是死也要埋在他们程家的祖坟里。
电话里他的语气神经兮兮,一会儿温柔一会儿癫狂。
我想,程杨大概是疯了。

-10-
他给我打来电话后的第三天,我接到了警方的电话。
昨天晚上,讨债的人不知道怎么查到了程杨如今的藏身之地。
几个人拎着棍子钢管找上了门。
近日的一连番变故已经让程杨的精神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
当他从猫眼看到外面乌泱泱站着一群人时,他一不做二不休,从厨房掏了两把菜刀出来。
「来啊,大不了同归于尽。
「不就是点钱吗?有必要赶尽杀绝?」
程杨这样想着打开了门。
对面原本只是想要个债,过来威胁两句。
谁能想到程杨已经疯了,他嘴里号叫着向前挥舞菜刀。
一瞬间,对面讨债的就见了红。
见自己人吃亏,对面也开始反击。
很快,现场便一片血肉模糊。
程杨他妈在拉扯推搡中被砍了一刀,当时晕死过去。
最后还是对门的住户打了 110 和 120。
等警察赶到, 那群讨债的已经不见踪影。
唯有两个血人躺在地上。
程杨被砍了十几刀, 现在正在医院抢救。
程杨他妈被砍中大动脉,直接当场去世,现在人已经拉到殡仪馆了。
他们母子俩现在可谓是众叛亲离,只能联系我这个法律上的妻子。
我哥陪着我去的医院。
穿过医院过道时我还有些恍惚。
上辈子我和小满也是在这里抢救。
后来……
想到这, 我感到周身发冷。
我哥大概以为我害怕, 轻轻搂了搂我的肩膀:「放心, 哥在呢。」
这时医生满身是血地从抢救室里出来,说道:「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病人失血过多,现在情况十分危险, 就算救回来也很有可能是植物人, 你们可以商量一下……」
「医生……」我缓缓开口,「如果救的话,后续医药费大概需要多少啊?」
听见我这句话,我哥倒吸一口凉气,甚至轻轻掐了一下我的胳膊。
医生说:「估计得准备二十万,还有后续的康复治疗费用……」
「啊,这么多钱……
「我选择放弃治疗, 毕竟我们活着的人也要继续生活啊……」
我抬起头, 含泪看着医生。
最后, 医生安排我进入抢救室和程杨做最后的告别。
程杨现在意识还比较清醒, 似乎没有想到我会来。
他惊喜地说:「老婆,我没想到你竟然会来, 你原谅我了是不是?
「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了,果然最后陪在我身边的还是你。
「你放心, 我以后一定做个好老公好爸爸, 不会让你和孩子失望的。
「我一定会好好养好身体, 以后再也不赌了, 我会认真工作,努力还钱, 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他越说越激动, 最后甚至流下泪来。
等他说完, 我才开口说第一句话:「你妈死了。」
程杨呆了, 眼神里出现一丝痛苦与愧疚,但是转瞬即逝。
「我妈死了……死了……死了好啊, 死了就再也没人来管我们的事了。」
「你也要死了。」我冷冷说道。
「什么?」程杨满眼不可置信。
「就在刚刚,我亲手签下了放弃治疗同意书,你现在之所以还这样生龙活虎,完全是因为肾上腺素替你撑着。」
这句话一出, 程杨的精神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颓败下去, 脸色也变得灰白。
离开前我对他说了最后一句话。
「程杨, 你欠我的两条命还了。」
程杨瞪大了眼睛, 梗着脖子还想问我些什么,但最终倒了下去。
从抢救室出来,警察大概是看见我脸色不太好, 安慰了我两句。
说他们会尽快找到杀人凶手,给我们一个交代。
临走前,我问:「警察同志, 程杨那个朋友没事吧。」
「啊?哦哦,他Ťŭₗ那个朋友刚好有事出门,躲过一劫。」
「那就好。」
(全文完)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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