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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和前女友分手,这个暑假我来到老家散心,在我堂哥承包的鱼塘边喝着一听啤酒。
月光洒下,我竟是看一个女孩向我跑了过来,「哇!」的一声刺耳尖叫吓得我浑身汗毛直竖。
我还没回过神,女孩就钻进了我的怀里。
我抱着女孩都看傻了,不是她喊了声我的小名,我还在流着口水发傻。
当知道她就是小时候的跟屁虫何小薇时,我更加感慨,果真是女大十八变,没想到她竟出落得这么好看。
那晚我们聊了很多,我知道了与她相依为命的奶奶也去世了。
小薇告诉我,自打奶奶走后,婶婶对自己倒是很照顾,但她也明白,那不过是想用自己换笔彩礼罢了。这晚就是又有婶婶介绍的歪瓜裂枣来骚扰,她心里烦,才到这散步。
「刚刚一条草蛇窜到脚上,差点吓死我,岳霖哥哥,幸亏有你!」
说到这小薇大而亮的眼睛在夜色里闪出了水花,看起来更加的楚楚可怜。
在酒精的作用下,让我有了个不成熟的大胆想法。
就在这时,一阵凉风吹过,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刺鼻的腥臭味,我差点把下酒菜全吐出来。
想来应该是我堂哥这鱼塘里死鱼散发的臭味,真和那进口的鲱鱼罐头真有得一拼了。
我连忙拉着何小薇,走到了离鱼塘远了二十米的小竹林,这里十分隐蔽。
虽然腥臭味并没有消散,但四下无人,我那原本不成熟的想法,好像越来越成熟,并且马上能实施了。
何小薇甚至十分配合的依偎在我的怀里。
我俩抱得越来越紧,女生果然都比男生耐热,这闷热的天气我早汗流浃背了,而她的肌肤还是冰凉凉的。
我只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所有的顾虑都不存在了,那种不可描述的事情顺理成章的发生了……
后来,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直到耳边传来啼哭声将我吵醒。
我急忙起身,定眼一看,何小薇已然变得头发凌乱,苍白的小脸上一对泪眼欲言又止的望着我,那表情,就像是我强迫了她一样。
我彻底蒙圈了?是我色迷心窍产生幻觉了吗?不应该啊?
我刚抬手想说些什么,何小薇已经捂着脸钻进了远处的夜影里。
望着何小薇远去的背影,想到昨晚的畜牲行径,我悔得想扇自己两大嘴巴子。
坐竹林里懊恼了好一会儿,我也拿定了主意,去小薇家找她,商量商量该如何赔偿。
可当我顺着记忆找到何小薇家时,眼前的景象却令我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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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推开虚掩的破旧木门,吱呀声尤为刺耳。
只见院里的荒草比坟冢都茂盛,院墙坍塌了大半,没等我踏进院子,一只胳臂长的蜈蚣飞快窜了出来,把我吓得踉跄后退,摔坐在地。
这哪能称为家啊?简直就是聊斋里的鬼屋!
我下意识摸出手机,才想起来自己和小薇多年没联系,根本没有她的联系方式。
可她家这情况,怎么也不像是有人常住,应该是……搬家了吧?
我四下瞅了瞅,附近全是老年人住的旧屋,它们大都院门紧闭,像是无人在家的样子。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白发老头,他却一直是「阿巴阿巴」的状态,像是有那个阿尔兹海默症的症状。
可当我提到何小薇的奶奶刘翠花时,白发老头却是翘起嘴角,那模样像极了舍友讨论舞蹈系的女生身材,多少有些恶心。
既然问不出什么,我也没和白发老头多纠缠,转身离开。
正午阳光暴晒,我几乎逛遍了整个村子,也没找到何小薇的任何消息,就好像她忽然人间蒸发了一样。
这时我忽然想到,两年前何小薇有在小学同学群里,发过「最美工厂员工」的投票拉票,当时她的排名还是前三。
我们镇不大只有一个玩具厂,我决定骑小电瓶去那打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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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玩具厂的保安一听何小薇的名字,十分不耐烦地告诉我根本没这人,我还隐约听见他嘟囔一句什么:死了还有人找。
我急忙上前追问,他又不耐烦地挥着手将我往外赶,那表情,好像多说一句,就沾染上什么晦气的东西一样。
最坏的想法在慢慢被证实,后怕也如野草一样在心尖疯长,我忍不住给堂哥发了微信,问他知不知道何小薇。
不料平时信息秒回的堂哥,意外的没有回复。我又不好大张旗鼓地打电话,怕他细问。
没有办法,我只能失魂落魄的往回走,等晃荡回鱼塘,夜色已经完全盖了下来。
我思考再三,决定打电话给堂哥,不料刚掏出手机,一阵凉风袭过,天灵盖没来由地一阵发冷,我下意识抬头,不远的芦丛里好像有团白影在晃。
恐惧不由自主地爬上心头,我觉得哪里不对,正想往小屋躲,却被一个甜甜的声音扯住了,是何小薇!她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
我僵硬的转过头,只见小薇的脸色白得像纸,两腮涂得像两块膏药,配上滴血的红唇,乍一看太像扎纸店里的假人了。
难道那保安说的是真的,小薇真是死了吗?
这个可怕的念头令我瞬间后背拔凉,触电一样跳出半米远。
何小薇却咯咯地笑了起来:「是不是吓到你啦,我今天跟朋友学化了新流行的妆,就说了不行,她非说好看!」
「你,你……到底……」我支吾了半天,还是没勇气问出心里的话。
何小薇像是感知到了什么,轻叹了口气:「听说你去玩具厂了,没少听到难听的话吧!呵,肯定有人咒我死!」
何小薇气得面色涨红,自顾自地进了屋。
望着灯光下何小薇清晰的倩影,我稍稍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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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小薇默默坐到床上,缓缓的说起了过往,当初玩具厂的高管招她进去,美其名曰是帮助弱势群体。实际是想道德绑架她,硬把她介绍给自己的智障侄子。
「我虽然有缺陷,但也有选择的权利!我不同意,他那畜生侄子就硬闯进我房间……幸好,那是个智障,我挣扎半天,总算把他糊弄出去了。」
何小薇说到没来由地开始发抖,我心疼地抱住她,安慰她难受就别提了,我相信你。但何小薇还哽咽着把后面发生的雷事告诉我了。
大致是,何小薇去找了那个高管,本来想让他管管智障侄子。没想到那个畜牲也垂涎何小薇的美貌,那天趁着厂里放假,高管假借安慰之名留下何小薇,竟然在办公室把她给那个了。
何小薇受不了屈辱往上告,却根本没人信她,堂堂高管要什么女人没有,怎么会强一个残疾女孩。
更糟的是,后来又不知从哪里传出的流言,说何小薇是为了工作安稳,勾搭领导未遂,恼羞成怒给人家泼脏水。
事情闹得很大,流言也传得越来越难听,不久后何小薇的奶奶被气得跳河自尽。
好在苍天有眼,奶奶离世不久,刚巧碰上市领导来厂里检查工作,何小薇跪在了市领导的车前。
虽然那高管百般抵赖,证据也早销毁,但是也因为影响问题被厂里开除了。
何小薇还告诉我,高管智障侄子的父亲,就是那玩具厂的保安。
听到这里,我也算能够理解,保安为什么这么恨何小薇,要告诉我说她死了。
「那件事闹得我名声一直不好。而且奶奶走了以后,婶婶老是介绍些老光棍,我被烦得受不了,就一直寄住在同学家。本来我不想告诉你这些的,你今天看到我家的样子,是不是被吓到了?」
「没……也没有!」我苦笑着挠了挠头。
「喔,对了,我做了烤红薯,这季节在乡下红薯不好找,我跑了一下午才找到,你在城里肯定干净惯了。我不敢像小时候一样随便埋地里烧,就学着视频里用铁架子烤的……」
虽然何小薇的手及时抽了回去,我还是注意到了她手指上被烫出的水泡,心里的某根弦被触动。没等她起身,我心头一热,将她揽进了怀里。
何小薇独特的体香袭进鼻腔,理智再一次崩塌的毫无影踪。我像是一只吸食了某种物质的兽,贪婪的贴上了何小薇。
但真的贴近了又发现哪里不对,香味中好像还有一种怪异的气息掺杂,这气息很熟悉,像是在哪闻过,在哪呢?
我的大脑飞速旋转一刻,竟跳出一个荒唐可怕的答案,是老人味!
对!九十多岁的姥姥死前,屋子里就总是有这种味。
我妈被熏得受不了,总是打很多空气清新剂来覆盖。
但何小薇可是妙龄少女啊!她怎么会有临终老人身体上的味?
「嗡嗡嗡……嗡嗡……」
手机突然在这个时侯震动起来,我心烦意乱得摸出来一看,一连串的信息如炸雷,彻底淹灭了所有的激情。
我触电般松开粘在何小薇腰里的手,勉强挤出一个生硬的笑,胡乱找个借口,迅速窜了出去。
小电驴都没来得及推,我卯足了劲往堂哥家跑。
我最不想相信的事实发生了!
何小薇竟然真的死了,不仅死了,还……化成了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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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息是堂哥发来的:
「何小薇早死了啊!」
「我怎么听说,你白天一直在找她。」
「你不会撞邪了吧!」
「我刚到家,你快过来!」
昏黄的灯影下,堂哥接过我的手机,那是我依照他说的方法偷拍的何小薇。
堂哥点开后倒吸一口冷气,迅速将手机拿给身旁一个头发灰白的老人,我很快认出了这个老人,就是白天我向他打听过何小薇的人。
老人戴上老花镜,细细的瞅起了图片,图像中,半躺在床上的根本不是什么美丽的乡村女孩,而是一具披着黑发的骷髅,骷髅的面部附有一层灰色的皱皮,黑洞般的眼眶深处,散出两团荧荧的白光,看起来诡异无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鬼不是没有影子的吗?我明明看见她……我对这张图片大惑不解。
老人告诉我,何小薇是随奶奶一起死的,怨气极大,目前来看她可是附上了自己的尸骨回来了,所以能看见影子也不足为奇。
老人说何小薇已经不是普通的鬼魂,是半人半鬼的骨女,这种东西十分难对付,除非……
说到这老人突然停顿了一下,死死地盯着我片刻,眯眼问何小薇来找我多久了,有没有跟她睡过。
我顿时红了脸,支吾半天不知如何开口。
堂哥在一旁着急地提醒我,老人是这里最厉害的驱邪师,洪伯。现在我已经被脏东西缠上十分麻烦,如果不及时驱走,那东西会一直缠着我,就算我回到城里也没用。眼下只有洪伯能帮忙,让我务必说实话。
我听了堂哥的话更加后怕,只好头一低,小声承认:就……一次。
洪伯看了堂哥一眼,嘀咕了一句我听不太懂的家乡话后,取了一滴我的指尖血,迅速画了两张符咒来。
我接过洪伯的符咒,立马装进了贴身衣裤里,这时夜更深了,我打了个哈欠,以为就这样睡在堂哥家挨到天堂就没事了。没想到洪伯接下来的要求,立马吓跑了我的困意。
「什么?要返回小屋?不是说何小薇是要吸我精气的吗,这不是让我找死吗?」
「通常骨女在人间魅惑的第一个男子,一般是她心中最在乎的人。你们刚好有过关系,七十二个时辰内,她会因为沉浸在爱情的幻境里,怨气减弱。这个时候的你是她深爱的人,你最好在今夜鸡鸣之前回去,借假与她缠绵的空当,将这个符贴进她的心口……这样你就能永远摆脱她的纠缠了。」
「那这样做,何小薇会怎么样,投胎转世?」
再怎么说何小薇这些日子来,并没有实质地害我,并且我们还发生了那啥。就算是怨鬼,也是被世道逼的,她本就可怜,所以打心底来说我不想她太惨。
「她已成怨鬼,有啥可怜的,当然是要你帮忙来除……」「是投胎,就是强行把她从这一世除去,送她去投胎。是这样吧,洪伯。」洪伯的话被堂哥抢了去,他瞥了堂哥一眼,意味不明地点了点头。
我就这样,在他们的一唱一和中骑上堂哥的小电瓶,诚惶诚恐地往小屋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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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静的出奇,口齿间还残留着烧红薯的香甜,冷风吹过,我的心莫名的有些疼。一些模糊的往事,如潮水般在脑袋里漫延。
「哥哥,哥哥」雷电交加的放学路上,小薇摇晃着瘦弱的小身体远远的冲我喊着,她被淋得像是鸡崽,却能像变戏法一样从怀里掏出一把干干净净的折叠伞。
童年的我,父母长期在省城做生意,根本无暇照顾我,跟着带一群儿孙的忙碌爷奶,我也像只没着落的风筝。细想起来唯一的温暖竟然是来自弱弱的小薇。
我注意到她的时候,她正被一群坏孩子推进河泥里欺负。
何小薇没有妈妈,听长辈说她妈妈是个傻子,生完她没几天就溺水死了。她妈死后没两年,她爸就去外县给人拉帮套再没过。
何小薇在村人眼里是没有爸妈的野孩子。
那天何小薇摇晃着身子,每当快爬上岸的时候都会被一个坏孩子嬉笑着踹下去。他们笑着叫着,喊着小薇是「小瘸子,没人要的野种。」
我赶跑了那些小屁孩,将何小薇拽了上来。从此,不上学的何小薇,会经常出现在我放学的路上,一只香喷喷的烤红薯,一颗带有体温的棒棒糖,一把风雨中及时出现的小伞,总能变戏法一样从何小薇身后出现。
直到那一个星期天,堂哥怂恿我跟他一块去扒邻居家的红薯,小薇也摇晃的跟在后面。扒了几大块之后,堂哥眼瞅不远处有个柴垛,提出要烧红薯吃。
他让我和何小薇在不远处刨坑,没想到快烧熟的时候,一阵大风卷来,火堆被吹散,火苗飞上了柴垛,小火变成大火,大火又在风的助力下扑向了田间的幼苗。
堂哥拽起我便逃,等村人发现的时候,何小薇被抓了个正着。哭声,骂声,何小薇奶奶的赔罪声,在村子里吵闹到深夜。
我想过去说些什么,却被堂哥一把拦住:「你不想做好孩子啦?你爸马上就接你去省城读书了,让他知道你在家烧了别人的庄稼,会揍死你……」
这些话如荆棘一样缠住了我的脚,我远远的躲大树后,看着何小薇与奶奶被村人推来搡去,爷奶则随着人群一块唏嘘:「有人生没人养的野种就是不一样。」「同样是跟着爷奶,哪像你家霖儿,爸妈在省城做生意,你们不照样管的挺好,听说这次又考了年级第一是吧?」
「是啊?马上他爸就回来接他去省城读书,老师说这可是大学生的苗子,要去最好的学校培养才成。」
灯火明灭中,爷奶的骄傲表情像是一堵无形的墙,堵的我根本没勇气动弹。
我被接去省城的那天晚上,何小薇来找几次,都被家人拒在门外。用爷奶的话说,好孩子不能给没教养的野种走太近。
那夜不知是风声,还是何小薇的哭声,呜呜咽咽的吵得我快天亮才睡着。
当时的我,愧疚的死,心想何小薇肯定是来质问我为什么丢下她不管,我甚至怕她堵在门口跟我爸说。
没想到天亮打开门,门口除了一袋洗得干干净净的红薯,根本没有何小薇的影子。
我想拿,却被爷爷一把夺开,说别让我碰坏孩子的东西。
那之后我便去了省城,随着年龄的增长,认识的朋友越来越多,我竟一度忘记了,那个无辜的,赢弱的,却曾带给我童年温暖的小薇。
往事的复苏,使我突然没那么怕了,这个未被世界善待的可怜女孩,既然走的不安稳,就让我助她一把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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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想归想,现在何小薇毕竟不是人,事情怎么样还是未知。
我心情复杂的往前走着,距小屋十几米的时候,突然平地起了一阵凉风,虽是夏天,风却冷得刺骨,空气也开始变得粘稠,隐约有什么东西腐烂的味道钻进鼻腔,我闻得有些想吐,急忙戴上了口罩。
四周被一些似雾非雾的东西笼罩着,车子骑不了。我只能下来步行,可明明不远了,我走了很久,却根本不见小屋。
「岳霖哥哥,你还是回来了,我就想你不会随便抛下我的,你知道吗?死后我唯一想的就是你,你是唯一给过我温暖的人,我无心害你,只想多陪在你身边一会。」
何小薇甜甜的声音飘了过来,我无头苍蝇般转了个圈,没有见人。额头刺刺痒痒的,我下意识一摸,抓到缕什么东西,黏糊糊的。
抬头一看,妈呀!冷汗迅速出了一身!
此时的「她」竟然倒吊在头顶,头发如海藻般垂下来,中间是张苍老扭曲的脸,流血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灰白肮脏的长发正如八爪鱼一样在我的头上扫动。
这哪里是何小薇,她奶奶还差不多!
「奶奶」继续发出何小薇的声音,甜甜嗲嗲的十分诡异。她伸出白森森的骷髅手,作出一副要抱我的架势。
我控制不住的尖叫着,哭爹喊娘的向前跑。
可惜的是,没跑多远,就被一个冰冷的东西扯住了脚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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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急忙掏出洪伯画的符,正要胡乱抛出去,一声甜叫又令我止住了动静。我慌乱地回头,熟悉的美艳面孔映入眼帘,是何小薇!
但我不确定她是不是刚才的「奶奶」变的,下意识还要跑,却被一个温柔的吻给堵住了,熟悉的气息使我稍稍安定了下来。
不是一只鬼吗?怎么奶奶也跳出来了?我被这情形搞得有些晕。
何小薇冲我做出个「嘘」的手势,悄悄带我往一处更阴森的地方钻去。
七转八折之后,天地豁然开朗,我这才发现,已经进了塘边小屋。
我紧紧攥着何小薇的手,问她怎么回事?她半低着头说,我俩的事,奶奶知道了。
那……那会怎么样?
握符的手已经攥出了冷汗,可面对何小薇,我怎么也下不去手。
本来,奶奶让我来鱼塘是吸人精气的,现在你也知道了,我们已经不是人,不靠精气,迟早会消失的。但我没想到会是你,我……反正我不会让奶奶伤害你的!
何小薇说着眼角闪出了泪花。
这时屋内的灯忽然闪了两下,血腥味又起了。房门被什么东西顶的」咣咣」作响,一道像抓玻璃般尖锐声音嚎叫着:「岳霖,你给我出来!」
我被吓得六神无主,裤子瞬间湿了,怎么办!怎么办?门要被撞开了!
何小薇快速瞅了一眼房间,一把将我推到门后,猛地吻住了我。我想挣扎,整个人却像被打了麻醉一样无法动弹。
我感觉体内的什么东西正在一点点被掏空。
不对劲,我是不是要死了!
我好难过,后悔,没有先下手为强。现在想往何小薇上身上贴符纸已经晚了,因为我的手根本不听使唤了。
外面的撞击声更大了,不大一会,「嘣」的一声,房门炸裂。
一具白森森的骨架闯了进来,骨架的头是「奶奶」。只见它冲何小薇愤怒的一指,何小薇便突然松开我,双手抱头蹲地,惨叫一声化成了一缕白烟。
她的脸在烟里不住地挣扎惨叫,一会是美艳的脸,一会是奶奶的。直到一阵「咯咯吱吱」的怪响之后,小薇的头被牢牢地吸回了骨架上,不一会,美丽的面皮脱落,变成了「奶奶」的样子,原来的「奶奶」则慢慢长出了苍白清冷的美丽皮囊来。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雾里出现的「奶奶」才是真正的何小薇,她是想救我,而我却被皮囊所惑,差点被「奶奶」冒充的她杀死。
但不管怎么样,堂哥的话是事实,何小薇成了邪物。无论怎么样,既然成了鬼就该好好转生,这样下去只会害人误己啊。
主意拿定后,我拼命让身体动起来,好在挣扎一通后攥符的手慢慢能动了。
而这时,何小薇已经操控着身体慢慢向我靠过来了,真好!虽然「奶奶」的头颅一直在尖叫,但挡不住何小薇,当她的脸贴过来的刹那,我慢慢抬起了手。
何小薇,我知道你这一世可怜,但死人终要去死人该去的地方,如若有缘我们来生再见吧……
一阵凌乱过后,我艰难地给堂哥打了电话:搞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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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堂哥和洪伯赶过来的时候,何小薇正如鱼一样在地上翻滚,她像是受了极大的痛苦,不住地惨叫。
我的胸口也被挖出了一个血窟窿,倒在一旁奄奄一息。
洪伯见状急忙燃了张符咒,对着何小薇一通念,何小薇慢慢止住了动作,最终化成了一个医学模型似的小骨架。
我虚弱的朝堂哥伸出手,可他只是远远地瞥我一眼,急忙去了洪伯跟前,欣喜地说:「终于搞定了,我就说了,这人还斗不过鬼就邪门了,这具骨架就劳烦洪伯帮我制成生财瓮。」
「赶紧救你弟弟吧!他的意识已经受损,身体再耽误了,可能会落个神志不清。」洪伯着急道。
「哥……哥……救我……我好痛苦……」我匍匐着一点点蹭向堂哥。
堂哥却并没有动,他像当年拽着我远远的看何小薇被罚一样,冰冷的盯了我一会,突然冷笑一声:「那样才好,从小整个家族都以他为荣,我就是反面教材。不就是没能上了大学吗?我无论做什么爸妈都看不上。这下好了,他成了废人,看还有谁说他好。」
靠!这堂哥的心思可比成了鬼的何小薇可怕多了。我停止了动作,绝望地闭上了眼,鲜血如蛇一般从伤口钻出来。
洪爷还想说什么,被堂哥粗暴的打断了:「你只管收钱就行,别管其他。」堂哥说着带着胜利者的微笑,手举着骨架走向我,他居高临下的望我一眼,慢慢俯下身来,得意的脸贴到我耳边。
「别急,我的学霸弟弟,等明天,你成了半残废,哥再报警,鱼塘小屋有我装的隐形摄像头,虽然照不出何小薇。但当人们看到你一个人在床上那个样子……哈哈!大学生深夜寂寞,把持不住把身体弄废了,哈哈哈,那将会是很不错的狗血新闻吧!」
「你……」我被堂哥无耻的样子气得差点呕血。
就在这时一缕怪异的黑烟自骨架中飞出,「嘣」的一声巨响,堂哥连同洪爷被弹飞出去几米远。
随着一阵怪兽般的低吼,带着血腥味的粉尘里,慢慢走出一具高大的骨架,是何小薇!
堂哥瞪大了难以置信的眼睛,指着何小薇,以及她旁边完好无损的我。
「你……小子竟然阴我!」
不等我回话,何小薇的黑发已经如蛇一样缠上了堂哥的脖子。堂哥双脚腾空,徒劳地扑腾半天后,又用乞求的眼神望向我。
我摆了摆手,何小薇猛地摇头,二人被甩出几丈远,落地的同时堂哥喷出一口血来。
「岳霖,救命,我可是你哥啊,你不能跟这女鬼一块做糊涂事……」堂哥哑着嗓子冲我喊。我冷笑一声:「哥,我没有阴你,那两张符我确实用了,但你老实告诉我,那真的是投胎的符吗?你到底做了什么?」
堂哥眼神躲闪了一下,没有接话。
一个时辰前,我本来真心要送何小薇投胎的,可符纸落下的那刻,奶奶猛地张开血盆大口把符纸吞了进去。奶奶化成粉尘的一刹那,凄厉的惨叫使我彻底明白了,那根本不是什么转生符,而是能让她们祖孙彻底消失的东西!
我被惊到了,不明白堂哥为什么要骗我,直到奶奶变成的粉尘慢慢映出了一副副图像,我才在彻骨的阴寒中知道了一切。
奶奶的消失令何小薇很激动,她死死地掐上了我的脖子。
我求何小薇不要杀我,如果我出事了,打草惊蛇,她想报仇也无门了,不如来个将计就计。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隐瞒不了了,堂哥终于低头承认了一切。
其实最终让何小薇祖孙丧命的,根本并不是那个玩具厂高管,而是堂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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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在去年这个时侯,堂哥感到看鱼塘的生活十分无趣,鱼塘离村子又远,除了何小薇的奶奶经常来放羊,很少见其他人。
那段日子,打腻了王者的堂哥沉迷上了不雅视频。
这一天,奶奶病了,何小薇便代替奶奶来放羊。
何小薇穿了件白色吊带长裙,风一吹,白色的裙纱在绿草间飞舞。这一幕正好落在被视频弄得心浮气躁的堂哥眼里。邪念没来由的如野火般燃烧,堂哥先是假意过去,帮何小薇赶羊。
俩人聊了一会,眼见夜幕降临,何小薇要回去了。
堂哥左右阻拦不过,索性撕去伪装,一个饿虎扑食,将何小薇按到了草丛里。
事后,何小薇哭闹着要去告,堂哥跪在她跟前不停的自扇巴掌,并指天指地的发誓,自己是真心喜欢何小薇的,就是表达的方式急了些。
堂哥求何小薇给自己一个表现的机会,也许是没经过世事,再加上缺陷带来的自卑,何小薇竟在堂哥的三寸不烂之舌下妥协了。
这之后的一段日子堂哥也确实如承诺的那样,没事就去何小薇家转转,粗活累活几乎全揽了下来。
堂哥长得不差,家庭条件也不错,奶奶对这突然来的殷勤很是欣慰,一度打心底替何小薇高兴。
然而,这对纯朴的祖孙哪里知道社会的险恶,堂哥一味地殷勤,不过是某种肮脏需求在作祟而已。
不久,新的诱惑又来了,堂哥相亲认识了镇上的一个女孩,女孩是镇玩具厂领导的妹妹,现在厂里做会计,有学历,又时尚靓丽。
为了攀附,堂哥是用尽了浑身解数。
无钱无权又身有缺陷的何小薇,很快被堂哥抛弃了,自卑的她根本不敢来讨说法,只能哑巴吃黄连。
直到堂哥定亲的前一天,何小薇哭泣着过来,说自己好久没来月事了,有些怕。
堂哥吓坏了,立马偷偷带她去检查,幸好只是内分泌紊乱,没有怀孕。
但这一趟却遇到了玩具厂高管,看见那高管眼神不住往何小薇脸上扫的样子,堂哥心中立马有了小九九。
他借口补偿何小薇,表面将她介绍进了玩具厂,实则是把她暗中送给了领导。
领导没想到何小薇外表柔弱,性子却那么倔,事情闹起来后,每天打电话骂堂哥。堂哥怕影响到跟高管妹妹的恋情,就帮忙散播何小薇的谣言。
事情终于往可控的地方发展,在堂哥一天几个讨好电话的游说中,高管也总算消了气。本以为事情会这样慢慢平息下去,却没想到,有一天堂哥在鱼塘边接高管电话时,所有的阴谋被何小薇奶奶听了个干净。
奶奶一听孙女被这些个不负责的畜生害这么惨,盛怒之下扑到屋里与堂哥厮打起来。
一个年已六旬的老太太哪是堂哥的对手,很快两人厮打到了鱼塘边。堂哥眼瞅四下无人,杀心顿起。反正这娘俩在村里也没什么亲人,索性心一横,将老太太推进了池塘。
在奶奶跌下去的瞬间,何小薇正好赶了过来,她不顾一切地冲下去救奶奶,虽然何小薇会游泳,但耐不住奶奶身体沉重,塘水过深。
堂哥冷眼看着何小薇和奶奶在水里浮浮沉沉了好久,确定没救了,才慌张地跑到村里喊人。
等村人赶到,何小薇与奶奶早已没了气息。堂哥又趁机在村人面前捶胸顿足地表演一番,不仅洗脱了嫌疑,又妥妥地赚足了好人缘。
虽然玩具厂高管因此受了处分,但堂哥却在他妹妹面前赚足了好感,二人的感情未降反升。
本以为事情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平静下来,没想到从那之后,鱼塘老是出事,不仅隔三岔五地总有大批的鱼死亡,塘面上还经常起一些黏稠的血雾。
风雨大的时候,还隐隐能听到有人哭泣。
慢慢地事情越传越邪乎,跟堂哥合作的商户也不敢来收鱼了。堂哥自己也心虚,不敢再去渔屋,但也不甘心就此撒手不管,毕竟可是几十万的投资在里面。
思前想后,他去请了村里的驱邪师洪伯。洪伯帮他看了之后,觉得这里怨气过盛,绝不是一般的鬼魂作祟。
他问堂哥何小薇生前有没有过最在意的人,最好是爱人之类。现在击退她怨气最好的方法,是找到她生前最爱的人,利用爱人的手,将她消灭。
堂哥突然想到跟何小薇在一起的这些日子,她总是有意无意地跟自己打听我的情况,当时还惹得他有些小反感。
想到小时候何小薇就爱跟着我玩,现在手机里还存着跟我一起的老照片,一条一石二鸟的毒计在心中生成。
没想到的是,他低估了人性的力量,也低估了我的判断能力。
新仇旧恨交叠,何小薇大吼一声朝堂哥扑去,很快,堂哥的身子被举到半空,手脚不断地挣扎。
何小薇拎着堂哥,慢慢张开了血盆大口。
我吓坏了,大喊一声:「小薇,别做傻事,你这样把他的吞了,自己也会万劫不复。听我的,乖,我已经把他说的话全录起来了,他的错,就让法律去惩罚他。好吗?别因为这个烂人影响到自己的来生。」
我怕她不信,急忙掏出手机,将音量调至最大。洪伯也慢慢爬过来,承诺愿意帮她超渡。
何小薇终于停了下来,一把将堂哥摔进了草丛里。她慢慢弯下身,抱着干枯的膝盖发出了类似鸡鸣般的哭声。
洪伯趔趄着站起来,缓缓念起了咒,高高低低地唱念声里,何小薇的身体慢慢变小,最后化成一些萤火虫般的光点慢慢飘向夜空。
我望着光点心中百味杂陈,美丽是许多女孩的追求,本以为有了美丽就能离幸福近些,可命运不堪的何小薇,就连上天赏赐的那么一点美貌,也被这肮脏的世界给糟蹋了。
我朝着消逝的光点大声喊了起来:「小薇,记住,纵使全世界都抛弃了你,你的岳哥哥永远愿意跟你站一起,小薇……」
「小薇……」
我喊哑了嗓子,终究没能收到何小薇的任何回应。不知是愧疚还是别的,难言的悲痛令我泣不成声。
-11-
尾声:
这之后的第三天,堂哥被派出所带走,虽然叔婶从此再不理我,但我不后悔自己的做法。而洪伯,自那之后再不给人看事。
我离开村子后,再没有回过老家。偶尔会听到发小说,每到月亮很好的夜晚,堂哥的鱼塘边总会飘起很多好看的萤火虫,这些萤火虫,之前从没有过。
我不知道这些萤火虫是不是小薇,我只知道,此生,我真的很想再次遇到她……
(全文完)
作者:敏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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