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眼女配不做选择

穿成恶毒女配,我还没来得及介入男女主之间作妖,眼睛就瞎了。
哥嫂觉得我累赘,转手将我嫁给了一户人家。
那户人家很穷,穷得只剩下了个男人。
男人十分能干,就是精神有点问题。
有时候话多,有时候沉默,有时候猛烈,又有时候温柔。
后来家里发了,我身边也多了个伺候的丫鬟。
某日刚送走男人出门,丫鬟好奇地问我:「夫人,大公子和二公子生得如此相像,府里下人都时常分不清楚,您是怎么区分开他们的?」
我眨了眨明亮的眼,分外不解。
「为什么非要区分他们?」
「有些快乐,我光是想想,都要笑出声来!」

-1-
穿越第一天,我才刚醒,就被铺天盖地的弹幕闪瞎了眼。
物理意义上的瞎眼后,弹幕也随即消失。
所以我除了知道自己有着恶毒女配的名头,以及宋翠花这个名字外。
脑袋完全空白。
待发觉我真的看不到东西后,嫂嫂破口大骂:「大窟窿眼上白长两珠子,煮个饭都能糊。」
「没有小姐命,却非得个精贵的病!你倒是精贵了,可有没有想过我们这个家能不能养得起你来白吃干饭?」
骂完了我,Ṫù⁼她又Ŧṻ₌把目光转向自家缩在墙角的丈夫:「陈婆婆昨儿还拉着我要给她说桩媒,如今瞎了,官老爷的小妾做不成,就只能找个没婆娘的穷汉子。」
「你出去打听打听,若有人要,就早点把她给我送走,再叫我看见她瞎折腾,我把你们老宋家的祖宗都挖起来骂!」

-2-
村里人都说嫂嫂泼辣,说她心肠恶毒。
就连我的哥哥宋明,似乎也是这么想。
领我出门的时候,他低头往我手里塞了张饼子,随ẗŭ₊即开始诉苦:「妹子,哥也是没办法啊!你嫂子不让你在家,她如今怀着孩子,家里又没什么进项,实在养不起你了!」
「哥给你找的那户人家虽说穷了点,可那汉子能干活,他说了,你嫁过去保管不会叫你饿着。」
我没应声,直到宋明领我停在了隔壁村尾一户人家门前。
宋明轻咳,耳边随即有衣服摩擦及铜板相接的声音响起。
「沈照,那我妹妹就交给你了!」
宋明声音欢喜,似乎是因为男人给的钱不算少。
让他高兴得连演戏都没了兴趣。
宋明转身要走,我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冷声道:「这是我的卖身钱,嫂嫂怀孕,需要用钱。若是被我知道你又赌的话,我会去衙门告你!」
世道多艰难,得遇良人幸甚。
遇上我哥这样的废物,也难怪嫂嫂狠心。
我其实不怪她,至少她是用心替我选了户人家,没想着送进花楼多换些钱。
宋明走后,我立在门口,忽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手里被塞进了一段红绸布,料子不算软,却也不扎手。
低沉的男声从耳边传来:「从今日起,我沈照便是你的夫婿了。即便条件简陋,但我想着,还是应该给你一个婚礼仪式。」
我虽然看不见,但听到沈照的声音,下意识觉得他应当不丑。

-3-
既然不丑,那万事就都好说了。
我顺从地跟着沈照完成了拜天地的仪式,合卺酒方端在手里,门外便有马嘶声响起。
喧闹瞬间涌入,来的人不算少。
为首的女子嗓音娇俏,却饱含怒意:「沈照!你既然知道本小姐有意招你为夫婿,又怎敢私下成婚?」
沈照侧身,将我掩住。
「沈某一介粗人,不敢高攀县令千金。如今我已成婚,有了夫人,还请小姐另择佳偶。」
「沈!照!」
小姐气急,手里鞭子横空劈来。
「管你成没成婚,本小姐要的人,还从没有得不到的。」
破空声响起,沈照徒手抓住鞭子,没看怎么用力,却将鞭子陡然震断。
小姐遭遇惊吓,被力道反推后仰,一众仆人慌忙接应。
沈照冷淡开口:「听说巡视江北的监察不日就要到定州了,林小姐若是继续逼迫,那沈某便要想法去监察大人面前走一遭了。」
当今圣上继位不久,正是大刀阔斧改革祛除旧弊的年纪。
这关头被当面告状的话,县衙老爷即便不死也会脱层皮。
此问题的严重性顾惜月不懂,但她身后的奶娘懂。
奶娘好说歹说才把人劝走,临走前,回头看了看不算宽敞的小院。
高大男子将身后护着的人拉了出来,温声询问着什么。
日光恰巧落在女子脸上,将那双狭长妩媚的眼照亮。
精巧的眉眼,饱满的嘴唇,再加上淹没流转间不经意露出来的风情,又岂是自家小姐能与之相比的。
奶娘摇头,决定回去后一定好好劝劝自家小姐放弃。

-4-
屋内彻底恢复平静后,沈照让我等等,随即钻进了厨房。
不多时,他端着两大碗面回屋。
我伸手摸了摸碗沿,有些震惊:「这太多了,我吃不完!」
沈照失笑:「没关系,你先吃,吃不完的留着就行。」
他语调温和,我也就没再反驳。
伸出筷子后,意外发现碗里还卧了鸡蛋,有个鸡腿。
天知道,我穿来这个世界后,就没在饭桌上见过荤腥。
当下也顾不得其他,埋头吃了起来。
自然也就错过了沈照含有深意的目光和低吟。
「能吃是福,多吃点好,免得弄不到几下就晕了!」
自从成了瞎子,我便分不清白日黑夜。
但也能从温度和外界声音里判断大概的时辰。
所以当沈照说已天黑。
他准备好了热水,催着我去沐浴的时候,我有些愣神。
随即想了想,反正都嫁人了,也没什么好害羞的。
沈照嘴里说自己是个粗人,但贴心地准备了不少东西。
从沐浴的香膏、洗头的胰子到睡觉的寝衣,应有尽有。
我才在床上擦头发,便感觉床榻另一侧陷落。
有只大手接过毛巾替我擦干头发,却并未出声。
我疑惑问道:「你这么快就洗完了?」
沈照低低应声:「嗯。」
没等我再提问,便感觉唇被压住。
微凉的手顺着耳畔游走,径直向下。

-5-
六月的风吹过,带起微微燥热的汗。
我躺在柔软的被窝里,独属于黑暗的世界陡然挤进来一束星光。
床榻摇摇晃晃许久,依旧坚挺。
漫长而又幽深的夜晚过去,我扶着腰立在院子里,听沈照同隔壁婶子谈话。
他说自己要去镇上一趟,但不放心我独自在家,所以拜托婶子帮忙照看照看。
沈照有所求,随即从袖子里掏出一支银簪递了过去。
女人接过银簪,分外欢喜:「都是邻居,你放心去,我必不会叫你媳妇儿出问题。」
拜托好了邻居,沈照回房做完早饭,自己都没顾得上吃一口便急急走了。
他说是去镇上办事,我也没问具体的。
毕竟我们刚认识不过一天。
我除了知道他很能干以外,别的都不了解。
周婶得了礼物,十分尽心地带着小女儿春桃进了家里。
春桃趴在地上数蚂蚁,她便拉着我坐在院子里闲聊。
角落的老槐树懂事地遮住了大半日头,周婶开口问:「听小沈说你叫翠花,是吧?」
这名字很土,但我暂时没有改名的想法,便轻轻点头。
周婶朗声一笑:「我娘家姓刘,丈夫姓周,在镇上做木匠。他一个月回来一次,平常只有我和小女儿在家。春桃这丫头今年五岁,她……」
țŭ̀ₔ成了亲的女人,生活里除了丈夫,就只剩下孩子。
周婶讲话滔滔不绝,像极了课堂上絮叨的班主任。
我听了半晌,成功把自己哄睡了。

-6-
再睁眼的时候,我已经被挪到了床上。
下意识感到有什么不对。
彻底清醒后我才发现,腿间空空荡荡。
没等我发问,沈照凑了过来。
「我去镇上医馆买了膏药,刚给你抹了些,有助于消肿。」
单这一句话,就让我平静的脸瞬间着火。
我本想发作骂他两句,结果摸了半天也没找到裤子。
人在屋檐下,又是个瞎子。
难上加难。
我咬了咬唇,低声唤沈照:「给我拿件衣服。」
随后又嘱咐:「下次再上药,请你告诉我一声。」
沈照不解。
「我是你丈夫,你怕什么?」
好直的男人。
我有些生气,抬脚踹了踹床边的人,语气不善:「莫名其妙光了身子,谁醒了不会害怕?」
成了瞎子之后,我格外没有安全感。
在家的时候怕被骂,时常缩在屋子里当乌龟。
如今嫁了人也怕,怕所托非人。
沈照没有第一时间接话,却将目光落在了我身上良久。
似乎看穿了我内心深藏的不安,他抬手帮我换了裤子,随即安慰:「知道了,下次一定提前告诉你。」
我本以为他嘴里的下次要等很久。
结果第三天晚上他就恬不知耻地发问:「娘子,我有点想,可以脱你的衣服吗?」
我:「……」
日子晃呀晃,一转眼就来到了半月后。
这天,沈照前脚才提着锄头去田里干活,后脚就有人砸响了院门。
没错。
是砸。
躲在屋后听了许久,我才确定那东西是昏过去了。
我摸索着打开门,听到咚的一声,又慢慢蹲下,摸了摸地上的东西。
哦。
原来不是东西,是个姑娘。
还是个肩膀上插了支羽箭的姑娘。

-7-
我满头大汗将人扶进屋内,随即敲响邻居院门。
「刘婶,我家……」
我一句话没说完,刘婶陡然破音:「天啦,你的衣服上怎么都是血,不得了啦,沈家那小子,你夫人出事了!」
刘婶尖叫着窜出去老远,自然没听到我的后半句。
虽说产生了些误会,可沈照回来得还算及时。
他喘着粗气将我翻来覆去检查了三遍,提着的心顿了回去。
「怎么回事?哪里来的血?」
我无奈,指了指屋内。
「有人倒在了家门口,你先去看还有没有救再说。」
沈照依言进屋,立在桌前朝内看了看。
「肩膀中箭,流了很多血,但还有呼吸,我去请李大夫上门来。」
沈照出门找大夫,我便拉着刘婶,请她帮忙给床上那姑娘拾掇拾掇。
自打适应了目盲,我也能做些烧水的活计了。
枯枝在灶膛里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我却久违地觉得心跳加速。
似乎有什么预料外的事情发生了。
李大夫年轻时候做过军医,拔箭的手艺堪称一绝。
替那姑娘处理完伤口后,他伸手递给沈照一张方子,叮嘱道:「今晚是个坎,过了的话此汤药一日三次,半月后我再来诊脉。没过的话,挖个坑儿埋了吧!」

-8-
家里就我和沈照两个人,主屋旁边是厨房,厨房旁边是牲口棚,外加一个竹门围着的茅厕。
是夜,我翻箱倒柜找出来一床棉被,让沈照铺了睡厨房地上。
沈照不满:「她什么时候走?」
我挠了挠头,觉得他今晚似乎有些冷漠。
那姑娘人都没醒,我总不能把人丢出去吧。
看出了我的为难,沈照一语不发地出了门。
到了半夜,那姑娘发起高热,嘴里不断喊叫,一边叫一边哭。
我认命地爬起来,拧了条冷巾子敷在她额头。
可她还是哭,铮铮咬紧的牙关里溢出几个词:「阿娘,别走,求您!」
我顺手探过去,发现了她扎进掌心的指甲。
心中不由自主地泛滥出同情心,又往她手心里塞了两块布。
翌日,那姑娘从昏迷中醒来,第一句话就叫我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她说:「在下顾月歌,意外被山匪重伤逃命直刺,多谢夫人救命之恩!」
我摸了摸脑后挽起的发髻,淡然点头,随后出门,绕着院里的槐树不断转圈。
「糟了糟了糟了,她是弹幕里写过的女主顾月歌。」
顾月歌是女主,而我宋翠花是女配。
我虽然没看过原故事,但按照狗血文配置,我注定是跟她抢一个男人,最后惨败的配角。
想到这,我猛然抬头。
贼老天。
这是看我瞎了推不动剧情,直接把女主空降到我面前啊!
恰巧这时,沈照熬好了药走近。
药味袭来,我转身,幽幽问他:「你是男主吗?」

-9-
冰冷的大手探上我的额头。
沈照沉声:「是不是昨晚没盖好被子发烧了?」
我:……
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气势瞬间没了。
我拍下他的手,刚准备接过药碗送进去,就被他拦住。
「烫!我来!」
药碗被搁在离床榻几米远的桌子上后,沈照一言不发又出了门。
我嘴角抽搐,解释道:「那啥,我丈夫社恐,你抓紧把药喝了吧!」
顾月歌低低咳了声,可怜巴巴问我:「宋姐姐,我是不是很让人讨厌?」Ŧù₋
我干笑道:「哈,怎么会?」
面上笑嘻嘻,背地里手都掐紫了。
不得已,我只能往窗前凑了过去,顺带把药碗放到了床头矮柜上。
其实我也没有很想和顾月歌聊天。
可一家总不能都闷声不吭。
这会叫人以为我们都是哑巴。
尤其我这人禁不住小姑娘可怜兮兮地说话。
半个时辰后,我捂着浸湿的胸口逃出房门。
谁家小姑娘哭起来跟水库放闸一样?
我躲进厨房跟沈照抱怨。
他利落往灶里塞了把柴,而后站起身去院子里收了套干净衣服回来。
「先换下来,等会儿我做完饭给你搓了。」
我还在愣神中,旁边的人就已经自己动手了。
……
「今天怎么不问了?」我皱眉。
沈照手微微顿住,似是不解:「问什么?」
这么快就忘了?
我冷笑一声拢好衣裳:「看来你需要继续住在厨房里好好反思下。」

-10-
反思是不可能反思的。
一大早,我还在睡梦中,就听到隔壁传来敲敲打打的声音。
将腰间柔软的胳膊拉开,我走出门,转头看向传出声音的位置。
「沈照,你做什么妖呢?」
沈照没吭声,有人接话道:「宋家娘子你好,我是周齐,沈兄弟叫我带人来帮忙盖两间屋子。他要得急,我们粗人下手重,多有打扰,抱歉!」
「原来是周大哥。」我迅速收回烦躁的脸色,挤出笑容:「不妨事,您来帮忙,倒是我无礼了!」
沈照这才接话:「你眼下青黑,一看就没睡好,我请人来多盖两间屋子,往后便也不用和旁人挤在一处。」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很轻。
顾月歌顶着虚弱的身子挪到门口,拉了拉我的衣袖:「宋姐姐,是月歌无礼,占了你的屋子,若是沈大哥不喜的话,月歌这就离开。」
离开?
就她这小身板,走不出二里地又得晕。
我叹了口气,将人拉住:「你住你的,管他干什么!」
我猜测中的男女主吸引力不但没产生。
沈照和顾月歌,甚至发展成了相看两生厌的情况。
饭桌上,昨日还沉默寡言的男人忽然开口讽刺:「顾姑娘出来月余,难道不怕家人担忧吗?」
顾月歌嘴角勾起,语气却低沉:「我家人都没了,如今已无处可去。」
怎么专往人腰上捅呢?
我伸腿踢了踢对面的沈照,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安慰的话,索性咬牙对顾月歌说:「要不,你还跟我住一间屋?」

-11-
说真的。
做人还是不能太善良。
尤其是因为一时的同情别人而导致自己下不来床的行为,更不可取。
独属于木材的清香涌入鼻尖,我恍然想起来一件事。
「话说,宋明告诉我,你是个穷汉子来着。」
「那么你是从哪儿找来建房子的银钱?」
自打我嫁过来,貌似就没有听到过沈照因为银钱的事情烦恼过。
身后执着木梳替我挽发的手瞬间顿住。
不用看我也知道,沈照这厮定是在想着用什么借口才能敷衍过去。
我冷笑一声,用无神的眼盯着他:「别想要混过去,我不是傻子!」
见我生气,沈照轻叹一声,唇齿间酝酿许久,方才解释道:「没想骗你,就是不知道怎么说。」
「不知道怎么说?」
我万分诧异:「昨晚不是挺能说的吗?」
把人翻来覆去也就算了,还非得拉着我问跟上回比如何。
但凡有一句不顺心,真就没睡成觉。
这年头,还有跟自己吃醋的男人。
被我质问,身后的人又不吭声了。
顾月歌在外面唤吃早饭,我也懒得跟沈照废话。
左右已成婚。
被我发现狐狸尾巴也是早晚的事。
不过。
我也得给这厮一点儿教训。
一连数日,我沐浴完就往顾月歌房里钻,全然不顾沈照期期艾艾的挽留。
休养了两个月,顾月歌伤势大好,却没有半分要走的意思。
正好我也想搞清楚未来的剧情走向,便假装没发现两人之间的别扭。
沈照外出做活,我便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整理家务的同时,顺带私藏了些银钱。
见势不对的话,随时跑路。

-12-
临近八月十五,我一早就计划着买点干果和面粉,准备做些月饼尝尝。
厨房内,被安排揉面和处理干果的人似乎吵上头了,连我走近了都没发现。
一个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回去告诉她,当年既然走得决ţŭ₃绝,现在又何必惺惺作态来我面前演戏!」
一个反驳:「你就是块油盐不进的臭石头,要不是她想见你,我才不会死赖着不走!」
「那你走啊!」
「凭什么?我就算要走,也得把宋姐姐带上!绝不会让你再继续欺骗她!」
好家伙。
不愧是大女主,够义气。
我刚准备趁乱进去诈一诈沈照,却被院门口忽然响起的男声吸引了注意力。
「长信侯府管家沈易奉命迎世子回京!」
管家开口后,后面的卫队紧随其后喊道:「恭迎世子回京!!!」
数百人齐齐喊话,吓得我脚下踉跄。
后腰被扶住后,我听到了沈照冰冷地回应:「若我不愿呢?」
来人语气愈发恭敬:「侯爷缠绵病榻,恐时日无多。老夫人说了,无论如何都得把您带回去!」
沈照没开口。
管家将话头一转:「老夫人已经派人将夫人的娘家人请到了侯府,她说婚姻大事,总归还是要经过双方长辈见证才行,您说是吗?」

-13-
去京城的马车上,我费力梳理着混乱的脑细胞。
当初昙花一现的弹幕里,我只看到了自己和顾月歌的名字。
对于所谓的男主,那是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再说沈照。
我本以为他是个没什么身份的农夫,结果现在爆出他是侯府的继承人。
那位老夫人来势汹汹,将我哥哥嫂嫂捏在手里。
三两句话就逼得我们不得不跟着管家回京。
沈照被管家请到隔壁马车谈话,顾月歌嗖地窜了过来。
「宋姐姐,要不我带你跑吧!」
我惊讶:「为什么要跑?」
她满脸担忧:「阿娘说,京城虽富贵繁华,却如同吃人的兽。鲜活的女子被困在里面,终有一天会熬干血泪。」
「姐姐,你是除阿娘之外待我最好的人了,我不希望你落到那样的地步。」
我能感受到顾月歌话里的真诚。
于是更混乱了。
很想问一句:踏马的脑瘫作者到底写了什么狗屎剧情。
到了这份上,再让我和小可爱女主抢一个男人的话。
真就不礼貌了。
更何况。
我心里,其实是舍不得沈照的。
他不光有宽肩窄腰、八块腹肌,赚钱的同时还能做家务。
就他的条件,配我这个瞎子那是绰绰有余。
于是我决定再观察观察。
实在要跑路,也得先把眼睛治好再跑。
既然是侯府,那找个好大夫应该不难。
被拒绝的顾月歌叹了口气,没过一刻钟又斗志满满。
「那我就跟着姐姐去京城,有我保护,什么牛鬼蛇神也别想害你!」

-14-
顾月歌黏我得紧。
与之相反的是,沈照一路上都在想法避开我。
我知道,他或许是不知道如何跟我开口说明自己的身份。
又或许是害怕我担忧而选择闭口不言。
可我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委屈。
直到马车停在侯府门口,出来的嬷嬷立在我面前,打量的目光过后,是她略带嫌弃的声音:「姑娘一路奔波辛劳,莺儿,带她们去客房歇息。」
被点名的丫头应声出来。
「姑娘请!」
我挑了挑眉,脚下未动。
若是平时,沈照早开口替我解围了。
可我等了一会儿也没听到他说话。
好得很。
我在心底里骂了他八百个来回,随后出声:「既如此,带路吧!」
与定州的那处小院相比,侯府可谓大得出奇。
坐到安排的客房里时,我已是四肢酸软,脚下生疼。
莺儿说,世子被管家带去见侯爷和老夫人了。
至于我,可以先歇息,然后等待召见即可。
召见?
将这两个字在嘴里细细品味后,我低头笑出了声。
顾月歌不解,问我因何发笑?
我没明说,只是在心底里开始计算跑路所需要的盘缠。
入夜,温暖的被窝陡然被人掀开。
在那双手落在身前时,我猛地抬脚,将来人给踹了下去。
闷哼声响起,来人滑跪道歉:「娘子,我错了!」
沈照说,老侯爷快不行了,死前居然上了道折子,请求皇帝将他封为世子。
我疑惑:「侯府难道就没别的继承人了?」

-15-
诡异的沉默之后,沈照憋屈道:「本来是轮不到我的。老东西还有两个儿子,只是他们为了争世子之位,手段毒辣,结果搞得一个残废,一个断了根。」
嚯!
我抬头打了个哈欠。
「所以你既然是侯府的人,又为什么会生活在遥远的定州,而且还装成了个农夫?」
沈照:「……」
又不吭声了。
娘的。
狗男人回京之后胆子倒是大了。
抬手拍掉腰间的大手,我冷哼一声:「世子请自重!」
不说清楚之前,可休想碰我一根手指头。
僵持片刻后,沈照心虚地钻出了房门。
这一走,便是三日过去。
第四天清晨,那个叫莺儿的小丫头来传话,说老夫人召见。
我没什么反应地跟着去了正堂,顾月歌扶着我,小声说道:「姐姐,屋子里站着好几位贵妇人,瞧着像是侯府的主子。」
话音刚落,那日的嬷嬷语气不善地开口斥责。
「沈小姐从小地方来,或许不清楚侯府的规矩。奴婢便托大跟您说说,这主子没开口,是不允许说话的,贸然开口只会让人觉得没有教养!」
「你……」
顾月歌气急,身子一动就要窜出去骂人,被我拉了回来。
意图不明,暂且忍耐。
我侧目,将视线对准正前方,问道:「不知老夫人见我有何指教?」
被刻意冷落了三日,我其实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果不其然,上首的妇人开口,语气慈善,却话中带刺。
「照儿是我侯府世子,自该有良缘配他。如今他即将认祖归宗,我想着,等世子夫人过门再让他迎你做个妾,也算是你的体面了!」

-16-
神他妈的体面。
我站在屋里绕了好几圈,才勉强将翻涌的气血压了下去。
我一遍遍告诉自己:「这里是万恶的权贵地,我一介平民惹不起,保全小命才是紧要事。」
然后就越想越气。
片刻后,出门打探消息的顾月歌回来了。
「宋姐姐」,她闷闷不乐地道:「她们说,沈照今日不在府里,是带着管家去提亲了!」

我握紧拳头:「这么快就找好婚配对象了?」
「听说是沈照的故人,那姑娘的父亲今年刚升迁入京为官,听说侯府世子要娶妻,便托人递了消息。」
顾月歌不自然地扯了扯腰间玉佩,又一次劝我说:「宋姐姐,他都要另娶了,你要跟我跑吗?」
跑。
当然得跑了。
但在此之前,我还得拿到一样东西才行。
当初我被宋明许配给沈照,那是在衙门合过户籍的。
出城过关需要路引凭证,最主要的是,还要做个了结。
天黑如墨。
熟悉的时间,熟悉的地点,沈照再次出现。
我不是个藏得住事的人,也怕误会了他,所以开口询问:「听说你要跟别人成婚了?」
其实,我想听的,从来都只是沈照的解释。
但凡他说一句不是,我都能把自己给哄好。
可他沉默半天,只从喉咙里挤出来一个「嗯」字。

-17-
怀里揣着崭新出炉的休书后,我当机立断带着顾月歌搬离了侯府。
我是趁着沈照出门后悄悄跑的。
自然也没能看到晚上回来发现自己被休弃,哭红了眼眶的男人。
临走前,我还顺带拿走了沈照的所有银票。
走在繁华的街道上,满心满身都是自由的气息。
原本想安慰我的顾月歌有劲没处使,索性也将烦恼抛之脑后。
翌日,她陪着我找到了有名的德生堂医馆。
听说这家的老大夫是从宫里退下来的,还曾经伺候过贵人,手艺很好。
我也觉得他手艺好。
不过扎了三次针,便觉得眼前似有细光闪烁。
又一次行针后,负责配药的童子耐心解释:「师父说了,姑娘你是因为后脑勺意外受伤导致的失明,根源是在脑后的瘀血。他为你行针九次,你配着汤药服下,不出三月,便能清除淤血,恢复光明了。」
从医馆回到客栈后,我就一直坐在床榻边沉思。
顾月歌端着汤药进门,看见我的样子,挠了挠头问道:「宋姐姐,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我和沈照成婚数月,为什么他从来没想过要带我医治眼睛呢?」
我不否认他待我的好。
却也难以抹平心中的疑问。
顾月歌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或许,有没有可能哈,是他不敢。」

-18-
我一直都觉得,沈照和顾月歌之间有问题。
但他们彼此又讳莫如深,不肯挑明。
我问顾月歌这话什么意思。
她欲言又止,顶着我怀疑的目光跺了跺脚:「宋姐姐,我真不能说,我要是说了,沈照不会放过我的。」
「ťű̂⁻等眼睛治好,你早晚都会知道的。」
「不重要了」,我躺上床,慢悠悠揉了下额角:「我已经把他给休了,往后再见面,便是陌生人。」
最后一次扎针完毕后,德生堂的老大夫伸手取下了蒙住我眼睛的黑布。
他问:「姑娘,你试着睁眼,能看到我的手吗?」
瞎了大半年,骤然看见光亮,倒叫我产生了一种恍然隔世的错觉。
老大夫期待的眼神下,我重重点了点头,回应道:「能看见,虽说还有些模糊,可大体轮廓都能看到。」
「这是正常现象,目前行针治疗结束,你再喝一个月的汤药,便能彻底清除瘀血。到时候,看东西自然ŧű⁸不会模糊。」
老大夫治病手艺好,离开前,我大手一挥,送了张百两的银票出去。
虽然转身觉得肉疼,但能重见光明,也是喜事一桩。
当夜的饭桌上,当我提出各回各家之后,顾月歌眨巴着大眼睛开始落泪。
先是说自己一个人孤独,后来又说不放心我一个貌美弱女子。
两杯酒下肚,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答应要跟她回家。
顾月歌的老家,在离京城千里之外的南州。
出城那天,她问我要不要再去见见沈照。
我摇了摇头。
天底下又不是只他一个男人有八块腹肌。
再说了,我现在有的是钱。
包几个小倌聊天喝酒,洒洒水而已。

-19-
我说要包小倌,那就是真的要行动。
正好顾月歌的母亲外出未归,我便带着她钻进了南州最负盛名的风月楼。
我正开心搂着小倌喝酒,顾月歌缩在角落里碎碎念。
「完了完了完了,被他们知道的话,我会被打死的!」
「他们那么喜欢宋姐姐,肯定忍不了。」
「算了,怎么说我们也是有血缘的,总不能真打我吧?」
听到这话,我喝蒙了的脑子还没转过来,大门忽然就被人踢开了。
一身黑衣劲装的男子随后出现。
我观他眉目清隽,五官立体分明,包裹严实的衣服下是藏也藏不住的宽肩窄腰。
想来定是楼中销冠无疑。
于是我朝他招手:「过来伺候!」
「宋姐姐」,顾月歌苦着脸拉我的袖子,话没说完,那人已经走近拔出了腰间长剑。
「滚!」字一出,外加武器威胁,楼里小倌跑得比狗都快。
赶在他们之前冲出去的。
正是说会一直保护我的顾月歌。
我:「……」
难怪电视里都说越好看的女人越会骗人。
大概是出门没看黄历,才导致今日出师不利,踢到铁板。
我想了想,伸手掏出一张二十两的银票:「大侠,我喝多了说胡话,你当我放了个屁行吗?」
大侠不语。
大侠气闷。
大侠红了眼眶。
「宋翠花,你这个负心女!」
「当初勾引我的时候说此生绝不背叛,可如今成婚不到一年你就变心了,竟然还来风月楼找小倌,我跟你拼了!」

-20-
一番激烈的拼命后,我浑身脱力倒在榻上。
沈照忙忙叨叨去包袱里将我写的休书翻了出来,而后双腿跪在床边,开始解释。
据沈照所说,他的确是老侯爷沈桓和原配发妻顾秦怡的亲生儿子。
当初顾秦怡怀孕,大夫一直没觉察出异常。
直到生产之时,在沈照出来之后,稳婆摸着她肚子里另一个,直接吓白了脸。
双生胎象,素来被定义为不祥之兆。
沈桓和沈家老夫人躲在祠堂商量半夜,趁着顾秦怡昏睡,悄摸摸把两个孩子都给送走了,对外也只说生了个儿子,取名沈照。
因为沈照从小身体不好,所以送回老家庄子上养着。
原本这都是世家贵族惯用的手段。
可顾秦怡不是个软弱的女人。
当她醒来得知自己的孩子被送走,连夜就要出去找人,却被沈家所有人阻拦。
不仅如此,沈家人还切断了能被她查到的所有线索。
顾秦怡哭过、闹过、抗争过,最后得到了休书一封。
她被沈家赶出门去,自此流落在外。
话至此处,沈照忽然抬头看向我说:「娘子,咱们明日从顾府搬出去可以吗?」
我隐隐觉得不对。
「别告诉我说,你口中的顾秦怡,是顾月歌那个顾。」
沈照咬牙点头。
「没错。从顾月歌找上门那天我就知道,那是她的手笔。」
「我在庄子上没爹没娘地长大,从未奢望过得到父母的爱。沈桓那老东西要我回去守着侯府,我偏要让他鸡飞蛋打。」
「我这一辈子,只要跟在娘子身边就满足了。」
再一次被沈照抱在怀里时,我忽然想起了被忽略的重点。
「你们是双胞胎?那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另外一个呢?」
后记:
顾秦怡从隔壁城谈完了生意回来,才得知小女儿将大儿子的媳妇拐回了府。
临进门前,她紧张地问旁边嬷嬷:「奶娘,您说我今天穿得会不会太华丽了?」
「我这首饰,是不是也该取下来点,免得叫那姑娘以为我很难相处?」
「还有见面礼,红封里要不要再塞些银票进去?」
赵嬷嬷闻言,喉咙里尽是心酸。
她看着手脚都不知怎么放的妇人,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夫人宽心,既然入了府,那咱们想方设法将人留住就行。京里传来的消息,长信侯府插手科举之事,买卖考题被陛下发落收回爵位了。沈桓被贬为庶人,瞧着是没几日活头了。等他一死,沈家定会落没,再也威胁不了两位公子了。」
顾秦怡闻言,喜极而泣,连带着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这么些年,有侯府拦着,她明知道两个儿子在庄子上生活,却不敢明面上接触,只敢派底下人时不时送些东西过去。
要不是顾月歌知道真相舞到了沈照面前,她也不至于整天提心吊胆的。
都说儿女生来都是冤孽。
顾秦怡比较不幸,这样的冤孽有三个。
又一日,沈照冷着脸立在院子里:「搅扰数日,沈某明日便会带着夫人离开,往后,你我不必再见。」
顾秦怡眼中泪珠滚滚,哽咽地说不出一句挽留的话。
她知道,是自己亏欠他们。
等沈照离开,顾月歌便缩着脑袋跑到了顾秦怡面前。
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走了。
于是,一脸蒙逼的宋翠花被请到了顾秦怡面前。
宋翠花以为又会遭到贬低,没承想面前忽然被放了个匣子。
顾秦怡含笑道:「我知你可能不想认我,但天底下做母亲的大抵都是一样的心。你们要走,我不拦着,这匣子里十几个铺子的契约和几千两银子,就算我给你们成婚的贺礼。」
沈照瞪大了眼,脑子转得比火箭都快。
她腾地站起来,一把将匣子抱在怀里:「您说这话就外道了,咱们娘俩谁跟谁啊?」
「打今儿起,我就是您亲闺女, 您是我亲娘, 我啊, 就赖在您身边不走了!」
已然收拾好包袱准备跑路的沈照看着满载而归不愿意离开的宋翠花, 生无可恋。
后来, 素来冷清的顾府变得热热闹闹。
宋翠花身边也多了个伺候的丫鬟。
某日刚送走男人出门, 丫鬟好奇问她:「夫人, 大公子和二公子生得如此相像, 府里下人都时常分不清楚, 您是怎么区分开他们的?」
宋翠花眨了眨明亮的眼,分外不解。
「为什么非要区分他们?」
「有些快乐, 我光是想想, 都要笑出声来!」
宋翠花番外:
怀胎三月的宋翠花从梦中惊醒,脑子里多了一段记忆。
她以为自己穿来的时间不长, 却不知还要更早。
她在现代的身体因病衰亡, 成为宋翠花那年,不过十四岁。
十四岁的宋翠花去山上砍柴, 结果意外救下了因为采药不慎摔伤的沈照。
二人相谈甚欢,往后的日子时常一起上山干活。
唯一令宋翠花觉得不满的是, 沈照总是莫名其妙地消失。
她是个直性子, 不耐烦做些小女儿情态,找不到人的时候,干脆就顺着隔壁村一家家寻了过去。
她以为自己找到了沈照, 其实是找到了沈肇。
沈照和沈肇是差半炷香时间的亲生兄弟。
因为双胞胎在世人眼里是不祥的象征,所以两人基本上不会同时出现。
一个出门做生意办事,另一个就守在庄子外的农家里。
使用同一个身份的弊端就是, 沈照和沈肇都被宋翠花迷得失了理智。
宋翠花到了该说亲的年纪后, 宋明那个赌徒只想着用她换更多的钱。
在他说要把宋翠花许给六十岁的老头做妾后, 两人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拉扯间,宋明伸手一推,宋翠花脑袋磕到了墙上。
这一幕恰巧被来找人的沈肇看在眼里。
待发觉宋翠花因为受伤而失忆、眼瞎后, 沈肇立即有了主意。
他和沈照从小到大都被认为是一个人,还阴差阳错喜欢上了同一个人。
两兄弟背地里打了一架又一架, 谁也不肯妥协。
本以为是无解的难题, 随着宋翠花失忆,似乎有了转机。
成婚后, 两人依旧维持着从前的模式生活。
明面上都是沈照, 背地里却小心眼地想要区分开。
于是,一个话多、热烈, 总是欢喜地唤着娘子。
一个沉默、温柔陪伴,却总爱在榻上逼着宋翠花叫夫君。
眼瞎的宋翠花分不清, 恢复光明和记忆的宋翠花假装分不清。
她说:「左不过是一锅乱粥,我管他谁熬的,趁乱喝饱就行。」
小朋友才做选择。
我们大女人,都要!
昙花一现的弹幕番外:
【哎, 不是, 哪家小说男女主是亲兄妹来的啊?】
【我就说作者精神状态堪忧,不过没有雌竞,也不错!】
【男主和女配的船戏居然还打码了, 有什么是我尊贵的会员不能看的吗?】
【呜呜呜,还好是小甜文。分不清就分不清吧,你们三个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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