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心游戏

我在网上刷到一条帖子。
【跟 crush 网聊暧昧了三个月后,发现和我聊天的其实是他的女朋友。】
我对闺蜜吐槽,可是她却眼神闪烁。
当晚,我撞见她和江树拥吻。
她说:「别公开我的女友身份,我怕她伤心。」
一群公子哥笑着打赌,我会心甘情愿当小三。
我佯装不知情,一改往日的保守风格,公开我会在一个月后对暗恋对象告白。
猎心游戏,正式开始。

-1-
「宝,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江树告白哇。」高媛托着腮看着我,殷红的指甲像是蛇的信子。
我看着她手上的黑色性感内衣,挑眉回道,「一个月后,等你出国回来后再说。」
高媛嬉皮笑脸看着我,用指尖勾起内衣带子:「上次你夸这件好看,我就买了。今天正好试试。你可不许背着我偷偷和男人跑掉,告白的时候我一定要在场!」
我点头答应,笑意如往日一般温婉柔和。
高媛没有怀疑什么。
因为在她眼里,我从来都不是她的威胁。
毕竟——我一向听她的话。
当初她说:「宝宝,你长得很好看。不用化妆,有种清水出芙蓉的美。江树绝对喜欢你这一款!」
我就按照她的建议,将大波浪头发拉直,带着显文静的黑框眼镜,穿着掩饰身材的衣服。像是丑小鸭一样衬托了她三个月。
在这三个月里,我佯装不知情扮演着合格的对照组,将这朵玫瑰衬托得越发娇艳。
高媛看着我灰扑扑的打扮,视线停留在我脸上微微暗沉的斑点上,笑容加深,捏了捏我的耳尖:「明晚有个聚会,江树也在。那边人多,你胆子小,如果有意外情况,记得和我说。」
我乖巧应了一声「好。」
随着一声清脆的关门声响,玫瑰味的香水伴随着「啪嗒啪嗒」的高跟鞋声消失在鼻尖。
高媛的演技很好,倘若我上次没恰巧撞见她跨坐在江树腿上索吻,恐怕真的要认为她是情深意切为了我着想。
我点开那晚存入手机的视频,嘈杂的音乐声冲撞着我的耳膜。
江树手指勾起她的吊带裙,眼底是和学校清冷人设截然相反的欲色。
酒红色的短裙被扬起,露出大片白洁雪色,满场都是激动的起哄声和尖叫声。
「亲一个!亲一个!」
「小木头要是看见这一幕得伤心了。」
人群里传来阵阵哄笑。
「提她做什么,怪没劲的。人都难约,不知道清高个什么劲。这点就不如媛媛好。」
他们口中的那个小木头是我。
我打开手机,翻阅我和江树最新的聊天记录。
他五分钟前抽空发来了小猫表情包,配文是晚安。
我翻着我们近三个月的聊天记录,对比着他们的表情包和说话方式,确认了一件事。
这里面的暧昧消息,都是高媛发来的。
因为高媛喜欢将长句子分段发,而且会搭配表情包。
而江树和人聊天,只喜欢发一个完整的整句子,中间还必须搭配标点符号。
他们所有人都知道真相,唯独瞒着我。

-2-
我面无表情掐断视频,坐在桌子前,做着周密的计划。
前段时间我都在扮丑,借口说自己性格害羞,避开了和他们的正式见面。
我花了三个月,拿着对待高考的态度,挖掘出了这群恶劣贵公子们的所有信息,并且加训了演技表演课。
剩下的最后一个月,对付他们够用了。
我拿着酒吧照片,对比资料库数据。
江树在圈内有三个玩得好的,昨晚都在酒吧。
说我「木头」的男人叫江野,是江树的弟弟。一个没有前任的毛头小子,性格冲动,是最好把控利用的人。
不过那只是他的表象。
高媛将他作为切入点接近江树的,她以为自己成功了,其实不过是个小丑角色。
那天晚上江野假意夸高媛,频频拉踩我,一口一个木头。
高媛笑得花枝乱颤,却没发现江野眼底的鄙夷——没有人会看得起会背刺自己朋友的人,高媛从一开始就输了。
在沙发角落和网红激吻是秦鸷,他是江树的发小,爱好极限运动,没有女伴只有床伴,最脏的男人,向来爱拱火挑事,昨晚就是他主动加好友喊我去的酒吧。
我回了语音给他:「抱歉呢,十一点我已经睡觉了,昨晚没看见消息。」
随后,就没管他的回复,把手机丢在一旁。
秦鸷这种人,无需攻略,只需要晾着就好了。他若是对人感兴趣,自然会舔上来。
这种阅人无数的花花公子,换的女人比衣服还多,想要从他的眼里找真心,无疑是在大便里找黄金。

-3-
【江树:眠眠,明天我来接你。】
手机亮起,跳出一条消息。
这条消息是江树本人发来的,距离高媛离开宿舍才过去了半个小时。
看来高媛今晚没能如愿拿下江树。
毕竟江树明天要和我见面,自然不会和女人上床,毁了他在我面前精心打造的高岭之花的形象。
高媛半夜给我发了自己穿的黑色内衣照片,我面无表情回了两个字「好看」。
在和江树接触的日子里,我一直夸赞他是难以接近的高山雪莲,所以他为了在我面前维持形象,不得不放弃了很多社交,连穿衣打扮也按照我的喜好来。
人在做坏事的时候,总是格外有耐心。
江树不断刻意了解着我喜好的对象,在发现我喜欢手工编绳后,直接找人现买了一根,说是自己做的。
却没想到卖绳的人是我亲友。
我当场戳穿,毫不犹豫删了好友。
江树不甘心输掉赌局,硬是去学了非遗,亲手编了一根。
也因为那件事,我从此在他的好友间留下了木头的名号。
可是,我并不后悔。
钱对于他们而言并不算什么,时间才最为宝贵。
而那根手绳,正是我给他的锚点。
从此之后,我要求他做的每件事,江树都没再随便应付。
至少,在赌约之前,他都会耐着心思强迫自己完成。
从手绳到翻糖蛋糕,他全都从零学起,若我不知情或许也会被打动。毕竟,谁面对如此多金,又细心花心思追求的人会不心动?更何况,他的外貌和脾气也伪装得极佳。
那串手绳被我戴在了手上,天蓝色的,正好配我的衣服。
我依旧没回他消息,只是从衣柜里挑选着衣服,最后拿出一件白色长裙。
我的初始人设是纯净无瑕的小白花,对于这群道德底线的败类,这种人设更容易让人放松警惕。
我将裙子拍给了江树,反复调整声线,随后发了一句甜腻的语音:【你觉得这件衣服怎么样?】
【江树:不错。】
敷衍又快速的两个字,我想这两个字的背后一定是一张渗着不耐烦的面容。
我并没有觉得意外和伤心,只是扮演着一个十足的陷入爱情漩涡里的女孩。
【那我明天穿这件来见你。】
【江树:好。】
江树的声音漫不经心,和他人一样,并没有将任何东西放在眼里。
他刻意压了点声音,熟能生巧地营造出宠溺的氛围,是个高端玩家。
我和高媛都是他玩的一场情场游戏。
秦鸷和他打赌,看他什么时候能够拿下我们这对新进学校的姐妹花,赌资是三千万。
高媛已经被他攻略下了,现在就差我。
江树觉得这场攻略游戏太过简单,主动加了难度。他说会让其中一个心甘情愿做小三。
那个被他选中,心甘情愿做小三的女人是我。
为了后期好好攻略我,高媛已经被他一张机票支出了国。
接下来他会用一个月的时间,彻底攻下我。

-4-
我换上这貌似平平无奇的裙子,欣赏着镜子里的自己。
极致的立裁,完美勾勒出身体曲线。
我摘下眼镜,露出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又拿防水的眼线笔在眼尾点了一颗泪痣,更添一分妩媚。
男人都是视觉动物。
第一次正式见面,当然要留下一个刻骨而又刺激的印象。
在见面前,我将衣裙细致整理,直至确认它的边边角角都丝滑到没有一丝多余的褶皱。
褶皱会拉低衣服的质感,显得邋遢,拉低氛围感。
耳垂没有打耳洞,浑身上下没有任何装饰品,看起来朴素至极,但是处处藏着心机。
镜子里的容貌完美无缺,我反复调整角度检查自己的面容,直至确认脸上几乎看不见一丝瑕疵。
我看向窗外,江树已经站在宿舍楼下,独成一画,冷淡的色调,陈旧而又模糊。旁边是盛开的木槿花。
有的人出生便站在金字塔顶端,
难怪,他那么有自信,自认为一个月内就能拿下我这个「丑小鸭」。
我眼底带起一丝讽刺,可是男人,总该为自己的自傲付出些代价。
高媛怕我和她抢人,很少和他们聊过我的家世,只对他们透露过我家里背了很多债务,因此到现在为止所有人都认为我是贫穷小白花——这恰合我意,这是一个很适合扮猪吃老虎的身份。

-5-
我梳理着花费了上万块精心护理得如绸缎一样的头发,露出一个纯洁无辜的笑容。
「江树。」
我笑吟吟出现,在他失神的片刻,我握住了他的手,动作亲昵。
江树本能地牵住,而后睫毛颤动两下。
「宋眠?」直到看见我手上熟悉的蓝色编织绳,江树才喊出了我的名字,眼底浮现的惊艳被我快速捕捉。
江树惯会营造氛围,很快他便反应过来,薄唇含笑低头看着我,「眠眠,你今天很Ṱű̂⁽好看。」
他视线在我露出的短短一截腰上停留片刻,轻笑一声,「我没说假话。」
我配合着羞红脸,扯住他的衣角。
「江树,今天是带我去见你的朋友吗?他们会不会……不喜欢我?」
「不会,毕竟眠眠这么可爱。」
江树的外貌很能哄骗人,他亲昵而爱怜地看着我,仿佛这一刻他在注视着自己深爱的恋人。
如果他真的在意我,又怎么可能把向来不爱参加聚会的人,带入一个玩咖集聚的俱乐部?
这也是他惯用的手段。
俱乐部采用会员制,里面射击,赛车,赛马,高尔夫各种活动应有尽有。
但是显然不是他们眼中此刻身份的我,应该接触得到的。
江树对我施行的手段是 pua 和掌控。
先让我感受到阶级的差距,再出场英雄救美,展现他的能力,让人心生爱慕。

-6-
江树将卡放在我手心,没容我拒绝,就开口道:「眠眠,我还有事,先去处理一下。有事情,直接拿卡找负责人。」
我点了点头。
在这里玩咖集聚的地方随处可见奢侈品的大 logo,我因为穿得太过素净,看起来与这里的人格格不入。
但也正因为这突兀,所以他们只需一眼,就能精准捕捉我的存在。
「呦,难得见到人。」
秦鸷第一个出声,语气尽显轻浮,他走到我身边,将我从头扫视到脚。
审视,轻佻,戏谑。最后多上一丝兴味
四周男男女女的目光不断落在我身上,我早就习以为常,对我而言,这种目光并不少见。
「长得妖里妖气的。」
江野紧接着开口,声音泛着恶意,音量刚好让全场人听见。
他语气恶劣,可是眼神却一瞬不瞬落在我的脸上,在对上我眼底蕴氤的泪珠时,江野的视线猛然回避。
「最烦这种哭哭啼啼的女人。」
他闷声开口,随后抱着手臂,做出极其抗拒的姿势。
可是我确信,江野对我的外貌绝对不会厌恶。
无人知晓,我今日的重点攻略对象,其实是他——江野。
他们做赌我会心甘情愿当小三。
那就走着瞧,最后失去自尊的人,会是谁。

-7-
我调整方向,在江野可以看见的角度,我局促而又拘谨地站着,显得尤为无助。
演技表演课不是白上的,老师告诉过我该怎么哭才最惹人怜——让眼泪,成为玫瑰花瓣上的一滴露珠,晶莹剔透悬在那。当所有人都在注视着它,期盼着它垂落的时候,再如珠玉下坠。
我曾看着视频,对镜反复练习了数千遍。
当江野朝向我这里走来时,我就知道,自己的演技派上了用场。
但生活不是剧本,总有跳出情节之外的东西。
江野的脚步停住。
秦鸷半路插足,用手掐住了我的下巴,在看清我微湿的眼眶后,眼底暴露出惊人的摧毁欲。
下巴传来刺痛,我发出一声轻哼。
秦鸷有轻微的施虐癖,我的声音似乎是刺激到了他某种爱好,只见他眼底透露出古怪的兴奋。
「声音倒是好听。」
他的手指在我的下巴处不断摩挲,而我只觉得恶心。
我确信,在这一刻,秦鸷是想看见我哭出来。
下作的狗!
我在心底骂了嘴。
下巴指尖传来的力度越发大,我在心底默默倒数,等余光扫到江树冷着脸出现时。
我毫不犹豫地一拳砸在秦鸷鼻尖上,如同幼鸟归巢,扑进江树怀里,抽噎着喊着他的名字:「江树。」
秦鸷没有预料到我的动作,捂住鼻子发出一声痛哼,随后眼底泛起炙热的光。
背后那道浓烈的,如同注视猎物一般的视线,紧紧跟随着我。
我余光扫到江野因为迟疑停留在半道的脚步。
我垂眸调整着表情,随后扯紧江树袖子,一副惊恐未定瑟瑟发抖的可怜模样。
江树低头安慰着我,在他低头的那一刹那,我恰好抬头。
唇恰巧碰上他的下巴,一吻转瞬即逝。
江树的动作顿住。
而我像是没在意到这个细节,只顾着害怕。
如黑色绸缎般长发从他指尖滑落。
这场雨只被江树看到。
江树蹲下身,我的将眼泪一滴一滴擦净,随之冷声对秦鸷道:「你刚刚对眠眠做了什么?」
我和别人的肢体接触,并不在江树的预想范围内。
当看见我下巴上的红痕时,江树眼神一沉,视线停顿了许久,眼底闪现一丝躁意,语速都加快了几分。
他的这副态度,不是爱,只是男人的占有欲在作祟。
抢夺占有,这这群所谓上流社会贵公子们天然的劣根性。
「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秦鸷散漫无比,把玩着刚刚扯下来的一根头发,这点逾矩的动作在他看来并不算什么事,毕竟他们好到会「谈」同一个女友。
我摸了摸自己的头,告状一般扯住江树的手。
江树看着秦鸷的表情更加冷淡,他安抚地摸了摸我的头。
站在一旁的江野忽然出声:「哥,一个月后把她给我,我觉得她有些眼熟。」
江树的动作顿住。

-8-
江野这句话是用法语说的,我看向江野,眼睛眨了眨。
秦鸷嗤笑一声,看着江野阴阳怪气:「什么烂借口,看上了就说看上了。有~些~眼~熟~啧——」
秦鸷奚落完江野后,又看向江树,「难得遇到这一款的,要不赌约作废,你先出局,让我和你弟玩?反正你最近不是和高媛打得火热吗?」
江野英挺的眉毛拧了一瞬,眼底带上些许冷意,随后直接用法语骂道,「你玩个屁。上次就你出的馊主意,害得江树用我小号聊天被木头删了。」
秦鸷黑脸:「关我什么事,谁知道她那么难搞,为了个手绳都能删人。你不是最厌恶这种长相的女人?怎么也参与进来?」
江野扯了扯领口,没有再说话,只是眼神沉沉看着我,带着探究。
秦鸷嗤笑一声,毫不留情奚落道:「江野,你可要小心一点,万一又被同一类型的骗了呢。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如把这小猫送给我调教一番。」
江树见他们为我争执起来沉着脸,揽住我腰的力道猛然收紧,骂了句脏话:「你们在发什么疯?」
没有人知道清纯小白花才是江野的取向狙击。
众人只听闻江野在高中时候网恋过一个白裙子的女生,结果人没追到反而被骗了几百万。
从此,外界都传言江野厌恶长相清纯的,从没女生敢在他面前穿白裙子,甚至高媛也特地避开了这个打扮。
可是,人怎么能逃得过生理性喜欢呢?
刚巧,从一ṭû⁶开始我盯上的人就是他。
江树想让我做小三,很巧,我和他想法一样。
毕竟,人多才热闹。
我对上江野的视线,露出一抹害羞腼腆的笑。
江野眼底暗色更浓。
至于江树和和我聊天的号其实是江野小号,我早就心知肚明。
准确来说,我甚至比高媛要更早知道他们是在骗人。
因为很不巧,传言里骗了江野几百万的女生——是我。

-9-
初中时候我和江野在一个班,他是我后桌。
每次上课不是拿桌子挤我后背,就是揪我的辫子。江野仗着自己家世好没人敢惹他,整日为非作歹。我和老师告状,老师也只是和稀泥。
我幼时是个暴脾气,和他打了一架,结果却被他推搡摔下了楼,腿受了伤,留下了后遗症。
从此再也不能学自己喜欢的舞蹈。
他们家高高在上想要赔钱了事,我们家面对高额的赔偿金很快就同意了。
小孩子的那些私人恩怨,没有人会在意。
成年人会有自己的利益选择。
我不甘心和母亲争执,吵闹。
「如果我父亲在一定不会对我这样!我不要钱!我只要江野对我道歉!你一直要求我事事都争第一!凭什么现在要我转校!」
我摔门离家,没再接母亲的电话。
最后我收到的是一条短信:「妈妈可能陪不了你多长时间了,卡里有八十万,是妈妈这些年的积累。你去找你父亲吧。」
后来我才明白,她答应收下钱是因为她活不了多长时间,所以为我攒了最后一笔钱。
但是江家在我母亲死后,并没有如约打钱。
我去找到了素未谋面的父亲,凭借着自己与生俱来的演技,迅速博得了他的怜爱和极少的父爱。我从此掩藏了性子,谨言慎行地讨好,观察着每一个人。
当意识到继母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喜爱我的时候,我就主动和父亲提了出国,出去避了避风头。
好巧不巧,在国外的第一年,我就遇见了江野,并且认出了他。
我总觉得,他是一切不幸的根源。所以在长大后认出他的第一时间,就花了一年多的功夫对他下了套。
真是一段孽缘,这哥两居然都想祸害我。
更可笑的是,当初的霸凌者居然真的会对我死心塌地。
在我单方面断联的那几年里,江野不断换着号给我的邮箱里发着信件。
到现在为止,我未读信件已经积累到了一千多封。
他的邮件发了又撤回,不断试探对面是否有人已读。
年少的爱意,总是炙热而又直白。
但是,谁会稀罕一个烂人的爱?
倘若我没自己兜底,恐怕人生都会因为他而完蛋。

-10-
突兀的手机铃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在江树手机亮起的一霎那,我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头像。
是高媛在查岗?
江树不动声色摁下熄屏键。
手机在不断震动,他眼底闪现一丝不耐烦。
「不接电话?」
秦鸷的声音传来。
江树警告性看了秦鸷一眼,随后对江野道:「照看一下眠眠,别Ṫũ₅欺负她。」
江树没有发现,他已经不自觉对我产生了维护。
我低着头,整理着自己的表情,果然这张脸还是很有用,不愧是我花了钱精心保养的。
当江野靠近时,我拨开头发,露出了耳垂上的一颗小痣。
近在咫尺,已经超过了安全距离,我听见了江野的呼吸声。
由平静变得急促。
「你是谁?」
江野的语气里带着隐隐的希冀与期盼。
我曾经给他发过侧颜照片,只露出过耳垂,上面这个位置,正巧有一颗小痣。
他说过,那颗小痣长得很漂亮,只要以后看见它就能认出我。
而我在答应和他见面的那天卷钱跑了。
我整理完头发,笑容乖巧而干净:「我是宋眠。你哥哥没有介绍过我吗?」
听见我的名字,江野不自在的别过头。在这些天,他没少骂我这个名字,叫我木头。
「你喜欢我哥?你之前哪个学校的?之前有喜欢的人吗?」
江野和以前一样,总是耐不住性子,还没沉默多长时间,就如同机关炮一样,问了一堆问题。他死死盯住我的眼睛,试图探询出些东西。
我不躲不避,细声细语回答:「对的,很早就喜欢了。」
「很早是多早?」江野追问,手抓住我的袖子,一时间有些失了分寸。
秦鸷的目光一直盯在这边,在发觉江野和我的气氛有些不对劲后,露出意味深长的一笑,「查户口呢?你可别看见一个穿白裙子的,就上去ƭù⁹问她是谁?」
「白裙子?」我接话,歪了歪头,「不能穿吗?江野?」
我靠近他的耳畔,用最低的音量轻声道:「你没认出我,骗子。」
江野眸色一滞。

-11-
说完这句话后,我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江野抓住手,拉离了现场。
拉扯间,撞到了酒杯。
杯子碎地。
旁边人传来一声惊呼,场面失了控。
到了无人的包厢,我挣脱他的怀抱。
「放手!」我怒气冲冲看着他。
江野语气急切禁锢住我的动作,「你是不是她!」
还没等我回答,他便咬牙道:「你还敢回来!」
理论上,一个骗了人几百万捐款跑的我,应该是不敢承认自己身份的。
可是,这局是他理亏。
谁让他们用的是当初江野和我聊天的小号?
新的谎言再次开始,当初我能把他骗得团团转,现在新仇加旧恨,就别怪我了。
我放软声音,小声道,「我是来还钱的。」
「还钱?」江野眉头紧锁。
那个时候,他和家里吵架飞去国外,身上存款就几百万。
我装作解语花和他聊天,开导着他,直接让他对我掏心掏肺。
他对我说自己是孤儿很缺爱,我就假装自己打三份工去资助他,每月都寄去各种东西,给予无微不至的关爱。
网恋最大的魅力就是,会让人在未知的情况下,带着滤镜将对方无限美化。让人沉迷于虚幻,误以为自己遇到了灵魂伴侣。
他也不想想,一个打三份工的贫困生,哪来那么多时间和他闲聊。
他甚至主动开口想要和我组一个新家,所以当我说缺钱的时候,他咬咬牙毫不犹豫将身上的钱都转了我,让我去找他。
当时我不知道那是他所有的钱,在拿到钱后,就毫不犹豫删人跑路了。
现在才得知,他那时嘴硬不肯对家里低头,最后跑餐厅洗了几个月的碗。
幸好,我做事,向来会给自己留后路。
所以我认真看着他的眼睛,开口道:「当时我在做手术,所以没能及时联系你。当时,我很害怕自己手术失败,会死掉。怕你伤心,所以删了你好友。很抱歉,这是我这些年积攒的钱,你看看够不够。」
随后,我把手里的卡给了他,「密码是你的生日。」
手术的医生是我的堂哥,我已经在他那提前报备了情况。无论江野怎么查,都只能得到我当年手术病危的消息。
江野接过卡,手指泛白,眼眶微红,带着怒意一字一顿地问:「所以,你现在把卡还我,是想要和我划清关系?」
我把江野推开,装作轻描淡写道:「我说过,我会回来找你的。可是你不信。」
「或许是命运使然,让我认错了人。我以为他是你,所以才……我本来想去找你的,可是我不敢,我怕你恨我。现在,我和你哥哥在一起了。不如,将错就错吧。钱还给你,反正你也不喜欢我。」我眼底蕴起了泪。
说完这句话,我听见卡被捏折的声音。
「江野?」我看着他,小声道,「你别生气,以后都是一家人,我们还能天天见面。」
他的面色压抑得恐怖,在门被敲响的那一刻,狠狠俯身在我腰上留了一个牙印。
我的惊呼声被堵在嘴里,门被江野反锁。
「一家人?呵,你休想!」
他仗着自己身型高大,堵住了我出逃的方向。

-12-
嘴角传来痛意,我的身体踉跄,撞倒了桌椅。
我推动他胸口的手被摁住,身体被禁锢在一个小小的空间。
外面的敲门声停顿片刻。
此时的距离近到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
我眼眶红透,声音放低:「那你想让我怎么办?江野,我和你哥已经在一起了,我们……我们不能这样……」
江野停止动作,凌乱的头发下,眸子暗沉,「你们算什么在一起。」
「他说,我们毕业了就结婚。」
江野嘴角挂起一声冷嘲,「结婚?呵。你当初也说和我买房!卡被我折了,我只要写上我们两名字的房!」
外面的人见门久久不开,敲门声越发急促。
江野松开我的手,我刚退开,就双腿发软一头栽进他怀里。
我满眼无辜看着他,慢吞吞站稳,随后对他指了指柜子,「要不然你先藏一下。」
江野发出一声轻嘲,将裙子扯下遮盖住牙印,「躲?按先来后到,门外的才是该躲的那个!」
门被钥匙打开。
江树冷着脸走了进来,审视的眸子停留在我和江野身上。
我坐在台面上,鞋「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江野和江树同时俯身。
我弯腰够鞋子,恰巧在江树面前露出了雪白的腰侧上的牙印。
空气安静起来。
「江野,你逾矩了。」
江树半跪在地上,把我掉落在地上的鞋捡起,神色极其冷淡地看着自己的弟弟。
我在江树面前的人设是单纯挂的,他不会怀疑我的动机,只会把锅都扣给江野。
所以,我不需要任何解释,只需要揪住他的衣服,示弱就好。
他半跪在地上,不太熟练地给我穿上鞋子,随后收敛眼底的暗色,对我开口道:「我带你出去玩一圈。」
「好。」我乖巧应道,因为刚刚的哭泣,所以尾音异常的娇软。
江树扫了一眼四边凌乱的桌子,眼底带着压抑的黑沉。
到了走廊,江树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起,「眠眠和江野之前认识?」
「不……不认识……」
我磕磕巴巴开口,然后慌乱抓住江树的袖子,脸上带着残留的泪痕。
「嗯。」
如我所料,江树不会继续追问。他自有自己的手段去查我和江野的过往。
也会看见,我曾经对江野表露出的「盛大爱意」。以江树的性子,绝对不容许,他会成为另一个人的替代品。

-13-
这场剧本,没有按照他们预料的来。
暧昧的气氛没有一丝一毫,硝烟味倒是越发浓烈。
恨海情天戏码没有上演,反而是在马场内,几个男人开始了厮杀。
而我只是当一个安静而又漂亮的花瓶,旁观着他们的争斗,谁赢了,就为谁鼓掌。
男人的好胜心被激起。
在赛道上本是一场单纯的雄竞,在我为江野喝彩之后,江树散漫的面具被打碎。
平日里的江树伪装温和,此时在赛场上的他,神色冷漠,是全然褪去伪装后的模样。
江树不会容许江野盖过他的风头,尤其是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
江家继承人只能有一个,江树向来习惯性让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
而江野作为次子,也一直在退让,保持着这微妙的平衡。
但是真的有人甘愿日夜做自己哥哥的影子吗?
当初江野逃离家,就是为了父母的偏心而吵架。
他的恶在明,而江树的恶在暗。
人总是会偏爱于,更擅长伪装,讨好自己的那个。
当初的我,就是因为了解到他对于爱的需求,所以化作解语花填补了那个空白。
我摸了摸手上的蓝色绳子,观察着赛局,嘴角勾起冷嘲的弧度。
江树意料之中赢得了第一,他下了马,扫视了江野一眼,神色冰凉。
秦鸷和江野紧随其后。
江野一脸阴郁走下来,没发一声,眉宇里藏匿着不甘。
作为旁观者的我,将江野在赛场上的退让看得清清楚楚。这场比赛本来该赢的人是江野,可是他在要超越江树的那一瞬间,惯常的迟疑了。
马是很敏感,具有灵性的动物,能够敏锐察觉到背上主人的情绪。
所以在江野迟疑的那一刹那,马便放慢了脚步。
在比赛停止后,江野的马不满地打了个响鼻,我看见他的马在中途跨越障碍时候受了伤。
按照惯常传统,胜利者会得到嘉奖。
我站起身,裙摆掀起优美的弧度,我要了一束花环,走向了江树。
江树眼底带着胜利者的愉悦,正欲接过花,却发现我掠过了他。
花环被我戴在了江野的马的头上。
江野眼神诧异,他不明白这束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受伤了还坚持比赛,这是最棒的小马。」
我挪揄地看了一眼江野的手,在他手心处有几道因为用力过度而留ŧůₛ下的血痕。
江野不自在收了收手,耳垂边的红意开始加深,蔓延。刚刚攻击性极强的野犬,瞬间变得温顺。
江野的马忽然顶了一下我腰,我顺势踉跄,跌倒在他身上。
江野下意识挽留。
而我推开他,示意自己手上空空。
「你也想要花吗?」我看着江野,笑容轻巧,「那下次努力得第一哦。」
「眠眠。」江树的声音没有再压着,我对望过去,看见一双黑沉的眸子。
「太晚了,江树,送我回学校吧。」Ṱüⁱ我打断了他上升的情绪,撒娇道。

-14-
堂哥给我打了电话,和我说江家兄弟已经去他们医院问了我当年的住院情况。
他将我说成了活脱脱一个小可怜,甚至还编造了我在医院里天天看着屏幕发呆,手术前给江野写了一份遗书。
我毫不犹豫洋洋洒洒写了一千字遗书,句句情深意切,让我堂哥发给了江野。聪明的堂哥,也将我曾经对江野的爱,在无意间透露给了江树。
当天晚上,江野红着眼眶出现在我面前,将他曾经给我写过的信件翻了出来一封封给我读。
他读了一个晚上,宣泄着爱意。
而我早就在酒店里睡着了。
入睡前,我摸了摸被荼毒的耳朵。
睡前的第一个念头是——早知道,我要受这份苦,我就不编这破故事了。
我睡醒,江野还在旁边。
他睡地下,我睡床上。
细密的亲吻落在我的脖颈,他眼底的占有欲毫无掩饰。欲望蠢蠢欲动,但是却不敢再前进分毫。
「别留下痕迹,我等会要去见你哥。」我将他靠近的头推开,堂哥昨晚发消息说江树一把火把那些信全烧了,不知道等会他会不会发疯。和江树那种心机深沉的人飙戏还蛮累的,不像面前的这个人这么好骗。
江野可怜巴巴坐在床边,半蹲着,黑色的头发被凌乱地拨动,「眠眠你只喜欢我,好不好。」
「可是是我先认错人的,我不能和你这样……」我点了点他的眼睛,露出惯常的笑容。
「江野,抱歉。」
「时间到了,送我回去上课。」
「你哥哥对我很好,我不能对不起他。」
江野眼底的阴鸷一闪而过,但是倘若他揭穿江树,自己也会暴露。他不敢告诉我那场赌局的存在,只能按耐住心底的怒火与嫉妒,下楼去退了两张房卡。
他们兄弟两似乎形成了一种默契,白天江树在校内找我,晚上就切换成江野。
这倒是省去了我很多力气。

-15-
【眠眠,你先遇见的人是我。】
【我不会放手的。】
江野发来了两条短信。
我把玩着刚刚修剪得平润光洁的指甲,没有理会。
近日,江野在争夺公司权益的消息,倒是飘到了我的耳里。不过按照我对他们兄弟两的了解,江野在三年内都不可能争得过江树。
至于江树,他似乎还是没有放弃赌约,他一边哄着高媛,一边在试图与我更加亲密。
我说想看初升的朝阳,他就约了我去爬山。
但事实上,其实并不是我想去爬,只是我早就将江树的喜好摸了个遍。
在这剩下的一个月,我只需要让江树有一种「我喜欢上他」的错觉就行了。
他越是自得于我的爱慕,就会在发觉自己不过是个替身的时候摔得越惨。
他费尽心思压了江野那么多年,绝对不会甘心认输,只会不择手段掠夺。

-16-
当然,也挖掘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比如——江树厌狗。
在我们爬山途中,我瞧见他远远地绕开了一只巴掌大的小白狗。
然而小狗总会精确抓到害怕自己的人。
当我抱起小狗的时候,他脸上是难得的失态。
这让我起了兴趣,一个合格的猎人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我故意把狗举到他面前,「似乎是一只流浪狗,脚受伤了。」
那日江树的兴致不是很高,连着对我的态度都有些冷淡。
高媛说江树讨厌狗。
而我总觉得不对劲,所以我将那只狗带回了家,拍了照片发给江野。
【我看它怪可怜的,就养了。】
江野:【你要是喜欢,我们可以一起养。不过,这只狗别拿到我哥面前,他讨厌狗。】
【是吗?看不出来他讨厌狗哇。你之前和我说家里死掉了一条小白狗,伤心了好久,你瞧瞧和这个像不像?】
江野:【很像,你要是喜欢,我们可以一起养。】
【我蛮喜欢小狗的,但是还要再问问江树,毕竟上次是他带小狗去的医院。】
江野:【你介不介意多养一只狗?】
【我问问江树。】
江野:【……】
出乎我意料的是,江树居然主动收留了那只小狗,还起了名字。

-17-
但是谈过恋爱的都知道,暧昧期才是最为上头的。
多巴胺是追逐未知的兴奋剂,一旦确定关系,激情就会减弱。
江树开始不断地带我出席他所在的各种场合,他偶尔也会和我有意无意透露出自己的兴趣爱好,在发觉到无论他扯到什么话题,我都能接上后,手机里发消息的频率肉眼可见地变高。
我把江树的接触的过程频频发给高媛。
开始高媛还不以为然,直到我给她发了一个截屏。
我对她说:【江树说这只狗很可爱,可惜我不能养,只能暂时放在他那了。你不是说江树怕狗的吗?我感觉他还蛮喜欢的。对了,你知道吗?江树给这只小狗起了个名字,叫江面团。哈哈哈哈哈。】
发完这条消息后,高媛久久没有回话,因为她曾经一直说要和喜欢的人买萨摩耶,但是后面就把小狗的照片删了。
【媛媛,你说我告白他会答应吗?】
我摁下这句话后,高媛迅速回了信息。
【不行,等我回国再说。】
我无所谓地回了一句「好」。

-18-
我趴在课桌上,旁边的江树正在帮我记着笔记。
也难为这个大忙人,演得这么认真,平日里在学校都见不到人影,现在天天跟着我跑教室,连早八都要跟一趟。
有一说一,他学习能力很强。虽然和我不是一个专业课,但是每堂随听的课都能记下重点。
不少人见我们每日形影不离,都在打听我和他的关系。
更有甚者在得知一切是起源于网恋后,在课间主动去要了江树的微信。
但是都失败退场。
江树眼神专注地看着我,「眠眠,我以为你会生气。可是,你似乎并不在意我身边出现别的人。」
他眼神里带着忧伤。
我叹了口气,又演起来了。
他的表情半真半假,有时候我也很佩服江树的胜负欲。
他现在就连在公共场合也毫不避讳对我的爱慕。这不像他以往的风格。
「眠眠,你喜欢我吗?」
我还在课堂上昏昏欲睡打着瞌睡,江树就忽然给我甩了一个灵魂审问。
我以往我都是吞吞吐吐,激起他的探索欲,可是现在,进度条该加快了。
我看着他的眼睛和面容,垂下眸子,轻轻说了一声:「是。」
等到他再追问的时候,我又别过了脑袋。
在江树眼里我对江野旧情难忘,但是自己胜算最大。
在江野眼里,我和他是爱人错过,他不甘心。
耳畔传来湿润的亲吻,有些痒。
我的耳朵很敏感,稍微一碰就会泛红。
江树看着我,神色幽深。
我趴在桌子上歪头看向江树,软软道:「我今晚想见江面团了。」
江树动作顿了顿țüₛ,随后回了声好。

-19-
今晚很热闹。江树打算在江媛回国前,向我正式告白。
霓虹灯下,是一簇又一簇的玫瑰花,旁边是隐藏摄像头。
我蹲在地上正准备抱起朝我飞奔而来的小白狗,就被江树拉住了手。
江树一脸缱绻地看着我,状似无奈道:「眠眠的眼里似乎只有摇尾巴的小狗,我会嫉妒的。也需要我学着小狗对你摇尾巴吗?」
我被他以一种轻柔而又无法逃脱的姿势禁锢,耳畔是熟稔的情话。
江野站在远处,他整个人陷没在阴影里,我看不清他的神色。
在前些日子,他因为和江树在子公司抢项目,被江家出手干预,到手的项目黄了。
和几年前一样,但凡是江野和江树抢东西,最后家里人都会偏向哥哥。
「别看他,眠眠。」
「眠眠,你很聪明,也很可爱。就是——有些不听话。」
江树的说话声音不徐不缓,说到最后一句话,声音压重。我有些害怕,试图呼唤江野的名字,却被他掐住了下巴,他眼底带起一丝偏执,「眠眠其实你比它更像那只小狗,干净,单纯又可怜。和它一起乖乖呆在我身边不好吗?」
而江树盯着我的眼睛,眼底是势在必得,「眠眠不会喜欢愚蠢的失败者,不是吗?」
说完他的手指掠过我的发丝,黑发从指尖滑落,他低下头看着我近乎势在必得,步步紧逼。
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胜利者会得到该有的奖励。
我环抱住他的脖颈,江树眼底绽放出欣喜。
江野捏着拳头,不发一言,转头离开。
就在江树一吻准备落下的时候,我指尖点在他的唇上,小声道:「抱歉,江树。我当初加你,是因为把你认成江野了。但是我害怕他不会原谅我,所以一直没有开口。」
我看着他的脸,满眼深情背着我的腹稿。
「你和那时的江野真的很像。」
「很抱歉,手绳还你,它值得更好的人。」
「眠眠,你是在和我开玩笑?」江树势在必得的表情碎裂,清冷的面孔上终于因为嫉恨暴露出一丝阴翳。
我调整着角度,在那隐藏摄像头面前,情深意切的告白,「很抱歉,我还是喜欢江野。」
隔了片刻,江树不怒反笑。
他摸着我的头发,声音从牙齿缝间挤出来:「你真的和那只小白眼狼很像。明明是我喂的食,但都喜欢他。」
我意识到不妙,惊慌后退。
「江野!」
我惊慌之中,喊出了江野的名字,我被江树拽进车内,外面的灯火随之熄灭。
四周寂静无声。
江树本身就不是一个好人,此时褪下温和伪善的面具,显得尤为阴森,像是湿地里爬出来的男鬼,叩住了我的手,
「明明作为一只丧家野犬,居然还能在外面找到这么漂亮的花。可惜,他不适合作为养花人。」
「江树!你不能这样——唔。」我眼底一片抗拒。
江树不顾我的抗拒,像是在欣赏猎物的挣扎,垂着眸子盯着我,「眠眠,倘若江野离开江家,他什么也不是。你的朋友说你家里欠了许多债,你忍心让他为了你,背上千万债务吗?和我在一起,也能和他永远在一起。不是一举两得?」
我泪水盈盈看着他:「我……」
「选择我,眠眠。人不能太贪心。」江树又恢复了惯常的温柔,只是现在不似以往会克制自己的距离,他的身体姿势都极其具有进攻欲。
我妥协般点了点头,咬了咬自己的唇。
「现在,吻我,眠眠。」江树注视着我,放松姿态等着我的回馈。
我缓慢靠近,鼻尖触碰,他双眸比我快一步闭起,睫毛轻微颤动,像是蝴蝶翅膀轻微煽动的频率。
很是奇怪,这幅样子倒是意外的虔诚。
比我还会演。
蜻蜓点水后,江面团在车内叫了两声,打断了这刚营造起来的气氛。
我一副小白花模样,可怜巴巴抱着他,「这样可以了吗,江树。」
江树似乎很满意我的表现,他在我耳边说:「乖乖的,这段时间,谁的话都不要信。你只需要知道,从今日开始,我才是你的男朋友。」
我惶恐地被他掌控在怀中,江树对我乖巧的态度接受良好,卡上多了一千万,江树标明了自愿赠与。
富贵迷人眼,我身上所有的事物都被江树接管,下课之后,就被接回了江树在学校附近买下别墅。
他的管控欲似乎很强,更惹人烦了。不知道高媛看上他什么,难道只是会伪装的皮相吗?

-20-
我推开门,苦恼地看着阳台翻窗进来的江野。
第一天得知我和他哥在一起的时候,听说他很受打击。为了让他能有点斗志,我特地找人将那晚深情表白的视频给了江野。
当时他愤怒删了我好友,作为小白花的我能怎么办,只能在他过来的时候哭哭啼啼,欲语还休了。
「眠眠,我知道你喜欢的是我。我想通了,我愿意先做你的地下男友,但是只要你愿意跟着我,我一定带你离开。」
江野从怀里拿出一只玉镯,神色诚恳。毕竟再过三天,就是见证江树的赌约的胜利与否的日子。
江树曾夸下海口,让我自愿成为他的小三,可惜现在成为小三的似乎另有其人。
我歪头看了看它,夸赞道:「这镯子很漂亮,是给我的吗?」
「是我母亲的遗物。」江野看着镯子,神色暗淡,随后不容我拒绝,将它放在了我的手心,神色郑重而又真挚,「如果我之前做错了事情,眠眠可以原谅我一次吗?」
我笑道:「当然可以啦。」
你犯错了两次。
原谅一次又或者是不原谅,对我而言都没有差别。
江野鼻尖轻触我的手背,然后脸放在我的手上,整个人心事重重的样子。

-21-
距离赌约的倒数第二天,所有人都在猜是江树这局是否会赢。
「眠眠真是惹人喜爱。」江树亲吻着我的脖颈,莫名其妙夸赞了我,随后脸色沉沉看着窗外命人加固了窗。
但我只是矜持地点了点头,我受人喜爱都是自己苦心维持人设的成果。
所有人都没想到,江树演戏认真到如此地步,甚至给我还清了所有债务。
因为我为了演戏全套,甚至让自己挂名了朋友公司的股东,假装自己差点成为被执行人。无论江树怎么查,我都是清清白白的身份。

-22-
最后一天终于到来。
高媛迫不及待给我发了消息,期待我的告白。
俱乐部的露天草地上摆放着俗气的花和烛光。
高媛特地穿着一袭红裙,江树穿着第一次见面的白衬衫,江野站在角落,而我作为告白者像个冷静的看客。这场告白,是江树花了两个自愿赠与才换到的,我自然要如他所愿,假装祝他完成赌约。
「眠眠,你不是要表白的吗?」高媛眼底带着鼓励。
我把玩着手上的花,在一片寂静声中,伸手送出了花。
人群传来一声哄笑,耳畔传来一声极小的声音,「还真是心甘情愿当小三了,居然为了追人,花钱租了俱乐部的场地,不愧是江树。」
江树没有拒绝,伸出了手。
秦鸷吊儿郎当拍了拍江野的肩:「三千万输给你哥,我还真是不亏。难得一见的名场面。问问你哥有什么技巧,能够让小白花,对他如此死心塌地。」
花掉到了地上。
我看向秦鸷:「游戏我也押注了讷。」
紧接着,我嘴里吐出清晰流利的法语:「我押他们会做我小三。按照规则,我应该能拿满三千万,记得打我卡上。」
「江树,我没算错账吧。」我看着江树,清晰地看见他的镇静的深情在我眼前一点点破碎,「游戏很好玩, 可惜人太蠢啦。」
我眉眼弯弯, 露出了漂亮的梨涡,「一个人做小三我可以拿到三千万, 江野同意了,你呢?要不要好心帮帮忙,当个三让我的奖金翻个倍?」
「宋, 眠。」江树向来高傲, 在理清我的意思怔愣了片刻后,整个人像是暴怒的狮子,被人拦下的时候,眼神死死的盯着我,有股不死不罢休的意味。
但是我并不害怕, 我看着拦住他哥哥的江野,无辜地笑了笑。这种恨不得杀了我的眼神, 在他弟弟身上也出现过。
我对江野说过, 只要他今天无条件帮助我,那我就原谅他一次。
在我意料之中,他照做了。
我堂哥把所有人拉近了群聊,把这段赌约的进程做成了 PPT 放在校内流传。
一传十,十传百。
只需要十分钟不到,这个名为「三千万瓜」的 PPT 就会传遍整个圈内。
与此同时,我们家买下了热搜,助力「三千万瓜」热度疯涨。
江家股份下跌忙着做公关,而我名下产业,身上的同款白色连衣裙在一夜之间被卖断货。
我不需要很多很多的爱,但我需要很多很多的钱。看着入账消息,我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的精神损失费已经赚回本了。
作为长期寄人篱下的女儿, 我惯常善于运用身边的所有资源,也擅长运用一切东西作为跳板。
江家找了江野出面, 试图让他扒出我的黑料。可是,我的黑料没扒出, 却扒到我幼时被江野推下楼, 摔折腿的消息。
无论江家怎么做公关,都会被我死死压住一头。
「你想要什么?」江家派人联系了我。
他们给我发了一份医院的报告,江野在同样的位置,摔折自己的腿。
「除了之前谈好的封口费外, 我还要他们给我道歉。」
等我收到他们兄弟两道歉的时候, 已经是半个月后。
江野一瘸一拐的, 整个人瘦削了很多。江树阴沉着脸, 像条蓄势待发的毒蛇。
我忽略江树,把手上的镯子还给了江野。两道视线死死追随着我。
「你是不是很早就设好了局, 一切都是假的。」空气寂静, 只有江野Ṭū́ₔ发出不死心的追问。
我没有理会他,一个失败者没有资格得到我的回应——除非,他还有利用价值。
路旁的木槿花还在盛开。
槿花不见夕, 一日一回新。因为朝开暮落的特性, 常被人称为死人花,不招人待见。
可我却独爱它的四季轮转,生生不息, 每次见面它都会更绚烂地开放。
背后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带着迟疑和犹豫。
我向前走,一步也没有回头。

THE END
喜欢就支持一下吧
点赞2 分享
评论 抢沙发

请登录后发表评论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