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进恐怖游戏,却拿了恋爱攻略。
惊悚公馆的主人冷脸坐在首位。
【冷脸小猫等待您的爱抚和亲吻。】
我犹豫了一下,走过去拉起他的手指,「吧唧」一口。
男人眼底寒凉地盯着我。
【小猫渴望您进一步的触摸。】
我(脸红):「可不可以等没人的时候?」
管家:???
艰难求生的玩家:???
公馆主人愉快地眯起眼:「好啊。」
-1-
【请问确定进入一路生花恋爱游戏吗?】
温柔的男声提示着。
我点下【确定】,大脑顿时感觉天旋地转。
耳边传来断续模糊的声音。
【欢迎进入……惊悚……游戏愉快……】
尖锐的女声电子音卡顿得厉害,「嗞嗞」电流声穿过。
我死死皱着眉头,好半天才睁开眼看清楚周围。
眼前四周陈设古香古色,顶上有水晶吊灯,四周墙壁却挂着很多烛台。
一旁的梨花木桌子上放着一个老式的留声机。
我和几个人围坐在一张红木长桌前。
首座凭空出现了一个穿着一身戎装的男人,眉目冷冽,却俊美逼人。
不愧是殿堂级恋爱游戏男主建模。
是的,恋爱游戏。
在闺蜜的力荐下,我购买了一款全息模拟恋爱游戏。
为了让我这个恋爱小白也能够顺利通关,闺蜜还给我买了一个游戏攻略。
我只要跟着游戏攻略的提示走,就能顺利通关。
进入游戏之前,我还想,再怎么好看,也只不过是一个游戏人物,怎么可能真的动心?
但见到男主的这一刻,我可耻地脸红了。
这样漂亮的男人,我不动心谁动心?
-2-
男主出现,恋爱攻略系统自动启动。
【请给您的攻略对象一个爱称。】
什么称呼好呢?
我现在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而且现在这个氛围怪怪的,男主坐着一动不动,周围的像是 NPC 的人都战战兢兢的。
我右手边的男人一直在冒冷汗。
窗外风声呼啸,隐约夹杂着几声微弱的猫叫。
我被吸引了一瞬注意:「猫?」
【爱称正在生成……】
【小猫。】
??
我没有这个意思啊!
就在这时,桌前最后一个空位也满了,墙上的挂钟猛地倒转了一圈。
整座公馆像是突然活过来了一样。
吊灯突然变得更亮,壁上蜡烛也燃起来,映出墙上美丽的丝绒绣纹。
一个穿着老式长褂子的管家走了出来,站在男主身边:「欢迎各位来到公馆做客,公馆晚上最近总是有很多吵闹声,主人夜不能寐,希望大家能为他分忧。」
男主微垂着眼睑,面若冰霜。
【您的小猫情绪不佳。
【冷脸小猫等待您的爱抚和亲吻。】
现……现在?
我犹豫地看了一眼周围的人。
难道他们也是我们 play 的一环吗?
想了想,我硬着头皮站起来朝男主走过去,周围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我身上。
我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欸你们做 NPC 的这个时候不是应该低下头吗?
我走到男主身边,拉起他的小指捏了捏。
男主双目微寒地盯着我。
不够?
我闭着眼在他脸颊上快速亲了一下。
然后红着脸往后退了半步。
管家花白的山羊胡须颤了颤。
桌子旁传来小声的惊呼:「她疯了?」
我确实是疯了,被系统给带疯的。
面前的男主没有一丝冰雪消融的迹象。
攻略系统再次提示。
【小猫渴望您进一步的触摸。】
还……还摸?
摸,摸哪儿啊?
管家刚才说男主夜不能寐,不会让我……
那也不能在这儿啊!
我试图争取一下自己的清白:「可不可以等没人的时候?」
管家的山羊胡子再次一抖。
一旁的玩家们早就呆若木鸡。
「还可以这样?」
公馆主人狭长的凤眸微眯,闪烁着玩味又危险的光:「好啊。」
-3-
交谈结束,管家给每位客人分配了房间钥匙。
我则被带到了公馆主人的房间。
房间里铺满了花纹繁复的暗红地毯,像是处处都藏着滴落的血色。
公馆主人坐在一张桌子后,黑沉的眸子注视着我:「玩家 907,你想从我这儿获得什么?」
什么玩家 907,我是有名字的。
我认真道:「我叫季岁午,你叫什么名字?」
深如墨色的眼睛在我身上游离片刻:「我姓顾。」
「顾先生。」
【您的小猫对这个冷漠的称呼不满。
【请用充满爱意的称呼安抚恋人受伤的心。】
这个称呼冷漠吗?
充满爱意的称呼是什么?
看着面前似乎确实在等待着什么的男人。
我试探性地喊了一声:「老,老公?」
男人修长指间握着的钢笔骤然一紧,笔尖蓦地在纸上斜画出一道长痕。
【您的小猫很开心。】
我愣了一下,这,这就开心了?
-4-
开心的公馆主人命令管家把我的房间安排在他隔壁。
楼下则住着另外 7 位客人。
夜晚 12 点,窗外的风声逐渐变大,夹杂着凄厉的猫叫声。
这声音一开始还能勉强忽略,紧接着就一声比一声尖锐刺耳。
【请为您的小猫营造舒适的睡眠环境。】
我想起管家说公馆附近最近有很多吵闹声,主人夜不能寐。
攻略系统也让我为攻略对象营造舒适的睡眠环境。
看来今晚是必须得出去一趟了。
我刚推开门,走廊里静静倚着一个黑色的人影。
是公馆主人顾先生。
他冷峻的表情被昏暗灯光冲淡,不像白天那么生人勿近。
所以没有系统提示,我也大胆地走过去:「老,老公。」
怎么说呢,这两个字还是有点儿烫嘴。
再听到这两个字的顾先生表现平静:「你去哪儿?」
没有系统提示,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心情如何。
如实回答:「外面好像很吵,我怕你睡不好,出去看一看。」
「你很关心我?」
「是啊。」我有点不好意思,「毕竟你是我的……」
攻略对象嘛。
顾先生饶有兴致地追问:「我是你的什么?」
还没及回答,系统突然蹿出来。
【邀请您的小猫一同散步能增加亲密值哦。】
我看着窗外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的无边夜色,觉得系统可能出问题了。
谁家情侣半夜十二点散步增加亲密值的?
但刚好顾先生也没睡,我提出邀请:「老公,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看看?」
顾先生说:「你倒是聪明。」
「也罢,我就陪你去一趟。」
【您的小猫很开心。】
我看了一眼看不出任何表情变化的顾先生,实在是不知道系统从哪里知道他开心的。
难道他们做代码的都有自己的语言?
-5-
楼下的客人们都还没睡,聚在长桌前议论纷纷。
「后院那只猫妖数值很高,极难对付。」
「但是如果没有完成今晚的任务,还不知道那个公馆主人有什么手段。」
……
我和顾先生下楼时,正好和他们数目相对。
所有人都面色警惕地往后退了几步。
我忍不住拉了拉顾先生的袖子:「你名声这样差的吗?」
都把客人们吓成什么样了?
顾先生却轻笑了一声:「是啊,我名声确实就是这么差。」
他低头看着我:「你现在跑还来得及。」
【您的小猫感到很不安,请安抚他。】
我伸手握住顾先生的手,微微一笑:「我不会跑的,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顾先生没说话,指节却寸寸收紧,直到我感觉手有些发疼。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那眼底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夫人最好,说话算话。」
客人们早就趁着我们说话的间隙纷纷躲回房里去了。
我和顾先生顺着猫叫声走到了外面的长廊下,用手电筒四处搜寻,才在几块碎砖下发现了一只猫崽。
猫崽通体乌黑,琥珀色的眼睛在夜里睁得极圆。
一看见我,它雪白的牙尖一咧,后背一弓,身体似乎有膨大的虚影,一副攻击的危险模样。
看清我身后之人时,那虚影顿时无影无踪,一双尖耳瞬间折了下去。
黑猫弱弱地叫唤了两声:「喵喵。」
我伸手把它抱起来,忍不住笑顾先生:「没想到连猫也怕你。」
顾先生并不在意:「无妨。」
黑猫在我怀里不安地动动,乳牙在我小臂上蹭了几下。
顾先生抬起手,在它颈上碰了一下,平淡的嗓音中暗含着一丝威胁:「这只小畜生若是伤到了夫人,岂不是罪该万死?」
黑猫浑身的毛炸成一团,缩成了只小鹌鹑,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我叹了口气:「你就别吓它了。」
毕竟我以前就很喜欢小猫,但不知道为什么,偏偏猫缘很淡,学校里的流浪猫都不和我亲近。
好不容易能在游戏里养一只猫,可别让顾先生吓坏了。
我本来想把小猫安置在我房间里,但顾先生说它需要好好洗澡,吩咐管家把猫带走了。
这一夜,没有猫叫,连风声也停了。
-6-
一早起来,系统提示我。
【请为您的小猫采摘一束美丽的鲜花装饰清晨。】
我走下楼,刚好看见了管家,他朝我微微鞠躬:「夫人去哪儿?」
没想到这个攻略系统真的这么管用,仅仅一个晚上,NPC 对我的称呼都变了。
不过我正愁不知道去哪儿摘花,赶紧问:「我想为顾先生摘一束花,请问这附近哪里可以摘花呢?」
管家点头:「夫人请稍等。」
他快步上楼,几秒后就重新出现在我面前,手里捧着一件黑色的大衣。
管家恭恭敬敬地说:「花园里湿气重,夫人请务必穿好外套。」
我倒是没有这么娇气,但是管家很坚持。
我只好把外套披上并且保证不会脱下来,然后循着管家给我指的路走向后花园。
后花园入口处一大片血红硕大的花朵,粗大的根茎来回晃动得厉害。
我走近,一片几乎碰到我的花瓣猛地缩了回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这些花的颜色都有点褪色成白的了,花瓣也缩水了不少,十分虚弱的模样。
我穿过不知名的红花林,摘了一束鲜艳欲滴的玫瑰。
正要起身时,一抹淡紫色的光折射进我的眼里。
带着露珠的嫩草之下,赫然藏着一枚紫宝石戒指。这戒指看起来工艺精巧,造价不凡,定然是极其珍贵的。
说不定是有人不慎遗失在这里的。
我把戒指收起来,准备一会儿让顾先生找找失主。
看见花瓶中的玫瑰时,顾先生并没有惊讶,也许是管家和他说过我的行踪。
他指尖轻轻碰了碰薄嫩的花瓣,抬手示意我走过去。
【您的小猫需要一个满含爱意的早安吻。】
我俯下身,在顾先生额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与昨天的冷漠不同,他的身子明显一僵,耳垂上也挂着一抹红。
顾先生的声音又快又急:「我是让你给我看看有没有受伤。」
【您的小猫很害羞。】
确实,都开始说胡话了,我去摘几朵花能受什么伤。
管家轻轻敲门:「先生,早餐准备好了。」
我和顾先生走下楼,还是昨天熟悉的桌子,上面摆满了琳琅满目、种类丰盛的早餐。
一看见我们,客人们顿时如坐针毡,一言不发。
大厅里氛围死寂。这场景,不像是来做客的,像是来赴死的。
看来顾先生的名声是真的,真的很差。
我和顾先生坐下后,管家开始宣布:「主人昨夜睡了一个好ťû⁸觉,感谢各位客人的帮忙。」
话音刚落,愁眉苦脸的人们顿时拨云见日,惊喜万分地互相对视。
一个女仆抱来了昨晚的黑色猫崽放在我怀里。
刚才还喜形于色的客人们顿时往后缩了缩,十分惊恐地看着我手里的猫。
情绪转变之快,有如翻书。
这只猫……有这么吓人吗?
我疑惑地低头看着猫崽,它「喵喵」叫着,伸了个懒腰。
除了有点黑,怎么看都是乖软无害的可爱模样。
我忍不住低声问顾先生:「这些客人,都很怕猫吗?」
顾先生唇角勾起:「或许是他们胆子小。」
怎么说他们都是客人,我喂了猫崽点吃的就让管家把它放出去了,以免客人们都不自在。
顾先生手臂搭在我的椅背上,神色莫名:「夫人倒是心善。」
我趁机想让他和善点,别总吓客人:「你毕竟是主人嘛,照顾客人是应该的。」
顾先生眼底神色愈发捉摸不透:「好,就依夫人所言。」
管家继续说:「老夫人留给主人的戒指不慎遗失,主人夜不能寐,真希望能够再次见到母亲的遗物啊。」
最年轻的一位客人抑制不住欣喜神色:「太好了,是 B 级任务,还有隐藏道具。」
B 级任务?
这些客人也有任务?
不过听管家说起戒指,我倒是想起一样东西。
我从口袋里掏出紫宝石戒指:「我今天早上在花园里捡到了一枚戒指,不知道是不是你丢的那枚。」
管家说:「正是老夫人的遗物。」
没想到这么巧,我把戒指还给顾先生:「那太好了。」
顾先生却说:「夫人拿着吧,这是我母亲留给未来夫人的,理应给你。」
【小猫希望您收下定情信物。】
我耳根子有点热:「好,那我就收下了。」
一转头,却发现客人们目瞪口呆地看着我,还有三两个人目光狂热地盯着我手里的戒指。
顾先生不悦地扫了一眼,客人们纷纷低下头。
管家开口:「戒指物归原主,主人很高兴。请客人们好好休息。」
吃完饭,我陪顾先生在书房里待着。
他处理公务,我则在沙发上看书。
翻了会儿有些无聊,我准备下楼逛逛,顺便找猫崽玩玩。
楼梯中央,一位年轻女子拦住我:「请留步。」
我认出她是客人中的一位,微微一笑:「这位客人,有什么事吗?」
她神色严肃,带着看破的肯定:「你也是玩家吧?」
顾先生这样称呼过我。
虽然我是玩家没错,但是在恋爱游戏里是不会有这样的称呼的。所以我告诉了他我的名字。
可一个客人 NPC 为什么会问我是不是玩家?
系统 bug 了?
我狐疑地往后退了退:「你是什么意思?」
「我也是玩家。」
她摊开手,表示对我毫无敌意:「我们的身份都是客人,只有你的身份是夫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很感谢你救了我们两次。」
我越发听不懂,什么叫我救了他们两次?
而且一个恋爱游戏里怎么可能出现两个玩家?不,听她的意思,所有客人都是玩家。
这怎么可能?
自称玩家的客人递过来一个透明圆圈:「我来是有交易想和你谈,我想和你交换那枚戒指,条件随你提。积分、道具我有的都可以。」
积分?道具?都是无比陌生的词汇。
我隐约觉得,这里好像不是我所认知的那一个恋爱游戏。
我摇头:「抱歉,我不能和你交换。」
且不说我现在一头雾水,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不明白他们的身份。
另一个则因为这是顾先生送给我的,怎么能拿来和别人做交易?
她笑笑:「我也知道你不可能轻易拿来做交易,毕竟这是保命的道具。」
「但我还是好心提醒你一句,夫人这个身份虽然好Ṫüₔ用,可据说公馆主人是个……」
「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硬质的靴子在木梯上砸出「哒」「哒」的重响,顾先生的脸上挂着一抹冰冷的笑容:「这位客人要告诉我夫人,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7-
这是我第一次在顾先生的脸上看见明显的笑ťųₑ容。
只是那笑容之下有几分阴郁的诡异。
方才还轻松与我笑着的女玩家如临大敌,她反应很快:「我说,您气度不凡,与夫人相貌登对,十分般配。」
顾先生一双冰冷的眼睛没有半点波光:「是吗?」
尽管我还摸不清楚状况,但不想他们二人再这样对峙下去。
我上前一步,稍稍侧身挡住玩家:「你怎么下来了?」
「许久不见夫人,我有些担心。」
顾先生动作温柔地执起我的手,指尖的凉意从皮肤相接处传来。
我莫名觉得哆嗦。
但此刻并不是探究的好时机。
我态度如常,拉着他上楼:「既然这样,那我们回去吧。」
日头过半,桌上的玫瑰也蔫了不少。
顾先生随手摆弄两下,不知是不是错觉,那花一下子艳得像刚摘下来一样。
我坐在沙发上心不在焉地翻书,余光悄悄瞥向他,开始思考整件事情的始末。
进入游戏时的提示音,与最开始听到的男声全然不同。
我当时大脑混乱,一时之间没来得及细想,后来跟着系统攻略走,一路都很顺利,就把这件事情抛之脑后了。
现在仔细想想,除了突然改变的提示音,整个游戏的氛围和人物都怪怪的。
如果说顾先生作为公馆主人,被邀请的客人们略有拘束还算正常。
从昨天到今天,管家先后两次说公馆主人有些麻烦需要客人们帮忙,而前来帮忙的客人们对他惧怕得不合常理。
女玩家说我救了她们两次,难道说这两个听起来如此简单的任务,竟然会让玩家有性命之忧?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游戏?
还有顾先生,女玩家未说出口就被打断的半截话中,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夫人似乎有心事?」
顾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笔,目光静静地停留在我身上。
明明他看起来和平常别无二致,整个房间却多了一股飕飕的冷气。
【您的小猫有些伤心。
【请安抚您的小猫。】
不管怎么样,攻略带着我一路顺利走到这里,暂且跟着攻略走吧。
我起身朝他走过去,准备像平常那样亲一亲他。
一向任我「为所欲为」的顾先生却偏开脸:「夫人这是想蒙混过关吗?」
【您的小猫委屈坏了。
【请安抚您的小猫。】
他眼睛里带着有如实质的委屈,颇像昨晚那只被吓得炸毛的真正的可怜小猫。
我一下子色迷心窍,骚话张嘴就来:「当然不是,我只是饿了,想着晚上吃什么。」
「谁叫我老公这么秀色可餐,我一下子就忍不住。」
这番话似乎取悦到了他,顾先生唇角愉悦地上翘:「是吗?」
「我竟然不知道,夫人对我的容貌如此垂涎欲滴。」
宽大的手掌箍在我腰后,用力一拉,我便跌坐他怀中。
顾先生撩起我耳畔的碎发,声音低沉落在我耳边:「夫人哄人的话,总是这般动听。」
「让我想一直听上……一辈子。」
愈发低沉的嗓音蛊惑又危险:「就是不知道夫人能不能,说上一辈子?」
-8-
一连几天,顾先生都和我待在楼上,一日三餐都由管家送到房间,我要下楼散步,他也作陪。
这要真是一个普通的恋爱游戏,我还挺愿意多待会儿的,就当休假了。
可那天玩家的话和这个游戏处处透出来的疑团横亘在我心头,最重要的是,我没有找到任何退出游戏的通道。
我必须弄清楚,这个游戏到底是什么,以及怎样才能离开。
顾先生肯定不会告诉我,我只能自己找答案。
我特意起了个大早,准备偷偷溜下楼去找别的玩家,一开门就发现顾先生站在外面。
他唇畔笑意柔柔:「夫人要去哪儿?」
我被捉了个正着,心虚地编借口:「我去给你摘束花。」
顾先生笑意不减:「这样的小事,何须夫人亲自动手?」
这些天我找了不少理由想下楼,都被他不动声色地挡下。顾先生有意无意地阻止着我与玩家见面,我清楚这一点,却不敢太直接地表现出来。毕竟不管这是个什么游戏,他看起来都像最不能惹的大 boss。
偏偏系统现在什么提示也没有,我只好仿照着往常的做法,扯着他的袖子轻晃:「但是我想亲自为你摘嘛。你难道不想要?」
本以为顾先生不会轻易让我离开,没想到他却稍稍让步,取下身上的外套披到我的肩上:「既然夫人有心,那我却之不恭。」
他挨得近,说话的时候唇瓣若有若无地擦过我的耳廓:「不过,夫人可要……快些回来。」
好不容易有机会,我不敢耽搁,径直去找了那天的女玩家。
她眼底闪过一丝讶异:「夫人怎么来了?」
这个称呼顾先生和管家这种 NPC 叫叫就算了,面对和我可能来自同一世界的玩家,我有点不好意思:「我叫季岁午。」
我开门见山:「你那天想和我说的是什么?」
见她仍然怀疑,我坦诚相告:「我是突然被拉进来的,对这个游戏的情况不太了解。」
岂止是不了解,简直一Ťù₎无所知。
女玩家看起来没全信,但仍然给我介绍了这个游戏。
据她所说这是一个叫惊悚公馆的游戏副本,时间限制为 15 天,任务由公馆主人决定,全部完成之后就可以成功脱离。
我最关心的是:「没完成会怎么样?」
玩家沉默了几秒:「留在这里。」
我一愣,留在这儿?什么意思?要继续游戏直到通关吗?
「当然不是。」女玩家玩味一笑,「你以为这是什么游戏?」
「……挂着恋爱游戏皮的盗版恐怖游戏?」
她不置可否地笑笑,朝我伸出手:「我叫除已,要不要一起合作通关?」
我欣然同意,多个队友多条路嘛。
但我时间不多,约定好玩家那边由除已为我解释,方便我下次和他们一起行动,我则留在顾先生身边,多打听一些消息之后,就赶紧离开了。
-9-
除已说花园入口的是食人花。
我绕了两圈,看着花瓣们哆嗦得都快掉了的模样,实在想象不出这花是这么凶残的品种。
我低头看了一眼外套,管家和顾先生都非让我穿着这件衣服,难道玄机在这衣服上?
想到这儿,我把外套一脱,食人花的花茎像装了弹簧似猛地往前一伸,挂着不明红色涎液的花心大张,血盆大口朝我而来。
我吓了一跳,赶紧把衣服拉回来,紧紧捂住自己,嚣张的食人花顿时萎了回去,恢复风平浪静的怂状。
我惊魂未定地拍拍胸口,生怕衣服的作用一会儿失效,随手摘了几枝郁金香就匆匆往回赶。
小黑猫在墙角敞着肚皮晒台上,要是以往,我肯定得蹲下来好好撸一把。现在有食人花在前,我不敢轻举妄动,假装没看到走上楼。
顾先生如往常一样在书桌前处理公文。
我在一旁拿新的花瓶剪枝插花。
收拾妥当,我坐到沙发上休息,顾先生却放下笔望着我,似乎在等待什么。
从除已那里确定顾先生并非我所以为的恋爱对象,而是副本的最大 boss 之后,我就把攻略关掉了。
虽然之前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顾先生对我一直很友好,但我现在可不敢再在老虎屁股上拔毛,只想老老实实地当好玩家顺利通关。
而且一想到自己单方面对他做的各种出格举动,我就觉得有点尴尬。
眼下没有提示,我只能猜测:「顾先生不喜欢郁金香吗?」
「不是。」
顾先生淡淡地否认,见我半天没领会的样子,抿唇垂眸:「罢了。」
用过早餐,他看公文我看书,只是气氛不同以往,他怏怏不悦,我默默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干巴巴地待了大半个小时,顾先生忽然开口:「你今日摘花,一切可还顺利?」
我做贼心虚,一听他这话就有点紧张:「顺,顺利啊。」
难道还是露出了什么破绽?
ṭû₎他叹了口气,说:「你今日……没有吻我。」
越说到后面,他声音越小,似乎不好意思。
微微下垂的眼睑,又藏着点小孩儿得不到心爱糖果般的委屈。
我想若是系统这个时候开口,肯定会说:「您的小猫委屈坏了,请尽快安抚他。」
但这个游戏不是我选择的那一个,顾先生也不是游戏里的完美恋人。
可看见他这模样,心头好像被翅羽轻轻地挠来挠去,让我无法视而不见。
四肢不听使唤地走过去,反正就是个游戏,我安慰自己,红着脸,在他眉心落下一吻。
他眉间刹那霜雪消融,眼尾弯出小小弧度,有点骄傲的餍足。
除已让我想办法推一下第三个任务进度,趁他心情好,我旁敲侧击:「客人们还要在家里待多久呀?」
顾先生闻言一顿,神色意味不明:「夫人这话何意?」
修长的手指从我背脊上划过,蕴着一点不易觉察的失落。
我当然知道自己这种行为很趁火打劫,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和时机嘛。
反正扮演他夫人那么久,也不差这一会儿,我沉浸式扮演:「客人们不是来帮忙吗?不如让他们赶紧做完事就离开吧,公馆里吵吵闹闹的,我整夜都睡不着觉。」
「竟然打扰了夫人。」顾先生语调平平,「看来不能留他们了。」
听起来不像要派任务,而是要把他们宰了。
我生怕任务难度升级,连忙吹「枕边风」:「大家毕竟是客人,不要太难为他们。」
主要是担心整太难,到时候我也走不了。
「那依夫人之见,应当如何呢?」
顾先生询问我的意见:「不如让他们去帮厨?」
帮厨?我不会啊。
而且厨房这种一听就是恐怖高危区,什么菜刀狂魔啦、不明碎肉啦,想想就吓人。
不成不成,我连连摇头。
顾先生又说:「后院有块地许久无人清扫……」
这个可以有。
扫地总归不会比赶猫和找戒指难吧?
顾先生一口答应:「好,就依夫人所言。」
傍晚管家直接宣布了第三次任务:「迷迭墓园尸骸遍野,无人清扫,夫人夜不能寐,希望客人们能为夫人分忧。」
我:???
玩家:???
该说不说,我晚上睡得真的挺好的。
而且你怎么没说那块地,是墓地啊!
-10-
关于迷迭墓园,管家一问三不知。
我只好把主意打到顾先生身上,殷切地给他倒茶:「老……顾先生。」
老公叫多了,差点没改过来。
「夫人唤我什么?」
他对我仍是往常笑吟吟的模样,眼中微妙的寒芒却让我后背一凉,连忙换回去:「老公!」
望着面色和缓的人,我纳闷不已。
不应该啊,顾先生不是恋爱游戏的男主角,他对我,应该没有多余的心思才对。
但正事要紧,我无暇多想,小心翼翼:「老公,迷迭墓园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啊?客人们在里面,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迷迭墓园有些尸狼啃剩的残ƭűⁿ骸罢了。」顾先生颇有闲情地把玩着我的手指,「客人们在里面再安全不过,夫人无须担忧。」
……
听起来一点也不安全!
但顾先生不像会骗我的人,他说无须担心,那么应该就没什么大问题吧。
我略略放下心,余光看见一只小纸鹤从窗口慢悠悠飞了上来,背面还画着一个十字图案。这是我和除已约定好的暗号,他们会在今晚十点行动。
按照顾先生往常的习惯,十点钟他还没休息呢。
那我岂不是没机会溜出去了?
「老公。」
我眨眨眼睛,打起算盘:「熬夜对身体不好,我们早点休息吧?」
顾先生不接腔:「为时尚早,夫人若是乏了,就先休息吧。」
他不睡,我出门的时候岂不是又会被他堵在门口?
我正要继续劝说,顾先生话锋一转:「莫不是夫人想与我同床共枕?若如此,陪夫人同眠也无妨。」
为了把这位大 boss 哄上床,我拼了,一咬牙:「是啊是啊,你陪我睡吧。」
公馆的床躺了个顾先生后,似乎就缩水了不少。
两人的手一动就能碰到,我自觉往旁边挪了挪,顾先生长臂一揽,把我圈进结实的怀抱里。
低哑的声音自我头顶传来:「夫人睡不着?可是想做些别的?」
什么别的?我听着都害臊,你们恐怖游戏怎么搞什么恋爱氛围啊。
生怕顾先生一会儿真搞点别的,我老实窝着一动不敢动。
墙上的钟「嘀嘀嗒嗒」地走,眼看将近约定时间,我轻声唤:「顾先生?」
身侧的人呼吸均匀绵长,没有应答。我蹑手蹑脚从他怀里钻出来,情不自禁回头看了一眼。
淡黄的烛光照得他的冷白的脸像块精致的暖玉,不似平时冰冷、生人勿近,我手指虚虚描过睫翼扫下一片扇形的薄影。
毫无疑问,顾先生完美长在了我喜好上。
性格嘛,虽然有点冷,但面冷心热,也很关心人。
可惜我们遇到的地方不对。
「再见啦。」
我在心里默默道了声别,下楼和玩家们会合。
有除已为我说明,其余人对我的加入没多说什么,就连下午用我名义发布的任务也没提,估计以为是顾先生故意为之。
-11-
迷迭墓园雾气浓重,几步之外只能看见朦胧人影,普通手电基本上起不到什么作用。
脚下一不留神就踩到不知道是什么尸体的骨骼,浓郁的腥臭味道扑鼻而来,令人窒息。
骨头滚动还有被踩到的「咯吱」「咔嚓」声到处都是,阴冷的风凉凉穿过,激得人毛骨悚然。
但据顾先生所说,这里没有特别的危险,玩家们很快开始单独行动,各自获取积分。
除已看出我的害怕,主动开口让我跟紧她。
有人做伴,好歹打消了一点恐惧,我也在雾里试图摸索,结果脚下一不留神被绊到,跌坐在地。
我顺手用电筒一照,黑色的木板上刻着潦草的字映入眼帘。
【季岁午之位。】
???
我一脚就把它踢了出去,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到。
这破游戏,不带这么吓人的啊。
「你没事吧?」
听到动静的除已问我,她已摸清四周:「这里是一间祠堂。」
既然都是墓园了,有个祠堂也不奇怪。
只是这里的祠堂,为什么会有我的……牌位?
不对,那块牌位一会儿被别的玩家捡到,肯定遭人怀疑,到时我有口也说不清楚。
想了想,我又把它捡回来藏到包里。
祠堂普普通通,没什么有用的东西,我和除已准备去别处看看。
刚踏出去,就听到玩家的尖叫:「地上有蛇!」
「不是蛇!是变异藤!」
大雾中凭空冒出无数藤蔓,灵活的触须伸向玩家,密密麻麻的根须织就了一张大网,势要将所有人网罗绞杀。
藤蔓冲我们蹿来,除已一跃而起,挥刀砍断。
我毫无战斗力,果断转身就跑,触须们却毫不理会我,与我擦身而过,直奔一旁的除已。
我站在宛如群魔乱舞的藤蔓之中,大脑飞速运转,福至心灵,掏出牌位试探性地朝藤蔓挥了挥,它们避之不及地退开。
太好了,有用。
我朝除已大喊:「牌位,它们害怕牌位!」
除已立刻领会了我的意思,反手削断最近的藤蔓,退回祠堂,抄起一块牌位挥舞。
藤蔓退潮般离我们而去。
听到呼喊的其余玩家纷纷赶过来,他们都被追得狼狈不已,连滚带爬地扑过来哄抢。
混乱中有人劈手夺过我手里的木牌,厚实的肩膀撞得我直直飞出去小半米,藤蔓们快速缠了上来。
触手 play 什么的,如果在恋爱游戏里,我欣然接受,可这是恐怖游戏啊!
我扯起嗓子:「救命啊救命!」
除已不愧是可靠的玩家,她把牌位劈得粉碎,朝藤蔓迎风一撒,猖獗的藤蔓火燎似的扭曲退散。
我赶紧抱大腿:「姐,你就是我唯一的姐!」
没高兴几秒,尸狼闻着受伤的玩家身上的血味就来了。
尸狼比普通的狼大好几倍,块头都能赶上老虎了,眼睛冒着滴血般的红光,在浓雾的加持下,更为幽森瘆人。
胆小的玩家四处逃窜,胆大如除已的选择正面迎击。
我就是那个逃窜的。
打不过就跑,我依着记忆中的方向钻进祠堂,胡乱摸到了一张盖着桌布的桌子,毫不犹豫地躲了进去。
尸狼凶狠的低嚎 360°无死角环绕,利齿穿刺骨肉的逼真音效听得我心惊肉跳。
-12-
打斗声不知何时停了,四周寂静得针落可闻。
「咔嚓!」
「咔嚓!」
似乎有什么东西踩着遍地尸骨在走动。
我抱着膝默默往后挪了一点,直到后背抵上冷硬的墙壁,退无可退。
手脚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太久,又麻又涨,我刚一抬腿,一枚东西突然从口袋里骨碌滚出来。
是顾先生给我的戒指。
我立刻拾了起来,不敢再动。
这一点轻微的动静被无声夜幕放大数倍,那东西也听到了,步子一转,朝我走来。
我心提到了嗓子眼,拼命祈祷它转身离开。
结果事与愿违,那脚步声越来越近,窸窣的摩擦声停下,黑沉沉的身影慢慢蹲在了我藏身的桌布外。
我别开脸,死死闭着眼。
下一秒,桌布被掀了起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随之响起——
「夫人为何藏在这里?」
缓缓睁眼,面前的人朝我伸出手,眼底似怜似爱:「地上冷,夫人当心着凉。」
看见顾先生,我心里安定许多,抓着他手的钻出来。
外面没有缠人的藤蔓,也没有凶残的尸狼,只有被烛火照亮的古朴祠堂。
四周静得出奇。
「其他人呢?」
这儿不像是我刚才待的迷迭墓园啊。
「夫人是梦游了?」顾先生笑道,「这里哪有旁人?」
刚刚分明有那么多玩家在与狼搏斗。
我正要反驳,忽然觉得不对,冲出祠堂一看,这里竟真不是墓园,而是前宅东北角的一幢小楼。
我从顾先生的书房窗外眺望时注意到过这栋房子,但是不知道这里是顾家祠堂。
既然这里有一个顾家祠堂,那我们刚才在墓园看到的那一个祠堂,又是怎么回事?我没能忘记那个祠堂里,还有一块写着我名字的牌位。
我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其他的玩家呢?
「夜深了。」
顾先生将外袍为我披上ṭũₘ:「夫人,早些休息吧。」
他双眼荡着浓烈得化不开的情绪,似暗示我当作无事发生,回到公馆,天亮之后,还和之前一样。
但我们心知肚明。
我是玩家,不是真正的顾夫人。
平和的夜色里涌动着无声的激流。
我往后退半步:「顾先生,谢谢你。」
这个称呼和距离已经表明了一切。
顾先生轻声问:「你想和他们离开?」
明明是正常地离开游戏,搞得我好像要做什么极度对不起他的事似的。
可对上他的眼睛,我莫名紧张:「嗯。」
这里毕竟只是一个游戏,我肯定要离开的。
他眸中的一切情绪在刹那间回归于寂无,仿佛初遇那天,淡漠坐在高台,视世间万物如尘。
下一瞬,他从高台落下,逼近我,充满猎食者的志在必得:「夫人以为,你逃得掉吗?」
「什么意思?」我别开眼,伸手推开他,「顾先生,我要去找我的同伴了。」
男人轻笑了一声,那声音饱含蔑视:「同伴?」
他抓住我的手:「既然夫人想看,那我就让你见他们最后一面好了。」
话音刚落,我和他顿时出现在一片浓雾中,周围的一切只露出依稀的影子。
是迷迭墓园。
「啊——」
不远处传来玩家凄厉的惨叫声。
声音的主人如同正在承受灵魂被撕碎的剧痛,惨叫声听得人汗毛直竖。
顾先生随手一挥,浓雾散尽。眼前清晰起来的那一刻,我看见一只尸狼叼着一位玩家高高甩起,另一只狼猛地跃起来用力撕扯——
被当作猎物的身躯拦腰裂成两截,血雨淅淅喷洒出来,甚至有一两滴溅到我鼻尖和眼下。
温热的,滑滑的,特有的铁锈腥味。
我大脑一片空白,膝弯一软,险些跌坐下去。
顾先生伸手托住我,恶魔的低语自耳后响起:「欢迎来到地狱游戏『血路』,夫人。」
-13-
我觉得自己好像闯进了一个怪诞的梦。
可一睁眼,惨烈的景象依旧存在,无比真实,真应了顾先生所说的那两个字。
地狱。
我喃喃:「顾先生,你不是说任务是清扫墓园吗?」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夫人以为这是什么地方?」
我想说这里是恐怖游戏,是第三个任务的迷迭墓园。
嗓子却像是被压了一块石头,什么也说不出来,我甚至隐隐有种预感,这里不是我想象中的世界。
「看来夫人得到的信息并不完整啊。」
顾先生意有所指,唇角浅浅勾起:「不管是谁告诉夫人的,那么她都一定没有告诉夫人,这个游戏里没完成任务的玩家……都会死吧?」
我失声:「怎么可能?」
我向除已投去求助的目光,她微微避开我的眼睛,喉咙嘶哑:「抱歉,这里确实不是你想的那种全息游戏,是一个名叫『血路』的真实游戏。」
没人知道这个游戏究竟是什么,但它就是以一种横跨无数世界的形式存在。
血路的玩家无数,他们进入各种各样的副本,完成任务后获得相应的积分。积分可以兑换一切他们想要的东西,名利、财富甚至是长生。
正是因为报酬足够丰厚,玩家需要付出的代价更大,性命不过是游戏的入场券。
我只觉得荒谬。
既然如此,那除已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
「夫人还不明白吗?」
顾先生用看破一切的口吻说道:「她想让夫人留在我身边,获取她想要的信息。」
如果除已一开始就告诉我真相,我就不可能再以轻松游戏的心态去找顾先生打听消息。
而她正是明白这一点,才对我有所隐瞒。
我恍恍惚惚地蹲在地上,眼眶空洞的骷髅对着我。
听完他们说的话,再看到尸狼撕扯玩家的样子,我仿佛明白了这些尸骸的来处。
胃里翻江倒海,我抑制不住地呕吐起来。
顾先生手搭在我的背上,递过来一方帕子,一如既往地温柔体贴。
可我没忘记他才是这所有恐怖怪象的主宰。
我小声哀求:「顾先生,你不是想让我们打扫墓园吗?你把尸狼收回去,我们一定打扫干净好不好?」
「不好。」
他拒绝得非常干脆。
「季小姐。」除已出声,「你有戒指,可以换取一次保护机会。」
只要能让尸狼停止攻击,然后我们把这里打扫干净,就能完成任务。
我连忙去找戒指,却摸了个空。
顾先生缓缓举起一枚戒指:「夫人在找这个?可惜这个戒指夫人已经用过了。」
我什么时候用过了?
顾先生看穿我的想法,提醒:「夫人想不起来了吗?在桌子底下时,夫人抓着戒指,希望尸狼不要靠近,所以我来了。」
那也算?
戒指没用了的话,还怎么完成任务?
这些尸狼就连除已这样的老玩家都对付不了,我冲上去也是给它们加餐。
「不过我也愿意为夫人破一次例。」
顾先生逼视着我:「夫人若是心甘情愿留下,我就让他们走。」
「若是想离开……」
他指了指环饲的狼群,意味不言而喻。
「就看夫人如何选择?」
为何要我来选择?
我当然想离开!
我从没想过要当什么救世主,也没想过牺牲自己去拯救别人。
可玩家们血肉模糊的伤和痛苦的低吟,无一不在提醒我。
他们不是游戏角色,他们是活生生的、与我来自同一个世界,是我在路上可能会随机擦身而过的任何人。
我用力地收紧掌心,指甲陷入肉里也没知觉。
「不如我替夫人做决定吧。」
顾先生贴在我身后,宽大的身影几乎将我整个笼住:「这些贪婪、欺瞒、利用、怯懦之辈,怎么值得夫人上心?」
尸狼像是能感知到他的心思,龇着牙走向玩家。
「不要!」
我闭上眼,听见自己艰难的声音:「我答应你,留下来。」
-14-
玩家被尸狼撕裂的场景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连带着对顾先生都畏惧不已,下意识躲避。
顾先生淡然地收回被我避开的手,吩咐管家把黑猫崽抱上来。
和之前对我龇牙的凶样不同,它这回乖巧老实地躺着任我摸。
我已经知道它不是什么可爱的小猫,说不定和尸狼一样凶残,不太想碰。
小猫喉咙里冒出几声含糊的催促,顾先生视线扫过来,它立刻翻身敞着肚皮,尾巴勾着我的手指,极尽谄媚地想让我揉搓一下。
欺软怕硬到了极点。
我叹了口气,拿起梳子帮它顺毛。
我知道顾先生想哄我高兴,但他不知道,我在这里一天,心就下沉一分。
「顾先生会杀了我吗?」
听到我的话,顾先生眉梢微挑:「夫人为何会这么问?」
我抿了一下唇:「我看见祠堂里的牌位了。」
那时候我还以为是游戏的恶趣味。
现在看来,说不定是我的死刑通知书。
他一笑:「那只是给夫人的一点提示罢了。」
以藤蔓的数量和灵活,恐怕挨不到尸狼出来,玩家都被缠死了。
在这种关头,没人能想到用牌位能阻挡藤蔓,而如果那只是一块普通的牌位,我可能只会赶紧扔掉。
写有我名字的则不同。
救我是他,逼我也是他。
我一时无言,心中复杂,鼓起勇气小心商量:「顾先生,你能不能,放我走啊?」
刚才和煦如春风的人瞳孔骤然一寒,山雨欲来:「夫人这是要反悔?」
他变脸比翻书还快,我不敢再说:「没,没有。」
「别的我都能依夫人,唯独这件事情,想都不要想。」
温热的吐息扫在我耳廓,如情人低喃,却充满警告与偏执。
我乖巧地点着头,藏了藏口袋里的刀。
去找除已了解信息的那天,她随口提到过另一个方法:杀死游戏的 BOSS。
谁也没想过能用上。
可眼下,这好像是我唯一的办法。
身侧的顾先生睡颜安宁,对我全然不设防地信任。
只要杀死他,这场游戏就能顺利通关。我就能回到原本的世界,恢复普通平静的生活。
顾先生和玩家不一样,他只是 NPC。
我默念着,手指却止不住地发颤。
锋利的刀尖抵在他胸口位置,只差几寸,这一切都会彻底结束。
我蓦地想起第一天晚上,他以为我是害怕猫妖才拉着他,却还是陪在我身边。
第二天摘完花,他首先关心我有没有受伤。
他把可以寻求保护的戒指送给我,即使我没有使用戒指时,也不动声色地帮着我躲过杀人的藤蔓。
良久,我颓然地收回刀,与此同时——
「不动手吗?」
本该熟睡的人睁开眼,一双眼睛没有波澜地望着我,像是早就预料,甚至在等待。
我心里一惊,被他这副尽在掌握的样子弄得迷惑不已。
他早就察觉到了却一动不动,是笃定我不会下手吗?
「夫人想杀我,尽管杀。」
他欺身将我按倒,眼里引诱意味浓厚:「若是不杀我,夫人一生一世都只能留在这儿陪我了。」
这是宁愿让我杀了他,也不肯让我离开。
我心一横,握紧刀柄,刀刃贴在他脖子上。
白皙的脖颈上渗出一丝血痕,他不仅没有躲避,唇角甚至微微上翘。
最终还是我率先败下阵来。
只是我不懂:「为什么是我?」
初次见面,他疏远地称呼我为玩家,不像接纳我成为他夫人的样子。此后他态度转变快得不自然。
这又不是真的恋爱游戏,我当然不认为自己有这么大的魅力,短短几天就能让顾先生这样的恐怖游戏 BOSS 痴迷不已,一心想把我留在这个世界。
「夫人忘了。」
他贴着我:「我们订过婚的。」
-15-
我认真地回顾了自己的 20 多年人生,没和男人拉过小手,也没和男人亲过小嘴。
什么时候在恐怖游戏世界里冒出来一个未婚夫?
我委婉暗示:「顾先生,我从小去过的地方屈指可数,更没参加过什么特别的游戏。」
言下之意就是我们根本就没见过。
我也不是他的未婚妻,我们俩根本就没有关系,他找错人了。
顾先生会错了意:「无妨,以后我带你去。」
……
还是得直说:「顾先生,我真的不记得我们认识。」
「我知道,你失忆了。」
怎么说呢?顾先生自圆其说的能力令我叹为观止。
他固执地认定了我就是他那个消失多年的未婚妻,只是失去了关于他的记忆:「夫人,不管过去多久,我都知道,你就是你。」
我的解释苍白无力且不被理会。
顾先生所说的我与他的相遇相识在我听来,与陌生人的故事无异。
他见我无动于衷,拿出一个锦绣方盒,盒底躺着一根普普通通的纯色发带。
「这是订婚之时夫人给我的。」
语气不无骄傲珍视。
若是顾先生真正的未婚妻在,想必他们会是琴瑟和鸣、令人艳羡的一对。
次日一早,顾先生说要带我出门,循着往日痕迹找到记忆。
我惊讶地发现公馆外总是笼着一层灰蒙色彩的天久违地变得透亮,草木青翠,世界这一刻才明晰起来,露出原本的面貌。
摊贩们的吆喝声从远处传来,老式自行车的响铃和汽车的喇叭交错起伏,为寂静的城注入生命。
顾先生熟门熟路地带着我走街串巷,桂花糕、酒酿丸子、糖葫芦,他一股脑全买了给我,然后带着我走到一株盛放的梨花树下。
顾先生拂去石凳上的花瓣:「你说你最喜欢梨花,在这株树下吃东西最开心。」
他对我喜好掌控了如指掌,偶尔几个瞬间我都要真的怀疑我是不是失去了一段记忆。
平心而论,顾先生对我是极好的,哪怕这好是把我当成另一个人对待。
这个恐怖世界没有任务的时候,也出人意料地平和美丽。
但我清楚,这不是我想要的。
几日转瞬即逝,眨眼就到了任务将截止的第 15 天。
墙上的挂钟一分一秒地走着,距离 12 点越来越近。
过了今晚,我将彻彻底底留在这个世界。
我没来得及问除已,另一个世界的我会怎么样。
会有尸体吗?还是凭空消失了?
希望他们不要为我伤心太久。
我站在窗边想得出神,夜风徐徐吹来,脸颊上不知不觉湿凉一片。
在迷迭墓园看见地狱般景象时我没哭,顾先生说要我永远留在这儿的时候我没哭。
此刻即将无法再回去的真实感盈满全身,眼泪突然决堤,止都止不住。
顾先生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手臂撑在窗台上,把我禁锢在小小的空间里:「夫人哭什么?」
我低下头,他把我抱起来放到窗台上,半强迫我和他对视。
窗外没有护栏,稍有不慎就可能掉下去,我双手不由自主攀着他的肩,哭得更凶了。
他吻去我的眼泪:「你就这么不想陪我留在这儿?」
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忘记了害怕,委屈极了:「我想回家……」
细密的吻落下来,他耐心诱哄:「阿岁,为我留下来好不好?」
似对爱人的眷恋与祈求。
我抽抽噎噎地摇头。
他眸中覆上一层深深的落寞,半晌问:「那如果在另一个世界,阿岁愿意陪在我身边吗?」
我被他突然的发问弄得有几分茫然,但还是点了点头。
如果我们不是在这里相遇,我可能真的想和他在一起。
「好。」他嘴角提起一抹笑,「夫人这次可要,说话算话。」
没来得探究那笑容的深意,一把冰凉的刀柄塞进了我的手心,锋利的刀身顷刻没入他的胸膛。
殷红的血滴顺着刀身落下的同时,温暖的男声提示音奏响耳畔——
【请问确定进入一路生花恋爱游戏吗?】
-16-
再次响起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世界,面前的数据板停留在刚打开的样子。
我恍惚地看着干净的掌心。
窗外阳光正好,周围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动,就连桌子上热过的牛奶都留有余温。
若不是脖子上残留着红痕,我差点真以为这都是梦。
我请了假,在家里休息了整整三天。
我反复地梦到离开的那一幕,他握着我的手,将刀刺入自己的胸膛。
大汗淋漓醒过来时,我下意识摸了摸空荡的枕边,而后很快反应过来,这里是我的世界,这里没有顾先生。
我再次尝试进入恋爱游戏,这次很顺利,主角和顾先生很像,英俊冷漠,却又哪都不像。
我连第一个关卡都没坚持,匆匆选择退出。
日子一点没如我设想的那样归于平静,我时常想到在公馆的书房里睡着后醒来,身上盖着宽大的外套,他拿着书在一旁安静守候。
我爸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最近大扫除整理出一堆旧东西,其中有我的,让我有时间回去看一下。
仓库里积灰的木箱子一堆,大多是旧书,我也懒得一一挑拣:「随便处理吧。」
纸箱子年久腐化,抱起来时箱底整个掉下来,零碎的小东西散落一地,一个圆形透明状的东西吸引了我的注意。
如果我没记错,除已那天想和我交换戒指的时候递给我的一个那个透明圈,和这个一模一样!
我心脏狂跳起来,举着这个东西问我爸:「这是什么?」
我爸看了一眼:「你以前买的玩具吧?」
「不可能!」
我缠着我爸仔细回忆了半天,他才想起来:「这好像是你以前在路边随便捡的,后来你不知道怎么地,突然晕倒昏迷不醒,幸好有位大师上门。」
我爸拿过牌子一扔:「这东西不吉利。」
我赶紧捡回来:「那个大师当时留下联系方式了吗?你帮我找找。」
过去了十几年,家里的东西都不知道换了几轮,最后勉强在垫桌角的本子里搜出了老旧的电话本。
我拨通了上面留下的号码,冰冷的机械音传来:
「游戏血路玩家服务中心为您服务。」
我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竟然真的是这个游戏!
压下翻涌的心绪,我迫不及待地问:「我是惊悚公馆的玩家,我叫季岁午,请问我可以了解一下……」
我还没来得及问顾先生的情况,机械音急促地打断我:「您是惊悚公馆的玩家季岁午?」
「请您原地等候,稍后会有工作人员联系您!」
【嘟嘟——】
电话被挂断了。
我不明所以,挂念着顾先生的情况,走出屋门外等候。
一个穿着西装的年轻男人朝我跑来,他礼貌快速地自我介绍:「您好,季小姐,我是主神系统 009 号,负责为您服务。」
「我知道您现在有很多疑问,但是请先听我说。」
009 语速很快,但叙述清晰。
他说很久之前,顾先生还不是顾先生,他作为游戏 BOSS 和系统一样,只有代号。
顾先生所掌控的副本名字也不叫惊悚公馆,而是一个名叫青鱼镇的大型副本。
副本难度很高,但相应的积分也很高,死亡率比其他的副本还低,主动选择进入的玩家很多。
恰恰因为进入的人很多,有时候会冒出许多乱象,但很快就被顾先生扫平。
而我误打误撞捡到了一名玩家的游戏板,正好赶上副本开启,被卷入了青鱼镇。
要只是这样,主神系统很快就能察觉异常把我带出来,可我遇上了顾先生,他有意掩盖我的踪迹,让主神系统无从寻找。
直到青鱼镇首次发生大型玩家暴乱,顾先生前去处理时不慎疏忽,才让主神系统锁定了我的位置。
正巧那时我在顾先生的公馆,而几个想要杀死 BOSS 赚取高额积分的玩家准备朝公馆投放炸弹,他们不知道顾先生离开,仍按照计划行事。
系统 009 及时赶到,把我救了下来。
考虑到顾先生不会允许我离开,他将计就计制造了我被炸死的假象,把我送回现实世界,消除了我的记忆,并把所有关于我的数据抹除,让顾先生查不到我。
-17-
00Ŧű̂₇9 问:「季小姐想取回记忆吗?」
「当然。」
我很想知道在那个游戏世界发生了什么,我和顾先生难道真的是……
一个纯白色的头盔罩住了我所有的视野,关于游戏的记忆在我面前铺陈开。
我看见少时的自己慌乱无措地站在完全陌生的街头,眼泪快要掉下来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声音:「你也是玩家?」
是个年龄与我相仿的少年,与成年后的顾先生有八分像。
他问了几个问题,都与游戏有关,但那时候的我一问三不知,只会默默摇头。
少年把我带回了公馆。
我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他皱了皱眉:「不……」
我听错了:「顾?」
他没否认,于是我叫他阿顾。
我对那个世界一无所知,阿顾就是我唯一可以信赖的人。
他总安慰我一定可以找到出去的办法,陪我一起找离开的途径。
大部分的时间我都和阿顾待在一起,他有时候会突然离开,公馆里也进进出出一些奇怪的人。
有次一堆人浩浩荡荡找着什么,阿顾拉着我躲起来。
我还以为他打架了,阿顾举起一枚戒指给我看:「他们在找这个。」
「为什么?」
阿顾没解释,却把戒指放到我掌心:「送给你。」
「可是他们……」
「他们不重要。」
我没什么能够回礼的,阿顾伸手取下我的发带,在指上缠绕了两圈:「那就把这个给我吧。」
我拿着价值不菲的戒指,有点怀疑:「这不会是你偷的吧?」
「当然不是。」阿顾说,「这是我的,给我未来夫人的。」
我当即要还给他,阿顾摁住我的手:「你都收了,你就是同意了。」
看到这一段的我不由沉默,如果这就是某个人口口声声说的订婚,那我就算是有这段记忆也绝不承认。
这分明是强买强卖。
有阿顾陪着,日子并不沉闷。偶尔我们一同坐在梨花树下,我伸出手,梨花花瓣就飘飘扬扬落满我掌心。
有一天,阿顾匆忙地说他要出去一趟。
我头一次看他露出那种冰冷危险的笑容,不安地伸手拽住他的衣服,他回过身拍拍我的肩:「我很快回来,在公馆里等我,哪儿也不要去。」
而那天,我没等到阿顾回来。
我的视野里只有轰然炸开的火光,气浪将我掀翻在地,意识逐渐变得昏沉。
之后就是系统把我带走,消除记忆,我的生活恢复以往的常态。
眼前画面一转,重新回到了青鱼镇。
不,或许已经不能称之为青鱼镇了,秀美的古建筑全是焚烧过后的断壁残垣,整座小镇什么都不剩。
「这是你离开之后的事情。」
009 的声音突然冒出来。
以为我被玩家炸死,阿顾一怒之下杀死了所有的玩家,烧尽了一整座青鱼镇。
他跪在废墟间,手里用力刻着什么,透过模糊的影像,熟悉的字依稀可辨:【季岁午之位。】
009 说:
「你消失之后,他封锁了除公馆之外的所有区域,变更了游戏规则。总有玩家会随机匹配进入,却没有一个玩家能够出来。
「为了维持游戏稳定,我们禁止相关消息扩散。这些年我们始终无法与副本内部建立联系,也无法突破。
「讨论会上不止一次有人提出想透露你的消息,好让他不再恶意游戏。但你并不符合『血路』游戏玩家的条件,这个游戏的玩家,绝非良善之辈。透露你的消息,违背主神的规则。
「但是没想到还是有人偷偷做了。我们刚刚查到你在登录恋爱游戏时,资料数据连接上了副本,被传送了进去。
「难怪这一次的副本动向这么奇怪,不仅有人活着从惊悚公馆里出来,青鱼镇也被修复了。」
009 纳闷:「不过按理说那个疯子一定会把你强行留在游戏里,然后把玩家放出去,好让我们找到突破口彻底封锁副本,你两个就只能永远留在那个副本里。他怎么会让你出来?」
我咽了一下口水:「其实他一开始确实是这么做的……」
我简要说了一下游戏里的情况。听到顾先生握着我的手把刀捅进自己身体里时,009 嘴角抽搐得厉害。
我问 009:「他会有事吗?」
「他怎么可能有事?」009 语气愤愤,「一把刀就能够杀死他,这些年无数的玩家岂不是白折了?」
「不对。」他反应过来,「他要是这么容易就让你离开,也不会发这么多年的疯了。」
我和 009 对视了一眼,默契地想到了同一个可能:顾先生要到这个世界来。
-18-
和 009 的惊恐不同,我此刻神奇地觉得意料之中。
「不如你暂时和我们去特殊保护区吧。」009 说,「等我们想办法,把他关起来,你就可以还和之前一样过平常的生活。」
我不解:「我为什么要去特殊保护区?」
「你不害怕他?」
我仔细想想:「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有一点吧。」
但从始至终他都没有伤害过我,再加上少年时那段共同生活的记忆,我相信他是不会伤害我的。
而且我答应过顾先生,如果是在这个世界里,我愿意陪在他身边。
009 斟酌了会儿:「既然你愿意,那这事儿或许有别的解决办法。」
主神系统规则第一条,玩家不能是普通人类。普通人类在系统的保护范畴之内,他们第一反应不让我和危险的游戏 BOSS 过度接触。
但顾先生情况实在特殊,强行封锁,恐怕需要耗费极大的力气。
如果他能在这个世界安分待着,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我们要开会商讨一下。」009 说,「之后还要和游戏 BOSS 协商。」
走流程嘛,我懂。
知道顾先生没事,我连日阴着的心稍稍放晴。
回到家,身后毫无预兆伸出一双手,将我紧紧搂住。
我以为是贼,刚要拼命挣脱, 耳后的舔舐让我身子一软:「夫人,别来无恙啊。」
没和 009 见面, 找回记忆,了解真相,我大概真的会被他吓到。
但现在, 我反而心里安定:「别来无恙, 阿顾。」
听到这个称呼的顾先生猛然一顿,接着唇印下来, 不同于以往如同梨花花瓣贴过的轻,唇舌密不可分,仿佛要将我拆骨入腹。
成年后的顾先生比少年阿顾眉眼更为凌厉, 笑意不达眼底,时而温柔时而偏执。
贴着我战栗的身体却暴露了长久被掩盖的一个事实:他害怕。
害怕再次失去我,害怕我离开。
所以他利诱, 威逼, 恳求, 希望我留在青鱼镇。
我被吻得喘不过气, 靠在他身上平复:「为什么最后改主意了, 阿顾?」
只差一步,就能如他所愿, 将我永远困在青鱼镇的时候,为什么选择让我回来?
他吻了吻我眼角, 姿态缱绻:「谁让夫人哭得我心碎。」
我哑然, 早知道我的眼泪有这么大的作用,要是一开始就被吓哭,是不是就没有担惊受怕的之后几天了?
阿顾一脸理所应当地说要住下,腿侧的手指却紧张地微蜷, 像只虚张声势的小猫。
我无端想到恋爱攻略系统给他的昵称, 觉得有点贴切。
得到我许可的阿顾进进出出, 把我这间小公寓里里外外都打上了自己的标记, 甚至没忘记在我身上留两个, 害得我不得不在天气暖和的日子里穿着高领衣服。
我把和系统见面的事情告诉他,还把系统发给我的协议拿给他:「怎么样?」
只要他不危害和平社会, 主神系统破格允许他留在这。
他埋在我颈间, 对那些人爱搭不理的样子:「都听夫人的。」
于是在某个风和日丽的下午, 009 和阿顾进行了一次「和平」的会面并签订了友好协议。
009 对他明显颇有怨言,但不敢抒发, 递给我一份游戏 BOSS 饲养守则:「季小姐一定要好好照着这上面做。」
饲养守则第一条:
【请给您的游戏 BOSS 戴上止咬器。】
……
这分明是借机报复给了本养狗手册吧?
很快我就发现……止咬器也不是完全必要。
至少可以让我不用天天裹得严严实实, 出门像个贼。
阿顾对这个世界适应良好, 还从 009 那里狮子大开口敲来了一个亿投资,目前亏了一亿零一千万。
009 打电话来求我让阿顾高抬贵手, 别祸祸他那点可怜的存款。
我嗯嗯两声,挂了电话继续看书。
阿顾凑过来:「夫人不劝劝我?」
「不劝。」我手指勾着他下巴挠了挠, 「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反正亏的不是我的钱。
而且他对 009 把我的消息隐藏的事耿耿于怀, 这已经算是极尽克制的报复了。
阿顾对这个回答满意地哼了一声。
过了会儿他又问:「夫人真的会一直陪在我身边?」
这几乎成了每天的固定问答,他日日都明知答案还要试探。
我仿佛能够脑补出攻略系统看见他这样时的语气。
【您的小猫很不安。
【请安抚您的小猫。】
我捧起顾小猫的脸,认真说:「会,一直会。」
一不小心从恋爱游戏跑到了恐怖游戏,还阴差阳错开始攻略游戏 BOSS, 再然后种种前因后果现在想来都还和做梦一样。
但我清楚自己忘记过的这个人,我曾两次对他动心。
幸而兜兜转转,他义无反顾向我走来。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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