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公青梅竹马的妹妹要做手术了,
为了不留遗憾,她竟然提出要跟我老公七日约会。
我为此跟凌原大吵一架,
他嫌弃我不懂事,竟将我丢在黑夜路边的国道上。
后来,当他和青梅泡着甜蜜的温泉时,
他不知道,我的残肢就埋在他们身边的雪地里……
-1-
我承认自己刚刚是冲动了,不该在凌原开车的时候跟他争吵。
结婚多年来,每次争吵的话题只要是关于他青梅竹马的妹妹孙晴,他便从未对我让过步。
他说,孙晴是他的红线。
而我,他的合法妻子冯溪,因为触及了他的红线,就这样被他硬生生赶下了车,孤零零留在漆黑一片的郊区国道上。
大雨将至的空气中,闷热潮湿。
我拎着高跟鞋,慢吞吞地走在路上。
我失神地回忆着过往曾经,想着那些聚沙成塔的委屈,想着他一次次的冷漠绝情。
拿起手机,我平静地发了一条【我同意离婚】。
我想,就这样算了,放他离开也好。
他走了,就再也不用担心他总有一天会走了。
然而就是这样一条消息,分了我三秒钟的神。
身后的大灯突然将我全身笼罩,我如遭重锤一般,被疾驰的车子狠狠撞出去五六米远。
胸腔压着透不出的空气,眼前的视线被浓稠的鲜血糊了下来。
我依稀看到肇事车上下来一个高大的中年男人,他慌手慌脚跑到我面前,扶起我。
「我不是故意的!你……你,怎么样了?」
我吃力地抓起身旁还亮着的手机,艰难地恳求:「救我……我老公……给他打……」
我拼着力气按下凌原的电话,可是下一秒,鲜血像开闸一样涌出我的口鼻,咳呛了那人一身一脸。
他吓得怪叫一声,脱手将我摔在地上。
同时飞起一脚,踹开了我的手机。
我绝望地听着屏幕里传来「您所拨打的用户正忙」。
我知道,那是被凌原拒接的提示音。
紧接着,那男人慌慌张张跑向他的车子。我原以为他是要跑路,没想到半分钟后,他去而复返,手里还拎着一只灭火器。
红色的漆身在车灯的照耀下,比我的血液更加猩红瘆人。
我知道他想要做什么,可此时的我一如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我拼命撕扯出沙哑的声音:「别杀我,求你别杀我!我不报警,你救救我,我不用你赔钱!」
一边喊,我一边用尽力气想要爬着逃走,却被他大踏步追上身——
「对不起,你伤得太重了。我……对不起,我还有家庭和事业,对不起!」
砰的一声,他抡起灭火器,一下一下砸向我的头和脸。
我虚弱的呼喊和恳求声被强压下去,终究湮灭在罪恶的夜色里。
此时此刻,距离凌原把我扔下路边独自开车而去,只过去了短短的二十分钟……
我的灵魂被挤出身体,飘在血腥浓重的半空中。
我看到那个男人喘着粗气,把确认已经没了呼吸的我搬上了后备厢。
然后找了一把工兵铲,将路边的血迹掩埋殆尽。
天空深处轰隆一声响,要下雨了。
看来,老天也不是什么时候都长眼睛的,估计一场暴雨之后,痕迹就更加无处可寻了。
就在男人收拾好了一切,准备离开的时候,我那部被他踹到路边的手机亮了一下。
是凌原发过来的消息。
他终于肯回应我了!
我飘在空中,看到肇事司机颤抖着捡起手机,打开屏幕。
「冯溪,我已经跟你解释过无数次了,孙晴就是我妹妹而已。你要离随便,不能过就别过了!」
凌原还在为我刚才在车上跟他吵架的事生气,所以一直没有接我电话,还特意编辑了这样一条短信。
可他不知道的是,从离异晋升为丧偶只在二十分钟里。
以前他总嫌我烦,嫌我缠着他,嫌我没完没了地为孙晴的事跟他生气,嫌我无休止地索取情绪价值。
呵,没想到最后我走的,却是连一点麻烦都没给他添。
我蹲在凶手的肩头,感受他恐惧忐忑的颤抖。
他一定在想该把我的手机怎么办?
如果一直没有我的回应,我的家人会不会找我?
那么我的死,还能瞒多久?
如果就这样把手机扔了,那么警察完全可以定位找寻到蛛丝马迹。
最后,我看他用力吞了下喉结,似乎下定了破釜沉舟的决心。
他在我的手机上打下了一行字,发给凌原。
【我想出去散散心,离婚的事,回来再说吧。】
他翻了我和凌原之前的聊天记录,不得不说,拿捏装作我的口吻还是很精准的。
以前我跟凌原吵架,也经常会一个人出去散心。
我是一个自由撰稿人,平时不用上班。
印象中我跟凌原冷战最长的一次,我独自去希腊待了三个月,回来交了一整本的小说。
那本书很畅销,粉丝们常说,我笔下的爱情凄婉决绝,荡气回肠。
可又有谁知道,现实生活中一地鸡毛的婚姻和爱而不得的丈夫,构成了我精神世界里极致的反差。
我的灵魂飘在空中,跟着凶手一路开向市区,买了很多塑料袋保鲜膜等物品,再兜转回山区。
经常杀人的朋友们一定都知道,杀人容易藏尸难。
我看到他跌跌撞撞转到天快亮了,才终于找到一个相对合适的地方。
这里是一座农家温泉度假庄的后山,未开发过,人迹罕至。
他先把我搬到草丛中,然后从车上拿出了一只看起来非常专业的工具箱。
我刚才就觉得他的动作看起来不一般,比如他在试探我有没有咽气的时候,并没有像一般人那样用手指放在鼻息下面,而是直接去摸我脖子上的动脉。
此时此刻,再看到他全副武装的橡胶手套,口罩,保鲜膜,还有各种手术刀锯斧凿这类工具的时候,我更加印证了我的猜测。
他是一个资深的外科医生,原本应该是有着体面的工作,受人尊敬的社会地位,看他的年纪,或许还有年迈的父母和幼小的孩子。
所以,他害怕这场车祸毁了他的一切,于是选择将我杀人分尸,掩盖罪证。
很快地,我的身体就被顺利切割成上百小块,被他东边ẗṻ₉一堆,西边一包地散落在山间野地。
做完这一切,他躲到车子里一边抽烟,一边颤抖着打开我的手机。
还好,凌原没有任何消息回复。
他松了一口气,我则转身飘出了车外。
我死了,一个鬼魂,没有能力改变现实世界里的一点一滴。
即使面对着杀害我的凶手,也只能像个无助的旁观者一样,注视着与我无关的剧情。
可是比起留在杀人犯的身边,我还是更想回到家里去看看。
果然,凌原已经到家了。
-2-
外面下了雨,他的头发有些湿。
从车库到门口短短二十米的距离,我不在身边的时候,他从来不爱打伞。
他总是这样,除了工作专注之外,生活中做什么事仿佛都提不起兴趣。
也可能是我的情绪太外放了,大多数时候,我只能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写满了聒噪和烦郁。
可能这就是所谓的原罪,他并不爱我。
他心里最在意的女人,永远是他那个异父异母的妹妹孙晴。
凌原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父亲再婚,继母带过来一个比他小几岁的女孩。
两个孩子青梅竹马一同长大,有着我永远无法比拟的默契,以及我永远插不进去的话题。
但拟定血亲在法律上一样不能结婚。可能因为凌父是个生意场上的人物,对这种丢面子的事极其敏感,所以坚决反对?
可能是继母嫉妒丈夫的原配,对跟着母亲有着很相似的绝美容貌的凌原,自心理上排斥,而不希望他跟自己的女儿走得太近?
也可能只是其他阴差阳错的原因,没有什么原则问题。总之就在特定的时候,若没有特定的坚持,很多东西都会迷迷糊糊地拥有,或迷迷糊糊地错过。
就如同孙晴后来跟另一个男生谈了恋爱,并未婚先孕。
而凌原也终于在一场酣畅的醉酒过后,吻上了我的唇。
我从上大二就开始倒追凌原,一直被他不瘟不火地「拒绝」着。但那时我多年轻啊,以为一条路既然选定了方向,又何必要去在意走多久。
后来终于等到他为我戴起了戒指,披上了嫁衣,可我知道,当他看到挺着大肚子过来参加婚礼的孙晴的那一刻,整个后半程的婚礼,他就再也没笑过。
因为孙晴哭了。
但吸引着凌原的不止她的泪光,还有她没有遮盖住的胳膊上的青紫的痕迹。
得知孙晴的老公家暴她,凌原在婚礼的第二天就拉上孙晴去找了律师。
我看着手里的两本护照,只能默默退掉了精心准备好久的蜜月旅行。
最终在凌原的帮助下,孙晴顺利跟她的渣男老公离了婚,并打掉了肚子里的孩子。
其实我知道,凌原给了那渣男一百多万。
这笔钱他甚至提都没跟我提过,他大概忘了,我已经是他的妻子,我完全有权追索回我们的共同财产。
但我没有那么做,因为那时候,我心里也是同情孙晴的。
我以为作为「哥哥」的凌原为了保护妹妹,无可厚非。
可是接下来的三年里,恢复单身的孙晴就像影子一样,时不时地穿梭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
一下发烧感冒,一会儿头疼脑热,今天被公司胖领导骚扰,明天丢了客户在马路边哭得像流浪猫一样。
每一次,凌原都像个脚踏七彩祥云的盖世英雄一样,要钱给钱,要情绪价值给情绪价值。
我的不满日益滋生,也为此而跟凌原争吵了几次。
可每一次,他都只是万年不变的一句话——
「孙晴是我妹妹,你想太多了!」
呵,是我想太多了吗?分明是她的存在已经太多次地严重影响了我的生活。
发起狠来,凌原总会说,他是不会放着孙晴不管的,你要是受不了,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每次到这时候,服软的总是我。
我爱凌原,总归是舍不得离开他的。
但这一次,他竟然告诉我说,孙晴的脑袋里长了一颗肿瘤。
虽然是良性的,但开刀总归是有风险的。
孙晴说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跟凌原走在一起,她希望自己下个月上手术台前,可以跟凌原单独在一起约会七天。
就算是死,也了无遗憾了。
她有这样的想法,我其实不怪她。
经历过失败婚姻,被家暴,又失去孩子的孙晴,可谓是把自己的前半生过得一塌糊涂。凌原是她「哥哥」,也是她现在唯一可以依靠的人,而且他有求必应,随便她作,妥妥把她惯得不知天高地厚了。
但令我匪夷所思的是,凌原竟然答应了?
他身为有妇之夫,竟然答应了孙晴想要跟他约会七天的要求!
「晴晴只是想跟我单独在一起,看看电影,吃吃饭,泡泡温泉。我绝对不会跟她做任何越轨的事。而且这次手术之后,她要是能顺利康复,也已经准备要去国外进修了。冯溪,你是我妻子,晴晴是我妹妹也是你妹妹,你能不能收起你那些肮脏的心思,让她不留遗憾地上手术台,对你来说就这么难吗?」
这段话,是凌原今天晚上开车的时候对我说的。
当时我整个人都炸了,爆发了结婚以来最激烈的争吵。
山路昏暗,凌原心急烦躁。
他说如果我再闹,就滚下去。他不想陪我一起死。
就这样,他靠边停车,把我丢到了路边。
美其名曰,让我冷静一下。
此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半了,凌原在空荡荡的家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我感觉到他的步调有些烦躁。
摆在茶几上的手机亮了一下,他突然跑过去看消息。
下意识点开了我的信息框,随后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些失沉。
消息当然不是我发的,而是孙晴。
【哥,你今天跟嫂子说了吗?她是不是又不开心了。】
-3-
我飘在凌原的肩头上,盯着他那双端着屏幕的手。
洁白修长,十分干净。
当年我就是在校艺术节上被他弹钢琴时优雅从容的气质所吸引,连带着那首钢琴曲都成了我的手机铃声。
但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孙晴最喜欢的曲子。
而结婚以后,无论我怎么撒娇乞求,凌原ŧüₙ都没有再给我弹过一次。
我轻轻叹了口气,我想,等我的尸体被找到,在我的葬礼上,凌原会不会为我亲手弹一曲?
可惜我再也没有漂亮的脸和身体,像公主一样去聆听。
那个凶手把我拆得很碎,拼都要拼好久吧。
【怎么还没睡?你现在身体不好,不能熬夜的。先睡吧,明天我去接你。】
凌原没有正面回答孙晴的问题,其实我同意或不同意,高兴或不高兴,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
孙晴发了个撒娇的表情。
【我不想睡,我怕我一睡着就再也醒不来了。】
凌原发了一个敲打的表情。
【不会的,你这个肿瘤是良性的,只是位置有点棘手。我已经找了国外顶级的神经外科医生来主刀,过两天就带你去见他。乖点睡。】
孙晴发过来一个亲亲的表情。
我看到凌原的拇指按在表情列表上,在同一个亲亲的表情上停顿了一下,最终没有发过去,而是选了一个晚安的星星月亮图。
按掉手机,又打开,再按掉。
他低头凝视着我的微信头像和对话框,目光留在那行【我想出去散散心,离婚的事,回来再说吧。】的回复上。
我的心情紧张起来,我以为他能从中看出异样的蛛丝马迹。
然而就这样盯了一分多钟后,他发过去了一句【你要去哪?】
我相信那个凶手一定没有入睡。
虽然这家伙心理素质好得令人发指,但毕竟是刚刚肢解了一个大活人,他应该没本事能马上
睡着吧。
大约过了十分钟,对方发过来一条【老地方,不用担心。】
我猜想,他一定是翻看了我几年下来的朋友圈,知道我喜欢欧洲和日本,短则半年,长则一年,都会一人去采风写书。
凌原似乎没有怀疑,他把手机一丢,靠着沙发把身子瘫了下去。
盯着天花板,却依然毫无睡意。
半分钟后,他从茶几下面拿出香烟。
刚点燃,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熄灭了。
我们结婚三年,原打算备Ťûₙ孕了。
同样,这事也是只有我在积极,凌原似乎根本不上心。
为了让他戒烟这件事,我也跟他吵了不知多少遍。
如今我已经死了,他倒好像才开始长记性了。
呵。
随后凌原重新站起身,看样子是打算洗澡睡觉了。
不得不说,这冷静又高知的凶手真不是一般的智慧。
这条模棱两可的消息把一个跟丈夫争吵后欲擒故纵的冷静妻子的形象,拿捏得很到位。
要不是我亲眼看到他把我切碎了丢在山里,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吃了我的大脑。
凌原从洗手间出来,换了贴身的居家衣,头发湿漉漉的,似乎想要找吹风机。
翻了半天无果,于是他再次拿起手机。
打了一行【吹风机在哪】,可是犹豫了几秒又给删掉了。
可能他是觉得,这样的感觉像是故意在争吵之后示弱服软。
而凌原之于我,字典里就从来没有「服软」这个词。
他没找到吹风机,胡乱用毛巾擦了擦头发。
然后走到二楼的书房,在我的笔记本电脑前站了一会儿。
我紧张地等待着他发现异常——
我说出去散心,难道连衣服和电脑都不带吗?
我压根没有回过家,他难道一点都察觉不到么!
但很显然,凌原对我的漠不关心不是一朝一夕的,而是长久以来的无视和厌恶。
他只是在办公桌前站了一会儿,转身,却被抽屉没关好的一脚踢痛了小腿!
他疼得叫了一声,单脚蹬着坐到转椅上。
目光往抽屉缝隙里一扫,露出两本护照。
凌原一把拉开抽屉,翻开我的护照!
我说去老地方度假,他以为又是欧洲或日本。
但是,我的护照还在抽屉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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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数人会把身份证随身带在钱夹里,我也一样。
但几乎不会有人把护照随身带着的。
凌原终于发现了情况有异,赶紧拿起手机打我的电话。
对方直接按掉了。
凌原可能以为我还在生气,于是又发了条消息。
【你现在在哪?护照还在家里,你去机场了?】
对方正在输入。
结果这一输入,输入了能有三分多钟。
我猜测他一定是在反复斟酌用词,以免露出破产。
又或者这边在输入,那边在继续查找我的资料,想多了解一些跟我有关的线索。
他将我肢解后,拿走了我随身的包以及我的证件和其他小物品。
我是个名气不大,但多少还是有些粉丝基础的作家。
我相信他应该很快能顺藤摸瓜找到我的微博,ins,小红书等社交账号。
果不其然,他直接发了一张从我账号上选出来的图片。
是我经常去的一家概念沉浸式酒店。
有时候我跟凌原吵架了,也经常会在这里连夜赶稿子
所以他之前那一句【老地方】,无论怎么解释都可以自圆其说。
【我要休息了,累了。关机了。】
凌原打开图片,似乎想查查这是什么地方,可问题是他从来没有真的关注过我的这些生活细节。
又怎么可能凭一张图片,就知道我在哪家酒店?
更何况,他也没有真的打算过来找我……
凌原睡了,我独自飘在空空荡荡的客厅里,不知自己还能做点什么。
没有人告诉我,死后的灵魂应该去哪往生。
甚至连一个扛着镰刀穿黑大褂的家伙都没有出现过。
也可能,冤死的灵魂都会像我一样游荡?直到凶手被绳之以法?
可是,害死我的凶手到底是谁。
是那个一念杀心将我肢解的路人,还是将我丢在漆黑危险的国道边的凌原?
我凄然冷笑。
第二天一早,凌原没有去公司,他应孙晴的承诺,一早就开车到她住的公寓去接她了。
孙晴蹦蹦跳跳地下楼:「哥,这么早啊!」
凌原宠溺地看着她的眼睛:「你不是想要七天约会吗?答应我,七天之后就好好住院做手术。」
「嗯嗯。」孙晴乖巧地点着头,「哥,那我们第一站先去哪?」
凌原:「先去医院。」
孙晴啊了一声,露出失望又不甘心的小表情:「什么嘛!哪有人约会去医院的?」
凌原耐心劝道:「乖,我不是说了么,我给你联系了一个国外的资深专家,在这个领域很有心得。」
孙晴的肿瘤位置很特殊,所谓的风险只不过是因为手术的难度很高。
「跟我去见见齐大夫,顺便也听一下人家的医嘱。比如什么要忌口,什么项目不能玩。总不能想去蹦极我也依着你吧?」
「好吧。」
孙晴撅着小嘴,把头靠在了凌原的胳膊上。
凌原似乎是僵了一下,但没有推开,只是微微侧挪了几分。
凌原开车带着孙晴去医院,我就落在后座位上飘着。
以前开车出去,从来都是我坐副驾驶,孙晴坐在后面。
我曾明确表示过,我很介意副驾驶的位置。
但凌原总是说,不过一个座位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
所以但凡我不在的时候,孙晴都是肆无忌惮地窃据着这个位置。
一开始还找点什么头晕低血糖耳水失衡的借口,后来都懒得管了。
我同样不怪孙晴,因为她所有过分无边界的行为,都是身为我丈夫的凌原在无底线地纵容。
「齐医生您好,我是凌原,陈院长应该跟您介绍过。」
看到眼前这位年约四十的神经外科专家齐之扬,我感觉我要是现在还有心脏,绝对是可以从嘴巴里飞出来的!
这不就是昨天晚上把我撞伤后又肢解掉的凶手么!
我昨天就猜出了他是个医生的身份,但做梦也想不到他竟然是凌原委托人脉从国外请回来给孙晴做手术的专家!
「你好凌先生,这位——」
「哦,她就是病人,孙晴。晴晴,这位是齐医生。」
孙晴?!
我眼看着齐之扬脸上的表情骤然一变。
昨天晚上凌原给我发的第一条消息里,就提到了孙晴的名字。
我相信,这一刻的齐之扬的心情,肯定跟我这只飘在他们中间的鬼一毛一样了。
但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微微冲着孙晴点了点头:「所以,这位是凌太太?」
他明知故问,凌原的太太早就已经被他大卸八块了好吗?
「不是,她是我妹妹。」
「亲妹妹么?」齐之扬若有所思,「哦,主要是想先了解下病人的亲属关系。」
孙晴故作亲昵地挽着凌原的胳膊:「齐医生,你看我们长得像吗?」
凌原小声说了句别闹:「不是,我们没有亲缘关系。不过齐医生放心,治疗过程中的一切医疗资源我都打通好了,不管是血浆还是药品,您这边一定一定……晴晴她还年轻,她……」
我看到凌原的眼睛微微泛红,声音也哽住了。
他为孙晴的病整整奔波了一个多月,才将一切都安排好。
我其实并不反对他作为哥哥为她操持的一切,如果不是孙晴后来提出什么七日约会的。
现在事情可真是越来越有趣了,把我撞伤肢解的杀人凶手,原来就是国内外首屈一指的神经外科医生,也是唯一一个在孙晴这类病症上能保持 50% 以上成功率的专家。
毕竟,孙晴这个病灶距离颅内大血管实在太近了,那几乎是机器都到达不了的精度。
可齐之扬却用他这只神之右手,一下一下肢解了无辜的我。
因为他马上就要拿到医学终身成就奖了,在这个节骨眼上怎么能出现违法乱纪的事?
也因为他是个专业的医生,可能第一时间就判断出了我伤势严重,就算能救活,可能也是终身残疾吧。
我无心去共情一个杀人犯是怎么想的,我只希望我那亏欠了我一辈子的丈夫,能不能先放下他的恋爱脑,尽快发现我出事了!
我不想再这样游荡人间,我想投胎转世,然后永不相见。
「这几张表格麻烦填一下,哦,这个家庭住址,你们住一起吗?」
齐之扬问。
孙晴扬起小脑袋,看着凌原:「哥,你不是说冯溪姐要去国外度假散心么?我能不能,先住你那?」
她只叫我冯溪姐,从不叫我嫂子。
我以为凌原会一口答应,但他却犹豫了。
「你先在这儿写,我出去打个电话。」
没有直接回答孙晴的问题,凌原转头出去了。
齐之扬对孙晴说,「这样吧,你把你和你哥哥的地址都填写一下,还有电话都留一下。」
「哦,好。」
我贴着门,紧张到不行。
因为我意识到齐之扬应该是用这种方式拿到了我家的地址!
「你家除了你哥哥,你嫂子也在吗?」
齐之扬继续套孙晴的话,「哦,我的意思是,等你做完手术后,有没有人贴身护理。」
「我哥咯。」
孙晴摇头晃脑,不屑一顾地说:「就我嫂子那个脾气,我还能指望她护理我?不把我脑袋再开个瓢都烧高香了。她每一吵架就会出国待两个月,不用管她。」
我懒得听孙晴在背后说我这些坏话,从门缝里飘出去,我找到了正在隔壁一扇墙外茶水间里,对着手机发呆的凌原。
他给我发了一条消息:「你大概走多久,我想让晴晴术后在家里休养。王妈能照顾她。」
王妈是我们家的钟点工,每周一三五七会来打扫卫生,做几顿饭。
然而这一次,消息迟迟没有回应。
因为齐之扬这会儿正在给孙晴看病嘛。
凌原捏了捏眉心,显然是有点烦躁了。他干脆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没有关机,但迟迟没有人接。
与此同时,一首悠扬的钢琴曲子飘了出来。
是我的手机铃声!
此时此刻,就在齐之扬的抽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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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原显然也听到了,可是隔着一道墙,声音微弱,他一时间分辨不出是真实的还是幻听。
与此同时,诊室里的孙晴歪着脑袋看向齐之扬的抽屉——
「齐医生,你手机响了。」
齐之扬明显在故作镇定,随手拉开,一下子按掉我的手机铃声,关机。
「没事,骚扰电话。」
孙晴丝毫没有怀疑,反而笑着说:「您也喜欢这首梦中的婚礼啊,我从小就喜欢,我哥专门为我去学的,他钢琴弹得很好呢。」
这时候,凌原进来了。
「晴晴,你刚才听到什么声音了没有?」
孙晴眨眨眼:「没有啊?什么声音?」
「曲子,你嫂子手机铃。」
凌原皱紧眉头。
我偷看一眼齐之扬,见他紧张得腿都颤抖了,正悄悄地用膝盖把抽屉往里顶。
只差一秒,凌原就能看见他抽屉里的那只带着粉色手机壳的手机了!
孙晴撅着小嘴:「人家那是梦中的婚礼,又不是冯溪姐专属的。齐医生也可以用这个铃声的好不好?哥,你不会是觉得,冯溪姐就在附近,过来跟踪我们俩吧?她有那么小心眼吗?你来带我看病,她都不愿意?」
齐之扬赶紧应和孙晴的话:「是我的手机,我也喜欢这首梦中的情书。哦,婚,婚礼是吧。」
孙晴哈哈大笑:「齐医生你真幽默,柴可夫斯基的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
齐之扬尴尬不已:「口误,口误。」
我紧紧盯着凌原,我希望他能够发现这里面的异样。
《梦中的婚礼》是保罗·塞内维尔的好不好!
她孙晴是个不学无术的,但齐医生如果真的喜欢这首曲子喜欢到要把它当作手机铃声,难道不知道这特么跟柴可夫斯基有țṻₘ毛蛋关系吗?
可无论我怎么着急,凌原的心思都不会在我的事情上多停留一秒。
「齐医生,晴晴现在的情况可以安排手术吧?」
「嗯,先排在下周三。她的尿酸还有点高,这几天清淡饮食,多喝水,三天后再查一下血和尿。出去玩的话,不要去太累的地方,可以休闲一点。」
齐之扬吩咐道。
齐之扬将两人打发走后,我特意没有跟上去。
飘在他的办公室里,我看到他小心翼翼拉开抽屉,将那只粉红色的手机拿出来。
【王妈,你今天下午帮我把护照拿下来,放在小区楼下的信箱里。我不想跟凌原见面。】
他果然聪明得令人发指,竟然在我手机里找到了王妈的微信!
然而下一秒,诊室的门却再次被凌原推开。
「齐医生,我还有个问题,晴晴这个情况能去泡温泉吗?」
就在这一瞬间,凌原站在门口,齐之扬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我的那只粉色手机。
我飘在两人中间,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哦,不要时间太久,别太烫就行。」
齐之扬冷静地点了点头,然后从容地用一本杂志盖在了手机上。
「好,谢谢。」
凌原的眼中分明已经倒映出了我的手机,可是视觉终究没有过渡信息给大脑。
我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贴在墙面上,凌原走了。
一说可以去温泉山庄度假,孙晴很兴奋,拉着凌原逛了一整天的街。
她说东山那边度假村新开了一个温泉山庄,还有萤火虫基地。
「哥,我从来都没见过萤火虫,你陪我去抓好不好?」
凌原手里拎着好多购物袋,但还是腾出了两根手指捏着手机,始终没有放下屏幕的消息。
终于等到我的手机消息,他的眼前似乎亮了一下。
【我明天的飞机,短期不会回来了,你好好照顾孙晴吧。】
接在后面的,是一张飞往欧洲的电子机票截图。
凌原咬咬牙,又一个电话打了过去,可对方依然按掉了。
凌原有些急了,他把购物袋七零八落地堆在脚下,快速发了条消息过去。
【你回家了?还在家吗?我一会儿回去。】
我:【不用了,我们还是先冷静一下吧。不用见了,你好好陪你妹妹。】
「哥!你看这个适合我吗?」
孙晴拿了一顶紫红色的帽子过来,兴高采烈地问。
「好看,你戴什么都好看。」
呵。我记得我之前也选过一顶差不多这个颜色款式的帽子,但凌原的意见却是——
像个大妈,很土。
我的灵魂叹了口气,在商场里吹起一阵小风。
凌原显然没了继续逛街的兴致,我不知道他究竟是在担心孙晴的手术,还是仅仅因为我不愿意见他,而觉得很不爽。
回到家,王妈已经做了晚餐。
一个人的份。
凌原问她:「你见过太太了?她回来了?」
王妈摇摇头:「没见到,她给我发了条消息,让我把她护照找出来,放在楼下信箱了。她好像……是跟您生气了?」
王妈在我们这干了一年多,很多事看在眼里,埋在心里,我们不说,不表示她不知道。
凌原嗯了一声,也不多答:「随她去吧。」
「可是……」
王妈小心翼翼地说,「太太就拿一本护照就出国去了?她什么衣服都没收拾,电脑也没拿啊。」
腾的一下,凌原顿时放下了筷子。
「她没进来过?什么东西都没拿?」
看样子,他可能还以为我是收拾完东西后,又忘了拿护照,不想折返回来撞见他,才故意叫王妈把护照送下来的。
王妈被凌原的反应吓到了,赶紧摇头:「没,好像都没动,我看了她的柜子,鞋子也是,什么都没拿。」
凌原愣了一会儿,又缓缓坐下:「可能她跟朋友一起,随身物品重新买了。」
可我的电脑里有我无数的作品和存稿,凌原你特么到底什么时候能清醒一点!
我无声地拍着桌子,破口大骂。
凌原没什么食欲,吃得很少。
吃完饭还是忍不住偷吸了一口烟,然后来到楼上的茶室,看到茶几上摆着的那幅拼图,陷入了沉思。
那是我买的拼图,一共一千块。
从我跟他结婚后,就摆在这里。那时我还半开玩笑地说,你每一次让我流眼泪,我就拼一块,等 1000 个拼图都拼好,我就离开你。
如今,这 1000 个拼图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二。
凌原伸出手,在拼图上轻轻地摩挲着。
我不知道,此刻他在想什么。
但过了一会儿后,他又拿出手机。
【自己出去当心点。】
这条消息,他发给了我,随后又撤回了。
想了半分钟,他又重新编辑了一条。
【等晴晴手术成功,我就送她去国外进修。我们要个孩子吧。】
然后,又一次秒撤回。
我估计手机对面的齐之扬医生看着都要 emo 了吧!
最后,凌原什么都没发,也一夜都没睡。
他把剩下的拼图拼完了,然后,掰碎。
第三天一早,凌原开车带上孙晴,去往她向往的温泉之旅。
-6-
「你确定这家很好?地点这么偏。」
凌原显然兴致不高,但为了孙晴的愿望,他还是硬着头皮订了房。
「就是因为地点偏,原生态,所以才能看到萤火虫啊。我看网上有人拍到的照片,一簇一簇的,特别梦幻。哥,以后你说,如果我们在一起了——」
「晴晴。」凌原微微咬紧后槽牙,「其实,我一直都是把你当妹妹的。」
孙晴眼神一倏,低下头,微微泛起泪:「我知道,我早就配不上你了。我……」
「别说这种话,我没有这么想过。只是我和冯溪,我们……打算要孩子了。」
「哦,恭喜。」
孙晴小声呢喃道。
凌原摇头:「还没有呢,只是,我其实并没有想过要跟她离婚。我对你,也只是单纯的——」
「我知道了,你别再说了!」
孙晴突然提高声音。
「你一定要今天说吗!我都快死了,你,你——」
眼看着孙晴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凌原慌了,赶紧停下车,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我不说了,不说了,晴晴,深呼吸,没事的。」
「哥……我知道,其实你……你早就爱上冯溪姐了,我不敢跟她争抢,我只是怕连你也不要我了。我害怕……」
我飘出窗外,坐在车顶,心静却早已如水。
我已经死了,他们说的真的,或假的,还有什么用呢?
至少在我看来,凌原在孙晴发脾气的时候,停下了车,细心地安慰着她,就这一点上,对比被他赶下车,被撞被杀的我,就已经是天壤之别了。
他有没有爱上我,有没有后悔,又能怎么样呢?
等孙晴情绪平复了以后,车子还在继续启程。
只是ţü¹这个方向越开,我越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请问,你们这儿的萤火虫田园在什么地方?」
晚餐过后,孙晴就迫不及待地来到前台。
老板指路说,从这边下去走两百米,有一大片水洼梯田,但是游客很多。
「出片的话,要后半夜最好。」
「晴晴,你要多休息,不能熬夜。」
凌原劝道:「我们过去随便拍几张就行。」
孙晴显然并不愿意:「可我好不容易才来一次,还想多拍几张美美照片呢。」
于是老板说了:「其实你们不去梯田那也行,后山这里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几天也有大量的萤火虫聚集,但那边没开发,人很少,你们天一黑就去,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后山?
不就是齐之扬把我埋尸的地方吗?
之所以这几天会有萤火虫,我猜想是因为我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
腐烂的过程中会有磷火出现,萤火虫本能会与同类聚集,所以——
「好啊好啊,哥,我们就去后山吧,谢谢老板!」
孙晴穿着漂亮的吊带裙,将长发披肩散开。
她说手术要剃头发的,所以想要留下一些美美的照片,这样的要求,比起她时不时作死的奇葩要求,已经算是再合理不过了。
凌原当然不会拒绝。
夏季的风闷闷的,两人走在前面,我小心翼翼飘在后面。
「什么味道啊?」
孙晴皱了皱鼻子,显然是觉得这里一股令人不适的怪味很扫兴。
不过萤火虫倒是不少,一团团,一簇簇的,令她开怀不已。
凌原显然也闻到了:「好像是什么发臭了。」
这里是温泉酒店的后院,可能一些厨余垃圾之类的都会在这附近堆积处理。
「拍几张就回去吧,实在有些难闻。」
又一阵闷风过去,这气味更加明显了。
孙晴打了个寒战,半开玩笑地说:「哥,你说冯溪姐会不会跟踪我们过来,怕我们两个做对不起她的事?」
凌原眉头一皱:「别胡说,她今晚的飞机,已经走了。」
孙晴撇撇嘴:「那说不定,她越想越不相信你。反正我是觉得——」
「好了,别说这个了,你看地上那个,你用手捂住,我说一二三你打开手心,抓拍一张。」
凌原举着相机,颇具耐心。
我想起之前我让他给我拍照,他总是一脸不耐烦,甚至没等我摆好 pose。
「这个吗?不好抓。」
孙晴扑了两个,都没扑到。
「地上,你看那个,亮晶晶的。」
凌原指着孙晴的脚下,最后干脆亲自过去,一纵腰,凌原顿时惊呆了。
那不是什么萤火虫,而是一枚闪闪发光的钻戒。
是我的钻戒。
齐之扬把我肢解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我的首饰,这枚钻戒从我断裂的无名指上脱落了下来,掉在泥土上!
「戒指?」
孙晴奇怪道:「是不是别的游客掉的?我们拿去给酒店老板?」
然而下一秒,凌原就捏着我的戒指与自己手上的婚戒做了个嵌合。
我们这一款婚戒,是套款设计的。
我松了一口气,他总算是认出了我的戒指。
然而下一秒,他竟然怒冲冲地对着周围喊——
「冯溪你有病是不是!我都说了我跟晴晴是清白的,你还跟到这里来了!」
我特么,真的是一口老血啊。
好在下一秒,孙晴突然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尖叫——
「啊啊啊啊!哥!!!!脚!那个是脚吗!」
我的一根断足也不知道是被什么动物从土里刨了出来。
此时此刻,就这样孤零零地躺在一丛草边。
-7-
警察局里,凌原胡子拉碴,双眼血红,面对警察的检验报告,他疯了一样大喊大叫着。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那怎么可能是冯溪,怎么可能是我太太。你们不是说她死了四天吗?她昨天还跟我发了消息,她说她要去欧洲度假,机票都买了!」
面对白纸黑字的 DNA 对比,以及在附近挖出的我的随身血衣,凌原却依然不愿意承认摆在眼前的事实。
「我太太不可能死的,她只是跟我吵了一架……她每次生气都会出去躲几天,之后就会回来的。」
「你们一定是弄错了,你们看我手机,她给我发过消息的!」
「她,她前天还活着,她怎么可能被人碎尸了!」
可是警察不信装疯卖傻,只信证据,而凌原现在的态度,反而让他们以为他是这起凶杀案的最大嫌疑人。
毕竟,妻子遇害的各种案例中,丈夫下手的概率高达 90%。
「你跟孙晴什么关系?」
「兄妹,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
警察:「发生过性关系吗?」
凌原双手一拍桌面:「你胡说什么!我都说了是兄妹!我有老婆,我的老婆叫冯溪,我从来没有背叛过她。」
「可现在你的老婆死在了你和孙晴度假的酒店里,你怎么解释?」
凌原急了:「我要怎么解释!她被人肢解了!难道是我和孙晴一气之下杀了她,用半小时的时间把她肢解的吗?还是我们四天前作案后,再故意回来报警自导自演?不对,那不是我老婆,我说了那不会是我老婆,你们赶紧去查案,去欧洲找我老婆回来,关着我干什么!」
「你老婆根本没有去欧洲,她的确在前天通过手机买了去苏黎世的机票,但一小时后就全额退票了。航空公司也已经证实,没有一个叫冯溪的女人登机出境。所以,她的手机在哪?」
「我,我怎么知道!当然在她自己身上啊!她,她回我消息了,你们可以去查!」
「我们当然查过你们的聊天记录,但她的手机在城南一条河道里被定位了。是不是你扔进去的?」
我明白了,应该是我的尸体被发现后,上了新闻。齐之扬发现尸块败露,于是赶紧把手机扔掉了。
「我都说了不是我!」
凌原狂发飙:「你们去问王妈,我家钟点工,她也跟我太太接触过,就是我太太让她把护照——」
警察:「我们已经问过了,王桂香并没有见过冯溪本人,也是发了消息让她把护照送下来。而你们社区的监控录像显示,一个身高一米八多的男人,全身黑衣,在那前后的时间进入过你们楼。我们可以初步认定,他与你的身材背影还是有些相似的。」
「那我为什么要多此一举,我直接说她让我把护照给她拿下来不就行了么!」
凌原咆哮道。
审讯的时候,隔壁单面玻璃窗后面都会有类似微表情心理学家之类的专家在旁观。
可能是有人觉得,凌原的反应真的不像是演的,于是审讯的警官换了个思路。
「那这样吧凌原,你如实告诉我们,你最后一次见到你太太本人,是什么时候。本人,不是电话和消息。」
「我……」
凌原想了半晌,一开口声音都颤抖了。
「七月二十三那天,晚上差不多八点半左右。我……我们去参加朋友婚礼,回来开在南山大道上,我跟她吵了一架,然后把她留在路边了。」
警察震惊:「你把你太太一个人留在郊区山路上?」
凌原抓着头发:「我,我当时只是太生气,我怕她不依不饶影响我开车,我以为,她冷静一会儿就能搭便车回市区,而且她自己有手机,也可以叫网约车的。我……」
警察一拍桌子,用口型骂了句畜生,然后立刻转身出去。
「查一下当天南山大道同时间段的监控,叫最近的交管部门去现场勘查一下。」
几小时后,前方传来ẗú²消息,就在凌原把我放下来的地方附近,地面有擦碰事故的痕迹,虽然之后下了一场雨,现场找不到血迹。
但警犬还是在附近的斜坡那里嗅到了跟我气味相似的一些土壤。
经鉴定,那些土壤里残留了人血的成分。
「第一现场找到了。」
警察对比了凌原的口供,以及他后来进城时车子的监控,排除了凌原的嫌疑。
「据我们初步推断,你太太冯溪应该是被你扔下车不久,被路过其他车辆撞倒,对方为了逃避责任,进行了杀人分尸。并且拿走了你太太的手机,根据你们之前的聊天记录,模仿她的态度和口吻,跟你对话。」
「你仔细想一下,你这几天有接到过她的电话,听到过她本人的声音吗?」
「你再想一想,她是不是借口在生气,拒接了你的电话?她骗你要出国,但却因为护照在家里而难免穿帮。所以利用她手机里的王妈,把护照拿出来。」
这个男人,身高 183 左右,身材匀称,年龄在三十到四十岁之间。
「你仔细想想,生活中有认识这样的人吗?他怎么会知道你家地址,是你太太的朋友圈或其他网购信息里泄露的吗?」
凌原整个人都已经呆住了,从警察说我是被他Ŧṻ⁰扔下车后就被撞死的那一刻起,他的思维就好像已经停滞了。
「不会的,我不是故意扔下她,不是的!她怎么会死!她没有死,我不信!」
警察也怒了:「你别发疯了!你信不信,自己到隔壁去看!她已经被人切成了一百多块, 到现在都还没找齐全!你现在知道后悔了,把自己老婆半路扔下车是人能做出来的事么!」
「凌原我警告你赶紧冷静下来,好好想想还有什么细节, 早一点找到凶手, 把你太太的遗体都找回来, 你不想让她在天有灵能够安息么!」
凌原被两个警察按在审讯桌上, 头撞得流血, 满脸狼狈的泪涕。
「我不是故意的, 我不是……冯溪,冯溪……我,我想起来了!」
凌原突然像发疯了一样挺起身:「我见过她的手机!在那个齐医生的办公室!我听到过铃声,我见到过她的手机!还有地址, 他知道我们家地址。」
而且他今年三十九,身高 182。
警察很快锁定了齐之扬,从他的车子上提取到了我的血迹。
见大势已去, 齐之扬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并痛哭流涕地表示,自己真的不想这样做。
「可是她伤得太重了,我没办法,我马上要评终身奖,我还有父母和妻儿, 我不能一辈子都毁在这场车祸里。」
「这不能怪我, 她老公是个畜生,是他把人扔在路边,我连做十个小时手术我太累了,我一时没看清楚——」
「你们要抓就抓她老公啊!」
齐之扬被警察押着来到后山找寻我生前的残骸,凌原也到了现场。
他突然疯了一样冲开人群,抓起一根树棍冲着齐之扬砸过去。
「你这个畜生!你害死我老婆,你还我冯溪!你还我啊!」
警察们蜂拥而上, 控制住凌原的同时,赶紧把被他砸伤的齐之扬送往医院。
我站在混乱的现场,却只觉得身边一阵宁静。
即使凌原倒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哭喊, 我的内心也没有一丁点的波动。
齐之扬以故意杀人分尸罪判处死刑的同时,凌原也因为过失致人死亡而被判处了有期徒刑一年六个月。
我飘在半空中,看着已经被剃了光头的凌原被警察提了出来。
很遗憾地告诉他, 原本齐之扬还想要为孙晴做一次手术,用于减刑。ƭū́⁾
可惜他的右手被凌原打成了粉碎性骨折。
孙晴的手术临时换了医生,可惜没有成功。
术中大动脉破裂,导致脑缺氧, 现在已经是个植物人了。
「你不是很疼爱你的妹妹吗?好好在监狱改造,出来以后还要好好照顾她一辈子呢。」
凌原动了动唇,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
只是咕咚一声,晕倒在地。
我闭了闭眼, 飘向天空。
那道期待已久的光终于出现在我眼前,这一生,我遗憾良多,但总算沉冤得雪。
至于那些爱与不爱,爱对于爱错,与生死比起来,皆无大事。
而凌原和孙晴, 真的假的又能怎样?
尊重,锁死,下辈子别来沾边了。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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